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超长篇《双重人格》中的一个独立的小节,写二战的

哈柏篇 罪与罚的轮回
二十五 原罪与责任
注1:德累斯顿大轰炸——英国皇家空军轰炸机指挥部(RAF Bomber Command)于1945年2月13日午夜和14日凌晨(情人节前夕)出动共约800架四引擎轰炸机(大部份是兰开斯特轰炸机)对位于德国东部的德累斯顿(Dresden)进行夜间轰炸,是役英军损失八架兰开斯特轰炸机。此外美军第八航空队的昼间轰炸机也连续两天(2月14日,2月15日)对德累斯顿进行轰炸(真是个悲惨的情人节!),但大多数伤亡肇于英军14日凌晨的第二波攻击(550架)。轰炸的结果是估计死亡三万至十万人(一般咸信数字约在五万人),在二战中仅次于二颗原子弹造成的破坏。
注2:施魏因富特轰炸——1943年8月17日,美国空军第8航空队第一次袭击位于德国施魏因福特的轴承工厂,230架轰炸机损失了36架,还有多架受伤;10月14日的第二次空袭简直是一场灾难,291架轰炸机中60架被击落,重伤17架,121架带中等程度损伤返航。两次战斗的战损率之高是美军也无法承受的,以至于昼间轰炸暂停了一段时间。这次空战再次证明,低速的轰炸机在昼间不是战斗机的对手,就是拥有强大防御火力的空中堡垒式飞机也不例外,美国空军此次失利后,一连五个多星期没敢在德国上空露面。当然,对于德军而言,损耗也非常严重,尤其是飞行员。在参加过这场与盟军轰炸机群之间宏伟战斗的德国飞行员中,只有少部分人活到战争结束。幸存者们都同意这一看法:攻击这些“空中堡垒”可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那些穿越过天空中浩浩荡荡的轰炸机“溪流”的飞行员中没有一个人能够忘记这幅令人战栗的画面,而且可以肯定每个人能够完整回到基地时都无不感到欣慰。
注3:迪耶普登陆——1942年8月19日,在法国西海岸迪耶普港,6100名盟军士兵向德军发起突袭。这是战争史上的一场噩梦。当它结束时,参战的5000名加拿大士兵就有3367人阵亡、伤残和被俘。包括温斯顿·邱吉尔在内的战争决策者们无疑应对这次草率愚蠢的军事行动负责。当然,后世却认为这次失败为诺曼底的成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是一次“伟大的欺骗”。
注4:波卡基村——波卡基村 ( Villers-Bocage ) ,一个典型的法国村庄,位于诺曼第半岛的基部,卡昂 ( Caen ) 西南大约24公里的地方。波卡基村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村中的房屋主要沿著一条街道两旁兴建,全村长约一公里。街头东端衔接175号公路,沿著公路向东爬坡大约走2公里会经过一处213号高地,再往东北可以直达卡昂城。1944年6月13日,德军王牌坦克手米希尔·魏特曼(Michael Wittmann)在这里单枪匹马奇袭英军,击毁27辆坦克以及若干其他车辆,创造了一次坦克战的经典战例。但随后魏特曼和他的战友们却因一连串错误白白损失了所有5辆坦克并被迫撤退。
注5:布莱奇利公园——布莱切利公园(Bletchley Park)位于白金汉郡,中心是一座歌特都铎式的城堡,19世纪时由金融家赫伯特·莱昂(Herbert Leon)爵士建造。英国的政府代码及加密学校(GC&CS, Government Code and Cipher School) 总部就座落在这里,40局新招聘的密码分析专家就在那里学习和工作,专门破译德军的恩尼格码,据未考证的消息说丘吉尔早就知道德军要空袭考文垂,但为了保住布莱奇利公园的秘密,令军方故意装作一无所知。

“蚊”式飞机的引擎声很轻,多帕因而昏昏欲睡,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曾想低头看看机翼下的风景以驱除睡魔,可是夜幕下的西欧大地漆黑一片,即使有城市也已实行了灯火管制,这片土地就和现在濒临灭亡的第三帝国一样,死气沉沉。
耳机里的必扑声突然被一种乐音所淹没,让多帕象弹弓一样从飞行椅上跳了起来,在他的蚊式飞机身后是250架“兰开斯特”四引擎重轰炸机组成的庞大编队,而这支编队能否精确地在目标区上空投弹,就全靠领队的多帕能不能精确定位了。他检查了无线电导航信号和仪表罗经指数,发现自己还保持在预定的航线上,于是松了口气。可那种杂音究是怎么回事?说是噪声但又象是乐曲,不过绝不是德国人的干扰。干扰声通常象一群蜜蜂那样令人讨厌,而这种乐音让人感到一种平静,平静中似乎又夹杂着某种焦虑与不安。多帕正犹豫着是不是该打破无线电静默呼叫指挥机,这种乐音又象来时那样神秘地消失了。
飞机现在应该正在飞越科隆以北十英里的地方,很快就要接近第一个转向点。多帕突然意识到,就在南面约三十英里的地方,正是一年零六个月前他的好友菲什血洒长空的地方。一阵不可遏止的心痛击中他的心灵。他似乎又回到了1943年8月17日那次最漫长的任务之中……
“他们早有准备!”领航员哈柏盯着编队左方看了半天,多帕转过去看了一眼,是整整一个大队的德军福克式飞机,他们并不攻击,只是在护航的P—47“雷电”式飞机外侧紧紧跟随,如果有几架P—47忍不住脱离编队向他们冲去,他们就会退开一段距离。就象不怀好意的狼群垂涎三尺地盯着他们的猎物,耐心地等待时机。
“不会吧……”副驾驶泽特有点困惑,“难道第一波攻击没有引开敌人的兵力吗?”
“先生们,我们晚了大约半个小时,这足够德国佬降落机场添油装弹了!”哈柏用一种责备的目光看着多帕说道,“死脑筋……”
“我没有做错……” 多帕忍不住叫了起来,“如果带着有问题的发动机上天,不等德国人开火你就会掉下去摔个粉碎!”
“那也不至于重新检查每架飞机的每个发动机呀!”
“够了够了!”泽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有问题回去再说。”
多帕向右边看去,战友菲什的B—17“空中堡垒”正在右前方不远处平稳地飞行。菲什恰好回头看他,扮了个鬼脸,多帕回应了一个手势。但这个手势僵在了那里,因为他看到右方接近地平线的方向,又出现了一个大队的“梅塞施米特”!
哈柏大叫:“他们冲过来了!”
德国人没有等到护航的P—47战斗机离开就冲了上来,这令多帕大感意外。通常在接近德国西部边境处P—47战斗机到达航程极限而返航时,他们才会冲上来攻击,而这次德国人象一群恶狼迫不及待地冲向了多帕和战友们驾驶的229架B—17“空中堡垒”。德军一个大队缠住了护航的P—47“雷电”式,另一个大队从稍高的位置冲向B—17,看来是企图冲乱美国人的飞行编队,然后象往常一样从机腹下掠过,拉起来爬高后再行攻击。
不料冲在前面的一个“梅塞施米特”中队接近到八百米时,突然从翼下射出一道火焰,一排210毫米火箭弹从这些飞机翼下的发射筒中急飞而出,把美国飞行员们吓出一身冷汗——幸好大部分没有命中,但还是有二枚击中了目标,打得一架B—17凌空爆炸。
此后德国人的攻击就没有停过,满天的“梅塞施米特”战斗机30毫米机炮的“哒哒”声似乎永无休止,不停消耗着每架B—17上的12挺12.7毫米机枪的弹药。德国人精明老道地高速超越美机编队,在前方很远处掉头,然后发起迎头攻击。双方以一千公里时速的相对速度接近,在进入射程的一刹那互相开火。
一架架B—17开始起火冒烟,接着坠落,但这些不好惹的刺猬也让不少Bf—109“梅塞施米特”飞机吃了苦头,许多德机被击落击伤,拖着白烟脱离了战斗。但是德国人采取了车轮战术,一个大队打完了炮弹,就换另一个大队上,在美军护航机离去后,德机就更加疯狂了。操作右侧机枪的赫斯在击伤一架掠过的Bf—109后,被从侧面进入的另一架扫射而倒下,哈柏忙过去接替他。,接近莱茵河时,四号发动机被击中停车,快到施魏因富特时,左翼又被打穿了一个直径两米的洞。多帕感到,这次任务将成为他一生中最漫长的任务。
“接近目标区,准备投弹!”耳机中传来指挥机的信号。
多帕看到空中出现了德国人高射炮火的团团黑烟。一排高射炮弹在很近的地方炸开,震得B—17的笼大身躯剧烈晃动起来。多帕被迫临时转向以躲避下一排炮弹的齐射。但好在德军战斗机也害怕被自己人的高射炮弹幕误击,远远地躲开了,因而机枪手们的压力大大减轻。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些银光闪闪的碟状飞行物。那绝对是一种超自然的物体。它们似乎对高射炮火毫不在意,大摇大摆地穿过弹幕,向激战犹酣的空战中心接近。“梅塞施米特”战斗机和B—17机群数千挺机枪、机炮的强大火网对它们来说仿佛不存在。一时间,多帕忘记了一切,忘记了高射炮弹在机身周围爆出的团团黑烟,忘记了俯冲而下的BF109“哒哒”不休的机炮声,呆呆地看着那些银色光盘轻盈地掠过,消失在天际……

