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生的故事》[转帖]
原名:Story of Your Life
作者:Ted Chiang/特德·蒋
译者:夸克
译者声明:
1.译者并未经过原作者授权,纯粹出于个人兴趣翻译,该书
版权归原作者及出版社所有。
2.由于本人能力所限,文中可能有误译之处,对此表示歉意,
欢迎指正,酬以报告。
3.请尊重译者的劳动,杜绝剽窃行为,转载请保留以上内容。
你一生的故事
你父亲正要问我这个问题,一个我们一生中最重要的问题,我想我得注意听,留意每个细节。我和你父亲刚在外用完晚膳,看了出戏,回到家中;已过了午夜。我们来到庭院,举头望着满月,然后我告诉你父亲我想跳支舞,他一口答应下来。现在我们正悠悠的跳着舞,一对三十岁的人在月光下像小孩般的左摇右摆。今晚我没有感到一丝寒意。然后你父亲说:“你想要个宝宝吗?”
此时此刻,我和你父亲成婚差不多已有两年,住在艾里斯大街;我们迁出此地时你还太小,所以你不记得那房子,不过我们会给你看它的相片,给你讲它的故事。我很高兴给你讲述今晚的故事,在这晚我怀上了你,不过我想讲这个故事的最恰当的时间是在你有了你自己的孩子的时候,不过我们没那机会。
这么早把这个故事告诉你没什么好处;在你大半生的时间里你不会静坐着听这样一个罗曼蒂克的──你会说傻的──故事。我记得你十二岁时你猜测你来源时的情景。
“你养我的唯一目的是你能有个免费的女佣人。”你牙尖嘴利,正从储藏室里拖出真空吸尘器。
“没错,”我会说,“十三年前我就知道地毯在现在这个时刻需要真空吸尘器处理,生个孩子看上去是最廉价方便的工作方法,好好干你的活。”
“假如你不是我母亲,这可是非法的。”你会说,显得慷慨激昂,你解开电源线,插在墙上的插座上。
这事发生在贝尔蒙特街的房子里,两所房子中时常会来陌生人,其中一所是我在怀你时所住的,你成长在另一所房子中。你来到这世上后两年,我和你父亲卖了第一所房子。在你离去后不久我们又卖了第二所,这之后我和内尔森会移居进农舍,你父亲会和某女士住在一起。
我知道故事是如何结束的,我时常会想起。我也时常思索故事是如何开始的,就在几年前,那时轨道上出现了飞船,牧场里出现了人工制品(注⑴)。政府几乎没走漏一点风声,而小报则大肆宣扬。
然后我接到一个电话,要求我与某人进行一次会晤。
我发现他们等在我办公室外的门廊中。这两人真是奇怪的组合。一个穿着军装,留着小平头,拎着铝制公事包,似乎正以吹毛求疵的眼光打量着周围。另一个人看上去明显是位专业学者,胡子拉碴,穿着灯芯绒裤子。他正浏览着旁边公告板上钉着的重叠的表页。
“我想,你就是韦伯上校?”我和那军人握手道,“我是露易斯·班克斯。”
“班克斯博士,多谢您能赏光和我们交谈。”他说道。
“没事。有什么理由拒绝一个学术性会晤呢。”
韦伯上校指着他的同伴,“这是加里·多诺里博士,我在电话中提到的物理学家。”
“叫我加里好了,”我们握着手,他说道,“我很想听听你对此有何评述。”
我们一行进了我的办公室。我把第二把会客椅上的一堆书移走,然后我们坐了下来,“你说你想让我听听一盘录音带,我猜这事和外星人有关,是不是?”
“我所能提供的只有这盘录音。”韦伯上校说。
“好吧,我们来听听看。” 韦伯上校从公事包中拿出一只录音机,按下了“播放”键。录音模模糊糊的听上去像是一条湿漉漉的狗正甩掉全身上下的水。
“你怎么看?”他问道。
我保留起比喻成“落汤狗”的想法,“这盘录音带是在什么背景下录制的?”
