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不知游绿城》尼·诺索夫(苏联)

在小机灵家里作客

小机灵站在办公室敞开的窗前,双手交叉在胸前,沉思地望看远方。他的头发平滑地向后梳着,一双在鼻梁上连在一起的浓眉紧皱着,这使他的面孔具有一种庄重的表情。当咱们的三个朋友来到屋里时他都纹丝没动。面包圈大声同他问好,把小螺丝和小凿子介绍给他,告诉他说他们是来取锡焊烙铁的,然而小机灵却依然带着聚精会神的神情望着窗外,仿佛尽量想把萦回在他脑际,但却抓不到手的一个极其狡猾聪明的思想的尾巴抓住。面包圈难为情地耸耸肩膀,挂着笑容看了看小螺丝和小凿子,仿佛是想说,“怎么样,我对你们讲过的嘛!”
小机灵终于象大梦初醒似的向来人转回身,用柔和悦耳的声音拖着长腔傲慢地说,
“欢—边,欢—迎!请原谅,我的朋友们。我嘛,可以说,我是把想象转移到其他领域,因而不露形迹地离开了这里…… 我是小机灵,”他报了名字,向小螺丝伸出手来。
小螺丝握了握他那象肉饼一样柔软的手,也报了名字。
“小机灵,”小机灵用平稳宽大的动作向小凿子伸出手,又以柔和的嗓音重说了一遍。
“小凿子,”小凿子回答说,也握了握肉饼。
“小机灵,”小机灵第三次说道,向面包圈伸过手来。
“咱们认识嘛!”面包圈说。
“啊,这是面包圈啊!”小机灵扮出一副惊奇的表情高声说。“欢—迎!欢—迎!请坐,朋友们。”
大家坐下来。
“那么,你们同这个小螺钉已经认识了?”小机灵问道,用这个问题证明他虽然转移到另外的领域因而不露形迹地离开了这里,但还是听清了面包圈说的话,“他大概把折桌折椅给你们看过了吧?嘿嘿嘿!”
小螺丝肯定地点了点头。小机灵的脸上现出嘲笑的表情。他仿佛感到满足似的用手擦擦膝盖,说,
“嘿,嘿!这些发明家呀,真怪。请问,这些可以折叠的桌子,小门能开闭的橱柜、能升能降的绳床有什么用呢?拿我来说,坐在普通的、舒适的、你一站起它也不会往上弹的椅子上,或是睡在不上下移动的床上,我就觉得舒服得多。这是干什么呢,请问?谁能强迫我睡这样的床呢?要是我,这么说吧,不想呢?不愿意呢?”
“没人强迫您嘛,”面包圈说,“小螺钉是发明家,他力图改进手边碰到的一切东西。这并不是总能搞得成功的,可是他却有许多有益的发明。他是个好匠师。”
“我也没说他坏嘛,”小机灵反驳说,“他呀,假如您愿意知道的话,是个很好的匠师。是啊,是啊,应该承认,是个出色的匠师哩!他为我做了一个极好的嘟哝机。”
“这嘟哝机是个什么玩艺儿?”小螺丝问。
“是会说话的机器。就在这儿,你们看看吧。”
小机灵把客人们领到桌旁,桌上放着一个不大的仪器。
“这个小盒子,或者说小提箱——随便你们怎么叫,—— 侧面有个小洞洞。只要您在这个小洞前边说上几句话,然后按一下按钮,嘟哝机就能准确无误地把您的话重复出来。试试吧。”小机灵向小螺丝建议说。
小螺丝对着小洞弯下腰,说:
“小螺丝,小螺丝,小凿子,小凿子。”
“还有面包圈。”面包圈弯腰对着仪器补充说。
小机灵把按钮按了一下,很奇怪,嘟哝机就响起了发音不清的、鼻音很重的声音。
“小螺丝、小螺丝、小凿子、小凿子。还有面包圈。”
“您要这个会说话的机器干什么呢?”小凿子问道。
“干什么!”小机灵高声说,“作家离了这种机器就跟没了手一样。我可以把嘟哝机放到随便谁的家里,它就能把人们说的话全给记录下来。我只要往下一抄,那就是一部中篇小说或者长篇小说。”
“这么简单啊!”小凿子扬声道,“我在什么地方读到过,说作家需要虚构、构思……”
“咳,构思!”小机灵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这只是书里写的,说要有构思。当所有的一切都早已经构思出来的时候,你再去构思个什么试试!不管你构思什么,都已经有啦。然而你要是从现实当中取材呢,那就能得到任何作家都没有搞过的东西。”
“可是,不是每个人都会同意往他房间里放嘟哝机的啊,” 小螺丝说。
“这一点我做得很巧妙,”小机灵说,“我带着嘟哝机到人家里去作客,这个机器,您已经知道了,形状象个手提箱。临走的时候,我把它忘在桌子下面或是椅子下面,然后就可以荣幸地听听主人背着我谈些什么了。”
“他们谈些什么呢?这很有意思,”小凿子说。
“有趣之极,”小机灵同意说,“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原来,他们什么都不谈,只是无缘无故地哈哈大笑,学公鸡叫、狗叫、猪叫、猫叫。”
“奇怪!”小螺丝高声说。
“我也说奇怪嘛、”小机灵说,“我同他们在一起坐着的时候,大家都谈得正常、通情达理,可是你一走,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开始了。你们听听昨天记下来的。我是到熟人家去了,走时把嘟哝机放在了椅子下面。”
小机灵把手提箱盖子下面的一个团盘转了转,按一下按钮。响起一阵沙沙声,访佛是关门的噼啪声。静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响起哄堂大笑声。有人说:“在椅子下面。”接着是一阵喧闹。又响起笑声。有人咯咯叫,有人喵喵叫,汪汪叫。然后一个人学绵羊咩咩叫。有人说,“放开我,我学个驴叫。”他于是叫道:“阿——噢!阿——噢!……”现在学马驹叫:“咴—— 儿!……”又是一阵大笑。
“你们看见……就是听见了吧?”小机灵摊开双手说。
“是啊,这里边没有好多东西可拿来写小说的。”小螺丝审慎地说。
“我把秘密给您揭开吧,”面包圈对小机灵说,“城里都知道这个嘟哝机啦,所以,您一走,人家就故意对着这个机器喊些乱七八糟的。”
“干嘛要喊乱七八糟的呢?”
“喏,您想用计谋骗他们,他们却把您骗了。您想偷听他们背着您说什么,他们明白了,就成心吱吱吭吭池嘲笑您。”
小机灵脸上现出愠色,
“啊,是这样吗?没关系,我还要骗过他们的。我要把嘟哝机塞到窗户底下。这个机器还会证明自已有用的。现在你们欣赏一下吧,你们说这是什么?”
小机灵给客人看了一个笨拙的设备.它的样子不知是象收拢起来的帐篷,还是象一把尺寸很大的雨伞。
“大概是雨伞吧?”小凿子说出自己的猜测。
“不,不是雨伞.这是手提式的折叠写字台和椅子,”小机灵说,“譬如说您需要描写森林吧。您来到森林,打开写字台,舒舒服服地坐下,就把周围看到的一切都描写下来了。您试一试,坐下吧,”他向小凿子建议说。
小机灵在被认为是雨伞的伞把上按了一个按钮,雨伞马上张开来,变成一个不大的带椅子的桌子。小凿子坐到桌子后面,为此他不得不极不自然地把腿蜷起来。
“您感到舒适,”小机灵这时说道,“因此您立即充满灵感。您应该承认,这比坐在草地上或是光秃秃的地上写字可要舒服得多啦。”
小凿子既没有感到舒适,也没有充满灵感,相反,他感到双腿开始疼得要命。所以他决定尽快把话题转到别的上面,于是一边从桌子后面往外钻一边问道:
“请问,您写过什么书?”
“我还一本书都没有写,”小机灵承认说。“当作家很难啊。在成为作家之前,您看,我不得不置办点什么,而这可不那么简单。首先我得等手提式桌子做好。这就拖了好几年。然后我等着给我做好嘟哝机。您知道,匠师们可真爱拖延耽搁啊。特别是小螺钉在这方面更为突出。您想想吧,光是考虑怎么做这件机器他就花了两年半。我等得了还是等不了,他反正无所谓。他不明白我搞的是创作性工作啊!当然,嘟哝机是个复杂的机器,那干嘛还要把这本来就复杂的东西搞得更复杂呢?”
“莫非他搞得更复杂了吗?”小螺丝同情地问。
“当然搞得更复杂啦:他做的不是单纯的嘟哝机,而是嘟哝机和吸尘器组合在一起的一种东西。请问,我要吸尘器干嘛?这又多花了一年半。不过没什么!”小机灵一挥手,“现在我什么都有了,缺的只是小东西了。”
“要是发明一个能替作家思考的机器该有多好啊,”小凿子说。
“您说的对,”小机灵同意说。
咱们的朋友们从窗中看到太阳已开始西沉,就起身告辞。他们拿到锡焊烙铁,走到街上。
小螺丝说:
“我们该往回走了。可别走在路上就黑了天哪。”
“没关系,兄弟们,我开车一眨眼的工夫就把你们拉到了。首先倒是不妨吃点东西呢,”面包圈说完就把小螺丝和小凿子拉到自己家里吃板去了。