亚当斯有种不安的预感,也许正如约翰神父所说,只要心中的罪孽没有消失,灵魂的不安就永远无法停止。
这个名叫波卡基的小村距卡昂约24公里,看起来非常平静。晨雾将一切笼罩在薄纱之下,令他想起温伯尼郊外的农场。步兵第一旅营部的半履带车在175号公路上一字排开,军官们聚集在一起做最后的任务提示,士兵们纷纷从半履带车下来伸伸腿,休息一番。他们从清晨五点半出发,已经行军了三个半小时,途中并没有遭到任何的抵抗,放哨的士兵也怀疑这附近究竟是否还有德国佬存在。
今天的天气不错,但是首尾相接的英军一点也不担心会遭到空袭。德国空军此时已很少活动,诺曼底上空几乎全是盟军飞机的天下。虽然如此,这样的队形一但遇上来自地面的攻击时,将会变得非常脆弱。狭窄的路面再加上道路两侧的灌木丛,使得供车辆回旋的空间更加局促。这也许是亚当斯担心的原因,作为一名团级参谋,他有责任考虑得更多。他的座车和另三辆坦克是第四伦敦志愿营(C.L.Y)团部的车辆,此时正在波卡基村市街的东头等待后续部队B连的到来。
“嗨,现在敌情不明,你还是回到车里来吧!”亚当斯打开“克伦威尔”型坦克的舱盖,向着倚在引擎盖上抽烟的炮手乔伊叫道。
乔伊吹了一声口哨,说:“别过于紧张了,只是一个很平常的早晨。我去灌木丛里方便一下。”
“很平常的早晨……”亚当斯喃喃自语,他再一次想起一年零六个月前那个看似寻常的早晨……
一切在凌晨的黑暗中就已注定。3时47分,一颗信号弹划破黛青的夜空,德军巡航舰的探照灯牢牢锁定了英军的大小登陆舰只,马上召来劈头盖脸的炮火。交织的曳光弹红色轨迹在黑暗中攫住目标,仿佛上帝的蝎尾鞭,着火的舰艇映红了水面。这场遭遇战使盟军赖以取胜的筹码——突然性不复存在。载运英军第三突击队的登陆舰损失惨重,只有一艘按预定时间抢滩。副队长彼德·杨冲出还在滑行的登陆舰底舱后,发现没有武器可以摧毁横在面前的铁丝网,他只能率仅有的18个人,抓着德军用以在海岸岩壁上系缚铁丝网的竹签攀越这道屏障。不时有人不小心踩空滚落下来,躺在底下动弹不得。
5时23分,比预定时间晚了3分钟,亚当斯和一队皇家汉密尔顿轻步兵团的士兵们接近了迪耶普港的海岸。大家都铁青着脸,屏气凝神,准备在舱门打开时一跃而出。可没想到船刚靠岸,舱门还未打开,就被急雨似的火力封锁了。子弹撕穿舱门的铁皮,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怎么啦?我还等着回英国呢!”登陆艇艇长跑了过来,他想知道亚当斯他们为什么还不出去。
亚当斯咬咬牙,一脚踹开被子弹打得啪啪作响的舱门,冲了出去,一颗子弹擦过他的脸,另一颗打穿了他的右肩。他顾不得疼痛,拼死往前方看起来安全的一道岩壁下冲去。天已大亮。亚当斯可以看到迪耶普港外滩的一排排房屋的轮廓,前一天晚上皇家空军承诺的轰炸显然没有达到效果或者根本没有进行。炮弹落下的啸音迫使他猛地趴倒在沙地上,德军火力一时压得他抬不起头来,爆炸掀起的沙土雨点般砸在身上。他环顾四周,只见西侧的海岸山掩映在微弱的晨光中,一座威严的古堡象个王冠戴在平阔的山峰上。岩壁上凿出了大大小小的洞穴,显然已成为德军的强大防御枢纽。亚当斯的心堵得慌,这仗怎么打?
德国人的火力凶猛异常,迫击炮弹不断地在身边爆炸。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德军狙击手精确射杀着未被炮弹炸飞的英军士兵,战场变成了地狱。后续部队顾不上前边倒下的尸体和伤员,潮水般地向前冲去,但只是无谓地增加伤亡,对岩壁上新冒出的火力点突击队员们一无所知,根本来不及躲避。从一开始士兵们就看不到对手在什么地方,前排倒下的人成了后面战友的避弹墙,死去的士兵在为他们的同伴尽最后一点情谊。
哈克军士长被一颗子弹击穿了头部,他一声不吭地倒下了,中校汉森见状跑过来大喊:“担架!担架!”话音未落,一颗子弹飞来,他也中弹倒下。亚当斯痛苦地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向前冲去,他明白留在沙滩上的谁也活不了。
和亚当斯同船的30个人中,只有4个最后冲到了岩壁下。在攀登时,亚当斯身边的阿弗雷德停下来掏出支烟。突然一声子弹破空的声音,亚当斯回头一看,阿弗雷德已经不在了。只有一缕白烟飘进亚当斯的鼻孔。他的心颤抖起来。
接近岩壁顶端时,亚当斯和同伴们面面相觑,只见两个整团的英军贴紧了这面岩壁动弹不得,德军的炮弹和轻重机枪的火力就在他们头顶呼啸着掠过。亚当斯意识到这场错误的行动已经演变成一场灾难……

