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解析一度被当作贵族时髦流行着,可能心理学也正因此暴起。
作为对人心理的解析,梦的解析一直无法被忽略,虽然梦在实际中更是一种思维的延续而非自主而生的思维,但由于它的特殊性,思维发展的流程在此可以更简明得看到,影响思维发展的 环境们也更 明显。
另外,著作的作者西格蒙德·弗洛伊德。人们 对 爱因斯坦的 一个评价是把他和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对世界的影响并列起来。 /:^]
不管怎么样,梦的解析给自己的影响很有意思,一段内容也记不住却一直被影响。
梦的解析一度被当作贵族时髦流行着,可能心理学也正因此暴起。
作为对人心理的解析,梦的解析一直无法被忽略,虽然梦在实际中更是一种思维的延续而非自主而生的思维,但由于它的特殊性,思维发展的流程在此可以更简明得看到,影响思维发展的 环境们也更 明显。
另外,著作的作者西格蒙德·弗洛伊德。人们 对 爱因斯坦的 一个评价是把他和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对世界的影响并列起来。 /:^]
不管怎么样,梦的解析给自己的影响很有意思,一段内容也记不住却一直被影响。
弗氏原序(第一版)
我尝试在本书中描述“梦的解析”;相信在这么做的时候,我并没有超越神经病理学的
范围。因为心理学上的探讨显示梦是许多病态心理现象的第一种;它如歇斯底里性恐惧、强
迫性思想、妄想亦是属于此现象,并且因为实际的理由,很为医生们所看重。由后遗症看
来,梦并没有实际上的重要性;不过由它成为一种范例的理论价值来看,其重要性却相对地
增加不少。不管是谁,如果他不能解释梦中影像的来源,那么他也极不可能会了解恐惧症、
强迫症或是妄想,并且不能借此给病人带来任何治疗上的影响。
不过形成本论题的重要性的原因亦应为本著作无法完全负责的原因——这本书里常常有
许多失落的线索,以致我的论述常常不得不中断;其数目不亚于梦的形成和那比较容易被了
解的病态心理问题两者间所存在的许多相关点。关于这些问题,我不拟在此书中加以讨论,
不过如果时间和精力允许,并且能够得到更多的资料,那么我以后将陆续地加以探讨。
造成发表本书困难的另一个原因是那些运用来说明“梦的解析”的材料的特殊性。在阅
读本书时,大家自然会明白为什么那些刊载于文献上,或者来源不明的梦都能够加以利用。
只有本人以及那些接受我心理治疗的病患的梦才能够有资格被选用。我放弃病人的梦不用,
因为其梦形成的程序由于现存的神经质特征而有不必要的混杂。不过在发表自己的梦时,我
又不可避免地要将许多私人的精神生活呈露在众人面前——超过我所愿意做的,或者可以
说,超过任何科学家发表其论述时所要牵涉到的私人事情(当然在诗人就不一样)。这是我
的痛苦,但却是必要的;与其完全地舍弃了提供对这心理学上发现的证据,我宁可选择后
者。但自然的,我无法避免以省略或以替代品来取代我的一些草率行为。然而这么一来,它
的价值就减低了不少。我只希望读者能设身处地站在我的困难立场上想一想,多多包涵;另
外,如果有谁发现我的梦涉及他时,请允许我在梦中生活有这自由思想的权利。
弗洛伊德(1900年)
第一章 一九○○年以前
有关梦的科学研究
●注:由于本书第一章 只是对本书所作概括介绍、且所占篇幅太多,又非弗氏本人之论
著,故此章采布利尔(译者注:有系统地将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介绍入美国者,当数布利
尔为第一人。)之节译英文本,只将有关以后读者对本书了解所需之大纲译出。毕竟正如本
人所说:“大概通常读者没有人愿意花那么多精力与时间去了解所有古今对梦的所有人不同
理论吧!”