小锡管在工作

当小螺丝和小凿子为锡焊烙铁而在风筝城奔波的时候,绿城发生了重大的事件。当天早晨小锡管回完了小雪花的画像。他为这件事几乎花了两个小时,可是画出来的像却跟活的一样。画得惊人的相似。尽管有人说画像上的小雪花比真人还好,但这是不对的。小雪花根本不需要画家对她着意粉饰。如果说小锡管善于把她的特征美画得更清楚、更鲜明、更有表现力,那也正是对绘画这一真正艺术的要求嘛。
画像挂在楼下房间的墙上,为的是让愿意看的人都能看到。应该说,愿意看的是不乏其人的。所有见到这张画像的人都想让小锡管也给她画一张,然而小雪花却不放任何人上二楼,因为小锡管这时正在给蓝眼睛画像,外人会对他有所妨碍。
全不知在楼上闲着没事,给小锡管出着各种各样没有必要的主意,来表明他仿佛对绘画懂得颇多,这时他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
“这里是什么喧闹声!吵什么!”他一边下楼梯一边喊道, “喂,解散回家!”
可怜的女孩子们听到这样粗暴的话语.甚至不认为有必要生气.因为她们想找到画家的愿望太强烈了。相反,她们从四面八方把全不知围起来,把他叫作亲爱的小全不知,求他不要赶她们。
“喂,排好队!”全不知一边推搡着女孩子.把她们挤到墙根,一边喊道,“排队,跟你们说呢,要不然我把你们全赶走!”
“啊,您多么粗野呀,全不知!”小雪花高声说,“难道可以这样吗!我简直替您害臊。”
“没关系,”全不知答。
这时候又有一个女孩子轻快地跑进屋来,她利用大家纷乱的机会悄悄溜到通往楼上的楼梯旁。全不知一看就向她冲去,打算粗暴地抓住她的胳膊,然而她却停下脚步,傲慢地礁了全不知一眼,坚决地在他鼻子前边摇晃着手指头说,
“喂,慢着!我可以不排队,我是诗人!”
全不知遇到这样出其不意的反击,惊奇得咧开嘴,而诗人则趁着他仓皇失措的工夫转回身,从容不迫地向楼梯走去。
“她怎么说的?她是什么人?”全不知慌乱地指着楼梯那边问。
“诗人。写诗的,”女孩子们解释说。
“啊……”全不知拖着长腔说,“没什么了不起嘛。我们也有个诗人,以前是我的学生。从前我教过他做诗,现在他自己也会做啦。”
“啊呀,多有意思呀!这么说,您也当过诗人喽!”
“当过。”
“啊呀,您多有才能啊!您又当过画家.又当过诗人……”
“还当过音乐家哩,”全不知骄傲地补充道。
“给我们读一首您做的诗吧。”
“以后再说,以后,”全不知装作忙得要命的样子说。
“你们的诗人叫什么名字?”
“他叫小花朵。”
“噢,真有意思!”女孩子们拍起巴掌来,“你们的男诗人叫小花朵,我们的女诗人叫美花朵。不是挺象的吗?”
“是有点儿象,”全不知同意地说。
“您喜欢这个名字吗?”
“挺不错的。”
“她做的诗才好哪!”女孩子们说,“啊,多美的诗啊!您到楼上去,她大概会给您读自己写的诗的。您喜欢不喜欢她的诗,这是很有意思的。”
“好吧,那就上楼吧,”全不知同意了。
他来到楼上的时候,小锡管快把蓝眼睛的像画完了,美花朵挨着小弦琴坐在沙发上,同他谈论着音乐。全不知倒背着双手在屋里踱来踱去,不时斜眼往女诗人那边看着。
“您干嘛在这儿走来走去,象个钟摆似的?”美花朵对全不知说。“您坐下吧,要不然您让人家眼睛都发花啦。”
“您不要在这儿发号施令,”全不知粗鲁地回答说,“我要命令小锡管,不让他给您画像!”
“是这样啊!他真能向您下命令吗?”美花朵转身问小锡管。
“能。他在我们这儿什么都能,”正在拿画笔用心工作的小锡管根本没听见全不知说的什么。
“当然能啦,”全不知肯定地说,“所有的人都得听我的,因为我是头儿。”
美花朵一听全不知在男孩子中间享有这样的权力,于是决定向他讨好:
“请问,气球好象是您想出来的吧?”
“那还能是谁!”
“等以后我写一首关于您的诗。”
“非常需要!”全不知噗哧笑了。
“那还用说!”美花朵象唱歌似的说。“您是不知道我做的诗有多好啊。您想听我给您念一首吗?”
“好吧,您念吧,”全不知宽厚地同意道。
“我给您念一首前不久写的关于蚊子的诗吧。您请听: 一只蚊子被我捉到啦,
哒啦,哒啦,哒啦啦!
我爱蚊子呀,
哒啦,哒啦,哒啦啦!
然而蚊子发愁啦,
蚊子可怜啊。
不,我最好是抓……
抓上一只蚂蚁吧。
小蚂蚁也发愁啦,
它也喜欢蹓跶呀。
我同它们折腾够啦
应该看书啦。” “好啊,好啊!”小锡管高声说,还拍起巴掌。
“非常好的诗,”小弦琴赞许说,“诗里不仅谈到蚊子,还谈到应该看书。这是一首有益的诗啊。”
“你们再听—首,”诗人说着又念了一首。这首诗中谈的已经不是蚊子,而是蜻蜓了,结尾时已经不是“应该看书啦”,而是“应该缝连衣裙啦”。
接着念的是关于准星的诗,结束句是“应该洗手啦”。最后念的诗是“应该扫地毯啦”。
这时候,小锡管已把蓝眼睛的肖像画完。大家围在画像周围,表达着自己的喜悦:
“美极了!妙极了!真迷人啊!”
“亲爱的,您不能把我也画成穿蓝色连衣裙吗?”美花朵对小锡管说。
“怎么是蓝色的,您不是穿着绿色连衣裙吗?”小锡管困惑地问。
“吓,亲爱的,您反正都一样。连衣裙是绿的,您画成蓝的嘛。如果我知道蓝眼睛穿蓝色连衣裙画得这么好,我也会穿蓝连衣裙的。”
“好吧,”小锡管同意了。
“我的眼睛,请您给画成天蓝色的吧。”
“您的眼睛是褐色的呀,”小锡管反对说。
“喏,亲爱的,您这费什么事?您既然可以把绿连衣裙画成蓝的,为什么就不可以把褐色眼睛画成天蓝的呢?”
“这有差别,”小锡管回答说,“您如果愿意,您可以穿上蓝色连衣裙;然而不论您多么愿意却不能给自己安上天蓝色眼睛。”
“咳,是这样啊!那么您就画褐色眼睛,但要把它画得大一点。”
“您的眼睛本来就挺大的。”
“喏,再稍微大—点点,我希望眼睛大一些。睫毛也请画得长一点儿。”
“行啊。”
“头发要画成金色的。我的头发差不多是金色的嘛!”美花朵用央告的声音请求着。
“可以,”小锡管同意了。
他动手画诗人,诗人则不停地跳起来,跑到画前喊着:
“眼睛再稍微大一点!再大一点,再大一点,再大一点,睫毛再加长一点!嘴再稍微小一点……再小—点,再小一点!”
结果,画像上的眼睛画得空前的大,嘴小得象大头钉帽。头发似乎是纯金做的。整幅画与真人根本不象。然而女诗人却非常喜欢这幅画,她说,再好的画像她也不要了。

小螺丝和小凿子回来了

美花朵小心地手拿着画像下了楼,女孩子们马上把她围起来。大伙说,按美不美来说,她的画像比小雪花和蓝眼睛的画像好得多,可是按象不象来说却要次得多。
“你们真傻,”美花朵对她们说道,“对你来说什么更重要:是美还是象?”
“当然是美啦!”大伙答道。
这时候,小燕子和小猫咪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屋来。
“哎呀,多么不幸呀;……”她俩喊道。“我们都要晕过去了!”
“出了什么事儿?”大家吓了一跳。
“我们今天上医院……”小燕子开始讲道。
“……去接应该出院的男孩子……”小猫咪接着说。
“……可是小肺草说男孩子已经出院了,”小燕子打断她的话。
“……我们就请求把别的男孩子交给我们,”小猫咪又接着说,而且说得很快,不让小燕子打断:“小肺草于是把小可能和小急躁交给了我们,我们领着他们在街上走,可是他们跑了,爬上了树。”
“他们是怕咱们教育他们,懂吗?”小燕子赶忙插了一句,笑起来。
“谁希罕教育这样的人哪,”小猫咪做了一个瞧不起的鬼脸。
“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蓝眼睛问道。
“还在树上,”小燕子说,“他们还要揪苹果哩!……”
“走,咱们去看看,”小雪花提议说。
小可能和小急躁正坐在苹果树的树枝上,真的打算揪苹果。他们旋转着苹果,想把苹果把儿拧断。他俩突然看到街上有一群女孩子远远地站着,怀着好奇的心情看着他们。小可能和小急躁看到女孩子对他俩这么注意,于是加倍用劲地转苹果。小可能甚至用牙咬起苹果把儿来。
“嘻,一个苹果还没有摘下来呢!”下面有人说。
小可能和小急躁往下一看,看见一个蓝眼睛的女孩子嘲笑地看着他们。
“你甭说话,蓝眼睛的!”小可能嘟哝说,“你以为是容易摘的吗?”
“我要是给你一把锯呢,会容易些吗?”
“光会说!你把踞拿来嘛!……”小急躁说。
蓝眼睛跑到附近一家,给小急躁拿来一把锯子。不一会儿,把儿就锯断了,苹果飞下来。
“喂,女孩子们,咱们来收苹果吧!”蓝眼睛喊道,“男孩子决定帮助咱们啦。”
几个女孩子跑到摆在地上的苹果旁边,从后面推着,把它向最近一个院子滚去。
在绿城,每座房子下面都有一个储藏苹果和蔬菜的地下室。女孩子们把苹果滚到房子跟前,打开跟地面—样平的一扇门,把苹果推到门里。门里边有个木板桥,苹果就顺着它自己滚到地下室里。女孩子们办完这件事又跑回来,另外几个女孩子迎面又推来一个苹果。
工作沸腾起来。小蜻蜓跑过来。她找到一把锯子,没穿连衣裙却穿了一件打排球穿的灯笼裤,也爬到村上。小可能一看她手中的锯子就说,
“喂,我说你!把锯拿过来。你不会。”
“就你一人会!”小蜻蜓胆子挺大地答道。
她坐到一根树枝上,咬着嘴唇,在苹果把儿上锯起来。小可能嫉妒地看着她,后来说:
“咱们一块儿干吧,你先锯一会儿,我休息,然后我锯一会儿,你休息。”
“好吧,”小蜻蜓同意了。
这时候,有车库那家的女孩子跑来,马上传开了小螺丝和小凿子不见了的消息。她们讲了小螺丝和小凿子大清早就到风筝城去,现在还设有回来的情况。
“你们看,”小燕子絮絮叨叨地说,“我说过嘛!男孩子不久就会都跑到风筝城去的。他们不愿意在咱们城里住。”
“让他们跑呗,”蓝眼睛说,“咱们并不强留谁。”
关于小螺丝和小凿子行为狡猾的话一直说到晚上。小燕子和小猫咪对他俩的过错显然是感到满意的,幸灾乐祸地嘲讽着。
当小螺丝和小凿子回来的希望已完全落空的时候,在街的一头出现了一辆汽车。它吱吱嘎嘎响着在街上驶过。女孩于们放下工作去追它。小燕子和小猫咪跑在最前面,她们喊道:
“小螺丝和小凿子回来啦!小螺丝和小凿子回来啦!”后来,她俩停下脚步说:“慢着!不要跟着汽车跑。我们会给男孩子们做出坏样子的。”
女孩子们跑近车库,看到除了小螺丝和小凿子之外,面包圈也来了。
“这是谁呀!”小猫咪气愤地说,“这好象是风筝城的面包圈吧?您干嘛来了呀,面包圈?我们没有邀请您嘛。”
“怪了不起的呢!”面包圈回答说。“我才不希罕你们的邀请呢!”
“就是了不起!”小燕子说。“我们不上你们那儿去,你们也别上我们这儿来。”
“你们去嘛。哪怕什么的!我们又不赶你们。”
“怎么不赶我们!亲自请我们参加新年枞树活动,却扔开雪球啦!”
“哪有什么!我们只不过是想限你们打雪仗玩嘛。你们本来也应该往我们身上扔雪球的呀。”
“你们该明白女孩子是不爱用手拿雪的。”
“噢,我们这可是有点不对,”面包圈耸耸肩说,“没考虑到你们这样没用,还总生气。”
“不对,你们才总生气呢!干嘛把小钉子秘密派到我们这儿来了?你们知道他在这儿干了些啥事儿吧?”
“对小钉子我们可不负责任,”面包圈说,“他在我们那儿也是不知会干出啥事儿来的。他不是我们派来的。他是自己主动来你们这儿工作的。”
“‘工作’!”小猫咪噗哧笑了,“他管这个叫工作哩!不,现在我们不同你们折腾了。我们不需要你们。我们现在有自己的男孩子在这里。”
“喏,我也不同你们折腾。我对你们哪——呸!我是来送小螺丝和小凿子的,我马上就开车回去。”
面包圈生气地走到一旁。不过他却没有走。他看见小螺丝和小凿子已经开始修理汽车,就过去帮忙。每个司机都有这种好交际的性格。司机要是看见有人修车,他一定要过去翻腾点什么,紧紧螺丝或是螺丝母,要么就是出出主意。
他们三个一直忙乎到深夜,仍然没能把汽车修好,因为需要大修。

