这篇是超长篇《双重人格》中的一个独立的小节,写十八世纪与二战海战的

十三 昔日的勇者
注1:铁底海峡——瓜达尔卡纳尔岛与萨沃岛之间的水域,因1942年至1943年间的数次海战在此沉没许多艘日美军舰而得名。
注2:哈柏所说的第二次美英战争是指北美独立战争结束37年后发生的1812年美英战争。
注3:“缅因”号——由于这艘战列舰在古巴哈瓦那港发生不明原因的爆炸而沉没,使美国于1898年有了挑起美西战争的借口。
注4:哈柏所说的第一次英美战争即1775年至1783年的美国独立战争。

看到罗盘指针乱晃时我知道舰队正通过铁底海峡,于是推开水密门走上右舷的主甲板,夜幕下黑漆漆的海水波澜不惊,掩藏着无数长眠海底的钢铁残骸,我的兄弟哈柏也葬身其中,和“蒙森”号的船钟一起腐烂。从瓜达尔卡纳尔岛方向吹来阵阵凉风,不象以往那样弥漫着热带植物腐烂所引起的令人作呕的恶臭,而是散发着金银花的味道。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或许是个好兆头。一次次的失败让美军南太平洋舰队的水兵们心情沮丧,速胜的幻想荡然无存。和经验丰富的日军相比,我们要学习的还很多。
有什么东西在海水中闪烁,我瞪大眼睛仔细看了看,确定不是鱼雷,也不是幻觉。日军航程极长且没有明显航迹的氧气鱼雷威名远扬,让人心惊胆战。两个月前,“黄蜂”号航母的护卫舰群甚至还没见到敌人的影子就发现他们保护的目标被三条鱼雷送入了海底,“北卡罗来纳”号战列舰也被来自驱逐舰警戒圈外的攻击撕开一条几十米长的裂缝。
“也许是所谓的海火(冷光生物)吧……”我想。突然,一道夺目的光芒从那朵浪花中急飞而出,扑到面前……

“升起战旗!”
主顶桅帆的桅顶上飘扬起佩里的战旗,它是蓝色的,用白棉布绣着劳伦斯海军上校的话:“不准弃舰”。
佩里深吸了一口气,每次想到劳伦斯他就眼睛发酸,甚至清楚地记起缴获的那份英军战报傲慢的措辞:“……大英帝国皇家海军‘香农’号舰长菲利普·布罗克……带着他的战利品——‘切皮萨克’号三桅炮舰和几十名俘虏抵达哈利法克斯……‘切皮萨克’号驶到‘香农’号上风舷135度处,艏斜帆被打掉,操舵员死亡,失去控制的‘切皮萨克’号转向逆风,正面迎风,后退,遭到我方舰只的纵射,布罗克舰长亲率士兵登舰,敌舰舰长劳伦斯被我方桅顶射手用毛瑟枪击成重伤,被抬入舱内,仍在不停地高叫:‘不准弃舰’。我方登舰人员迅速制服……打死敌军62人,打伤73人。敌舰长劳伦斯在返回哈利法克斯途中死去,临终前不断地叫喊:‘不准弃舰’……”
甲板上一片嘈杂,水手们忙着拖动缆绳,升起所有主帆。炮手们倚在滑膛炮上抽着味道呛人的劣质烟叶。佩里把望远镜交给副手,拭去眼角的泪珠。
“你怎么啦?”
佩里转过头一看,原来军需官哈柏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后。
“没……没什么。”佩里不希望手下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
“我知道你在怀念挚友劳伦斯上校。”哈柏不紧不慢地说道,“但你究竟是赞叹他的勇敢,还是扼腕于他的鲁莽呢?”
佩里无言以对,哈柏的话总是象利剑般刺中他的要害,这家伙真的只是一个来自白金汉郡的破产农夫吗?每次见面,佩里都能感到一种摄人心魄的压力。尽管哈柏常常在吹牛——例如一直说这是他参加的第二次美英战争,开玩笑,独立战争时的年轻战士现在差不多该有六十岁了!
在他们后面近2000码外,杰西·埃利奥特海军上尉看着旗舰“劳伦斯”号上徐徐升起的蓝色战斗旗,愤愤不平地盖上了望远镜。他对昌西准将居然任命一个新来的毛头小伙子为司令十分恼怒。去年他在黑石礁附近俘获英军武装商船(后命名为“喀里多尼亚”号)时,那个佩里怕是还在波士顿海港的防波堤上钓鱼呢!尽管佩里任命他为“尼亚加拉”号的舰长,但这并不能安抚埃利奥特。他觉得此刻站在“劳伦斯”号后甲板上的应该是他而不是佩里!
正当他要俯身入舱时,大副一边喊一边跑了过来:“上尉!右前方发现英国人的分舰队!佩里发信号来,命令全体满帆前进,抢占上风位置,斜行接近英国佬的战列。”
埃利奥特不情愿地打开望远镜,向右前方望去。帆船时代的海战节奏缓慢而沉闷,尽管双方已经在目视距离内,但可能还要几个小时才能交战,正午之前,两支舰队在伊利湖上鼓起风帆缓缓前行,被战场上的风向和水流所左右着,向着对手艰难而坚决地不断接近……

琼斯一口喝干了手中的朗姆酒,顺手扔下船舷,空瓶在哈瓦那港湾平静的水面上翻起一个小水泡,很快沉了下去。
小个子查理拿着一瓶白兰地走了过来:“嗨,还在生闷气呐……失去一次升职机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因此失去生活的勇气!”
“勇气?”琼斯对查理的话嗤之以鼻,“我们家族从来就不曾缺乏勇气。”
“又在说你曾祖父的曾祖父吗?”怪人哈柏不知从哪冒了出来,“那只是你祖辈的荣耀,而不是你的。”
也许真的我缺乏勇气?琼斯无力地靠在战舰“缅因”号冰冷的钢质装甲上,不由得想起黛米,当她穿起婚纱时真的很美,可这美丽是属于镇长罗伯的。那种心痛的感觉……一切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勇气。婚礼那天晚上他很早就回了家,在老琼斯的像片前坐了整整一夜。对着这张像片,琼斯不止一次地想过1779年的那个下午,当曾祖父的曾祖父面对占绝对优势的敌人时,是怎样的心情……