“我无权向你透露。”
“这将帮助我理解这些声音。你能看见外星人说话吗?它那时在干什么事吗?”
“这盘磁带是我唯一能提供的。”
“假如你告诉我你看见了外星人,并不意味着你说了什么。公众认为你看见过外星人。”
韦伯上校没有改变他的态度,“你对它的语言特性有什么看法?”他问道。
“好吧,很明显它们的发声系统同人类的有本质上的区别,我想这些外星人不像人类,是吗?”
上校正要说无可奉告的话,加里·多诺里问道,“基于录音你可不可以做出什么猜测?”
“不太可能,听上去它们不是用喉发出那些声音的,但那不能让我想象它们长什么样。”
“随便什么……你能告诉我们随便什么东西吗?”韦伯上校问。
看得出来他对于咨询一点也不在行。“只凭这已有的一点交流信息要做出结论实在很困难,因为生理构造上的不同。几乎可以肯定它们发出的是人类的发声系统无法发出的声音,或许连人类的耳朵都无法辨认的声音。”
“你意思是说次声波或超声波?”加里·多诺里问。
“不是那么肯定。我只是想说,人类的听觉系统不是万能的听力工具,它优先分辨出人类喉所发出的声音。对于外星人的发声系统,我们没有把握能够听清。”我耸耸肩,“假如有足够多的训练,也许我们可以区别外星人的音素,但基本上我们不可能区分它们认为有意义的不同之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需要声音波谱仪来知道外星人在说什么。”
韦伯上校问:“假如我给你一小时长的录音,让你来决定我们是否需要这个声音波谱仪,这需要多长时间。”
“不管多长时间,我也不能靠区区一盘录音来决定。我们需要直接同外星人谈话。”
上校摇了摇头:“不可能。”
我试着温和的说服他,“当然,是你打电话给我的。但是学习某种不熟悉的语言的唯一方法就是和说这种语言的人互相学习,我意思是说问问题、交谈这样的事。不这样的话,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所以假如你想学习外星语,某个在特殊领域有过训练的语言专家──不管是我还是其他人──都得跟外星人交谈。单单的录音带是不够的。”
韦伯上校皱了皱眉:“你意思好像是说没有外星人可以通过监听人类的广播而学会我们的语言。”
“对此我不太肯定。它们需要特别设计的把人类语言教给非人类的教学材料,除此以外,或者和人类互相交流,假如它们能做到两者之一,它们就能从电视上学到很多,不然,它们将无从开始。”
上校显然发现了兴趣所在;当然他的原则是,外星人知道得越少越好。加里·多诺里读出了上校表情中隐含的意思,眼睛骨碌碌的打着转。
我忍住不笑。
然后韦伯上校问道:“假设你通过和说这些语言的外星人交谈来学习这种新语言,你能否在不教它们英语的前提下完成?”