机械化的奇迹

第二天早晨,蓝眼睛来到医院告诉小肺草说,出院的男孩子非但没有去街上打架,相反,表现得非常好,甚至还帮助女孩子收苹果,小肺草说,
“你们给男孩子找到了合适的营生,这很好。我请求您让今天应该出院的小大概和小慌张也参加这项劳动吧。”
“不能再让别人也出院了吗?”蓝眼睛请求说,“在他们有了这样有趣工作的时候还关着他们,这多可惜啊。”
“昨天我就例外地让小可能和小急躁出院啦,”小肺草回答说,“难道您还嫌少?”
“少。”
“那好吧,可以让小沉默出院。他很老实,也不提任何要求让我讨厌。”
“还有谁?”
小肺草戴上眼镜在名单上看起来。
“可以让小面包和小糖浆出院。他俩也老实。虽然,说真的,小面包是不应该让他出院的,因为他吃甜东西大多。我还没能让他忘掉这个坏习惯。重要的是,他要是光吃还倒好!他还把自己的衣兜塞满甜食,还往枕头底下藏呢。不过,没什么,也许他到新鲜空气中饭量会减少的。小糖浆按说也应该留一段时间,用以惩罚他喝加糖浆的汽水喝得太多。但是还可以让他们出院,因为他们对我很有礼貌。”
小肺草又看了看名单。
“小子弹出院还早,”她说,“他的脚还没好。小子弹是我们的真病人。”
“小唠叨呢?”蓝眼睛问道。
“不行,不行!”小肺草高声说。“小唠叨这个人真让人不痛快!他总唠叨,总不满意。他呀,您知道吗,使所有的人都神经不安。让他在这儿待着吧,因为他太不通情理了,虽然凭良心说,我很高兴摆脱他和那个讨厌的小药丸。小药丸不晓得凭什么认为自己是医生,总力图证明我的治疗方法不对。他说我!您想想看吧!”
“那就让他俩出院吧,免得使您讨厌。”蓝眼睛提议说。
“哎,您说哪儿去啦!这无论如何不行!亲爱的,您知道可恶的小药丸不久前对我说什么了吗?他说我不会把病人治好,相反却能把健康人治成病人。多没有礼貌啊!不行,我要把他留在这儿,准确地留到应有的期限。不会让他提前离开的。小唠叨也是这样。”
就这样,除了小大概和小慌张,蓝眼睛还争取到小沉默、小面包和小糖浆出院。医院里只剩下小子弹、小唠叨和小药丸。小子弹一言不发地忍受着这种不公平的待遇,因为他的脚还一直疼,然而小唠叨和小药丸却沮丧得差不多要把自己的头发揪下来,他们说,如果傍晚以前不让他俩出院,他们就逃跑。
小螺丝、小凿子和面包圈天不亮就醒了,又动手修理汽车。当汽车终于噗噜噜响起来,马达开始工作的时候,太阳已经老高了。三个朋友决定试试车。他们扬起团团灰尘,围着房子转了一阵,就开出大门外,在街上疾驶而去。不久,他们看见了收获水果的女孩子们。苹果树上坐着小急躁、小慌张、小可能和小大概。在旁边的梨树上劳动的是小弦琴、小沉默和小蜻蜓。女孩子们正把苹果向外推去。
全不知在劳动着的人们中间跑来跑去,兴高采烈地下着命令:
“这边来五个人,那边去五个人!搞这个苹果,把它滚走!往后点儿,别砸破你们脑袋——这里有个梨就要掉下来啦!你们上面的人警告—声嘛!散——开,要不然我可不负责啦。”
小糖浆和小面包也在劳动。他俩正在推一个梨,可是梨却不往应该去的地方滚,直往不该去的地方滚。谁都知道,梨的形状和苹果完全不一样,你推它,它就在一个地方转圈。而且梨很软,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就砸碎了,小糖浆和小面包推它的时候把它四周全弄烂了。结果他俩从头到脚沾了一身甜汁,就一直舔手。
“你们在一个地方跟梨转磨啊!把梨全弄烂啦!”全不知向他俩喊道,“也许你们俩是要挤梨汁吧?我叫你们喝糖浆!”
小螺丝和小凿子停下车看着这个场面。
“喂,全不知!”小螺丝喊道,“你们这儿怎么没有机械化呀?”
“得了吧!”全不知挥挥手说,“这里苹果多得不行,还有工夫搞机械化!”
“这不有一辆汽车吗,”面包圈说。
“难道一辆汽车就算机械化?”
“当然是机械化啦。我们可以用汽车运苹果和梨嘛。”
“对!”全不知高声说道,“有你们的!来,把汽车开到树下面来。我们现在直接朝汽车里扔苹果。”
“等等,这样可不行,”小螺丝说道,“如果直接从树上往汽车里扔苹果呀,苹果也得摔碎了,汽车也得砸坏了。”
“依你说,还得用手从树上往下抱苹果呀?”
“干嘛抱呀?咱们拿绳子往下缒。”
“对!……”全不知喊道,“来,女孩子们,拿根绳子来!”
女孩子们很快送来一根绳子。全不知拿起绳子在手中团来团去。他不知道该怎样用绳子,困惑地看着它。后来他装作仿佛想出了办法的神气,把绳子递给小螺丝,说:
“来,行动吧。”
小螺丝把绳子搭在一根苹果树枝上,让小急躁把绳子上头拴在苹果把儿上,让几个女孩子拉着下头。
“现在锯吧!”他对小急躁喊道。
过了几分钟,苹果把儿锯断了,苹果就吊在绳子上。小螺丝让面包圈把汽车直接开到吊着的苹果下边。女孩子开始一点点地松绳子。苹果直接落到汽车车厢里。大家解开绳子,汽车就载着苹果向房子驶去。
“咱们一会儿再开一辆车来,”面包圈说。
他们坐上汽车向车库开去,那里停着面包圈的车。
过了一会儿,他们开着两辆车回来了。于是,一辆运苹果,另一辆运梨。
“你们看见机械化的奇迹了没有?”全不知夸耀地说。“你们哪,女孩子们恐怕连做梦都没有梦见过吧!”

逃 跑

机械化大大减轻了劳动强度,工作进展更快了。两辆汽车很快地开来开去,水果运送到各个地下室。苹果和梨是一车运一个,李于是一下子运五个。由于实行了机械化;不少女孩子没事干了,但是她们没有袖手旁观,而是在街上搭起两座帐篷。往一座帐篷里送来加了糖浆的汽水,另一座帐篷中送来包子、馅饼、甜面包和糖果。现在,每个干活的人都可以在空闲时来吃点东西,喝点水。
小面包马上把有包子和糖果的帐篷占领起来,而小糖浆则向加糖浆的汽水进攻。女孩子们简直没法把他们从帐篷里赶走。
突然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干活的人们看见医生小药丸正在街的一头跑着。以小肺草为首的医院全体服务人员都在后面追他。小药丸差不多完全光着身子,就是说身上只有一副夹鼻眼镜和一条短裤。他跑到一棵树下,迅速顺树干向上爬去。
“您干嘛跑啊,病人?”小肺草往树下跑着喊。
“我已经不是病人啦,”小药丸一边尽量往高处爬,一边回答说。
“怎么不是病人啦?我们还没让您出院呢!”小肺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我让自己出院啦!”小药丸笑着,向小肺草吐了吐舌头。
“您真没有礼貌!反正我们不给您衣服。”
“不要啦,”小药丸微笑着答道。
“您会感冒生病的。”
“就是生病也不回你们那儿去啦。”
“不害臊,”小肺草高声说。“您自已是医生,却不尊重医学。再见!”
她转回身,骄傲地仰起头走了。全体服务人员也都不慌不忙地跟着她走了。
小药丸看到再也没有危险,就从树上爬下来。
女孩子们围上他,同情地问,
“您冷吗?您会感冒的呀,我们去拿件衣服来,您愿意吗?”
“拿来吧,”小药丸同意说。
小绒毛跑回家,拿来一件女人穿的带道的绿色无袖长衫。
“这是什么?”小药丸奇怪地问。“我可不愿意穿无袖长衫!大家会把我当成女孩子的。”
“那有什么呀?当女孩子难道不好吗?”
“不好。”
“为什么?这么说,您认为我们不好罗?”
“不,你们好……”小药丸觉得话不好出口,“不过,当男孩子更好。”
“请问男孩子有什么好?”
“当然好啦。我们有小弦琴。你们知道他是个多棒的音乐家啊?你们没听过他演奏长笛哩!”
“听过啦。我们有许多女孩子会弹竖琴。”
“我们还有小锡管。你们看看他画的画像吧!”
“我们看见啦。可是你们只有一个小锡管,我们却是个个女孩子都会画画,甚至还会用各色丝线绣花呢。您能绣出我围裙上这么漂亮的松鼠吗?”小松鼠问道。
“绣不出来,”小药丸承认说。
“您瞧,我们却人人都能绣得出来,想绣松鼠就绣松鼠,想绣兔子就绣兔子。”
“好吧!”小药丸把手一挥就往身上穿无袖长衫。
穿上以后,他又是举胳膊又是抬腿,前后左右地打量自己。全不知看见小药丸这身不寻常的装束,噗哧地笑了。别的男孩子也跟着笑起来。
“你们不害羞!”小猫咪气愤地说,“没什么可笑的嘛。”
然而笑声并没有停息,小药丸四下瞧了瞧,看见周围全是嘲笑的面孔,就从身上往下扯长衫。
“唉,您干嘛?”女孩子们劝他说。
“不要!”小药丸坚决地说,“我的衣服不久就会有人送来的。”
“小肺草不会给的。她可严格啦。”
对这句话,小药丸只偷偷一笑作为回答。
小肺草和全体服务人员回到医院,马上发现小唠叨不见了,她们跑到库房,发现丢了两套衣服。库房里只剩下小子弹的—套衣服。
这才搞清小唠叨和医生小药丸想出的逃跑计划。根据这项计划,医生小药丸需要光着身子跳窗逃跑。这两个想坏主意的人估计,医院全体人员都会去追他——这时,小唠叨就可以自由自在地进入库房,把自己的衣服和小药丸的衣服全都偷走。这项计划在全部细节上都实现了。
小肺草找小唠叨连同他偷走的衣服找了很久,当搜寻进行时,小唠叨正屏住呼吸坐在一棵牛蒡丛里。
虽然在牛蒡从中待着并不是什么愉快事儿,但小唠叨还是因为获得了自由而欣喜若狂。他高兴地望着清澈的蔚蓝天空,望着新鲜的绿草。他的脸上甚至现出了微笑。他自己发誓一辈子再也不唠叨了,要满足于世上的一切,只要再不住院就行。
小唠叨终于看到小肺草回到医院里去了。于是他悄悄地钻出自己的隐蔽所,找到小药丸,把衣服交给他。
“拿去自己的衣服吧,我患难与共的同伴,”小唠叨把手中拿着的一包东西递给小药丸时说道。
小药丸扑过来拥抱自己的朋友,他俩在住院期间非常亲近起来。
小药丸迅速穿好衣服。
小慌张、小可能、小螺丝以及其他男孩子们围住小唠叨,祝贺他从医院顺利返回。大家对他那畅快的神气都感到很奇怪。
“我头一回看见小唠叨笑啦!”小面包说。
女孩子们也站在旁边,好奇地打量着小唠叨。
“您叫什么名字?”小绒毛问他。
“小唠叨。”
“您开玩笑嘛!”
“撤谎不是人!您为什么这样想呢?”
“您的面孔多么和善、亲切啊。这样的名字对您是不合适的。”
小唠叨的嘴差点儿咧到耳根子上。
“是我对这个名字不合适啦,”他俏皮地说。
“您愿意爬树吧?”小绒毛接着问。
“可以爬吗?”
“为什么不可以?我们给您拿把锯子来,您就跟大伙一道劳动吧。”
“也给我一把锯子,”医生小药丸请求说。
“按说您是不该得到锯子的,因为您瞧不起女孩子,不过我们原谅您了,”小绒毛说。
女孩子们又拿来两把锯子,于是小唠叨和医生小药丸参加到劳动中来。小唠叨说,爬树可要比被关在小肺草那里愉快多了。
“而且有益多了,”医生小药丸补充道。
他认为,上面的空气比下面干净得多,氧气也丰富得多。因此,小唠叨和小药丸就在树梢上劳动。