走进底舱时哈柏隐约在机器的轰鸣声中分辩出一个人的哭声。转过几根粗大的管道后,只见一名船员躲在角落里抹眼泪,那不是琼斯吗?
“……大副。”琼斯看到他时慌乱地用手擦掉挂在脸上的泪珠。
“叫我哈柏就行了。”他俯下身去,关切地说,“你没事吧?”
“我……”琼斯欲言又止。
“你应该知道我说话总是直截了当的,真不明白人们在短暂的生命中为什么还喜欢拖泥带水。”哈柏锐利的目光逼得琼斯别过脸去,“自残并不能让你逃离战斗。早上要不是我及时看到,你会白白失去一条腿的!”
“因为我害怕……我害怕我会在战斗中死去,象我们家族的许多祖辈一样……几年前,一个吉普赛人说我在1942年里有一场劫难……圣诞节马上就要到了,我不想让他的预言成为现实……”
哈柏抬起头,若有所思,过了一会,悠悠地说道:“记得当年我看到约翰·保罗·琼斯的时候,他曾自豪地说,他们家族没有一个懦夫……”
“什么?你见过我们家族的老琼斯?!”琼斯吃惊地往后缩。
“不不,我是说我们家族的祖上……曾经在老琼斯的战舰上做过水手……”哈柏神色慌张地解释。
“哦。”琼斯黯然说道,“他是我们家族的榜样……
“但是不知从何时起,那种大无畏的勇气已经从我们的血脉中消逝了!”哈柏摇了摇头,“……当年老琼斯他们一无所有地来到新大陆,,所以心中了无牵挂,艰苦的环境也造就了他们一往无前的性格,那个年代的美国士兵,是世界上最勇敢的士兵之一,记得出征阿尔及尔时,普雷布尔的小伙子们象印第安人一样呐喊着跳上的黎波里人的炮艇,其勇猛让一向蔑视欧洲人软弱的柏柏尔人也心惊胆战。可是当安逸的生活磨灭了不羁的棱角之后……”
“不要说了……”琼斯摆摆手。
“真搞不懂……”哈柏在琼斯边上坐下。“为什么大家都把软弱与恐惧看作见不得人的事?而我却羡慕这种感觉,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恐惧过……”
“什么?!”琼斯不解。
“因为某种生理上的原因,我从没有……体会过被呵护的感觉。因为所有人都认为,我必须是一个最坚强的最勇敢的英雄……这也就是我为什么怀念老琼斯的原因,他和我一样,自小就被管教成一个不允许有丝毫恐惧的人……”
“你好象对老琼斯很了解……”
“那是因为我……的祖先,曾经是 ‘好人理查德’号的水手长……”
“是吗?!那一定参加过老琼斯那场著名的战役罗?”
“是啊……”哈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仿佛回到了1779年9月4日那个风高浪急的黄昏,“那还是我参加第一次美英战争时打得最痛快的一场海上肉搏……夕阳下的北海波涛汹涌,另一艘美军新三桅炮舰‘同盟’号(32门炮)在法国盟友兰戴上校的指挥下,冲向20门炮的英军护航舰‘斯卡巴勒伯爵夫人’号,却把烫手的山芋——50门炮的英军‘塞拉皮斯’号三桅炮舰留给了琼斯乘坐的‘好人理查德’号。”
“我也听说过那个兰戴上校……一向阴险狠毒。”
“狠毒与勇敢是不同的概念……”哈柏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形势一开始就对琼斯非常不利——在双方第一次舷炮齐射过程中,原本就实力不济的‘好人理查德’号爆裂了两门最大口径的火炮,并炸坏了同一炮组的其他火炮。于是舷侧火力总发射重量减至195磅,而与之交战的‘塞拉皮斯’号则为300磅。”
“那时的海军火力是以重量来计算的?”
“你连这也不知道?”哈柏笑着说,“那时用的还是实心弹,当然越重威力越大喽。”
琼斯不满地噘噘嘴。
“显然,进行炮战对琼斯是致命的打击。但‘塞拉皮斯’号的舰长皮尔逊看穿了这艘笨拙的东印度公司老船试图接舷的企图,向一旁躲避,然后快速前进,对‘好人理查德’号实施扫射。琼斯及时来了一个转弯,船头撞上了‘塞拉皮斯’号的舰尾。这时,皮尔逊海军上校已看出自己占据了明显的优势,就在愈来愈浓的暮色中轻蔑地对着琼斯的座舰大喊:‘你的船降旗投降了吗?’”
“这我知道!老琼斯高声答道:‘我还没有开始战斗呢!’”琼斯兴奋地说。
哈柏微微一笑:“那只是你祖辈的荣耀……”
琼斯羞愧地低下头去……

“点着火绳!小伙子们!”佩里高声喊道。“抢风转舵!冲到手枪射程距离内!准备给那些傲慢的帝国水兵一点颜色瞧瞧!”
他的行为不是没有道理,尽管他的“劳伦斯”号和“尼亚加拉”号舷炮齐射火力很强,对敌舰居40%的火力优势,可大多是近程火力。而英国人正相反,他们装备的是从莫尔登堡运来的17门长炮身但口径较小的舰炮,而大口径短炮身的重炮仅两门。在当时情况下,长炮身的射程较远,短炮身的则相反。所以在佩里接近到有效射程前,他必须忍受英国人的远程火力。
“他们怎么还没跟上来!”紧张地等待着与“底特律”号交战的过程中,佩里回头望了一下自己的其余舰只,吃惊地发现本来紧随其后的 “喀里多尼亚”号行动迟缓,现在已经和旗舰拉开了相当长的距离,而埃利奥特指挥的另一艘主力舰“尼亚加拉”号则干脆在“喀里多尼亚”号后面迎风停下了。
“威廉!”佩里怒气冲冲地喊道。
“在!”这个瘦小的水手灵活地从桅顶平台一溜烟爬了下来,“有什么事吗?舰长……”
“叫你发的信号发了没有?”
“发了啊!”
“再发一遍!”佩里烦躁地摆摆手。
就在这时,“劳伦斯”号已进入英军射程,英军旗舰“底特律”号开始用远程火力猛烈轰击,但佩里忍受了这一切,当一颗英国人的12磅炮弹带着令人心惊胆颤的“嗖嗖”声落在离佩里不到十码远的地方,扬起纷飞的碎片时,他只是稍稍用手挡了一下眼睛。幸好那些12磅炮弹破坏力不大,有几颗还被木质船身坚硬的侧肋材弹开,在舷侧外的湖水中溅起一人多高的水柱。
“舰长,开火吧?”大副跑过来问道。
“再等等。”英国人的轻炮弹击中了一根侧支索,就砸在佩里身旁,但他连脚都没挪一步。
直到确定敌舰已进入自己近程火力的有效射程后,佩里才一声令下:“Fire!”
“劳伦斯”号舷炮齐发,“底特律”号的舰体被美舰的整发弹不断穿透,抛起一团团有杀伤力的碎片。其后桅开始发出辗轧声,摇摆起来,很快碎落在左舷外。打碎的帆桁和缆索堆满了“底特律”号的舱面。但这艘英军旗舰仍在开火……