施内岑贝格从恶梦中惊醒时,周围一片寂静,这个距德累斯顿约8公里的机场象是已经被战争所遗忘。他是一名“野猪”中队的飞行员,由于英美军队已经越过了“西墙”,因此原先完整的“卡姆胡贝尔”夜间防空网也不复存在,导致德国国土防空军在夜间的活动能力大受限制,加之德累斯顿上空一直都很平静,所以施内岑贝格和战友们的十几架Me—110型夜间战斗机一直在睡大觉。
他又是一阵心悸,但始终不明白原因,他想自己应该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弟弟战死于德涅斯特河岸边,而其余的家人都死于汉堡大火,如果他也不能幸免,那也许就是他们家对这场战争所能尽到的最后责任。
想到这里,施内岑贝格仿佛轻松了许多,叹了口气,坐起来倚在床头,伸手去摸枕下的烟盒,这才想起烟早就抽完了。月光象水银般从窗外直泻而入,四年多前“月光奏鸣曲”行动的晚上,那轮满月也是如此美丽,但是后来考文垂的熊熊大火让其为之失色,He—111式轰炸机舱内的同伴并没有象往常命中目标后那样欢呼起来,而是默默地俯瞰着那片火海,到处都是浓烟烈火,惨状不堪入目。大家都在怀疑:那真的是军事目标吗?
施内岑贝格猛然惊觉——今天是新月(当时地球另一面的中国正是大年初一),况且有云,绝不会有这样的月光!他从床上弹了起来,以一个值班飞行员的熟练动作,一边套上飞行服,一边跑出门外。他立刻被空中的情景所震撼:那绝不是盟军飞机,更不是施内岑贝格曾驾驶过的Me—262喷气机,而是一个明亮的光球,有二个满月那么大,它平静地掠过机场上空,安详得象一只归雁,消失在西南方向……

“英国人已经到了前面的村子,距离这儿不到2000米!”
躺在“虎”式坦克旁睡觉的魏特曼中尉被慌慌张张跑来的侦察尖兵吵醒时,有点惊异:“他们动作真快呀!”说着便站了起来,走向231号坦克。由于“坦克开罐器”——“飓风”式战斗轰炸机的一路眷顾,原本满员的机动SS第101重装甲营半数车辆已经被毁。231号坦克是先遣连中状况最好的了,魏特曼的座车被一发火箭弹的弹片击毁了空气滤清器,正在修理。
一到西线,魏特曼就有种不祥的预感。飓风式攻击机虽然不如苏德战场上的伊尔—2“黑死神”可怕,但是出动得太频繁了,以至于魏特曼他们都不敢在白天行军。那天向B集团军报到时,他听到了隆美尔的名言:“在西线我们每开一枪都是在伤害自己,因为敌人还击的火力强过我们百倍。”魏特曼当然对此并不畏惧,即使在库尔斯克战场上面对潮水般涌来的T—34坦克时他也没有害怕过。但是战争的形势显然早已逆转了。魏特曼不止一次地想过,他只是在国防军里履行一种毫无希望的责任。
“霍夫格林,把你的231号车借我用一下,博比,给我当炮手,我们去确认一下情况。”
“虎”式坦克在隆隆声中驶出了林间小路,前方就是波卡基村,村外的麦田在微风中掀起一道道绿色的波浪,根据侦察兵的报告,近三个连的英军就在村子附近。魏特曼决定通过麦田直接插入175号公路。当“虎”式坦克碾过公路旁一人多高的灌木丛,开上公路后,视线一下子开阔起来。魏特曼立刻被周围的情景吓了一跳,只见右侧路面上仅15米远处就停着一辆英军轻型侦察车,更远处还有更多的半履带车和侦察车,其中一辆还拖带着一门37毫米反坦克炮(六磅炮),但这些对“虎”式来说都不足为惧, 更令魏特曼和其它乘员吃惊的是左侧路面上停放着的一排共四辆英军坦克,距离仅200多米,炮口正对着他们!
“左转!”魏特曼大叫,“先打掉坦克!”
博比和魏特曼有相同的想法,炮塔比车体转得更快,他没有瞄准,凭着感觉就打出了第一发88毫米穿甲弹,转眼间,最前面的一辆英军M3A3坦克被打得粉碎……

透过一个较大的云隙,多帕已经可以望见德累斯顿城区的灯光,那座城市仿佛不设防似的,毫无警觉。他看了一下表,是晚上22时。还有二个多小时就是2月14日,浪漫的情人节。多帕已经订下了雪纳利布雷克恩德镇花店最好的玫瑰,就是不知道谢莉明天会不会还要加班。
“先导机准备投信号弹,做好标志点!”耳机里传来指挥官莫利斯·A·史密斯的声音,他乘坐的“兰开斯特”作为指挥机正紧跟着多帕的“蚊”式二机编队。在后面还有另二架“蚊”式。
因为有云层的遮蔽,多帕开始下降高度。高度表指数缓慢地移动,穿云而出时,他已经可以看清那些古老的花岗岩建筑在夜色中巍然耸立。掠过玛利安大桥后,多帕把瞄准具对准了那个不大的体育场。不知为什么他有些犹豫,突然间想起自己的家人,想起他们最喜欢去考文垂最大的体育场,一起为当地俱乐部的球队呐喊助威。几秒钟后多帕清醒过来,把犹豫变成了仇恨。在二百四十米高度上,他投下了信号弹。黄色照明弹一瞬间把德累斯顿市中心的一切显现无遗,教堂、住宅、戏院,应有尽有。
按照计划,第一批250架“兰开斯特”将在玛利安大桥附近方圆五英里内集中投弹,制造一片火海,然后让大火蔓延到整个城市。这种“火源”战术曾在汉堡使用过。连闻名世界的德国消防队也束手无策。三小时后第二批550架“兰开斯特”将重复轰炸这一目标,美军第八航空队的1552架B—17将在第二天白天再次轰炸。
拉起脱离目标区时,多帕难过地意识到机翼下的居民们将度过一个悲惨的情人节……