小锡管的合理化

第二天,收获苹果和梨的工作在继续进行。城市的街道上出现了第三辆汽车——小螺钉的八轮蒸汽汽车。
原来,风筝城发现面包圈不见了。居民们知道他是开着汽车送小螺丝和小凿子到绿城去了。因为面包圈没回来,大家于是就请求小螺钉跑一趟,了解一下是不是出了什么不幸。小螺钉来到绿城,他看到面包圈正开着汽车收获水果,忍不住也参加进来。
风筝城的居民等他等到傍晚,可是他第二天也没有回来。城里散布起各种各样不可思议的流言。有人说,见谁吃谁的老妖婆在通往绿城的大路上安了家。有人说不是老妖婆,而是长生不老的恶老头。有人争论,证明,说恶老头没有长生不老的,说这是三头龙,说它不是在大路上,而是在绿城里安了家。这条龙每天吃一个女孩子,城里要是来男孩子就吃男孩子,因为男孩子比女孩子好。
自从出现了关于三头龙的传说以后,风筝城的居民谁也不敢到女孩子的城里去打听打听那里的情况。不久,来了一个胆大的,他说他去,要把一切都搞清楚。这是不无名气的小钉子——在这件真实的故事中已经提到过他。居民们知道小钉子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他真可能直接往贪吃无厌的龙嘴里钻。大伙劝他不要去,他却连听都不愿听。他说他很对不起女孩子们,现在受着良心的折磨。所以他打算到她们城里去赎罪——照着三头龙的尾巴啐口唾沫,龙就死了,就停止作恶了。小钉子从哪儿听说三头龙会因此而死亡的——这可不知道。
小钉子走了。有的居民对他很惋惜,因此事先进行了哀悼。有的说对他用不着特别婉惜,因为他死了就少一个流氓,城里也会更安静些。
“我们自已也有不是嘛,因为没能把他改造过来。”前一种人这样说。
“改造这样的!”后一种人说,“只有坟墓才能把他改造过来。”
从谈话中可以看出,前一种人是小钉子还没有来得及好生得罪的人;后一种人是他已经得罪得够瞧的人。
正象人们预科的那样,小钉子没有回来,满城的人对于龙的谣言都信以为真了。关于这条龙,人们有着最为离奇的说法。每个讲述的人都给这条龙添上一个头,所以,逐渐逐渐地,三头龙就变成了百头龙。
这一切当然都是瞎编的。某些最聪明的读者大概自己已经猜到小钉子为什么没回来了;对于还没猜到达一点的读者,可以告诉他们,小钉子根本不是让龙吞下了肚,因为那条龙谁都没吞,而且根本就没有什么龙。小钉子不过是被劳动吸引住了。他也产生了爬树和用锯劳动的愿望。要知道,这是又有趣又危险的啊。有哪个男孩子会在危险面前后退呢?
这些天来,只有小锡管一个人待在家里画像。每个女孩子都想有一张画像,她们向小锡管提出要求,可把他折磨坏了。所有的人都非要成为最漂亮的不可。小锡管解释说,各人有各人的漂亮之处,小眼睛也可能是漂亮的,但却白费劲。不行!所有的女孩子都要求眼睛一定要大,睫毛一定要长,眉毛要弯,嘴要小。小锡管终于不再争论,而是按照她们的要求画。这要便当得多,因为引不起无谓的拌嘴,而且,小锡管还发现在画像达件事上可以实行合理化。因为大家要求画得一样,小锡管于是决定做一个所谓的漏花模板。他找了一块厚纸板,在上面刻出一对大眼睛、长长的弧形弯眉、笔直的优美的小鼻子、小嘴唇、带小坑的下巴颏、两侧各有一只端端正正的小耳朵。上面刻上蓬松的发式,下面是个细脖子和两只指头长长的小手。准备好这样的漏花刻板以后,他就开始复印了。
什么是复印呢,这一点每个人都会马上明白的。他把模板放在一张纸上,把摸板上刻有嘴唇的地方涂上红色。纸上面马上出现了嘴唇的图案。然后用肉色涂上鼻子、耳朵、手,再涂上深色或浅色的头发,褐色或天蓝色的眼睛。这样一来就复印好了。
小锡管复印了几张这样的画像。女孩子要是蓝眼睛、浅头发,他就拿一张蓝眼睛浅头发的复印画,添上几笔使它与本人多少相似一点,画像就画完啦。女孩子要是黑眼睛黑头发,小锡管也有复印画准备着。
这种用刻板复印出来的画像,小锡管画了无数个。这一改进大大加快了工作的进度。小锡管还考虑到,按照经验丰富的画家所制做的模板,任何一个小矮子都可以进行复印,于是把小可能吸收来从事这项工作。小可能按照模板用所需的颜色顺利地复印着,复印出来的画像丝毫也不比小锡管自己复印的差。小锡管和小可能之间的这一分工更使工作进度加快了。这具有重大意义,因为想要定画的人数非但没有减少,而且与日俱增。
小可能对自己的新职感到很自豪。谈到小锡管和自己的时候,他总骄傲地说:“我们是画家”。然而小锡管却对自己的工作不满,不知为什么管这叫作敷衍塞责。他说,他在绿城画的全部画像中,只有小雪花和蓝眼睛的画像算得上真正的艺术作品,其他的画像只配用来盖锅碗瓢盆。
但是,得到画像的人们却不同意这种意见。大家都很喜欢自己被画得满漂亮,至于象不象嘛,他们说那是无关紧要的。对一切都可以有不同看法嘛。

小子弹的治疗情况

小唠叨和小药丸逃跑以后,医院的全体服务人员都忙于治疗唯一的病人小子弹。小子弹看到所有的人都对他这么关心,可就耍开了脾气。他一会儿要求午饭时给他煮糖果汤、熬果冻粥;一会要加蘑菇汁的草莓肉饼,虽然每个人都知道这样的肉饼是没有的;一会儿命令给他拿苹果酱,可是等把苹果酱拿来了,他又说他要的是梨汁克瓦斯①,等把克瓦斯送来了,他又说克瓦斯有葱味……没完没了的。
①一种冰镇饮料。