“纵射?”琼斯问。
“亏你还是个海军水兵……”哈柏说,“你可能还不知道,在帆船时代,海战的主力战船都依靠装备在舷侧的一排或几排火炮作战,为了全面发挥这种火力,一队战船组成首尾相接的纵列是必须的,称为战列。如果战列被对方突破——也就是对方战列插入自己的战列,就会遭到对方战列的纵射。而遭受纵射是每一位舰长的噩梦。要对敌人进行纵射必须移动到对手船头或船尾的正横位置,使自已的船身与对方的船身垂直。这时,进行纵射者可以发挥其一侧的全部舷侧炮火,而被纵射者无法发挥其火力,而整个船身却遭受到对方的扫射。在当时,舰炮用的大多还是实心弹,因此,遭受纵射者处在这个位置上,所中的炮弹将会穿过整个舰身,扫过所有的帆具和缆索。”
“这一点和现在不同,为了躲避鱼雷攻击,现在的战舰可不喜欢以舷侧面对敌人。”
“但现在的海战中指挥官还是喜欢‘T’字形阵势。这样他可以发挥全部战舰的火力。”哈柏说,“刚才说到哪了?”
“老琼斯想要强登敌舰……”
“对……老琼斯指挥‘好人理查德’号企图对‘塞拉皮斯’号进行纵射,但未成功,两舰却因此相撞了,然后两船随风旋转,船头对船尾,船尾对船头。美国水兵们用抓钩使两舰紧紧靠拢,琼斯亲自抓住‘塞拉皮斯’号的一根断缆,牢牢拴在‘好人理查德’号的后桅杆上。两舰就这样并排系在一起,几乎是炮口对着炮口地对射了两小时。炮手们疯狂地装填炮弹,有节奏的炮口轰鸣声淹没了双方水手的叫骂。点燃引线前他们能通过炮门看到对手的脸,接下来浓重的硝烟会让其中的一方永远消失。”
“这种海上的白刃战现在不可能出现了。”
“是啊。”哈柏叹了口气,“距离的扩大意味着人情的淡漠。远古阵前的英雄相惜,如今变成了无人性的杀戮和无意义的死亡。”
“记得我父亲说过,当时老琼斯的境况可以说是几乎绝望……”
“这不是最糟糕的,更危急的情况还在后面,那就是突然——‘同盟’号在夜幕中出现了,竟然绕到‘好人理查德’号一侧,对着自己人实施了三次舷炮齐射。在后来与朋友的一次私下交谈中,兰戴承认说他曾想击沉‘好人理查德’号,然后再俘获‘塞拉皮斯’号,这样战胜者就脱颖而出了……老琼斯的座舰开始慢慢下沉,除了三门发射9磅炮弹的火炮,所有舰炮都已经被打掉。琼斯亲自操作其中的一门。就在这危急时刻,一名美国水兵爬上舱面,把一颗手榴弹扔过开盖的舱口,落在‘塞拉皮斯’号的炮甲板上,引起散装炮弹的爆炸,炸死英军炮手多人。不久,‘塞拉皮斯’号的主桅开始倾斜……”哈柏说得眉飞色舞,手用力一挥,仿佛扔手榴弹的人就是他似的。
“你可能不明白,在帆船时代,风是远洋船只的唯一动力,如果没有风帆,例如折断了桅杆,那么即使船体的其它部分完好无损,这艘船也成了废船。象法国人就很喜欢进行‘索具射击’,不打英国舰只的船体,只打桅杆等风帆索具,说得明白点,就如同打坦克履带一样,让它失去机动能力……于是,皮尔逊海军上校完全失去了勇气,他用自己的双手把旗扯了下来。翌日,被炮火打得遍体鳞伤的‘好人理查德’号沉没了,琼斯移驻‘塞拉皮斯’号……”
“听起来象是一出戏剧……”
“不错,只是看谁的神经更加坚强。”哈柏有些失落,好象不愿从回忆中醒来似的。
底舱一角的广播喇叭突然传出一阵啸叫,接着是戴维斯舰长的声音:“全员各就各位!舰队正进入交战区域,我们不晓得会碰上些什么敌军,我们可能会遭到伏击,某种灾难性的事情可能会落到我们头上。但无论碰到什么事情,我希望能够把你们全部平安的带出来,祝你们好运!”
“看来有情况了。”哈柏说道,站起身来,象是去迎接等待已久的宿命……

美英双方的舷侧象一排排琴键那样,有规律地喷吐出一团团烟火,在对面的舰体上砸出一个个深浅不一的破洞,中弹处仿佛被铅弹击中的南瓜,碎片四溅。佩里举起望远镜向后看去,“尼亚加拉”号仍然无视佩里的信号。显然,埃利奥特希望他被打得焦头烂额,然后就可以上前收拾残局。佩里摇了摇头,每次遇到困难时,他都会对自己说:“纳尔逊会怎样想?”他欣赏纳尔逊的智慧和果敢,虽然为英帝国服务,却无疑拥有一个海军将领所应具备的素质——勇气与智慧。然而,现在即使是纳尔逊在此,又能做些什么呢?不可否认,纳尔逊实际上是一个幸运儿,在阿布基尔湾他占领阵位投入作战不久即被一颗开花弹击中前额,退出战斗,在特拉法加尔战役中,又因法军桅顶射手的狙击而身负重伤,于胜利到来前陨命,然而他在战前下达的命令就足以让手下的“兄弟帮”所向披靡了。因为他的手下是真正的水兵,而佩里却无法如此奢望他的部下。他砰然盖上望远镜,下到炮甲板上,英国人的炮火正在把这里变成炼狱。佩里拉开一个受伤晕倒的炮手,拿起一根点着的火绳,对装填手吼道:“给我加倍装药!”
另一艘英军主力舰“夏洛特皇后”号远程火力不足,也无力驶至“尼亚加拉”号附近,便与旗舰和其它英舰一起轰击“劳伦斯”号。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内美军战列分成两半,一边是“劳伦斯”号在战列一端以寡敌众,一边是其余舰只在后面行动迟缓,中间留下一个大缺口。幸好英军其它舰只在风力减弱的情况下没有趁机迂回突破战列。
“劳伦斯”号渐渐破损不堪,舰员死伤过半。炮手们身上的汗水混和着血水一齐淌下。他们叫骂着将炮弹上膛后点着火绳,不时有人受伤倒下,或是在装填过程中因疲惫而晕过去。英国人的炮弹呼啸而至,带着破空的嘘嘘声,将一个个炮组击成齑粉。碎片所到之处,惨叫声四起。甲板上鲜血横流,在排水孔汇成一道道血溪。最后只剩下舰上的军需官、牧师和佩里操作着最后一门可用的火炮,开了最后一炮。
“都结束了……”佩里痛苦地低下头去。
“现在说这话还为时过早。”
佩里抬起头来:“哈柏……”
“还记得我们讨论过的梅诺卡岛战役吗?”
“恩,那是对阵派战术走向失败的一个标志。”
“那你一定不希望成为第二个约翰·宾。”
佩里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情况和当时惊人地相似,他的“劳伦斯”号就象韦斯特的分队一样,正在炮火中受到严重损失,而舰队的其余船只却在射程外无所事事。
“不!不应该这样的!”
“并没有到绝望的地步。”哈柏说道,“我们还有小艇……”
“你是说……转移旗舰?!”
哈柏点点头,示意牧师和佩里跟着他,三人一起来到主甲板上,英军的滑膛枪子弹在周围如飞蝗般乱窜……