亚当斯一时间不知所措,没想到这儿竟然会有德军装甲部队,而且还是可怕的“虎”式坦克!由于灌木丛的阻挡,直到“虎”式坦克的履带碾上公路,双方才发现彼此的存在。他深恨大家竟然轻信空中侦察情报。自从一年零六个月前的那次灾难后,他就对一切表示怀疑。记得后来军中牧师为死难者举行追思弥撒时,说:“信奉吾主者,得永生……”亚当斯不由自主地接了句:“真的吗?”结果弄得大家都很难堪。
说时迟那时快,那辆“虎”式已经开火。击毁了最前面的一辆M3A3,另外二辆“克伦威尔”型坦克显然都没有装弹,也接连被击毁。炮手乔伊还没有上车,这种情况下亚当斯只能让驾驶员立即后退,躲进公路旁一幢被炸毁的屋子后面。
在那一刻亚当斯再次感受到一种深深的恐惧,一年零六个月前他龟缩在海滩上的感觉,就和现在他龟缩于屋后的感觉一样,无奈地面对着死神临近的脚步……
迪耶普港一片狼籍,英军收尸队放出的白色烟雾和德军炮弹炸起的滚滚浓烟弥漫在整个海滩山谷中,散落在港湾里的建筑物象一个个幽灵在地狱门口徘徊。一小时前盟军又一波登陆部队再次潮水般涌上绿色海滩,仍然希望能强攻上岸,但很快在德军火力网下死伤籍枕。亚当斯当时就意识到登岸的加拿大步兵团悲惨的命运已经注定,决定冲回海滩。
亚当斯看了一下表,现在是七时整,天早已大亮,只有瑞克下士跟着他穿过了德军密如雨点的火网,其它英军士兵都龟缩在岩壁下,没有人敢冒险冲回海滩。即使那些伤兵就在几百米外的沙滩上大声呼救。亚当斯和瑞克高喊着冲向一艘试图把士兵撤回的登陆艇。但是跑到舱门前时,亚当斯和瑞克发现该船已严重超载——累压的尸体挤得舱门都关不上了。
“让这些安息的灵魂先回英国吧……”亚当斯叹了口气。放眼观去,裹尸布排满了海滩,一群群伤兵在痛苦地呻吟,英军丢弃的武器装备、军用包、手榴弹、弹药箱和钢盔等随处可见,更象一堆堆垃圾。亚当斯痛苦地跪倒在沙地上,狠狠一拳捶在布满血污的沙砾中:“都怪我,我为什么要支持这个愚蠢的计划?!”
亚当斯的这个动作救了他一命。几乎同时站在他身边的瑞克被流弹击中了头部,象一截木头一样僵直地倒下。
“瑞克!”亚当斯大叫一声,只见鲜血沽沽地从瑞克的后脑处流出。瞳孔已经失去了神采。
“愿主保佑他的灵魂……”
亚当斯回头一看,是加拿大皇家步兵团的随军牧师约翰·富特上尉。
“我从没见过这么多的伤员和尸体……”牧师神色黯然,“希望主能原谅这一切……”
亚当斯无言,尖啸而来的炮弹让他和牧师一起趴倒在沙滩上,炮火是追着刚才驶离的登陆艇而去的。超载的登陆艇步履蹒跚,在凶猛的炮火中很快倾覆,海面上只留下一片油污和寥寥几个挣扎中的幸存者。
“主啊,原谅我吧……”亚当斯趴在沙土中,流下两行清泪。
“孩子,”富特坐了起来,拍拍亚当斯的头,“每个人都会犯错,重要的是自己是否曾经努力避免犯错。”
9时40分,在弹坑里躲避德军子弹的亚当斯听到有人高声大叫:“所有人员撤退!大本营来电!撤退!”
尚滞留在海滩上的士兵们闻讯立刻掉头向登陆艇跑去,德国人连溃兵也不放过,更疯狂地扫射,直到他们退出射程。亚当斯跟着一群浑身血污的士兵跑向最近的一艘登陆艇。突然,亚当斯在嘈杂的人群中看到了约翰·富特,这位牧师默默地坐在一名即将死去的士兵身旁,巍然不动。
“牧师!快上船啊!”亚当斯大声喊道。
“不了,参谋先生。”他头也不抬地对亚当斯说道,“我的工作就在这儿,与我的孩子们在一起。”
那一刻亚当斯也有一种留下来的冲动。但富特的后面一句话阻止了这个念头:“不用管我,去吧,你肩负更大的责任,你的工作还未完成!”
舱门关上的那一刻,亚当斯看到约翰·富特中尉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些已经逝去和将要逝去的生命之间,仿佛一座雕像……

施内岑贝格困惑万分,他曾在夜间截击任务中见过那种光球。那是在1944年3月30日那个明月当空之夜,他所在的部队预先得到了情报,提前集结到“爱达”和“鄂图”两个雷达引导区,准确地截住了攻击纽伦堡的英国夜航轰炸机群。
施内岑贝格在班贝克以北咬上了一架“兰开斯特”,通信员汉德克利用“利希腾施泰因”SN2型夜战雷达引导飞机从下方接近敌机。
“就在正前方,稍高一点!”汉德克看着屏幕上的光点说道。
施内岑贝格终于发现了敌机四个发动机排出的白烟。明亮的月光下一个模糊的黑色机影隐约可见。
“距离六百米。” SN2雷达很快便失去了作用,因为它在五百米内会变成瞎子。
施内岑贝格已经悄悄钻到这架“兰开斯特”的肚子底下,英国人丝毫没有察觉。他调整了速度慢慢爬升,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距离缩小到50米了,连“兰开斯特”机腹下那个小小的空对地雷达罩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兰开斯特”的机腹下还没有机枪射击舱,对付下方来袭的敌机活象徒手瞎子。
施内岑贝格用光学瞄准具瞄准敌机左内侧的发动机,按下了射击按钮。这架瞄准具与“斜乐曲”——即安装在座舱后面的两门可以上仰七十二度的二十毫米机炮是联动的。也就是说,夜间战斗机可以在敌机下方直接去中敌机,而不受其尾部机枪的威胁。他瞄得很准,敌机的机翼立即冒起了小火苗。如果直接瞄准敌机的机身,很可能引爆轰炸机携带的炸弹,这样,夜间战斗机将和敌机同归于尽。
敌机机翼的火苗忽地一下蹿得老高,Me—110式夜间战斗机立即向左转弯迅速脱离这危险的空域。那架“兰开斯特”挣扎了五分多钟,带着满身烈火飞了一阵后,机身刷地一斜栽了下去。从地面上发生的巨大爆炸来看,弹舱一定装的很满。周围不断有英军轰炸机被打下来,象被拍死的苍蝇一样纷纷下落。
仅仅过了十分钟,他们又发现了一架敌机。在汉德克的引导下,施内岑贝格经过长时间爬升,上升到七千米高度,接近了敌机腹部。然而施内岑贝格开火后只射击了两发炮弹就卡了壳,原来装弹器出了故障。那架惊慌失措的“兰开斯特”猛地压下机头仓皇逃窜,但施内岑贝格奋起直追,他先是下降高度,待敌机稳定了航向后再次进行了攻击,这次用的是机头方向的另两门20毫米航炮。那架“兰开斯特”当即起火,凌空爆炸,燃烧着的碎片散落在福格尔贝克山林间。
施内岑贝格继续爬高向东飞去,在那个方向上,天空中有好几个“小火球”在“浮动”,这是寻找更多的英军轰炸机的线索。射击员佩茨努力地企图修复送弹器。突然,他的手停下不动了。
“看那儿!”佩茨大叫。顺着他指示的方向,大家的目光被几个更加明亮的“火球”吸引过去。它们向着这架夜间战斗机直冲过来,三个人一时间吓得动弹不得。直到相撞前的刹那间,光球们作了一个90度的直角转弯,成一路纵队,消失在西北方向。那时大家才意识到自己已是一身冷汗……
凄厉的警报声打断了施内岑贝格的沉思。
“出击!快出击!德累斯顿市区遭到大规模轰炸!”奥托从指挥塔方向狂奔过来,边跑边叫。地勤人员艰难地从机库中推出一架架Me—110式夜间战斗机,其它飞行员也从睡梦中惊醒了,纷纷跑了出来。
“施内岑贝格,你动作真快!我早说过,你是中队里最称职的飞行员。”
施内岑贝格苦笑着耸耸肩,这时他才注意到德累斯顿城区方向的夜空已被火光所映红……