“那得看外星人合作的程度。几乎可以肯定,它们在我学习他们语言时,也领会我们语言中的点点滴滴,但假如它们愿意教我的话,它们不会学得太多。另一方面,假如它们对于教我们它们的语言来说更愿意学习英语,这会使工作更加困难。” 上校点点头:“对此事我会再回来找你的。”
那次要求会晤的请求也许是我一生中第二重要的一次电话。最重要的,当然是从高山救援队处打来的电话。那时我和你父亲正要进行顶多每年一次的交谈。当我接到电话后,我首先做的还是打电话给你父亲。
我和他将一起驾车外出,去辨认尸体,这次旅行漫长而又静寂。我记起陈尸所的模样,到处是瓷砖和不锈钢,以及冰柜的嗡嗡声、消毒剂的气味。一名执勤官会掀起毯子,露出你的脸。你的脸看上去哪里有点不对劲,但我知道那是你。
“是的,是她,”我说道,“她是我的女儿。”
你那时二十五岁。
一名军警检查了我的身份证明,在文件夹中作了个记号,把门开了。我开着路边的一辆车进了营地,这是军队在一个农场主的烈日灼烧下的农场里支起的一片帐篷。在营地中中央是个外星装置:昵称为“观望镜(注⑵)”。
按照任务提示,美国有九个这样的东西,全世界有一百十三个。观望镜作为一种双向的交流工具,可能是为了与轨道上的外星飞船取得联系。没人清楚为什么外星人不亲自来和我们交谈,也许是害怕虱子。一队科学家,包括物理学家和语言学家,被分配到各个观望镜那儿。加里和我的任务是这块。
加里在停车场里等着我。我们在混凝土路障铸成的迷宫中打转,最后终于来到了覆盖住观望镜的帐篷。帐篷外有辆手推车,里面装满了从学校语音室借来的好东西。我事先把它们送到军队来接受检查。
帐篷外有个三个三角架,上面固定着录像机,它们的镜头透过布墙上的窗户盯着主房间。我和加里所做的一切都会被无数人检阅,其中包括军方的情报部门。另外,我们俩都得发送每日汇报,在我的报告中还得加上我对外星人能理解多少英语的估计。
加里掀起帐篷的门帘,示意我进去,“快进来。”他说道,酷似马戏团外的招揽顾客的人,“赞叹在上帝的绿色地球上从没有过的生物吧。”
“只需区区一毛钱。”我低声说着,从门中走了进去。当时观望镜还没处于活动状态,类似于半圆状的镜子,有十英尺高,二十英尺宽。在观望镜前的棕色草地上,一圈白弧勾勒出活动地。现在此地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折叠椅,以及一条连向外面发电器的拖线板。挂在房间边缘的杆子上的荧光灯嗡嗡响着,其中掺杂着在这酷热中的苍蝇的嗡嗡声。
我和加里对视着,然后开始把手推车中的设备运到桌上。当我们穿过白弧线时,观望镜似乎开始变得透明,好像有人在镜后慢慢的点起灯光。深深的幻象很是怪异,我感到可以直接走进去。当观望镜完全被点亮后,就好似一幅在一块半圆的空间里的人体那么大的透视画。这块空间中有一些好似家具的大物体,不过没有外星人。在弯曲的背后的墙上有扇门。
我们忙着把所有的东西装配起来:麦克风、声音波谱仪、手提电脑,以及扬声器。干活时,我不时地朝观望镜瞥上几眼,期待着外星人的到来。即使这样当其中一个进来时我还是吓了一跳。
它看上去就像七条交叉的肢支起的一个桶。呈中心对称状,任一条肢都可当作手臂或是腿。我面前的这只用四条腿走路,另三条非毗连的手臂扭曲在边上。加里称它们为“七爪怪”。
尽管我看过录像,我还是呆住了。它的肢没有明显的关节,解剖学者猜它们是由脊椎骨构成的。不管是什么,七爪怪的肢一边扭动着,慌乱的移动着。它的桶状躯干在起伏如波的四肢上漂浮着,轻快的就像气垫船。
七只无眼皮的眼睛环绕在七抓怪身体的顶端。它回到来时的门口,发出一个简略的“啪啪”声,回到了房中央,身后尾随着另一只七抓怪。它是否转了身我们无从得知。这怪异而合乎逻辑,因为每边都有眼睛,每个方向都可称为“前方”。
加里正注意我的反应,“准备好了吗?”他问。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好了。”我以前在亚马逊干过很多实地调察的工作,但那都是双语的程序:或者被调查的人知道一点我会使用的葡萄牙语,或者先前我从当地的传教士那儿得到过一点他们语言的介绍。这次是我第一次进行单语言探索的尝试。尽管这在理论上十分浅显。我走近观望镜,另一边的一只七抓怪也照做。它的景象是那么的真实,使我起了鸡皮疙瘩。我看见它灰色质地的皮肤,就好像螺旋状的灯心绒褶皱。在镜子这边嗅不到什么气味,使情况微微有点怪。
我指着自己,慢慢说道:“人。”然后我指着加里:“人。”然后指向七抓怪,说道:“你是谁?”