所有的护士都为满足他的任性要求而疲于奔命。她们说,她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病人,说这不是病人,而是孽障,快让他好了得啦。
他每天早上要派一名护士满城去找他的狗——布利卡。当护土在城里走得精疲力尽返回医院的时候,总希望他已经忘了狗的事情,可是小子弹却一定要问,
“喂,找到了没有?”
“哪儿也没有哇。”
“你大概根本没找!”
“不,说实话,所有的街道都走遍了。”
“那我为什么没有听见你喊呢?再去找!”
可怜的护士走出大门,不知道该上哪儿去,时不时地喊着:
“布利卡!布利卡!你怎么丢了呀!”
她知道这样喊叫是无济于事的,但还是完成着小子弹的要求,因为她认为这会使病人得到安慰。小子弹把另一名护土派去观察别的男孩子在干什么,并且一天早午晚三次向他报告。他强令第三名护士从早到晚给他讲故事;故事如果没有意思,就把护士撵走,要求把更会讲故事的护士派来。他的同伴要是没有人来看望他,他就生气得要命。要是有人来看望他呢,他就把人家赶走,说妨碍他听故事了。
小肺草看到病人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坏,说这个病人变得比小唠叨和小药丸两个人加起来还坏二十倍。只有让病人出院才能对他有好处,然而他的脚还一直在疼。而且这是他自己搞坏的。
有一天,小子弹早晨醒来以后感到脚不疼了。他爬起床,在病房中跑起来,可是没跑上十步,他的脚就扭伤了,人也摔倒在地上。人们把这个可拎虫抬回床上。脚马上肿起来,到晚上又发了烧。小肺草坐在他的床边,一夜没合眼。由于小肺草的尽心,肿消了,但是对脚的治疗也因此拖延下来。
后来,允许病人短时间起床了。他拄着拐杖,一只手扶着墙,在病房慢慢活动,一点点地学习走路。后来。允许他到户外.在护土陪同下围着医院散步个把小时。病人的脾气由于散步而变好了,生气的次数少了,但是每当到了返回病房的时间,他还是气冲冲地喊:“我不回去!”还朝护士挥舞拐杖哩。只好把病人抱起来,强行放到床上。
由于采取了这种坚决的措施,治疗进行得很顺利,不久就向小子弹宣布说,再过一天就让他出院。男孩子和女孩子都高兴地听到了这个好消息。
到了那一天,全体居民都聚集在医院门口。大伙都祝贺病人身体痊愈,向他赠送鲜花。
小子弹说:
“我们又都会齐了!只缺万事通和我的布利卡了。”
“没什么,”女孩子们安慰他说,“也许你们的万事通也能找到,布利卡也会找到的。”
“他们怎么能自己找到呢?”小子弹回答说。“应该去找他们嘛。”
“是啊,”全不知说,“是得去找找这个傻乎乎的万事通,要不然,他离开我们会丢了的。”
“为什么他是傻乎乎的?”医生小药丸反对说。
“当然是傻乎乎啦,外加是个胆小鬼,”全不知答道。
“他根本不是胆小鬼……”小唠叨也想说话。
全不知却打断他说、
“你甭吭声!我们谁是头儿啊,是你还是我?也许你是又想进医院了吧?”
小唠叨一听提起医院,就不作声了。
小雪花说,
“为了庆祝全体病人恢复健康,我们要在星期天举行一次舞会,舞会以后你们就可以去找你们那个傻乎乎的万事通。等你们把他找到,咱们再举办一次舞会。这将是妙不可言的。”
“好极了!好极了!”所有的人都很高兴。
不知道这高兴之中什么成分更多些:是因为有可能找到万事通,还是有可能因此再举办一次舞会。这个问题一直没有搞清。
收获水果的工作已经结束。一部分人去清除长满野草的圆形舞池,另一部分人在舞池旁边安排长木凳。小急躁、小沉默和小钉子拿上斧子,挨着舞池给乐队搭两层的亭子。其他男孩子搭装汽水、冰激凌和别的甜食的帐篷。劳动都是在音乐声中进行的,因为小弦琴挑选了十名最优秀的竖琴手,组成了乐队。他们立即动手排练。
最令人惊奇的是,小钉子劳动得极有兴致。托付给他的事,他全都完成了,没搞任何恶作剧。他仿佛变了个人。
“您来帮助我们,这有多好啊!”小猫咪对他说。
“为什么不来帮忙呢?”小钉子回答说。“要是需要的话,我砸破脑壳也得干啊。”
“您把一切都干得这么用心,简直是看着都舒服,”小燕子说,“看得出,您很爱劳动。”
“非常爱劳动,”小钉子承认说,“我总爱干点什么。没什么可干的时候,我就不知道干什么,于是就干那种根本不需要干的事。这样做的结果只是乱弹琴,我还常因此挨熊呢。”
小钉子大声地抽了一下鼻子,又用手在鼻子上抹了一下。
“怎么挨熊?”小猫咪问。
“咳,就是环钻手术。”
“环钻手术是什么意思?”
“喏,就是接一顿狠揍呗。”
“咳,可怜的!”小猫咪高声说,“您最好不要做不该做的事儿啦。您最好常到我们这儿来。我们这儿总能给您找到活儿做的:修理围墙啊,换打碎的玻璃啊……”
“好,”小钉子同意了。
“您来参加我们的舞会吗?”
“可以来吗?”
“为什么不可以?不过要好好洗洗脸,好好梳梳头,就来呗。我们邀请您。”
“好,我来。谢谢。”
小猫味很喜欢小钉子说话这么有礼貌,他甚至还说了声谢谢呢。她满意得脸都有些发红,她同小燕子走到一旁,低声说:
“教育他根本不难嘛。”
“对他要多夸奖,”小燕子说,“这才对他有好处。他如果淘气,就应该说他,他要做得好,就应该夸奖,这样一来他下回就会尽量往好里做,好让人再夸奖他。此外,还应该让他学会举止文雅,要不然他老抽鼻子,你看这多不好啊。”
“他说话用的词儿也不文明,”小猫咪接着说,“脑壳啊,乱弹琴啊,挨熊啊,这叫什么词儿啊!应该给他纠正这些词儿,让他慢慢把不漂亮的词儿忘掉。”
对别人的夸奖感到满意的小钉子更热心地工作起来。人人都喜欢别人夸奖他嘛。

小钉子回来了

小钉子没有回家,这一来风筝城的居民中谁也不敢到绿城去了。有传言说,百头龙不久就要吃光女孩子,然后到风筝城来吃男孩子。时间在流逝,百头龙还没来,有那么一天早晨却有一个陌生的男孩子来到风筝城。他说他和自己的同伴们乘气球飞行过,当气球下降时他跳了伞。他着陆在一处茂密的森林里,从那以后就在田野、树林中跋涉,寻找乘气球向远处飞去的同伴们。
某些最机灵的读者大概已经猜到,这个陌生的男孩子不是别人,正是万事通。万事通没有不管不顾地回家去,而是决心要把自己的朋友们找到。
风筝城的居民告诉万事通,说几天前在绿城出现了一些男孩子,也是乘气球碰伤的。其中两个人曾经到风筝城来借锡焊烙铁,后来又同司机面包圈一道回绿城去了。万事通询问关于这两个男孩子的情况。人们向他描述了这两个男孩子的模样,说他们都穿着皮夹克,万事通马上猜到这是小螺丝和小凿子。带着嘟哝机的作家小机灵当时也在场,他听到这番谈话后证实说,那两个男孩子的确名叫小螺丝和小凿子。
万事通十分高兴。他说要马上动身去绿城,请求给他指指路。人们一听这话都愁闷起来,说到绿城去是不行的,因为那里有—个百头龙吃女孩子,更别说男孩子了。
“生活中我可是一次没见到过百头龙啊,”万事通不相信地微笑着说。
“您可不能这么说!不能这么说!”大伙都向他挥着手说道,“我们的面包圈是谁吃的?他送小螺丝和小凿子去绿城好几天了,现在也没回来呀。”
“小螺钉让谁给吞了?”别的人问,“他是到绿城找面包圈的,也没有回来嘛。多么好的一位机械专家啊!什么都会做。”
“小钉子是谁给吃掉了?”又有人问,“喏,对他虽然并不可惜,因为说真的,他是个不怎么样的小矮子,可是毕竟有谁把他吃了吧!”
万事通沉思起来。然后说道,
“科学完全不清楚存在百头龙的情况,就是说,百头龙是没有的。”
小机灵说:
“不过,科学也完全不清楚不存在百头龙的情况嘛。就是说,百头龙是可能存在的。人们既然这样说,因此,还是有点道理吧。”
“关于妖婆的事儿,人们不是也说嘛。”万事通答道。
“怎么,照您的意思,没有妖婆吗?”
“当然没有。”
“您别讲神话啦!”
“这不是神话。妖婆才是神话呢。”
万事通坚决要到绿城去,不管大家怎么劝,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没办法——大家让他吃饱,然后把他领到城郊,把去绿城的路指给他。大伙都认为他一去必死无疑,所以都同他含泪道别。
这时,大路远处该起一阵灰尘。灰尘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小矮子们四散逃去,躲在各自家里往窗外看。大伙都认为这是百头龙来了。只有万事通没害怕,仍然站在路中间。
大家很快看清了,这是三辆汽车一辆跟着一辆向城市开来。头一辆车上载着一个通红的大苹果,第二辆车上是一个熟梨,第三辆上装着五六个李子,汽车开到万事通身旁停下来,车上钻出面包圈、小螺钉和小钉子。小矮子们一看,都从家里跑出来,同面包圈和小螺钉拥抱,连小钉子也拥抱了,大家打听百头龙的事儿,当他们听说什么龙也没有,过去也没有过的时候,都惊奇得要命。
“那你们为什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啊!”大家问道。
“我们参加收获水果的劳动了。”小钉子说。
这个回答引起了所有人的微笑。
“别人也许是劳动了,至于你呀,大概一直爬围墙、砸破璃了吧!”小机灵嘲笑说。
“就不是嘛!”小钉子委屈地说,“我也劳动啦。我这个……就是说……改造好啦,就是!”
小螺钉和面包圈证实说,小钉子的确改过来了,说女孩子对他的劳动非常满意,并且因此送给风筝城的居民一大堆苹果、梨和李子。
所有的男孩子都很高兴,因为他们非常爱吃水果。
面包圈听说万事通要上绿城,于是自报奋勇开车送他。他俩很快就走了。
风筝城的居民都喜笑颜开地在街上走来走去。他们高兴的是没有百头龙,面包圈和小螺钉找到了,尤其是小钉子改好了。当然也有人不相信他改好了,于是怀疑地观察着他,怕他又要砸玻璃。过了一些时候,人们在河边看见了小钉子。他只穿一条短裤,坐在河岸上洗衣服。
“你怎么突然洗起衣服来啦?”人们问他。
“我明天去参加舞会,”小钉子说,“因此我得穿得干净些,还得梳梳头发。”
“女孩子们那里有舞会吗?”
“有啊。面包圈和小螺钉也去呢。也邀请他们啦。”
“你的意思是说,也邀请你了?”男孩子狐疑地问。
“那还用说!当然邀请了。”
“嗯!嗯!”男孩子们把头转来转去地说,“女孩子要是请他去参加舞会,这就是说,他当真改好了。谁能想得到呢!”