为了避免相撞,250架“兰开斯特”分成几个不同高度的层次通过体育场上空。前面的飞机带着混凝土爆破弹,将古老的花岗岩建筑炸碎,接踵而至的飞机则投下雨点般的燃烧弹,把烈火灌进房屋废墟的缝隙中。不过由于云层的遮蔽,弹着点不是很集中。
“地面没有防空炮火,降低高度,超低空投弹!”多帕的耳机中传来史密斯的命令,“投弹太马虎了,看好标志点!”
不管怎样,多帕的任务已经完成,因此他开始作一个180度的转弯,准备回英国。想到明天情人节晚上和谢莉的约会,多帕就一阵激动,他们俩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考文垂的断墙残壁间。多帕的家人就全部葬身于这片瓦砾下。在家门口的教堂废墟中,他遇见了满脸泪水的她。也许是同样的境遇让两人走到了一起。谢莉一个人住在白金汉郡的雪纳利布雷克恩德,每天骑车去五英里外的布莱奇利公园上班。她说她还有个哥哥叫亚当斯,是个团级参谋。对于这个很少露出笑容的女孩,多帕只能知道这么多。
忽然,多帕感到操纵杆的反应有些异样。接着一片薄纱般的云雾笼罩在他的飞机周围。但多帕还是能望见德累斯顿的火光渐渐消失在身后。他吹着口哨踏上了返家的航程。可不知为什么,不由得又想起了一年零六个月前,那次无比艰难和最为恐怖的返航征途……
“小心!”泽特大喊一声,那架迎头攻击的Bf—109差点撞上机头半球状的透明座舱,从上方一掠而过。机身中部的机枪狠揍了它一顿,使之拖着一道黑烟坠向大地。
“干得漂亮!”多帕回头看了看哈柏,却惊讶地发现他趴倒在12.7毫米机枪上,鲜血染红了腹部的飞行服。
“泽特,稳住航向,回英国就看你的了。”多帕说着站了起来,一颗高射炮弹的气浪让机身猛然一震,他跌跌撞撞地冲到哈柏身旁。原来刚才还有一架从左侧俯冲下来的“梅塞施米特”,在机身上留下一排弹孔,碎片打中了哈柏。
“哈柏!”多帕大喊,“原谅我……这都是我的错!”
哈柏的眼睛微微睁开,又缓缓合上。
“你没有做错……你始终尽职……”这是哈柏最后的遗言。
又一队Bf—109“梅塞施米特”冲向B—17的飞行编队。多帕抓起机枪疯狂地扫射,冲在最前面的一架德机愚蠢地缓缓爬高。结果被整个机群集中火力攻击。这架“梅塞施米特”的机身蒙皮一块块被掀起,很快在空中解体了,干脆利落地化作一片金属雨。
多帕很快意识到上当了,果然,在引开火力的同时,其它七架德机同时冲入编队,集中火力攻击右侧的那架B—17。
“菲什!”多帕失声高叫。
B—17的抗打击能力再强,也顶不往七架德机14门30毫米机炮的火力攒射。菲什的座机右侧两台发动机立即起火,机身也冒出浓烟,只挣扎了几十秒,就一头向下栽去。
多帕发疯似地对准一架掠过的德机扫射,把它打得象蜂窝一样,拖着白烟躲进了云层。他向下望去,菲什的飞机已经看不见了,应该已经在数千米距离下的大地上化作了一团烟火。多帕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空中没有一具降落伞在飘荡。
菲什一定当时就被弹雨结束了生命。多帕痛苦地想。接近比利时边境时, P—47战斗机赶来接应,也不能赶走猖狂的德机,就是在海峡上空,多帕的中队仍然失去了一架B—17。
回到机场上,多帕疲惫地跳下舷梯,呆呆地看着地勤人员抬出哈柏的尸体。他突然跪倒在地,痛苦地抓起一把泥土。就在这一天,他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和最好的损友……

当硝烟散去后,魏特曼发现队列最后面的一辆英军坦克逃走了,可是无法确定这辆“克伦威尔”型坦克躲在哪,波卡基村的断墙残壁间到处都是绝好的隐蔽处。但魏特曼更担心的是那些英军侦察车上的步兵追过来,因为在村庄里的巷战中,坦克从步兵身上捞不到便宜。因此“虎”式坦克在隆隆声中沿175号公路向西冲去,魏特曼希望赶快甩开追击的英国人,离那些步兵越远越好。冲过一片废墟时,他也许看到了躲在小巷中的亚当斯座车,也许没有看到,一冲而过。
但他所不知道的是,得了“老虎恐惧症”的英国人根本没有打算来追魏特曼,英军团部的37毫米炮架好了,步兵也下车进入了阵位。但他们只是盯着“虎”式坦克疾驶而去的175号公路摆出防御态势,迎接着他们注定的命运。
在街道拐角处,魏特曼突然发现一队英军坦克正停靠在前方150米远处的路边。他一眼就认出其中还有“长鼻子”的“萤火虫”式坦克。“虎”式坦克的前装甲可不在乎“克伦威尔”型坦克75毫米口径的短身管主炮,但“萤火虫”式坦克的76毫米长身管主炮在如此距离上击穿他的战车可是轻而易举的。
“掉头!掉头!”魏特曼声嘶力竭地喊道,“虎”式坦克拖着重达56吨的笨拙身躯掉头而去。就在这时,一辆“萤火虫”的炮口火光一闪,一发76毫米炮弹打在魏特曼座车炮塔的左侧,幸好因为射入角太小而弹飞了。
魏特曼一身冷汗,他知道在这里多耽搁一秒都会有致命的危险。因为炮塔采用电驱动旋回装置的“萤火虫”式比虎式灵活得多,轻巧的车体马力强劲,可以很容易地追上他,而他笨拙的“虎”式根本跑不过“萤火虫”……