没有反应,我又试了一次,然后是第三次。
其中一只七爪怪用一条肢指着自己,顶端的四根手指挤在一起。真是好运。有些文明种族用下巴指东西,假如七爪怪没用肢体,我可不知道它那姿势什么意思。我听见它发出的简短的振动声,看见它身体顶端的一个缩拢的孔振动着;它在说话。然后它又指向同伴,发出重复的振动声。
我回到电脑前,屏幕上显示出两幅完全一样的代表振动声的声音波谱。我让其中一个声音样本往前倒,我指着自己,又说了一次“人”,又指着加里重复了一下。然后指向七爪怪,用扬声器播放了播放器中的振动声。
七爪怪发出的振动声多了一些。声谱的后半部好像是刚才的振动声,假如称先前的话为“振动声之一”,那这句话就是“振动声之二振动声之一”。我指着好像是七爪怪椅子的东西,“那是什么?”
七爪怪停顿了一下,指着“椅子”,说了另外一句话。声谱所显示的与先前的两个都不同:振动声之三。再一次的,我指着“椅子”,回放了振动声之三。
七爪怪回复了,从声谱上看,像是“振动声之三振动声之二”。乐观的解释是:七爪怪对我的话表示肯定,这表示了七爪怪与人类说话模式的相容性。悲观的解释是,它只是不停的在咳嗽。
在电脑前我在各段声谱上画了条分界线,对每个作了暂时的注释。振动声之一为“七爪怪”,振动声之二为“是”,振动声之三为“椅子”。然后我写了个总标题“语言:七抓怪语A”。
加里看着我打下这些话:“A代表什么?”
“它只是区别七爪怪可能使用的其它语言。”我说道,他点点头。
“现在我们试试另一些,肯定很有趣。”我指着每个七爪怪,尝试着模仿“振动声之一”──“七爪怪”,经过很长的停顿之后,第一只七爪怪说了句话,第二只也说了几句,没有一句的声谱类似于先前的。我吃不准它们是否在交谈,还是在对我说,因为它们没有转向的脸。我试着再次发出“振动声之一”,可没有反应。
“学的一点不像。”我抱怨道。
“真难以想象你能发出这些声音。”加里说。 我试了几次,可七爪怪回复的我一点也辨认不出。只有当我再次回放了播放器中的七爪怪的发音时,它们才给了我明确的答复,七爪怪用振动声之二回复道,“是。”
“是不是得继续使用录音?”加里问。
我点点头:“至少暂时是。”
“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我们确认一下他们并不在说‘你们真漂亮’或者‘看他们在说什么’这样的话,然后我们看看我们是否可以辨认出七爪怪在说什么,”我示意他坐下,“你随意。这得花些时间。”
1770年,库克船长(注⑶)的“努力”号在澳大利亚皇后岛西海岸登陆,他的一些手下修理船只时,库克带领考察队在陆上遇到了土著居民。一名船员指着把幼崽装在肚袋中、四处跳动的动物,问一个土著它们叫什么。土著回答道:“坎格鲁(注⑷)。”从此库克船长和他的船员就以此词称呼这种动物。直到许久以后,他们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是 “你说什么?”
每年我都会在我的课程介绍中讲这个故事。几乎可以肯定故事的不真实性,事后我也会解释,不过这确实是个经典的轶事。当然,我的大学生们真正想听到的事是那些描述七爪怪的。在我余后的教学生涯中,这是他们中许多个上我课的原因。所以我会给他们看我在观望镜前活动的录像。还有其他语言学家进行的活动,这些带子很具有教学性,假如再一次碰到七爪怪,它们将很有帮助。但它们不是很好的故事。
当要在学习语言中讲述故事时,我最喜爱的是在儿童教学中获得的。我记得在你五岁时的一个下午。你从幼儿园中回到家。你正用蜡笔涂画,而我在批阅论文。
“妈,”你会说,小心翼翼的,用专门恳求帮助的语气,“我能问你一些事吗?”