意外的相逢

舞会的准备工作正在热火头上。舞池旁边的乐队亭子和帐篷已经搭好。小锡管在亭子上画出最为独出心裁的花纹,别的男孩子把帐篷涂上彩虹的七种颜色。女孩子们用鲜花、五颜六色的小灯笼和小旗子把舞池点缀起来。全不知跑来跑去,指手划脚。他觉得工作进行得太慢。他喊叫着,瞎忙着,光妨碍别人。幸好,没有他每个人也都知道应该做什么。
有人出主意要在舞池四周搭长凳,可是没有木板。全不知懊丧得简直要把自己的头发揪下来。
“喂,”他喊道,“原先没有多运些木板来,现在呢,汽车又都上风筝城去了!来,咱们拆一个帐篷吧。用它做长凳。
“对!”小可能喊了一声,就拿着斧子朝最近一座帐篷跑去。
“你说的什么话呀:”小锡管说道,“搭呀搭呀,画呀画呀,现在要拆?”
“你甭管!”小可能喊道,“长凳也是需要的嘛。”
“做一个,拆另一个也不行呀!”
“你于嘛在这儿发号施令?”全不知插进来说,“咱们谁是头儿,是你还是我?说拆,那就得拆!”
这场争论不知会吵到什么程度,可是远处突然出现了一辆汽车。
“是面包圈回来啦!”大家都高兴地喊起来,“现在可以去运木板啦,不用拆帐篷啦。”
汽车开到跟前。面包圈从驾驶室钻出来。跟着他又出来一个小矮子。大家都惊奇地看着他。
“天哪,这是咱们的万事通嘛!”医生小药丸喊道。
“万事通来啦!”小慌张吼叫着。
男孩子们马上把万事通围起来,拥抱他,吻他。
“我们可算找到你啦!”他们说。
“怎么是你们找到我了?”万事通奇怪地说。“依我看,这是我找到你们啦!”
“是的,是的,对,是你找到我们了,我们以为你彻底离开我们了呢!”
“我离开你们了?”万事通又奇怪地说。“依我看,是你们离开了我呀!”
“是你跳了降落伞,我们留下了呀,”小面包说。
“你们干嘛留下呢?我不是命令大伙都跳嘛。本来应该跟着我跳,因为气球反正也飞不多久了,可你们,大概是胆怯了,害怕了吧。”
“是啊,是啊,是胆怯了……”大家点头说。
“当然是胆怯了!”全不知说,“没敢跳。谁头一个胆怯的?搞清这一点很有意思。”
“是谁?”小大概问道,“大概就是你头一个胆怯的。”
“是我?”全不知奇怪地问。
“当然是你啦!”大伙都马上喊起来,“是谁说不要跳了的?难道不是你?”
“噢,是我,”全不知承认了,“可是你们为什么听我的呢?”
“对嘛!”万事通微微一笑说,“去听他的!你们好象不知道全不知是个笨人似的!”
“瞧,”全不知摊开双手说,“闹了归齐,我成了笨人!”
“还是胆小鬼。”小糖浆补充说。
“还是撒谎大王。”小面包接着说。
“我多咱撒谎啦?”全不知惊奇地问道。
“谁说气球是你想出来的?”小面包问。
“哪儿呀,哪儿呀!”全不知摆着手说。“我什么球都没想出来过。气球是万事通想出来的。”
“谁说你是我们的头儿的?”小糖浆不放过全不知。
“我算什么头儿啊!我简直是……嗨,简直什么都不是。” 全不知辩解道。
“我们现在对你呀,呸!现在我们的头儿是万事通!”小糖浆继续喊着。
女孩子们全都听见了这番谈话,她们高声笑起来。她们看清全不知不过是个爱吹牛的人。小寒鸦和萍蓬草马上跑去告诉大家,说全不知原来是个撒谎大王,说发明气球的根本不是他,而是万事通。
蓝眼睛走到全不知跟前,瞧不起地说:
“您为什么要欺骗我们?我们相信您了,以为您真是一位聪明、正直而又勇敢的人,然而您原来是个可怜的骗子、可鄙的胆小鬼!”
她骄傲地离开全不知,走到身边已经聚拢一群女孩子的万事通那里。大伙都想看看他,听听他说话。
“请告诉我,飞在气球上的时候,地球是象包子那么大小吗?”小松鼠问万事通。
“不,不是的,”万事通答道,“地球非常大,乘气球飞得越高,地球显得越大,因为升得越高看得越广。”
“请告诉我,云彩是很硬吗,你们飞行的时候是不得不拿斧子砍云彩吗?”蓝眼睛问道。 “也不是的,”万事通答道,“云彩象空气一样柔软,因为它是由雾组成的,根本用不着拿斧子砍。”
女孩子们问万事通,气球是不是用蒸汽灌鼓的,气球是不是能大头朝下飞,他们飞行的时候气温是不是冷到了零下一千零点一度。万事通回答说,全不是的,并且问道,
“是谁对你们说了这么多瞎话啊?”
“是全不知嘛。”小兔子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大伙都向全不知转过头去,纵声大笑起来。全不知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他赶快跑了,躲到一丛蒲公英里。
“我要待在蒲公英丛里,等他们忘了这件事,我再出来,” 全不知拿定了主意。
万事通很想仔细看看绿城。蓝眼睛、小雪花和其他女孩子跟着他,把所有的名胜都指给他看。万事通仔细察看了河上的桥,又看了芦苇自来水管。自来水管和喷泉的构造使他非常感兴趣。女孩子们详细地告诉他,自来水管是怎么做的,为了让水往上流而不是往下流应该怎样修喷泉。万事通非常喜欢女孩子们这里的井然秩序和无比的清洁。他夸奖她们连街上的人行道都铺了地毯。女孩子们很高兴,都邀请万事通到家里去看看内部情况。家里和外面一样的干净漂亮。万事通在一家看到了书柜,他说等他回家以后也给自己做个书柜。
“难道您没有书橱吗?”女孩子们问。
“没有。”万事通承认说。
“那您的书放在什么地方呢2”
万事通只是挥了挥手。他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书就那么在桌上摆着,有的还在桌下,甚至在床下放着。
当然,万事通也对西瓜感兴趣。女孩子们向他谈起小稻草,万事通想同她认识一下。女孩子们把小稻草找来,介绍给万事通。万事通就向地询问自己感兴趣的一切。小稻草把自己培养各种水果和蔬菜的工作情况讲给万事通听。万事通听得非常仔细,还在记事本上写着什么。
“这是一个聪明的男孩子,”女孩子们说道,“一下子就看得出他很爱学习。”
全不知当然没有耐心待在蒲公英丛里。他时不时地钻出来,可是马上就觉得狼狈。女孩子们根本不理他,仿佛根本没他似的,男孩子却跟他纠缠不休。
“全不知是撒谎大王!”有人喊道,“全不知是吹牛专家!全不知是胆小鬼!”
“不行,看来他们还没有忘!”全不知烦恼地想道,又跑回蒲公英丛里。
过一会儿他又钻出来,刚才的事儿又重复了一遍。最后他说:
“我不再往外钻啦!要坚决。我要坚决待在这里,哪怕待到明天也行。等舞会开始的时候我再钻出来。”

和 解

大家焦躁等待的舞会第二天举行了。舞池四周是漂亮的帐篷。它们象蜜糖做的小房子似的闪着鲜艳的光芒。舞池上面拉着绳子,悬挂着五颜六色的小灯笼、小旗子。周围的树上也都挂着这样的小灯笼和小旗子。每棵树都象是一棵漂亮的新年枞树。
在点缀着鲜花的亭子的二层上是十个女孩子组成的乐队。每个女孩子都弹竖琴。这里有可以拿在手里的很小的竖琴;有放在路上的大些的竖琴,也有立在地板上的大竖琴;有一个竖琴非常大,得爬到梯子上面去才能弹。
傍晚还没到来,但是人们都已经聚集在舞池周围,等待着风筝城的客人。头—个来的是小钉子。他穿着干于净净的衬衫,洗了脸,梳了头。虽然头顶上有一绺头发象公鸡冠子似的在上翘着,但是仍然看得出小钉子很在头发上下了一番功夫。
“现在您可真是个很好的男孩子,”小猫咪对他说,“您这么漂亮干净大概自己也很舒服吧。”
“当然了,”小钉子同意说,还把衬衫拉拉平。
接着来的是小螺钉和面包圈,风筝城的其他居民也跟在他们身后陆续来了。虽然谁也没有道请他们,但他们每个人都说是为了水果的事来向女孩子们表示感谢的,并立即得到了留下来参加舞会的邀请。
全不知真的在蒲公英丛中一直坐到舞会开始。其实呢,与其说他是坐着,还不如说是躺着,直截了当地说,他是睡觉了。但是当他看到男孩子们已经开始聚集,他就钻出来,径直朝舞池走去。
男孩子们看见他就喊起来:
“啊,撒谎大王,你也来啦!喂,你来讲讲你是怎样头朝下飞的嘛!”
“喂,你来讲讲你是怎样没吃燕麦羹,却吃了云彩的!”小面包一面朝他跑一面喊。
全不知气得要命。他转回身就信步走去。男孩子们在后面冲他喊着,笑着,可是他连听都没听见。
他不择道路地走到城边,撞到一座围墙上,把前额磕出一个包。他停住脚步,拾眼一看,看见围墙上写着一行字:“全不知是傻瓜”。
“你瞧!”全不知说,“人家都开始往围墙上写我的事儿啦。”
他可怜起自己来.可怜得没法说!他把额头顶在围墙上,眼泪唰地流下来。
“咳,我多么倒霉啊!”他说,“现在大伙都嘲笑我!都瞧不起我!世界上谁,谁也不喜欢我!”
他额头顶着围墙站了很久,眼泪一直在流,怎么也止不住。突然,他觉得有人在触动他的肩头,一个温柔的声音说:
“不要哭,全不知!”
他回头一看,是蓝眼睛。
“不要哭嘛!”她又说了一遍。
全不知扭过脸,手抓着围墙,号得更响了。蓝眼睛默默地用手抚摸着他的肩膀。全不知抖着肩膀,想把她的手甩下去,甚至连腿也抖动起来。
“喏,不要,不要这么凶嘛!”蓝眼睛温柔地说,“您是个很和善、很好的男孩子嘛。您想要显得更好些,所以您就吹牛,还欺骗我们。现在您再也不这样做了吧?不了吧?”
全不知没说话。
“您说不了。您很好嘛!”
“不,我坏。”
“还有更坏的呢。”
“不,我是最坏的……”
“不对!小钉子原来比您坏。您从来没有做过他干的那种下流事儿。可是连他都终于改好了。就是说,您要想改的话,您也能改好。您说再也不那样了,开始新的生活吧。对过去事情咱们再也不提了。”
“嗯,我不了,”全不知愁眉苦脸地嘟哝了一句。
“您看这多好啊!”蓝眼睛高兴地说,“现在您要努力成为一个正直、勇敢、聪明的人,要做好事,您也就用不着考虑怎么显得好些了。对吗?”
“对,”全不知回答说。他忧郁地看了看蓝眼睛,含着泪花笑了。
蓝眼睛挽起他的胳膊,说:
“咱们到大家那里去吧。”
他们很快就来到舞池旁边。小面包看见全不知和蓝眼睛回来了,扯起嗓子喊道:
“全不知是个骗人精!全不知是个大笨蛋!”
“你讲讲你是怎么把云彩吞下肚的!”小糖浆喊道。
“不害羞,男孩子们!”蓝眼睛高声说道,“你们干嘛逗他?”
“他干嘛骗人?”小面包说。
“难道他骗你们了?”蓝眼睛惊奇地说,“他骗的是我们,可你们却没吱声,就是说,你们跟他是一伙的!”
“你们一点也不比他强!”小雪花高声说。“你们明明知道他又撒谎又吹牛,可是谁也不阻止他。谁也没有告诉他,说这不好。你们强在什么地方?”
“我们也没说我们强啊。”小面包耸耸肩税。
“你们既然不强,那就别逗他嘛!”小猫味插话说,“别人要是你们啊,早帮助他改正啦。”
小面包和小糖浆觉得没脸,于是不再逗全不知了。
小燕子走到他的身边,说:
“可怜的!您哭了吗!人家惹您啦?这些男孩子太调皮了,不过我们不让您受委屈。我们不让任何人逗您。”她走到一旁,对女孩子们低声说,“对他要温柔些。他犯了过错,为此受到了惩罚,不过他后悔了,要表现好一些了。”
“当然喽!”小猫咪接着说,“逗人是不好的。他一气之下会表现得更糟。要是同情他呢,他就会更强烈地感到不对,就会改正得更快。”
女孩子们围起全不知,对他表示起同情来。全不知说:
“我以前不愿意跟女孩子打交道,认为男孩子好,现在我看到男孩子根本不好。男孩子就知道逗弄人,女孩子却替我打抱不平。往后我要总跟女孩子们好。”