亚当斯看到那辆“虎”式坦克从巷口一掠而过。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团部的惨状让他震惊,仿佛撒旦正对其露出残忍的狞笑。离开迪阿普的日子里,他经常在恶梦中见到这种狞笑。
“你怎么啦?”驾驶员哈柏中士在耳机里急切地说,“快冲出去打吧,打‘虎’式薄弱的后装甲!”
亚当斯犹豫了,那次道奇将军让他到第22装甲旅出任团部参谋时,他也是思忖再三:“我怕我……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因为我的错,已经让许多人失去了生命,我不能再……”
“这不是你的错,邱吉尔首相需要这么一场悲剧去说服苏联人——开辟第二战场为时尚早!”
亚当斯震惊不已:“这么说……我们是被出卖了?”
“……可以这么说。”道奇叹了口气,“这是我们不得不履行的职责!”
亚当斯感到一阵眩晕,他看到了海滩上的断足残肢,看到了脸被削去一半的士兵托着断手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
恍惚间,亚当斯看到约翰神父向他伸出手来:“孩子,你没事吧?”
“我……我的心灵,如何才能得到平静?”
“如果你心中的罪孽依然存在,平静就不会到来。”
“如果我一个人就能阻止这罪孽的发生,我何尝不想去做?”亚当斯恨恨地说。
“孩子,不是能不能做的问题,而是你有没有努力去做,那样便可以问心无愧。”神父说,“天父会让你创造奇迹……”
“既然主能够创造奇迹,他为什么不直接阻止这血腥的厮杀呢?”亚当斯愤愤不平地说,“难道主把我们当作玩具一样耍吗?”
“孩子,大地上的罪孽太多了……”
“主不是万能的吗?”
约翰神父一时间哑口无言。
最后是亚当斯打破了尴尬的气氛:“……神父,如果主真的不存在,我们该向谁祷告?”
“……如果上帝不存在,我们也会创造出一个来。”约翰叹了口气说道。
“实际上,任何事还是要靠我们自己。”亚当斯若有所思地说。
约翰神父默默地点了点头……
“嗨!亚当斯!你没事吧?”哈柏在耳机里大声喊着。
亚当斯回过神来时,耳机里的声音快要把所有人震聋了。
“对不起……哈柏,冲出去,打‘虎式’的后装甲!”
轻快的“克伦威尔”型巡洋坦克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一下子窜出了小巷。
刚转向西面沿175号公路开了十几米,亚当斯就看到仓皇逃回的魏特曼的座车正隆隆驶来,刹那间双方都眼明手快地开了火。不幸的是这回亚当斯攻击的是“虎”式坚固的前装甲,只在防盾上打出一个浅坑,而博比射出的炮弹在亚当斯的座车上穿了一个大洞。
被震得手足发麻的亚当斯发现自己幸无大碍,对着受话器大叫:“哈柏!哈柏!你怎么样?”
“……做得好……别管我……快走……”哈柏的声音听起来虚弱异常,“快去通知A连和B连!”
亚当斯和另一名乘员踉跄着跳出“克伦威尔”型坦克,“虎”式从身边隆隆驶过,它的MG34机枪放倒了亚当斯的同伴,亚当斯狼狈地逃到北边的巷子里。在法国妇女的帮助下跑向西边的B连……

魏特曼心有余悸,刚才那辆坦克要是早一点钻出来打“虎”式的后装甲,后果可想而知。现在身后有大量坦克,前方又有大量步兵,还有反坦克炮。他认为当务之急是回到驻地,把先遣连的其它坦克招来。于是他向左一转,在一个缺口向左开出了公路,准备从北面绕到波村以东,再折返营地。不料,他这个小迂回,却绕出了大战果。只见英军团部停在路边的车辆象一排标靶暴露在其右侧,那些笨蛋英国人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到公路上,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公路北侧麦田里的威胁。
“啊哈,博比,你有事干了。”魏特曼看着望远镜中的目标,将炮塔转向三点钟方向,博比操纵88毫米炮开始了精确的点射,开始无情地摧残英军车队,发炮声和爆炸声此起彼落。6磅炮虽然试著反击,但是博比的一发炮弹使这项企图成为泡影。仓惶的英军步兵四散奔逃,机枪声与应声倒地的哀号声交错地传遍整列车队。英军的侦察车、反坦克炮和半履带车倾刻间化作路旁的堆堆残骸。175号公路成了令人恐惧的战车墓地。由于车间距离不够,因此只要一辆车被击中就可能使前后的车辆都动弹不得。如猛虎出柙般的虎式战车,射击这些“不动靶”简直是百发百中。整排车队都陷入一片火海。再加上来自附近德军步兵的机枪扫射,更使不少英军含恨九泉。“干得好!”魏特曼在耳机里高声喊道。
英军A连今天一早就穿过波卡基村,驻守在C.L.Y团部和第一营营部车队东面的213高地上。现在他们当然也发现公路上的情况不妙,可就是不知道德国人的炮火从何而来。他们只是将炮口对着公路,继续犯着与牺牲的战友相同的错误。虽然望见了后方升起的浓烟,可是本部已被消灭,无法取得联络。他们根本不知道敌人有多少?从那个方向来?
而这些疑问直到一枚88毫米炮弹击中一辆英军战车才算有了答案。魏特曼一不做二不休,继续经麦田往东,A连所有坦克的侧面清晰地暴露在他的炮口之下。那些“萤火虫”、“谢尔曼”和“克伦威尔”的正面装甲本来就不足以抵抗“虎”式的88毫米炮(即使是在1500米远的距离上)。而现在的距离不到250米,并且A连在明处(开阔高地),魏特曼在暗处(灌木丛后的麦田里)。结果A连的23辆各型坦克很快被摧毁,波卡基村以东已经没有了英军的有效抵抗力量。
魏特曼环顾四周,高地上只剩下冒着浓烟烈火的英军战车残骸。“开上高地去,沿着公路往回搜索前进!”打得兴起的他忘了自己的职责只是侦察,决定不回驻地,直接杀个回马枪。他沿着175号公路下坡开向波村,沿途都是他刚刚制造的钢铁坟场。不过此时他无暇回味这一切,因为前面的村庄里可能正潜伏着杀机……

亚当斯徒步跑到B连时,战友们见了他还开玩笑说:“上尉,你刚才是不是教训了‘虎’式坦克?”
“白痴!团部已经被打光了,快通知A连,要小心!”亚当斯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通讯员赶紧用无线电呼叫A连,但沓无音讯。大家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
内森中士露出胆怯的神情,捅了捅站在边上的连长,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后撤?呼叫空中支援?”
亚当斯走到忧心冲冲的B连连长跟前,说:“战争不会可怜胆小鬼,我们还有机会……”
“可是……是‘虎’式呀!”连长咬着嘴唇说道。
“我们不应该逃避自己的责任!”亚当斯大声喊道,“现在不是讨论能不能做到的时候,而是我们有没有努力去做!”
B连的战车队立刻进入市街南方的巷子中布阵,利用断垣残壁以及街角做掩蔽,“萤火虫”和“克伦威尔”开进断墙残壁间,既能隐蔽,又便于攻击德军坦克薄弱的侧面。英军第八轻骑兵营也在废屋中安置了5到6门的6磅反坦克炮。