“当然,甜心。说吧。”
“我能,嗯,受人尊敬吗?”
我从试卷上抬起头:“你想说什么?”
“在学校里莎朗说他会受人尊敬。”
“真的?她说为什么了吗?”
“那是在她大姐结婚时。她说只有一人能收到尊敬,她就会。”
“啊,我知道了。你是说莎朗是伴娘(注⑸)?”
“是呀,我能受人尊敬吗?”
我和加里走进活动房屋,这是观望镜所在地的操作中心。里面,看上去好像他们正在计划侵略或是撤退。剪成平头的军士在一幅大地图边忙着,或者坐在大型电机前,带着耳机说着话。我们被引入韦伯上校的办公室,一个在后部的房间。冷气开着,房间冰冷。
我们向上校简略介绍了第一天的结果。“好像没有很大的结果嘛。”他说道。我说:“我有个主意,可以加快进程。但你得批准我们使用更多的仪器。”
“你们需要什么?”
“一架数字相机,一台大电视屏。”我给他看了我画好的想象中的构成图,“我想通过写字来进行探索进程。我会在屏幕上显示字,用相机录取它们写下的字。我希望七爪怪也按我所做的去做。”
韦伯怀疑的看着画,“这有什么好处?”
“目前我们正用口语来进行工作。我突然想到七爪怪肯定也有文字。”
“那又怎样?”
“假如七爪怪有写字的工具,那它们的书写将有规律而频繁。对我们来说,辨认字母比辨认音素来得容易。这就像在句子中分辨字母,而不是听这句句子被朗读出来。”
“我明白你的建议,”他承认道,“那你怎么回应它们?以它们显示给你的单词回复它们吗?”
“基本上是这样。假如它们在词与词之间有空格的话,那么比起剪辑录音来合成句子,书写会更简单明了。”
他倾倒在椅子上,“你应该知道要尽可能少提我们的技术。”
“我知道,但我们已经在使用机器作为中间人。假如我们能得到书写的东西,我相信比起声音波谱仪来说,这将会有更快的进展。”
上校转向加里,“你意见如何?”
“听上去是个好主意。对于七爪怪是否有能力阅读我们的屏幕,我很感兴趣。它们的观望镜跟我们的电视屏幕比起来,完全是基于不同的技术。就我们所知,它们不使用点阵扫描线,它们不是基于逐帧的技术的。”
“你认为我们电视屏幕上的扫描线会让七爪怪无所适从?”
“可能,”加里说,“我们需要尝试观察。”
韦伯想了一下。对我来说这基本上不是个问题,不过从他的观点看,这是个难题;但就像军士一样,他很快做出了抉择,“同意请求。跟外面的中士谈一下你们所需要的,明天准备好。”
我记得你十六岁的那年夏天的一天。只是在这次,等待着她异性朋友到来的人是我。当然,你也会等待着,焦急的想看看他的模样。你有个朋友,一个跟你住在一起的好象叫罗柯希的金发女孩,你俩咯咯的笑着。
“你也许急着下评论,”我一边说,一边对着走廊中的镜子整了整衣服,“在我们离去前,克制一下你自己。”
“妈,你别担心,”你会说,“我们评论他时他不会知道。罗柯希,你可以问我今晚天气怎么样,然后我说妈的男友长得如何。”
“好呀!” 罗柯希会说。
“不,不行。”我说。
“放心吧,妈。他不会知道的,我们可一直这么干的。”
“最好让我放心。”
不一会儿,内尔森来接我了。我给你们做了介绍,在前门廊我们谈了一会。内尔森是个粗犷的英俊男人,明显很让你满意。就在我们打算离去前,罗柯希随意的对你说道:“那你觉得今晚天气怎么样?”
“我想无疑会很热。”你会回答道。
罗柯希点头同意。内尔森会说:“真的?我以为他们说会很凉爽呢?”