“想要成功,仅仅靠勇气是远远不够的。” 哈柏摇了摇头。
“为什么?”查理指了指灯火点点的哈瓦那城,似乎有一个城区发生了骚乱,要么就是古巴革命军偷袭了西班牙人的阵地,大火产生一片红彤彤的烟雾,一直升到一千米左右的高度。“现在有一个绝好的机会,只要国会同意插手,在战争期间我们将会晋升得很快!”
“是吗?你太天真了!”哈柏冷笑,“查理,你就象你们家乡那个可爱的南军将领,固执地认为北部联邦军的狙击手在这个距离上连头大象也打不中,不顾副官的警告,登上胸墙,结果当即被击中心脏。”
查理默不作声。
“显然,琼斯,你根本不清楚海军部里的明争暗斗,你以为你能光明正大地获得升迁吗?”哈柏猛灌了一口威士忌,“我很清楚他们的勾当。现在勇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当年勇敢的佩里就差点被埃利奥特害死,而为人敬重的德凯特舰长则无端地死于决斗,他们只是一介武夫……没有意识到背后射来的暗箭才是最可怕的……”
“暗箭……”琼斯陷入了迷茫,老琼斯是否也曾认为那个法国狂人在背后开炮才是最可怕的呢……

佩里抛下了仍挂在残破的“劳伦斯”号上的国旗,携带着自己的准将旗和蓝色战旗,登上了唯一可用的小艇。军需官哈柏和牧师帮忙将小艇放下。
“你们不走吗?”
“我想主一定希望我留下的。”牧师说。
“你呢?哈柏?”
“不用管我。”哈柏露出古怪的笑容,“死亡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你快走吧!你从大陆海军调到湖上分舰队,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英国人发现了离开“劳伦斯”号的小艇,实心弹不断溅落在佩里的周围,激起一道道水柱,将他淋得浑身湿透。
又一颗12磅炮弹落在小艇右方,纷飞四溅的水花雨点般落下。佩里疯狂地挥动双桨。是的,在海上舰队的日日夜夜里,当他在防波堤上无奈地看着封锁海港的英军炮舰时,他每时每刻都渴望着战斗,无论敌人多么强大,无论敌人有过多少辉煌的战绩和显赫的声名。正如纳尔逊的部下一向蔑视强弱之势那样,佩里也是如此。
佩里将小艇划向“尼亚加拉”号,埃利奥特刚巧在风力再度增大的情况下指挥该舰驶过“喀里多尼亚”号的向风一侧。当佩里登上船舷时,“劳伦斯”号降下了国旗。
“上尉,在生死关头,我希望你抛开私人恩怨。”佩里一踏上甲板便说道,“请你下到小艇上,去督促落在后面的友舰!”
佩里亲自指挥“尼亚加拉”号顺风冲上前去,向下风偏转,似乎就要在“底特律”号前面突破英军战列。“底特律”号为避免遭到纵射,也为了作好再次舷炮齐射的准备,跟着调转舰身转向下风。但这种惊慌失措的转向造成严重后果:“底特律”号与“夏洛特皇后”号相撞了,后者当时正朝下风面搜索。
两艘英军主力舰碰在一起时,佩里指挥“尼亚加拉”号舷侧朝风,驶至“底特律”号艉部的位置——也就是“夏洛特皇后”号艏部的位置,用右舷炮对两舰的舱面进行加倍装药的火炮纵射。同时以左舷炮对左侧的英军小型舰只实施舷炮齐射。
“刚才的血债要你们加倍偿还!”佩里看着炮弹一颗颗扎进“底特律”号和“夏洛特皇后”号的舰体,把一根根桅索生生扯断。两艘英舰象阿拉斯加海岸捕获的死鲸一样一动不动,由于舷侧火力无法发挥,他们一炮也不能还击。
不久,“底特律”号和“夏洛特皇后”号处于绝望境地,降旗投降了,英军其余小型舰只也跟着投降。
佩里从衣袋中掏出一封旧信,在信的背面写下了给威廉·哈里森将军的报告:
亲爱的将军:
我们迎战敌人,我们俘虏了他们:两艘战舰,两艘双桅方帆船,一艘双桅纵帆船和一艘单桅纵帆船。
致崇高的敬意
奥利弗·哈泽德·佩里
佩里收起写完的报告,看着部下从“劳伦斯“号上抬出奄奄一息的伤员和一动不动的尸体。
他叫住一个少尉问道:“你们看到哈柏没有?”
“好象没有,我们正忙着清点伤亡人数。”
“如何?”
“死伤123人,三分之二属于‘劳伦斯’号……长官,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看到哈柏的话,不管是死是活,马上通知我……”佩里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傍晚时分的伊利湖残阳如血……