舞会上

这时,响起音乐声,大伙就都跑去跳舞。小急躁同黑头发的小寒鸦跳,万事通同小雪花跳;小唠叨同小燕子跳。还有——谁想得到呢!——医生小药丸同小肺草跳。是的,是的!小肺草也来参加舞会了。她身上穿的不是我们常见的白长衫,而是一件漂亮的、带花的连衣裙。她完全不象在医院里威风凛凛发号施令的那个严厉的小肺草了。她一只手搭在小药丸的肩上,微笑着对他说,
“您总该承认我们的治疗方法要比你们的好得多。各种各样的擦伤、刀伤、划伤、青肿、疖子,甚至于脓疮,都应该涂蜂蜜。蜂蜜是一种非常好的消毒剂,可以预防化脓。”
“我不能同意您的看法,”医生小药丸争论说,“各种刀伤、擦伤、划伤都应该涂碘酒嘛。碘酒也是非常好的消毒剂,可以防止化脓。”
“您总得同意您的碘酒是烧灼皮肤的,而用蜂蜜治疗却一点不疼。”
“我可以同意用蜂蜜治疗只对女孩子适宜,而对男孩子来说,您的蜂蜜却根本不顶用。”
“为什么呢?”
“您自己不是说用蜂蜜治疗不疼嘛。”
“那您还非得要疼不可?”
“一定得疼才行,”医生小药丸回答说。“若是男孩子爬墙,碰破了脚,就要往伤口上抹碘酒,让他记住爬墙危险,下次他就不爬墙了。”
“下次他不爬墙了,却爬上房顶,跌下来摔破头,”小肺草说。
“那我们就往他头上抹碘酒,他就会记住爬房顶也危险。碘酒具有很大的教育意义哩。”
“医生应该考虑的并不是教育意义,而是如何减轻病人的痛苦,”小肺草说,“您用碘酒却只能加重痛苦。”
“医生什么都应该考虑,”小药丸说,“当然,如果您治的是女孩子,那根本什么都可以不考虑,但是您如果给男孩子治病……”
“咱们最好说点别的吧,”小肺草打断他的话说,“简直没法同您跳舞。”
“不,是没法同您跳舞!”
“您可真没有礼貌!”
“是的,当人们对我说起这种无知的观点时,我是没有礼貌的。”
“谈出无知观点的是您!您不是医生,是不值一提的卖假药的。”
“您是……您……”
医生小药丸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在舞池中央停下脚步,嘴抽搐着一张一合,好象从水中拖出来的鱼。一对对跳舞的人撞到他身上。小肺草也被挤来挤去。她拉了拉他的袖子说,
“喏,跳吧!您怎么站下啦?咱们把大伙都妨碍了!”
小药丸挥了挥手,他俩又跳起来。开始的时候他俩默默地跳着舞,后来又争论起治疗方法了。
小面包在同萍蓬草跳舞。他们之间进行着完全另一种谈话。
“您喜欢糖果吗?”小面包问。
“很喜欢,”萍蓬草答,“您呢?”
“我也是。不过我最喜欢的是小蛋糕。”
“世界上我最喜欢的是冰激凌。”
小螺丝在同小松鼠跳舞。
“我幻想着要学会开汽车,”小松鼠说道。“我们许多女孩子都学会了,就是说,我也能学会。”
“这非常简单,”小螺丝证实说,“先要踩离合器,然后就加油……”
全不知在同蓝眼睛跳舞。不过,说全不知会跳舞只是这么一说而已。事实上是蓝眼睛一个人跳舞,全不知象只山羊似的蹦来蹦去,又是踩蓝眼睛的脚,又是不停地推搡别人。后来蓝眼睛说,
“咱们最好坐一会儿吧。”
他俩坐到一条长凳上。
“您知道吗,” 全不知说道。“我是根本不会跳舞的呀。”
“您自己说出来这可太好啦,”蓝眼睛说,“别人要是你呀,会撒一大堆谎的,会说他的腿也疼,胳膊也疼;您却老老实实地说您不会。我看,同您是可以交朋友的。”
“当然可以,”全不知表示同意说。
“我喜欢同男孩子交朋友,”蓝眼睛说道。“我不喜欢女孩子,因为她们太自以为漂亮了,也太爱在镜子前边转悠了。”
“男孩子也有爱照镜子的。”全不知说。
“您不那样吧,全不知?您不那样,对吗? ”
“对,我不那样。”全不知回答说。
他说了傻话。实际上,当没人看见的时候他常常在镜子前边转悠,想着自己的漂亮。这跟任何一个男孩子一样。
“我很高兴您不那样,”蓝眼睛说道,“咱们交朋友吧。我有一个有趣的提议。咱们互相通信吧。您先给我写信,然后我再给您写信。”
“瞧这个巧劲儿!”只会用印刷体写字的全不知想道,他很不好意思露出自己文化太低来。
“干嘛写信哪!”他慌乱地嘟哝着说,“咱们住得又不远。就这样说呗。”
“咳,您可其无聊,全不知!什么事儿您都不愿意为我做。要知道,接到来信这是多有意思的事儿呀!”
“那好吧,”全不知同意了,“我写信。”
天色不久就黑了。几百盏五颜六色的小灯笼突然亮起来。树木上、帐篷上都有小灯笼在闪耀。有的地方,小灯笼藏在树下的草丛里,使人觉得仿佛是草丛本身发着神奇的光。亭子上部是乐队,它的下部拉起一个漂亮的天蓝色帷幕。帷幕突然拉开了,大伙看到帷幕后面的舞台。
女诗人美花朵走上舞台喊道,
“静一静!静一静!音乐会现在开始。请注意!”
大伙都坐在长凳上,准备看节目。
“请注意!”美花朵接着喊道,“第一个表演的是我。我给大家朗诵自己新写的关于友谊的诗篇。”
男孩子们和女孩子们大声鼓起掌来。掌声一停,小弦琴就把指挥棒一挥,乐队演奏起来,美花朵于是在音乐声中开始朗诵关于友谊的新诗。这首诗如同美花朵写的全部诗篇一样的美好,它结尾的诗句是,
“我们大家都要友好,
要把友谊巩固牢!”

受到大家欢迎的诗朗诵之后,由舞蹈家开始表演。十三名女孩子,穿着带飘带的五颜六色的漂亮连衣裙,跳了各种舞蹈,其中最好的是“萝卜舞”。观众长时间地鼓着掌,喊着好,直到又把“萝卜舞”重跳了两遍。在舞蹈之后表演的是风筝城男孩子的合唱团。合唱团演唱了好几支歌。
合唱团刚一下台,小弦琴就离开乐队,顺着一根柱子从二楼滑下来,他爬到舞台上喊道:
“到我这儿来,弟兄们!到我这儿来!”
万事通、小急躁、医生小药丸和万事通的其他同伴都上了台。
“请注意!”小弦琴喊道,“现在,由花城男孩子合唱团演出。”
他吹起长笛,男孩子们就齐声唱起诗人小花朵写的关于蝈蝈的歌曲:

一只蝈蝈伏在草丛下 
完全象根小黄瓜, 
它浑身是绿的呀, 
浑身是绿的呀。 

它只吃小草, 
连甲虫都不碰一下, 
还同苍蝇要好哪, 
还同苍蝇要好哪。 

突然来了一只青蛙, 
挺着吃不饱的大肚子 
它把蝈蝈吃下去啦, 
把蝈蝈吃下去啦。 

这样的结果呀, 
这样的结果呀, 
蝈蝈可没想到哇, 
蝈蝈可没想到哇! 

这首曲子是如此的悲凉,连歌手们自己在唱到最后时都忍不住痛苦地哭起来。所有的人都为被贪吃的青蛙吃掉的蝈蝈感到惋惜。泪水象小溪似的从他们眼中流出来。
“多么好的蝈蝈啊!”小慌张抽搭着说。
“谁都不碰一下,还同苍蝇要好哪,”小急躁说。
“青蛙却因为这个把它吃啦!”小螺丝补充说。
只有万事通没哭,他安慰同志们说:
“不要哭啦,弟兄们!青蛙没吃蝈蝈。这不对。它吃的是苍蝇。”
“反正……”小螺丝抽搭着说,“对苍蝇我也可惜。”
“干嘛可惜苍蝇啊!苍蝇只能让人讨厌,还能传播传染病。为苍蝇哭鼻子,可真有你们的!”
“我根本不是为苍蝇哭鼻子,”小唠叨说,“我不过是想起了咱们在家唱这首歌的情景。”
这时候,全不知突然大声哭起来,使得大家都惊奇地止住啼哭来安慰他。大伙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大声哭,全不知却仍然哭着不回答。后来,他抽抽搭搭地说:
“我想破……我想破……我想破褂子啦!”
“这是怎么回事?”大家奇怪地问,“早也没想,晚也没想,却突然之间想起来了!”
“就是嘛!”全不知任性地说,“我在这儿,破褂子可是还在家里呢!”
“你的破褂子离开你也丢不了的。”小急躁说道。
“不对,丢得了的!我知道他也想我,破褂子是我最好的朋友,可咱们坐气球走的时候我甚至没有同他告别。”
“你为什么没有告别呢?”
“我跟他吵架了,不愿意告别。咱们飞走的时候,他一直看着我,朝我挥手,可我却故意扭过脸,不想着他。当时我为能坐气球飞上天感到很骄傲,可是现在,这个……这个……却在折磨我。它是什么来着?……”
“是良心吗?”医生小药丸提醒说。
“就是,就是,弟兄们,就是良心!假如我同他告别了的话,我会轻松些的。弟兄们,等咱们回到家,我去跟破褂子和好,还跟他告别。”
“等咱们回去呀,应该问好,而不是告别,”万事通说。
“都一样,我先告别,然后再问好,一切就都好啦。”
“朋友们,咱们是该回去了,”小弦琴说,“全不知想回家啦。”
“是的,弟兄们,我也该回家了,”小药丸说道,“我不在期间,花城可能有人生病的,却又没人给治。”
“好吧,蹓跶的时间不短了,”万事通说,“早晚也得回家嘛。明天就动身。”
舞会结束了。蓝眼睛走到全不知跟前。
“我们就要同你们分别啦,”她悲伤地说道。
“是啊……”全不知低声答道,“我们该回家了。”
“您在我们这儿待的时间太短了。”
“我很想再待一些日子,可是又想回家。”全不知低下头说。
蓝眼睛寻思了一阵,然后说道:
“当然,您正经该回家啦。您家里的朋友大概正在挂念着您。您没有忘记自己的朋友,这是很好的。”
他俩默默站了一会儿。全不知想说点什么,可是嗓子不知为什么发紧,说不出话来。他眼睛向下看着,用鞋跟抠着地,不敢看蓝眼睛。他怕蓝眼睛会看到他的眼泪。后来他俩抬起头。他们的目光遇到一起。
“您想让我缝个口袋给您路上用吗?”她问道。
“想。”