“对此我可有第六感,”你会说,神情中没有泄露秘密,“我有种感觉今晚将酷热难当。妈,你穿的跟这天气很配。”
我瞪了你一眼,道了晚安。
当我领着内尔森到车前时,他会问我,看上去很好笑,“我错过了什么好事了吗?”
“只是个私人的笑话,”我咕哝道,“别叫我解释。”
在观望镜前的下次活动中,我们重复了以前的步骤,这次在我们说话的同时我们会展示在电脑屏幕上的文字。说“人”时,显示“人”,等等。最后,七抓怪明白了我们需要什么,它们在一个小基座上支起了一块圆形屏幕。每当一只七爪怪说句话,另一只就将爪子伸进基座的大口中,一阵乱写,难以辨认的草书显示在屏幕上。不久我们进入常规程序,我编辑了两本类似的书:一个是口语,另一个是文字。按着第一印象,它们的文字似乎符号化,让我失望,我曾希望能有字母来帮助学习他们的语言。符号化也许带着一点语音信息,其实比学字母更难。
通过凑近镜子,指着七爪怪身体的不同部分,比如肢、手指、眼睛,我得到了每个部分的名称。事实上它们身体下有孔,骨关节的突起勾勒出条条细线:很可能是嘴,而头顶的是呼吸口和说话的地方。没有其它的明显的孔,也许它们的嘴就是排泄口。这类的问题留待以后解决。
我也询问了这两名外星人称呼对方的表达方式,也就是个人的名字,假如它们有的话。它们的回答我当然无法发音,所以按着我和加里的意思,我叫他俩弗莱普和拉斯普贝里。我希望我能区分它俩。
第二天,在进入观望镜的帐篷里之前,我同加里商谈了一下,“这次活动我需要你帮忙。”我告诉他。
“当然,你要我做什么?”
“我们需要辨认一些动词,有个第三人的帮助会让事情更容易。你可否在我打出动词的书写形式时,按动词之意表演一下?幸运的话,七爪怪明白我们在做什么,也会按着我们的思路去做。我给你准备了一捆器材供你使用。”
“没问题,”加里说,扳着指关节咔咔作响,“准备好就叫我。”
我们以一些简单的不及物动词作为开始:走、跳、说、写,加里旁若无人的漂亮的表演着,录像机的存在一点也没有打扰他。在他演示完这几个动作后,我问七爪怪,“你们怎么说这些动作?”不久,七爪怪明白了我们在做什么。拉斯普贝里开始模仿加里,或者说至少演示着七爪怪中相同的动作,而弗莱普在它们的电脑前工作起来,显示一条文字,大声朗读出来。
在它们所说之话的声谱表中,我可以辨认出注释为“七爪怪”的单词。其余的语音可能就是动词词组;感谢上帝,好像它们有类似的名词和动词。在它们的文字中,事物描述的得却不精细。对于每个动作,它们只显示一个单一的符号,而不是二个。起先,从所谈的话题看,我以为它们写了某些类似于“走”的字。可为什么弗莱普说“七爪怪走”,写的却是“走”,为什么没有保持一致呢?然后我注意到几个符号看上去像是“七爪怪”这个字在边上多加了几划。
也许它们的动词可以在名词前加前缀来写。假如这样的话,为什么弗莱普在一些句子中用这些名词,而在其它处不用呢?
我打算试着用及物动词;也许替换宾语可以解释一切。我带来的器械中有只苹果,一片面包。“好,”我对加里说,“给他们看一下食物,然后吃几口。先吃苹果,然后是面包。”
加里指着金黄的美食,咬了一口,他做这表演时,我显示“你们怎么描述?”的语句。然后我们重复表演了吃面包的动作。
拉斯普贝里离开房间,返回时带了些大坚果或者大葫芦状的东西,还有一个凝胶状椭圆体。拉斯普贝里指着一个葫芦,弗莱普说了个词,显示了个符号,然后拉斯普贝里把葫芦放在腿下,发出嘎嘎声,没咬一口葫芦又被吐了出来,在坚壳下有果实。弗莱普一边说着一边在屏幕上显示一个大符号。表示“葫芦”的声谱在句中变了,很可能使字母记号。而书写的符号很奇怪,研究了一阵子,我发现了这符号中类似于“七爪怪”和“葫芦”的符号。好像这两个字融合在了一起,混合众多了好几划,可能意思为“吃”。这是复合连体字吗?