我走上甲板时,几名水兵正议论着“朱诺”号上死去的五兄弟。
“……托马斯·沙利文夫妇,住在依阿华州滑铁卢镇……”
“真可怜……”
“其它友舰害怕再遭攻击,不敢援救,竟然加速南撤!这是犯罪……”
“不能怪他们,每个人都有对死亡的恐惧,我们不能苛求……如果是你,你敢留下吗?”我走上前去说道。
“小哈柏……我想你哥哥一定敢,他向来是一个无所畏惧的人……可惜他……对不起,好象我不该提到他……”
“没事。”我笑了笑,爬上舷梯。走进舰桥时,看到李少将正在悠闲地抽着一支菲利普·莫里斯牌香烟,真是无愧于他那“中国烟鬼”的绰号。
警报突然响起:“雷达发现一个接触!方位340度,距离18000码!”
主炮测距官汉克·西利少校的声音插了进来:“舰影确认,是‘川内’号轻巡洋舰!”
“好……”李吐了个烟圈,转过脸对戴维斯舰长说道:“做好准备,格伦,他们来了!”
远处隐约可见萨沃岛的侧影,雷达室正在报告敌舰的动向:“三艘敌舰从萨沃岛东面接近,另一艘从岛西绕过来,大概是想偷袭。”
“准备完毕就开火!”李少将下令。
舰上电铃响了两声之后,“华盛顿”号的主炮吐出耀眼的火光。数秒钟,5英寸副炮也开始向敷波号驱逐舰开火。
桥本龙太郎少将站在“川内”号轻巡洋舰舰桥上,借着星光可以看到“敷波”号和“浦波”号驱逐舰紧随其后,他认为美军舰队不过是巡洋舰和驱逐舰组成的,自不量力向美舰逼近,突然,美军的排炮落在日舰旁边掀起巨大的水柱,丰富的作战经验提醒桥本,那是战列舰的406毫米重炮炮弹!“施放烟幕!转舵!向后转进!”桥本声嘶力竭地叫道,“快向近藤报告,发现美军战列舰!”从西面进行偷袭“绫波”号就没那么幸运了,美军通过雷达早已发现了它的行动,迅速转移火力,对它进行集中射击,“绫波”号接连中弹,拖着浓烟退出了战斗,二个多小时后的两次巨大爆炸将会把它送入铁底海峡。
黑暗中突然闪起几团火球,我突然看到前方的“沃尔克”号和“普雷斯顿”号驱逐舰在冲天的火光中迅速下沉,另两艘驱逐舰“格温”号和“本哈姆”号则燃起大火,失去了战斗力,在海面上打起了转。
美军的四艘驱逐舰没有SG雷达,缺乏夜战训练和协作。当他们向前追击桥本编队时,迎面撞上了木村编队的一艘巡洋舰和五艘驱逐舰。“普雷斯顿”号的两个锅炉舱首先被击中,严重受创,困在机舱里面的舰员全部阵亡。接着第二个烟囱被击倒,倒在右舷的鱼雷管上,引爆了鱼雷,造成了广泛而致命的伤害。副舰长当场阵亡,两座炮塔卡住不能射击,舰体开始下沉。弃舰令于11时36分下达。一分钟后普雷斯顿号向右舷倾覆,船底朝上露在水面上挣扎了十分钟后沉没,共有117人阵亡,包括舰长马克斯·C·斯托梅斯中校。
当“沃克”号正进入鱼雷发射阵位时,一枚敌方的鱼雷在11时38分击中了她,二号弹药舱爆炸,将整个舰首炸飞,随即“沃克”号失去动力,通讯系统失灵。军舰的火势一发不可收拾,被迫弃舰,虽然成功地放下了四艘救生艇。但当“沃克”号沉没后,舰内的深水炸弹爆炸,造成严重伤亡。共计80人阵亡,包括舰长托马斯·E·弗雷泽中校。
现在李的四艘驱逐舰都失去了战斗力,剩下的两艘战列舰开始进入攻击位置,军舰在驱逐舰熊熊燃烧的残骸间驶过,水中飘着浮油,而落水的舰员在海面上载浮载沉。但这些驱逐舰的牺牲是有价值的,弗雷泽他们挡住了木村分队向战列舰射出的鱼雷。“这除了令人钦佩外……”李在战后的报告中写道,“更可能救了我们的战列舰”。
华盛顿号和南达科他号继续以26节向前挺进,机舱内,温度高达44.4摄氏度,机械兵约翰·布朗可以感受到“沃克”号深水炸弹爆炸产生的震动。不由自主地,他念叨起几天前牺牲在同一片水域的好友的名字:“琼斯……”
舰桥上的人们大都在为“普雷斯顿”的迅速沉没而痛心,但李少将似乎不以为然。“转舵!避开这些驱逐舰!”
站在哈柏身旁的雷·亨特上尉负责指挥航行。他刚听到与南达科他号失去接触的消息,同时看见“沃克”号和“普雷斯顿”号“炸上了天”,正前方是驱逐舰燃烧的残骸,几百名船员正在水里挣扎,而日舰正在逼近。亨特直觉感到必须做些什么,他所掌握的航向可以决定战争的胜负。
“向左转!” 他下令。华盛顿号随之向左航行,然后再回到原来的航向上,这条航线跟原来航线平行。而在华盛顿号和日舰之间,夹着几艘驱逐舰燃烧的残骸,这样就不至于将自己的舰影映在残骸燃烧的火光中。
“华盛顿”号驶过那些残骸旁,哈柏看着数以百计的落水者在水中挣扎,当通过那些一边燃烧一边下沉的军舰时,他意识到自己、或者任何人对此都完全无能为力,这种痛苦的经历以前曾深深撕裂自己的心灵,现在却不会在脑海中留下一丝印痕。副舰长艾罗特中校爬下梯子,跑进斯图德利的损管控制部门,命令将救生艇抛下海,这一行动挽救了相当多的生命,而在海里挣扎的人仍然斗志高昂,“华盛顿”号的舰员听到水里一个人的叫喊:“干掉他们,华盛顿号!”
在南达科他号上,舰员们正忙于修补“绫波”号的5英寸炮弹造成的小破洞。11时33分,“南达科他”号舰的轮机长拉下了总电闸,而这是违反安全规程的。结果这一拉造成了连锁反应,全舰立刻丧失了电力供应。雷达、火控、炮塔旋回系统、提弹机、通讯系统–全部失效,火炮也锁死了。舰长盖奇上校在战后写道:“这一事件造成的最大影响是心理上的打击,官兵们感到相当沮丧,电力中断让舰员感到好像成了瞎子一样。”更糟的是,“南达科他”号面对着散布在方圆12英里范围内的14艘日舰,另外还有谣传说萨沃岛上部署有日军的岸炮和鱼雷快艇。“华盛顿”号是唯一一艘未受伤害的军舰。从某种意义上说,在那一刻“华盛顿”号就是美国太平洋海军的全部,她是阻止近藤信竹炮击瓜岛的唯一障碍,如果她不能在此时此地拦住这14艘日舰,美国可能会输掉这场战争。
美舰航线的改变同时令日军暂时停火,由于没有雷达,日军不能发现躲在火光后的“华盛顿”号,但 “南达科他”号因电力故障导致整艘船完全瘫痪,并没有跟随“华盛顿”号转向,而是继续原来的航线,结果在燃烧的残骸前驶过——完全将巨大的舰影映在火光中。日舰立刻用探照灯罩住南达科他号,随即开火射击。“长良”号和四艘驱逐舰在4000码的距离上齐射鱼雷,但奇迹般的一枚都没有命中。“南达科他”号炮塔失去动力无法开火,全靠灵活的机动才躲过了鱼雷攻击,失去电力三分钟后,即11时36分,“南达科他”号部分恢复了电力,随即立刻向“长良”号射击,第一轮齐射就击中了“长良号”后甲板上的水上飞机并令其着火,第二排炮弹却将飞机炸飞进海里,同时火也熄了。日舰再次隐入黑暗之中。11时42分,仍然有部分故障的“南达科他”号三号炮塔在射击时引燃了舰上的一架“翠鸟”式水上飞机,“南达科他”号再一次被照亮。损管队员们立刻前去灭火,这些损管队员中包括了一名年仅十二岁的水兵,他的名字叫加尔文·格雷厄姆,他为了加入海军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年龄。
与此同时,近藤的本队,包括“雾岛”号和两艘重巡洋舰仍然留在萨沃岛北面。近藤信竹担心会演变成13日的混战场面,因此将他的重型舰只留在后方。而田中的运输船队正在后方远处跟进。日本人想要赢得战争也许只需要再猛击一下就成了。这时“高雄”号重巡洋舰的了望哨发现了“华盛顿”号,“爱宕”号的了望做出了同样的报告,并认为敌舰“看起来像一艘战列舰”。近藤并不相信,但他认为是时候炮击机场了,因此在11时54分下令航向改为130度,向瓜达尔卡纳尔岛,同时也是美军舰队的方向驶来。
“华盛顿”号的SG雷达在近藤的本队进入时就发现了敌舰,并一直跟踪着这个目标。而“南达科他”号仍然不太妥,雷达依旧失灵,当雷达恢复功能时,立刻发现了近藤的本队就在右舷前方3英里处,与此同时在11时58分,近藤本人也看到了“南达科他”号,但他仍然不相信这是一艘战列舰。