魏特曼的231号战车隆隆地驶过路旁整排燃烧的英军车队。这时,他收到了战友的呼叫,101SS战车营的112、131及132号三辆“虎”式坦克正巧赶来,随行的还有一辆教导装甲师的四号坦克。力量对比发生了有利于德军的逆转。
但是恶运也开始降临到德国人身上。魏特曼的231号战车现在正再度进入市街,通过C.L.Y.营部燃烧中的“克伦威尔”型坦克来到十字路口附近。市街南侧废屋中的6磅炮早已严阵以待。魏特曼只觉得眼前闪光一现,轰的一声,一枚炮弹击中了“虎”式坦克的车首,虽然这一击并不致命,但却使231号战车偏向路边,接着又是一声轰响,魏特曼觉得座车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左侧负重轮发出吱吱的噪音——被打断的履带正脱落下来。这辆虎式坦克嘎然而止,从这一刻起由主角退居为一个悲哀的观众。魏特曼和他的组员很幸运的没什么大碍,立刻打开舱盖,跳下车子寻找掩蔽。他十分懊恼,因为连情况都没来得及通报,战友们已经冲进了村子。
增援的德军这时也进入了市街。132号车奉命左转进入南面的小巷中掩护左侧翼,但是英军的“萤火虫”早就在巷子里守候。它刚开入射界,二辆“萤火虫”和一辆“克伦威尔”的火炮同时冒出火光,132号成了第二只落网的老虎。
131号车来到了十字路口,绕过魏特曼被破坏的231号车,猛然发现了藏在屋中的6磅炮。由于距离实在太近,驾驶员将油门一踏,56吨重的虎式战车猛然撞进屋中,破坏了那门6磅炮。112号车这时也越过了231号及131号车,但就在横过一条巷子时,遭到数辆埋伏的英军战车集中火力射击,成了第三只被宰杀的老虎。
131号车刚从房中倒车出来,看到112号车被击中,立刻加速超越112号车,他们一定认为虽然同伴的坦克被击毁了,但它们的残骸应该正好封住了对方的射界,可是没有想到前方还有好几门反坦克炮,于是这只老虎终于也倒在路旁。剩下的一辆四号战车也在通过112号车时被击中。就这样,魏特曼一人包办了英军的全部损失——27辆坦克和其它战斗车辆,而德军其余四辆坦克却在没有一个战果的情况下被悉数摧毁。
战斗僵持到傍晚,双方残存的坦克逐步退出战场,只剩下步兵和失去战车的坦克兵在街头巷尾你争我夺。这时天空中出现了12架英军“飓风”式战斗轰炸机,将这个小村夷为平地……

多帕终于觉察到有点不对劲。他开始怀疑仪表,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处在返回英国的正确航线上。突然,他发现手表的指针疯转起来。随后吃惊地看到自已面前又出现了德累斯顿的火光。
这样的迷航也太离谱了吧?多帕想,他竟然绕了个圈回到了原点。这时,他注意到周围的夜空中有许多黑影。猛然间,一颗信号弹在前方炸开,象一颗圣诞树。是英军“蚊”式前导机投下的标志!
天旋地转之中,多帕意识到这是预定于三小时后到达的第二批550架“兰开斯特”的庞大编队。可是在多帕眼中,从他刚才投下信号弹的那一刻起应该只过了20分钟左右啊!
轰炸机群再次向市中心投弹,因为云层已经散开,命中率很高,德累斯顿的心脏倾刻间被浓烟烈火所覆盖。合适的气象条件使这场大火演变成“火风暴”(Fire-storm),向周围的城区迅速蔓延开来。
多帕这时看到市郊的道路上车灯闪烁,大群抢险车辆正沿公路开来。而炸红了眼的后续机队因主要目标已烈火熊熊,瞄上了公路,这个首当其冲的目标顿时成为一条火龙。
方圆四十英里内一片火海,就是在120英里外看去仍格外地明亮,透过风挡玻璃也能感觉到灼人的热度。上升气流将双引擎的“蚊”式飞机冲得上下颠簸,左右摇晃。看着这一切,多帕忽然意识到那是与考文垂相同的一种罪行。
“我发誓我再也不参加这样的空袭了!”多帕回头看着远去的火海想,从施魏因富特归来后他就是这样发下毒誓再也不参加血腥的昼间轰炸,从美军第八航空队调到了英国夜航轰炸部队,虽然这样做似乎有点眼不见为净的味道。
突然,多帕发现那明亮的背景上有一块黑影,越来越大,很明显正在向他接近。很快认出那是一架Me—110式夜间战斗机。
“怎么接近到这种距离雷达却没有报警?”多帕大惊失色,他一个急转准备迎敌。在往常德军夜间战斗机绝对不是“蚊”式的对手,但现在多帕的夜战雷达出了毛病,实力对比上就有了很大的不确定因素。果然,当多帕准备绕到对方六点钟方向时,敌机一个跃升,躲进了黑暗的夜空……