下一步,我们得到了凝胶蛋的口语和书写方式,以及吃凝胶蛋的描述。对“七爪怪吃凝胶蛋”的声谱很好分析。“凝胶蛋”带有字母记号,和预期的一样,尽管字母的次序跟上次的不一样。而书写形式又是一个大符号,也是另一个问题。这次花了我更长时间来辨认,不仅仅是单个的符号融在了一起,它看上去像是一只七爪怪躺在地上,顶上是表示凝胶蛋的符号。
“哎呀!”我又看了一眼这个名词-动词例子的书写方式,某些先前我觉得不一致的地方。现在我明白它们其实确实含有“七爪怪”这个符号,一些转了个方向,扭曲了一下,和其它动词组合在一起,所以起先我没认出它们。“你们这些家伙真会开玩笑,”我喃喃自语。
“怎么了?”加里问。
“它们的文字中词与词之间不分离,一句话是通过把不同的字拼凑在一起得到的,它们把转动过的和修改过的词来组合,看一下。”我给他看符号哪里转了一下。
“也就是说它们能非常容易的读懂一句话,不管符号怎么转。”加里问。他转过身,看了一眼七爪怪,感到很吃惊,“我怀疑这是否与它们的中心对称的身体有关,它们的身体没有“前方”的概念,所以它们的文字也没有。高度巧妙。”
我可不相信,我正和一个用“高度”修饰巧妙的人工作。“这当然很有趣,”我说道:“不过这也意味着我们没那么容易写它们的语言。我们可不能简简单单的分理出单词,重新进行组合;在我们写文字前,得先学习规则。还有另一个难题,我们得连接语音片断,却不能应用到书写中去。”
透过镜子,我看了眼弗莱普和拉斯普贝里,它们正等着我们继续,然后我示意道,“你们不打算说容易点,是吗?”
老实说,七爪怪完全与我们合作。隔下来几天,它们心甘情愿的教我们它们的语言,而不要求我们教它们。
韦伯上校和他的队伍思索着其中的含义,我和其他观望镜处的语言学家通过电视会议会面,交流了一下彼此从七爪怪语言中学到的东西。电视会议让我不太适应。我们的电视屏幕跟七爪怪的镜子相比真是太原始了,所以我的同事看上去比外星人更遥远。熟悉之人远在天边,而古怪之物近在咫尺。
离问七爪怪为何来此以及同它们谈论物理,问它们的技术状况,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现今的工作是最基础的东西,音素学/标音法、语法、造句。各处的七爪怪都使用同一语言,所以我们可以使用集中所有数据,努力协调。
我们最大的困惑在于七爪怪的“文字”。完全不像是文字,更像是一对复杂的图形设计。这些符号不是写在一行上或者一条斜线上,不是任何直线状。而是,弗莱普和拉斯普贝里会堆砌符号,形成一个大集合,这样来写一句句子。
这样形式的书写让我想起原始的象形文字,这得需要一名读者知晓上下文来理解。这种书写系统被认为限制了信息的系统化记录。然而,并不像七爪怪只发展了以口语为基础的技术。那暗示着三种可能性:第一,七爪怪有真正的书写系统,但它们不想在我们面前展示。第二,七爪怪并没有创造出它们所使用的科技,它们是使用别人科技的文盲。第三,也是最吸引我的,七爪怪使用的是非线性系统的拼写法,不被认为是真正的书写方式。
[ 本帖最后由 bluelaser 于 2006-11-8 12:52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