11点40分,舰桥上的哈柏听到了雷达室的报告:“……敌军主力舰射击诸元已锁定——领头的是两艘驱逐舰,后面跟着两艘重巡洋舰和一艘战列舰(即“雾岛”号)……”
火控数据随即下传至主炮,但火炮发射电路锁死了,炮长沃尔什担心这是友舰,在通讯线路里大叫道:“检查目标!”他担心这是原本跟在后面的“南达科他”号,因为雷达在后方80度角方向有盲区,探测不到在盲区中的“南达科他”号,“华盛顿”号的炮手只能等待。
在下面机舱里,约翰尼·布朗打开了一个壶,这个壶本来应该装着一些防腐蚀保护液体,但今晚里面违规的装着葡萄酒。他一边把壶递给同伴,一边咕哝着:“嗨!琼斯,这回看我的吧!”锅炉舱里的每个人都喝了一大口。
近藤信竹的本队向“南达科他”号射出了一排鱼雷,但没有一发中的。午夜12时,刚进入11月15日的时候,“爱宕”号的探照灯罩住了南达科他号,近藤信竹和他的参谋们用望远镜仔细查看着这一艘“新型巡洋舰”,端详着那独特的舰桥,他终于确信这是美国最新式的战列舰,所有日舰都瞄准了“南达科他”号,各种不同口径的炮弹向美舰飞去,同时发射的还有一大批鱼雷。
幸运再次降临在“南达科他”号上:鱼雷没有一枚命中,而唯一击中的一发14英寸炮弹被B型装甲板挡了下来,但另外26发较小口径的炮弹击中了上层建筑,造成了广泛但仅仅是表面上的破坏,许多炮弹没能爆炸,更多的炮弹是三式散弹,无法击穿“南达科他”号的B型装甲板。这些表面上的破坏仍然造成了不少麻烦:通讯系统线路被破坏,雷达和火炮指挥仪都受到了损坏,六台火控雷达中有四台被毁。一发14英寸炮弹击中三号炮塔座圈,炮塔回转系统卡住,并击穿了一条燃料管线,虽然受到的损害远不足以到沉没的地步,但“南达科他”号已经完全没有作战能力,更糟的是跟“华盛顿”号失去了联络。李后来写到这一顿射击“导致我们其中一艘新战列舰又聋又哑,又瞎又没力气”。
很明显,现在只剩下“华盛顿”号以寡敌众了,但站在舰桥上的李少将脸上毫无惧意。此时天空的弦月刚好消失,“华盛顿”号性能优异的雷达一直跟踪着一个可疑的大型目标,但这会是“南达科他”号吗?此时这个可疑目标的探照灯亮了,探照灯罩着“南达科他”号,同时也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这是“雾岛”号战列舰,位置在右舷8400码远的地方。“肉搏战的距离。”哈柏想道。
几秒钟内“华盛顿号”的主炮就自SG雷达获得射控数据,数据非常准确。正好是在午夜12时整,“华盛顿”号向“雾岛”号射出一排9发齐射,一分钟后的第三轮齐射正好击中了雾岛号的中央部位,引发了大爆炸。“雾岛”号和“华盛顿”号互相射击,炮术官胡帕将火控数据输入测距仪,然后炮弹就向日军战列舰飞去。“火控和火炮间运转得非常顺畅,就像一场经过充足预演的射击练习。”李后来写道。
“雾岛”号淹没在弹雨中,测距官西利观察到四座14英寸主炮塔中有三座已经被打掉,“舰中部出现了一团暗红色的火光,然后越来越亮。”零时零七分,“华盛顿”号射出第七十五发,也是最后一发16英寸(406毫米口径)炮弹。“雾岛”号的损伤极为严重,两座主炮塔被摧毁,水线部被打穿多个洞,船舵卡住,起火,进水导致舰体向左舷倾侧,不停地冒出浓烟。
近藤几分钟前还看着那艘烈火熊熊的美军战列艘向西南方逃逸,“美国佬不堪一击!”他下令追击,突然听到一阵炮弹的啸音。密集的炮弹砸向日舰队,爆出团团火球,命中率奇高。当巨大的水柱紧贴着旗舰“爱宕”号的右舷升起时,近藤几乎被打懵了。仅过半分钟,左舷外又升起一道高高的水柱。
“跨射?!危险!前进四加快车!!!”近藤大叫,没等轮机兵反应过来。二颗炮弹几乎同时击中了这艘重巡洋舰,燃起大火。不过,与二海里外受伤的“雾岛”号如同火炬般的烈焰相比,就算不上什么了。。
短短七分钟内,有九发406毫米炮弹和四十发127毫米炮弹命中“雾岛”号,这艘巨大的战列舰船舱多处起火,舵机失灵,很快丧失了战斗力。“华盛顿”号在以全部406毫米主炮和部分127毫米副炮轰击“雾岛”号的同时,还以部分127毫米副炮轰击其他日舰,日军重巡洋舰“高雄”号躲避不及,和“爱宕”号一样,也遭到无情的打击。
近藤这才注意到另一艘美军战列舰的威胁,于是率舰队转向“华盛顿”号,0时11分,日舰发现了华盛顿号。0时13分,日舰在4000码距离上发射了8条鱼雷,全部脱靶。日军转向300度航向直指华盛顿号。现在李单独面对着六艘敌舰,他在0时20分转向340度航向准备继续战斗。
炮弹开始飞向华盛顿号,哈柏走到舷梯上,看着六发白色耀眼的炮弹自敌舰的炮塔射出,看起来就象在空中缓慢地飘过来,然后在靠近的时候加速,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红。在副炮射击的火光之间,腾起了水柱,从水柱的大小可以判断这些是大口径356毫米的炮弹,第一排炮弹过近,而第二排炮弹则是典型的日本模式——过远,因此第三排炮弹的着点令人非常感兴趣。果然,那些炮弹几乎是贴着右舷扎入水中,哈柏几乎是反射般地抓紧扶手准备迎接震动,但很幸运那些炮弹并未命中。
对于近藤来说,时间和兵力都不够了,他命令木村和桥本分队发起攻击,但桥本分队在战场的最西端,而木村还在路上,能够增援的仅有田中赖三的“亲潮”号和“阳炎”号驱逐舰,正在自北方赶来。近藤继续指挥自己的舰只以24节进行追击,但这时他发现“华盛顿”号正掉头向运输船队驶去,为小心起见,尤其是刚刚损失了“雾岛”号,近藤决定后撤同时放出烟幕以便掩护运输船队。
“施放烟幕!转进!”近藤心情沉重地下令。他不得不放弃炮击机场的计划,于15日凌晨三时退出战斗。
“山本大将会如何惩罚我呢?”近藤忧心冲冲地想。
“他们撤了,那些该死的日本佬逃跑了!”
李少将看见了日舰放出的烟幕,他认为继续攻击船队可能不会获得什么战果,不管怎么说,美军舰队已经拖慢了日军船队的到达,运输船必须在白天才到达瓜岛,而白天是美国飞机的天下,他只剩下一艘“华盛顿”号,运气已经够好了,不应该继续碰运气,因此他下令“华盛顿”号后撤。华盛顿号以26节航速向右转向180度,追来的日本驱逐舰试图发动鱼雷攻击:“阳炎”号和“亲潮”号在右舷方向,木村分队在左舷。日舰的射击位置很差,但仍然射出了鱼雷,没有一枚命中目标,只有一颗鱼雷在华盛顿号尾流中爆炸,激起一个200英尺高的蘑菇形水柱。
近藤信竹觉得已经够了,下令全员向北撤退。“雾岛”号此时仍然浮在水上,跟前天的“比睿”号一个样,锅炉和发动机仍然可以运作,但舵机受损进水,船舵锁死在右10度的位置。舰长岩渊三次上校试图拯救“雾岛”号,但进水难以控制,而由于火势向弹药舱蔓延,岩渊被迫向弹药舱注水,但却恶化了进水程度。自机舱撤退的命令发布过迟,以致救火队员被困。“长良”号受命靠近并试图拖带“雾岛”号。这对于“长良”号来说是第二次了,上一次在中途岛,“长良”号也试图拖带旗舰“赤城”号航空母舰, “赤城”号最后还是沉没了, “雾岛”亦不能幸免,它继续向右舷倾侧。岩渊命令船员将天皇御像移到驱逐舰“朝云”号上,这已经成为日本海军越来越经常举行的仪式。凌晨3时25分,“雾岛”号沉没,位置在萨沃岛西南几英里处。这是日本两天内损失的第二艘战列舰,也是自美西战争以来第一艘被美国战列舰击沉的军舰。此时仍在海上等待救援的“普雷斯顿”号和“沃尔克”号的舰员们饶有兴趣地观看了“雾岛”号最后发生的大爆炸。
舰桥上一片欢腾,我走到李少将跟前:“将军……”
“小哈柏,你好象不怎么高兴啊……”
“我想说……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哥哥哈柏报了仇……”
“他是个勇敢的人。我对他印象很深……”
“是吗?”我笑了笑,“我会超过他的……”
“小伙子,好好努力……” 李少将拍拍我的肩。
我敬了个军礼,转身离开……