以下即布利尔对这六万言的第一章 所作的节译:
科学问世以前对梦的观念,当然是由古人本身对宇宙整体的观念所酝酿而成的,他们惯
于将其精神生活投射于一假想之外在现实。而且,他们所看的梦端视白天醒来后所残留的梦
相,而这方面的记忆较之其他精神内容,当然变得陌生,且不寻常,仿佛是来自另外一个世
界。但我们也千万不要以为这种视梦为超自然力的理论今日已不再存在。事实上,今日不只
是那些深信怪力乱神的神话、小说者,仍执著于被这科学飓风横扫过所残存的鬼神之说,就
是一些社会中佼佼者,尽管他们在某些方面嫌弃过分的感情用事,但他们的宗教信仰却仍使
他们深信神灵之力确实是这种无法解释的梦现象的原因,某些哲学派如Schelling也深信古
来相传的神力对梦的影响,而对某些思想家而言,梦的预卜力量也仍无法完全抹煞。尽管科
学家们已清楚地意识到这类迷信的不可信,但所有这些纷纭不一的歧见之所以仍会存在,主
要还是因为迄今心理学方面的解释仍不足以解决积存盈库的梦之材料。要想将有关梦的科学
研究历史作一整理实在是一大难事,因为有些研究在某段时期确实十分有价值,但到目前为
止却仍不能在一特定的方向有真正的进展,俾能使此后的学者按已证实的成就而继续发展下
去,每位学者总得对同一问题从头开始重新整理而仍无法突破这解不开的结。如果要我将这
班学者按年列出他们各家的说法,我将很难对目前我们对此问题的看法作一清晰而中肯的交
代,因此我宁可按其学说的内容分别讨论,而不以作者来分类,并且由手头上所整理到的资
料举出各种不同的梦问题来介绍各种不同的解析。然而由于资料是如此地分散而难见于各种
不同的文献,我只好要求读者对我目前所作的整理不要作太多的挑剔,毕竟我已尽量努力避
免漏掉任何基本上的事实或观点。
在日后德文的增版中,弗洛伊德又有以下的增补:
在这第二版的问世,我未对这方面文献的整理有所增补,是有其理由的。也许读者对此
会有所不满,但我却决心如此。在第一版时,我耗尽心血地在开宗明义第一章 里对以往的文
献作整理,而我发觉这次如果在此再有所增补,将不见得能有多大助益,因为事实上,这两
版相隔的九年之间,无论是文学上或实际论著上,对梦的研究并无任何新颖的卓见。自从我
第一版的《梦的解析》问世以来,从来无人问津,那些所谓“梦的研究学者”更完全忽略了
我的见解,而只是一味地表现出他们那种难以接受新观念的“食古不化”与“故步自封”,
正如法国讽世小说家AnatoleFrance(1844—1924)的“Lessavantsnesontpascurieux”如
果在科学研讨上也有报复的权利的话,那么这回也该轮到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忽略掉他们在
我这书出版以后所发表的心得。在杂志上出现的有关这方面的少数研究也总是充满对我的错
误看法与缺乏了解,因此我对那些针对这书所发的批评所作的辩驳是——他们最好再重读我
的书,或者应该说他们才是应该好好读我的书的人。
在一九一四年德文第四版问世时,也就是我(Brill自称)的英文译本第一版问世一年
后,弗氏又加了如下数语:
最近,这种情形显然已有改观,我这部《梦的解析》所作的贡献已不再受人忽视。但这
种新情况使我更难作整理,《梦的解析》一书已引起一系列的新事端与问题,而作者也曾以
各种不同的方式解释说明过,但在我未能架构出整套理论来反驳他们以前,我无法在本章加
添任何新的补注。不过,将来若有任何卓越的文献出现的话,我一定会在以后的版本内附加
上去的。
第二章 梦的解析方法
一个梦的分析
本书的开场白即已标出我在梦的观念所受传统看法之影响。我主要想让人们理解“梦是
可以解释的”,而已经讨论过的那些对梦的解释所作的贡献,其实不过是我这份工作的附加
物。在“梦是可以解释的”这前提之下,我立即发现我完全不同于时下一般对梦的看法——
(事实上几乎所有梦的理论,仅除了休奈尔的以外),因为要“解释梦”即是要给予梦有个
“意义”,用某些具有确实性的,有价值的内容来作“梦”的解释。但,就我们看得出的、
梦的科学理论一点也帮不了梦的解释。因为,第一:根据这些理论,梦根本就不是一种心理
活动,只是一种肉体的运作,透过符号以呈现于感官的成品。外行的意见一直是与此相反