施内岑贝格一分钟前还十分沮丧,因为当他和战友赶到德累斯顿上空时,机场雷达报告说英国人在十分钟前就班师返航了。他失望地和队友们返回机场。穿过一片积云后,不知为什么就和其它人失散了。
这时,射击员突然发现前方有一架“蚊”式。这种快速战斗轰炸机很难咬上,而且配备先进的夜战雷达,施内岑贝格从没打下过,不过他的前任中队长哈柏曾打下过两架。
一想到哈柏,施内岑贝格就十分难过。这位夜战能手非常遗憾地死于白天的截击任务中,始终让施内岑贝格耿耿于怀……
那是在1943年2月的一天,施内岑贝格所属的夜战大队参与了昼间作战,在北部沿海截击美军入侵的B—17轰炸机。很远就能看到天空中那道恐怖的“溪流”,是无数重型轰炸机的强大引擎在大气中拉出的一道道絮状湍流汇集而成。
当施内岑贝格看清敌军的机影时,他发现B—17比“兰开斯特”更加庞大。而且英国轰炸机一般在下方有个火力盲区,B—17则不同,那12挺机枪似乎把每个角度都封死了,且射程达800米,而“梅塞施米特”30毫米机炮的有效射程只有250米。
“进入射程!开炮!”哈柏上尉一声令下,大家就开始朝 B-17 编队吐出凶猛的炮火,“集中火力射击!打领头的那一架!”哈柏上尉再次下令。
“曳光弹!他们还击了!”里恩奇少尉突然惊叫一声,“我中弹了!我中弹了!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凶猛的火力!啊!我漏油了……”
话还没说完,里恩奇的座机就在空中化为一团橘色的火球。“里恩奇!”施内岑贝格大叫了一声“我要替你报仇!”这时哈柏上尉的飞机也冒出了黑烟,开始下坠,“哈柏,哈柏!快跳伞!快跳伞!”巴勃上尉向无线电疯狂地吼了好几声,可是哈柏始终没有回话。
突然,施内岑贝格在敌机密集编队里发现一个空子,他带着双机组冲了过去。他们来得正是时候,舍雷尔中士的飞机已被击伤,他们冲进来正好可以箝制敌人的猛烈机枪火力。
舍雷尔和通信员梅纳都被弹片打伤,不得不返航。
福尔科普夫少尉和诺曼中士的双机组从前方冲进敌机群。这两架飞机向一架空中堡垒式飞机发起攻击。敌机的一台发动机被打得冒出黑烟,掉了队。诺曼这时又转回来,从后方进行第二次攻击。美国飞机的尾部机枪射击员毫不客气,把诺曼的飞机打着了火。结果,“空中堡垒”和“梅塞施米特”都起火坠落。不过,后来诺曼在飞机下坠中又设法把飞机拉了起来,迫降在阿默兰岛北海岸的浅滩上。
另一个Me 110式飞机的双机组分别由海因茨·格林准尉和迈斯纳,格奥尔格·克拉夫特中士驾驶。他们冒着敌机的枪弹,斜着从敌机编队上空穿过。他们采用多方向进攻战术,不断从上方、后方以及两侧轮番攻击那些掉队的空中堡垒式飞机。
格林在进行第二次攻击时,费了好大周折才把一架空中堡垒式飞机击中起火,进入螺旋。与此同时,两架梅塞施米特式飞机的左发动机也都冒起黑烟。格林的座舱被打得尽是弹孔,迈斯纳也受了伤。当他们飞到吕伐登快要着陆的时候,右发动机也失灵了。于是,格林只好用机身迫降。克拉夫特比他稍强一点,但飞机也被打得象蜂窝一般。
施内岑贝格看着别人建功,也回过神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看不顺眼的一架 B-17 猛打,不过他学乖了先加速飞越 B-17 的机群,再扭头给它个迎头痛击。看到一颗颗炮弹又狠又准地打进 B-17 的金属机身,激起一股股的火花,心中却泛起一阵悲哀的感觉。他刚尝到失去朋友的哀伤,现在却又要亲手奉还给别人,这“施”与“受”之间却是一样地痛苦。他猛地摇摇头,把自己拉回了现实,往后照镜一看,只见那一群 B-17 队形已溃散,纷纷抛下炸弹各自逃命去了;而刚才遭他射击的那架,虽然没有冒烟起火可是整架飞机飞得歪歪斜斜,像一只被猎人射伤正在惊慌逃命的小动物。
施内岑贝格知道,只要一个回旋就可以轻易地干掉那架已是俎上肉的受伤轰炸机,但他犹豫了,心中有两个声音在交战,一个说:“打下它吧,打下一架重轰炸机可是会成为国家英雄的喔!快!别让这个机会溜走,开炮吧!”另一个声音却说:“施内岑贝格少尉,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可是你不是完成任务了吗?何必再让别人受到失去朋友的悲哀呢?”第一个声音反驳说:“你不杀他们,不久他们就会回来杀你!”而第二个声音恳切地说:“军人只是要完成任务,不是无谓的杀戮啊!”……两个声音不停地激辩,他也不该如何是好,觉得有点手足无措。
但那架 B-17 的飞行员替施内岑贝格解决了这个难题——不慎飞入了一队高炮的火网中,很快就被命中,化为一阵“金属雨”洒落地面。此时天空已无敌踪,只剩几朵白云安祥的飘过,施内岑贝格百感交集地叹了口气,活动活动酸疼不已的身躯,和队友联络后,便带着沉重的心情返航……
当时施内岑贝格就在想:难道空军已经困难到这种地步了吗?就连哈柏这样的夜战能手也非要参加他所不熟悉的昼间战斗吗?后来的一切让施内岑贝格认识到,那时的困难还只是个开始。
“蚊”式飞机的黑影越来越近了。施内岑贝格有点悲哀地想象着座舱盖后对手那张惊慌的脸,就象德意志湾空战中他所看到的那张象小孩子一样无助的脸,和坠落的“威灵顿”式轰炸机一起落入北海冰冷的水中。
“这也许就是一种无奈的责任。击落他是我的责任,而轰炸是他的责任。我不应该有任何道德上的困惑!”施内岑贝格想着,将瞄准具套住敌机的黑色机影。
猛然间,一道白光照亮了夜空。施内岑贝格和多帕都惊讶地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雪茄状飞行物,发出刺目的闪光。几乎同时,他们手中的操纵杆也失去了作用。
在那一刻,他们都在想:为什么这些超自然的力量没有去阻止机翼下那些血淋淋的厮杀?雪茄状飞行物静静地悬停在繁星之间,什么也没有回答。金属质感的外壳发出柔和的金光,很美,又非常令人惊奇,能让人完全安定下来。多帕和施内岑贝格同时深吸一口气,按程序切断电源,关闭氧气开关,解开安全带,掀起座舱盖,站起身来。外面的空气有一种安谧的气氛,能平息他们心中的恐惧与不安。当他们的身体轻飘飘地飞出座舱时,他们似乎明白了:也许……观察是它们唯一可以履行的责任……

英格兰某地的一间秘密会议室里,邱吉尔首相叨着雪茄烟不解地问:“你是说,那架‘蚊’式飞回来时座舱是空的?”
“是的。”哈里斯将军答道,“我已经封锁了消息……”
“教授们研究了飞机,没有任何发现,除了一张纸片。”
“哦?”艾森豪威尔很感兴趣地接过纸片看了看,摇摇头,“这没有任何意义。”
“是给谁的?”
“一个姑娘,在布莱奇利公园上班。”
邱吉尔脸色一变。“应该不会是……”
“是的。是我们40局(英国密码局)的人,但我想这也许是个巧合。”威尔森将军站起来拿回纸片。
“但愿如此……”
威尔森叹了口气,他走出会议室,上了车。经过几个小时的路程,来到了雪纳利布雷克恩德小镇上的一间小屋门口。听到敲门声后出来的姑娘一脸警觉的神情,毕竟现在是深夜。
“将军!”她认出了来人,“怎么,这么晚了有什么紧急任务吗?”
“没什么……我只是想把一样东西转交给你。”威尔森停了停继续说道,“你男友在昨晚的行动中失踪了。这是在他宿舍找到的遗物,写明了要转交给你。”
“我想你误会了。”谢莉面无表情地说,“我之所以和他在一起,只是想安慰他,只是因为……考文垂……的内疚……”
威尔森深吸了一口气: “感谢你和他的家人为保守‘恩尼格码’的秘密所作的牺牲……我走了,晚安。”
看着将军的车远去后,谢莉回到屋内,将纸片凑到灯光下,除了“亲爱的谢莉”这个称呼以外,只有一句话。
谢莉的手颤抖起来,那句话和哥哥亚当斯上次来信中的最后一句话惊人地相似:
我们都不得不履行我们的责任。
——引自《原罪与责任》作者 哈柏

我知道这个就是传说中的员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