“我是‘海伦纳’号,雷达发现敌舰!重复,发现敌舰!距离14海里,方位XXXXXXX!”高频话机里突然传出敌情警告。
“我是卡拉汉少将,我是卡拉汉少将,全体向右转向!”
哈柏忧心冲冲地说道:“舰长,这样不行……卡拉汉少将和斯科特少将的座舰都雷达性能欠佳,这样就要依靠装备新型雷达的‘海伦纳’号和‘弗莱彻’号报告形势,会贻误战机的!”
“哈柏,我知道你是个专家,可是你也知道军队里等级森严,作为一个下级军官,我们又怎么敢多嘴?”
哈柏默然。
“我是卡拉汉!先导舰再次向右转向!后续舰只跟进!”
哈柏摇摇头:“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抓住先敌发现的机会先发制人,可是卡拉汉还想默守陈规地来二次转向以便占据‘T’字形阵位!”
舰长无奈地耸耸肩。
“我是‘库欣’号!敌舰就在3000米外!敌舰就在3000米外!我们正紧急转向占据鱼雷攻击位置。”
“我是‘拉菲’号,我是‘拉菲’号,我要撞上你了!‘库欣’号你为什么紧急转向?”
“我是‘斯特雷特’号,我们为了避免相撞正紧急转向!”
步话机里一片嘈杂。
“我是卡拉汉,我是卡拉汉,各舰不要慌张,巡洋舰编队向左转向,躲开急转的驱逐舰编队!”
“我是‘库欣’号,请求准许鱼雷攻击!请求鱼雷攻击!”
“我是‘海伦纳’号,我们的队形开始紊乱,各舰之间航向交错,有相撞的危险!”
“我是‘弗莱彻’号,日军编队已经非常接近,我们马上要混杂在一起了!”
步话机里乱成了一锅粥,大家各说各的话,几个声音混杂在一起,把卡拉汉的命令也淹没了……
“我是卡拉汉,我是卡拉汉,同意‘库欣’号进行鱼雷攻击,重复,同意‘库欣’号进行鱼雷攻击!”
“我是‘库欣’号,我是‘库欣’号,我们失去目标!我们失去了目标!”
二十三时五十分,美军编队与日军编队混杂在一起,日军战列舰“比睿”号打开探照灯,正好罩住美军巡洋舰队列的第一艘舰只“亚特兰大”号,坐镇“亚特兰大”号的斯科特少将见势不妙,不等卡拉汉的命令就马上下令:“开火!反照射!”,说时迟那时快,日军的第一批炮弹已经准确地击中了“亚特兰大”号的舰桥,正在舰桥上指挥作战的斯科特和他的参谋人员,除一人外,全部丧生。随着“亚特兰大”号的开火,其余美舰也开始射击,一时间,炮声四起,双方你来我往,炮弹纷飞,鱼雷穿梭,硝烟弥漫,队形全被打乱。
哈柏大喊:“舰长!右方有一艘日军驱逐舰!”
那是日军“晓”号驱逐舰。
“发射鱼雷!”
“蒙森”号向右面的日舰一口气射出十条鱼雷,日军驱逐舰当即被击沉。
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到战舰炮口的闪光,双方舰只回旋追逐,混作一团,舰只对舰只抵近射击,日美双方都不可避免地会自相误击。卡拉汉见左右都有敌舰,就下令:“奇数舰向右射击,偶数舰向左射击。”这个命令看上去既对付了左面之敌,又打击了右面之敌,实际上有的美舰在指定射击的一侧找不到目标,却遭到另一侧日舰的猛烈攻击,美军顿时陷入混乱。日军驱逐舰乘此时机,发动鱼雷攻击,已经受伤的“亚特兰大”连中两条鱼雷,很快沉没。“库欣”号上前救助,却被“比睿”号发现,随即就遭到了猛烈射击,“库欣”号连射六条鱼雷但被行动迅速的日舰一一避过,自己却被日舰重炮击中弹药舱,爆炸沉没。“库欣”号后面的“拉菲”号驱逐舰几乎与“比睿”号相撞,“拉菲”号立即发射鱼雷,但因距离太近,保险装置还来不及打开,鱼雷击中了“比睿”号却未引爆,“拉菲”号随即以20毫米机关炮扫射“比睿”号,“比睿”号还以颜色,用356毫米主炮猛轰,“拉菲”号连中两弹,上层建筑几乎被炸飞,后来被两条鱼雷送入海底。
卡拉汉为了避免误击友舰,下令瞄准大舰攻击,他的话音未落,所乘坐的旗舰“旧金山”号就遭到日军“雾岛”号战列舰的集中射击,被击成重伤,舵机失灵,无法控制,日军的一艘驱逐舰从其左舷擦过,两舰交错之际,日舰乘机以机关炮扫射其上层建筑,在舰桥指挥战斗的卡拉汉和舰长等军官全部被扫倒,无一幸免。在“旧金山”后面的“波特兰”号巡洋舰先同右侧的日舰炮战,互有损伤,后又转向北进与另一艘日舰对射,在混战中被鱼雷击中舰尾,舵机被毁,失去航行能力,在原地直打转,但仍在向“比睿”号连连开炮。队列最后的 “朱诺”号巡洋舰在战斗中被鱼雷击中锅炉舱,失去战斗力,只得退出战斗。
哈柏听到步话机里卡拉汉少将的声音嘎然而止,痛心地低下头去。
“打开探照灯!”
哈柏惊讶万分:“舰长!这太鲁莽了!”
“在黑暗中我还能怎么做?开灯!”
“可是……”
果不出哈柏所料,“蒙森”号驱逐舰这么做并没有找到其它目标,反而招来了日舰的密集射击,先后被三十七发炮弹击中,其中三发还是356毫米的重炮炮弹……
呼啸而来的炮弹击中舰桥时哈柏并没有任何痛苦,他觉得身体轻飘飘的,象要飞起来了。
“……大副……”
哈柏艰难地转过脸去,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飞到了十几米开外的主甲板上,燃烧的舰桥在头顶喷吐着烈焰。
“……琼斯,是你……”
琼斯把流出的肠子塞回腹腔,向哈柏爬过来。又一颗炮弹击中上层建筑,钢铁碎片弹在装甲甲板上叮当作响。
“现在我终于没有任何恐惧了……” 琼斯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一颗穿甲弹穿透了他们下方的舰体,震动之后,船身开始倾斜。
“琼斯,不用害怕,死亡,是一种解脱……”哈柏的表情变得诡异,“你知道吗?每次进入一个新的躯壳,对我而言都事关许多年的幸福,因为我必须把他的角色扮演下去,所以我非常理解身边的人们选择终生伴侣时的慎重。几万年孤独的生活已经让人发狂,而生活中又大都是凡人,只能过着平淡的生活。在拉美西斯身边时,我就想过自杀,以后一到绝望之时,自杀的念头就象毒蛇一样咬噬我的心灵。因为只有死亡,才能让我离开旧的躯体,寻找新生,就如同你们当地的昆虫不停地蜕皮一般。”
“你们人类为了权力而战,我们却因为无聊而战,目的只是证明自己的勇敢……于是,我们的玛雅文明就毁于一旦……我参加过拉姆普萨卡湾(古希腊时期,羊河口海战)的血腥厮杀,参加过普拉岑高地(奥斯特里茨战役)的死亡冲锋,却还是排解不了自己的无聊,证明不了自己的勇敢。”
“大副……你在说什么呀?”琼斯的声音在颤抖,但不是因为疼痛。
“你不会明白的,我们飞过群星来到这里,却因为时空的畸变找不到归途。我们象一群被遗弃的孩子般无助。无性繁殖的振幅系统又出了问题……生命是什么?生命的终极目的就是繁殖后代,而我们在漫长的进化中早就丧失了有性繁殖的共振机能……”
“你知道吗?”哈柏盯着浑身哆嗦的琼斯说道,“我看着所多玛和蛾莫拉毁灭,我看着王莽的大军象蚂蚁一样死去,我看着曾经无敌的西班牙舰队狼狈逃窜,我看着肆虐东西欧的‘斯图卡’在英格兰上空如同死苍蝇般被纷纷击落,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除了死亡与无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海水没过了甲板,琼斯呛了口水,向着倾斜的舰身稍高的那边爬去,他吃惊地看到哈柏的胸口发亮,有一团光从体内逸出,向上升起……
“不要害怕,只有宿主的身体走向死亡,蛋白质发生分解时,我们才会转化成能量孢子状态,自由的状态……”
炮声渐渐沉寂,琼斯感到视线开始模糊,当他完全看不见东西时,海水淹没了一切……