第二天,万事通和他的同伴们动身了。他们决定徒步旅行。气球破了,很难修复,而且没有顺风。万事通手拿指北针走在最前面,他身后是医生小药丸,跟着的是小螺丝和小凿子,然后是其他男孩子。全不知走在最后。
每人背上都背着一个口袋。口袋是女孩子们给他们缝的。口袋里装着路上吃的包子,还放着花城所没有的各种水果、蔬菜和花草的种子。小糖浆的每个衣兜里放着一粒西瓜籽。
全体女孩子都出来送男孩子。不少人哭了。
“不要哭,”万事通对她们说,“以后我们再做一个气球飞到你们这儿来。”
“春天苹果树开花的时候来吧!”女孩子喊道,“我们这儿春天可漂亮啦。”
女孩子在市郊停下来,男孩子就沿着草丛和野草中的小径向前走去。
“再见啦!再见啦!”女孩子们一边喊着一边挥手。
“再见!”男孩子们答道。
蓝眼睛默默地挥着手。
男孩子们不久就走出很远,只能勉强听到女孩子的喊声。
“全不知!全不知!”蓝眼睛突然喊道。
全不知转回身。
“信,全不知!信!”
全不知点着头,挥起帽子。
“他听见啦!”蓝眼睛高兴了。
旅行家们不久就变成了勉强可辨的小点,接着在道路转弯的地方完全消失不见了。女孩子各自走回家去。她们都很不痛快。

返 回

万事通和他的同伴们在田野森林中跋涉了好多天,终于返回故乡。他们在一个高坡上停下来,面前已经可以看到显露出全部美姿的花城。夏季已快结束,街上开放着最好看的鲜花:白色的菊花、红色的大丽花、五颜六色的江西腊。所有的庭院里都闪耀着漂亮的、象螟娥一样的蝴蝶花。火红的旱金莲在菜园、在屋墙上缠绕着,甚至盛开在屋顶上。微风送来木犀草和母菊的馨香。
万事通和他的同志们高兴得互相拥抱起来。
没过好大工夫,他们已经走在故乡城市的街道上了。各家各户的人都从房里跑出来、望着我们的旅行家。由于长时间的旅行,万事运和他的朋友们都晒得很黑,一开始谁也没有认出他们。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弟兄们,这是万事通嘛!瞧,他走在最前面!”
于是,四面八方都响起喊声:
“瞧,那是医生小药丸!还有猎人小子弹,还有小慌张,还有小面包!”
居民们高兴了,他们喊道,
“乌拉!”
当万事通和他的同伴们拐到风铃草大街的时候,你看那个场面啊!这里的人都是他们的邻居和熟人。小矮子们挤满了整条街道。男孩子们拥抱着,吻着大无畏的旅行家,女孩子们把雏菊花瓣撤满全街。
突然从什么地方跑来一只小狗。
它汪汪叫着,围着猎人小子弹蹦跳,舔他的手。
“弟兄们,这是我的布利卡啊!”猎人小子弹喊道,
邻居们说,在男孩子们乘气球飞走以后不几天,布利卡就回到家来。所以大家都认为小子弹和他的同伴们已经死了,谁也没有指望还会看到他们活着。
小子弹抱起布利卡亲它。 “呵,你真是我忠实的好狗啊!”他说,“这么说,你没有死啊?我却多么为你痛惜啊!”
这时,街头又来了一群小矮子。最前边跑的是诗人小花朵。
“诗!”大家喊道,“马上就要念诗啦!”
女孩子们响亮地鼓起掌。几个男孩子不知从什么地方运来一只空桶,把它底朝上摆到街道中心。
有人喊道:
“小花朵,站上去,念诗吧!”
人们搀着小花朵的胳膊,帮他爬上大桶。小花朵思索片刻,咳嗽几声,然后向万事通和他的同伴们伸出一只手,感情充沛地念起他站在桶上即兴做出的诗: 我们热烈欢迎旅行家!
他们曾乘坐大气球出发,
他们回来了——乌拉!——
他们没有气球啦。 “乌拉——!”小矮子们从四面八方喊起来。
小花朵立即披人从桶上拉下来。男孩子们用手把他往家抬,女孩子们在后面跑着,往他身上抛撒雏菊花瓣。
小花朵由于这首诗而大受赞扬,仿佛是他自己完成了这次漂亮的旅行。
我们勇敢无畏的旅行家们打开便门,向他们那座已经空了多日的房子走去。街上只剩下全不知一个人。他悲伤地望看逐渐走远的人群,然后四下看了看,仿佛在寻找什么人。街上已经完全空寂下来。人们都象被风刮跑了。全不知的目光变得更加悲伤,但在这时,他看到街对面的围墙阴影里有一个小小的人影,正站在那里,张着嘴,大睁着眼睛望着他。
“破褂子!”全不知认出了自己的朋友,高喊一声,向前伸出双手。
破褂子高兴得一声尖叫,向全不知跑来,全不知也迎面跑去。朋友二人的额头差点儿撞在一起.他俩在街当中停下脚步。破褂子自豪而友爱地看着已成为著名旅行家的朋友,全不知则挂着歉意的微笑看着破褂子。他俩互相端详着站了很久,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后来,他俩紧紧拥抱在一起,眼泪唰地流下来。
瞧这样的相逢! 万事强和他同伴们的著名旅行就到此结束了。花城的生活仍和以往一样进行着……啊,不,不能说和以往完全一样。
自从勇敢的旅行家们回来以后,城里光是谈论他们。全体居民,男孩子和女孩子们,每天晚上都到万事通的房子里来,听旅行家讲自己在绿城生活的故事。
小面包喜欢回忆女孩子请他吃了些什么可口的小蛋糕,小糖浆则夸耀自己喝了多少加糖浆的汽水。万事通给大家讲芦苇做的自来水管、讲喷泉、讲女孩子们造了一座多么美妙的桥,还讲她们种了多么大的西瓜。这时,小糖浆总要把西瓜籽从衣兜里掏出来说,
“这颗籽可以酿出好几桶糖浆,谁想得到呢!”
小可能和小急躁最爱讲的是他们同女孩子收获水果的情况。小螺丝、小凿子就讲机械化、讲他们的朋友面包圈,讲家里什么都用按钮控制的机械发明家小螺钉。小子弹最喜欢回忆他在医院治病的情形,说小肺草是一位极出色的医生,她把他那只脱臼的脚治得非常好,现在他不仅能走,还能跑,甚至于能蹦。小子弹甚至还用一只脚,就是脱过臼的那只脚跳了几跳作为证明。
大伙都讲了跟女孩子的友谊。就连以前难得听他说句话的小沉默也说道,
“说真的,弟兄们,以前我根本没想到跟女孩子也能象跟男孩子一样要好。”
“你最好别吭气,”全不知说,“我就没看见你在那儿同谁要好了。”
“那你要好了吗?”女孩子们问他。
“我跟蓝眼睛要好!”全不知自豪地回答说。
“谁信你的呀!”小图钉说道,“为了你的朋友破褂子跟女孩子要好,你不是还同他吵了架嘛。”
“没有的事!我跟破褂子已经和好了,我往后永远同女孩子好。”
“为什么以前不跟女孩子好呢?”小母菊问道。
“我以前太蠢了。我怕同女孩子打交道,别人会来逗我。”
“往后你也会怕的。”小准星说。
“不。现在我懂事啦。我同你好,你愿意不?谁要是笑话咱们,让他额头吃我一拳。”
“谁希罕你为了我去跟人打架呀!”小准星答道。
“不,我不会打架的。对嘲笑不加理睬就是了。”
全不知同小准星要好了,打那以后,他一看见有人欺侮女孩子,就走过去说:
“你干嘛欺侮女孩子?你当心,别让我再看见这种事!咱们这儿可没有欺侮女孩子的规矩。”
因为这个,女孩子开始尊重他,说全不知根本不是坏孩子。对于全不知受到夸奖,别的男孩子当然很羡慕,他们于是也开始保护女孩子。花城里真的没有欺侮女孩子的规矩了。要是发生了哪个男孩子对女孩子动拳头,或者哪怕只是说句气人话的事儿,大家伙就都笑他,说他是没有教养的粗野人,是连品行端正的起码规矩都不知道的不文明的傻瓜。
如今,当女孩子想同男孩子玩的时候,谁也不赶她们了,相反的,总是让她们玩。
不久,万事通想在花城架设芦苇自来水管道,修几个喷泉,开头哪怕一条街修一个也好。此外,他还提议在黄瓜河上造一座桥,以便可以走着过河到树林里去。女孩子同男孩子一样参加了劳动。从早晨到中午大家都造桥、架设自来水管、修建喷泉。下午就去玩——有的玩“沾人儿”,有的捉迷藏,有的踢足球,有的打排球。
只有全不知很少参加游戏。他说:
“我现在可没有工夫玩儿。我念书吭吭吃吃,写字只会写印刷体。我一定要学会把字写漂亮。我自己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全不知不去玩“打棒”,不去踢足球,而是坐到桌旁看书。他每天看一小页,当然这也有很大的益处。有时候他看两页:把今天的和明天的都看完。看完书,他就拿出练习本写字。他写的已经不是印刷体,而是手写体了,不过一开始写得不怎么好看。开始的时候,他的练习本上写的不是字母,而是一些歪七扭八的道道,可是全不知非常用心,逐渐学会写出漂亮的字母了,大写和小写的字母全都写得漂亮了。他的墨点却要糟糕得多。
全不知常把练习本弄上墨点。而且,一弄上墨点,他就马上用舌头一舔。因此,他的墨点都抱着一条长尾巴。全不知管这种带尾巴的墨点叫作彗星。几乎每页纸上都有这种“彗星”。不过,全不知没有灰心,因为他知道耐心和劳动能帮他把“彗星”也摆脱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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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舍得想象力才能看得懂…

很简单的故事,用很多想象力么:)

有很多陪图说, 真是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