“我甚至可以说,纳尔逊是个笨蛋!如果他不是大摇大摆地戴着所有郧章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还悠闲地在后甲板上散步的话,他根本不会死。”哈柏挥了挥手中的空酒瓶,用力将它扔向哈瓦那港的夜空。“现在,早就过了单纯称颂勇气的时代。”
“哎!”琼斯看起来很不高兴,“再怎么说,纳尔逊可是我最崇敬的人之一啊!”
“不管怎么说,我认为……”查理终于打破了沉默,“只要勇往直前,就是为国捐躯,也会有一个体面的葬礼,为后人称颂。”
“是吗?”哈柏冷笑道,“我只怕,总有一天,这盲目的勇气会让你们死得不明不白。”
查理和琼斯刚要反驳,突然感到舰体剧烈震动起来,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脚下的弹药舱如同火山爆发一般由内而外被掀了开来,战列舰“缅因”号在瞬间被炸成两截,迅速沉入哈瓦那湾的海水之中,带起一个巨大的旋涡,只剩下几个幸存的水兵在水面挣扎。仿佛那艘战舰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似的……
一个多月后,华盛顿某地。
“具体原因还需要作进一步的水下调查……我不明白,为什么没有查清楚就匆匆返回?”
“不用浪费时间,麦金莱总统已经为我们‘确定’了调查结果——‘缅因’号是被水雷炸沉的!”
“可是,有确凿的证据显示爆炸源于内部,是来自于弹药舱隔壁的煤舱……”
“但你也承认不排除人为破坏的可能……”
“万一不是西班牙人干的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朋友意外地看到过一份绝密文件,说的是派往哈瓦那的一个特工小组……”
“请你不要胡乱猜测,并请转告朋友好好封住自己的嘴!”
“你这是企图掩盖真相!”
“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但是请你记住,现在决不是一个崇尚勇气的时代!”
——引自《勇敢的心》作者 哈柏

哈柏篇都是独立成篇的,可以视为一个单独篇章。

搂住大大,原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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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问下挖

靠!不是原创还能是我抄来的?有这么诬蔑原创精神的吗?

恩,助搂住BS 7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