的。它们强调梦的动作是完全不合逻辑的。可是它们虽认为梦是不可理解的,是荒谬的,但
却仍无法鼓足勇气地否认梦是有任何意义的。由本能的推断,我们可以说,梦一定有某种意
义的,即使那是一种晦涩的“隐意”用以取代某种思想的过程。因此我们只要能正确地找出
此“取代物”,即可正确地找出梦的“隐意”。
非科学界一直在努力地以两种完全不同的方法,试图对梦作一番解释。第一种方法是将
整个梦作一整体来看,而尝试以另一内容来取代,此法其实就某些方面看来,是利用“相
似”的原则,而且有时相当高明。这即是“符号性的释梦”。但这种方法在处理上看来极不
合理、极端荒谬的梦时,一定是非常吃蹩的。圣经上约瑟夫对法老的梦所提出的解释,便是
一个例子。“先出现七只健硕的牛,继之有七只瘦弱的牛出现,他们把前七个健硕的牛吞噬
掉”,就被解释为暗示着“埃及将有七个饥荒的年头,并且预言这七年会将以前丰收的七年
所盈余的一律耗光”。大多数有想象力的文学作家们,所编造出来的梦多是应用此种“符号
性的释梦”。因为他们就用我们一般人在梦里所发现的那份“相似”来把他们的想法表现出
来〔1〕。
主张“梦是预言未来的观念”者,即利用“符号释梦法”来对梦作一番解释,由其内
容、形式加以臆测未来。要想介绍如何使用“符号释梦法”,那当然是不太可能的。解释之
正确与否仍只是一种主观的推测及直觉的反应,也因此,释梦才被认为只是属于一些天生异
禀之佼佼者所具的专利〔2〕。
而另一种释梦方法,却完全放弃以上那种观念。这种方法可称之为“密码法”,因为这
种方法是——视梦为一种密码,其中每一个符号,均可按密码册一般,用另一已具有意义的
内容,一个个予以解释。举例而言,我梦到一封“信”和一个“丧体”等等,于是我查了一
下那“释梦天书”,于是我发现“信”是“懊悔”的代号,而“丧体”是“订婚”,然后,
我再于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各意义间寻求其中联系之经纬,编织出对将来所作之预示。在
Daldis的Artemidoros所作的释梦作品里,我们也可找出类似这种“密码法”的方法
〔3〕,但在释梦时,他不只注重梦的内容,连作梦者的人格、社会地位均列入考虑范围,
因此同一个梦的内容,对一个富人、已婚的男人或演说家与穷人、独身者、贩夫走卒是完全
不同意义的。此法的主要特点就在于视梦为一大堆片段的组合,而须就每片段个别处理。所
谓纷乱的、矛盾的、怪诞离奇的梦,就只有用这方法来对付了〔4〕。
以上所介绍这两种常用的释梦方法的不可靠性当然是明显的。就科学的处理来看,“符
号法”在应用上有限制,不能广泛适用于所有的梦。而“密码法”之可靠性又取决于每一件
事物之“密码代号”是否可靠,而事实上密码的确实性又根本没有科学性的保证。因此,人
们很容易同意一般哲学家与精神科医师的看法,而斥责这一套梦的解释为一种幻想〔5〕。
然而,我本身却持另一种看法。我曾经不只一次地被迫承认:“的确,古代冥顽执拗的
通俗看法竟比目前科学见解更能接近真理”,因此,我必须坚持梦的确具有某种意义,而一
个科学的释梦方法是有可能的。我之探求此种方法即循以下途径:
几年来,我一直尝试着找寻,对几种精神病态——如歇斯底里性恐惧症、强迫意念等的
根本疗法。事实上,当我听到约瑟夫、布劳耳那段意义深长的报道——“视此种病态观念为
一种症状,而尽其可能地在病人的以往精神生活中,找出其根源,则症状即可消失,而病人
可得复原”,再加上以往我们其他各种疗法的失败,以及这些精神病态所显示的神秘性,才
使得我不顾重重的困难,开始走上布劳耳所创的这条道路,而一直到我能在这条绝径上,拓
展出一番新天地。将来我将在其他地方再另行详细补述我这套方法的技巧、形式及其所达成
之成果。而就在这精神分析的探讨中,我接触到了“梦的解释”这问题。在我对病人要求将
他有关某种主题所曾发生过的意念、想法通通告诉我时,就牵涉到他们的梦,也因此使我联
想到,梦应该可以将它利用来作为由某种病态意念追溯至昔日忆间的桥梁。而第二步就演变
成,将梦本身当作一种症状,而利用梦的解释来追溯梦的病源,而加以治疗。
为了这样做,病人方面需有某些心理准备。要再三地叮咛病人,注意自己心理上的感
受,而尽量减少心理上习惯地对这些感受所曾引起的批判,为了能达到这目的,最好能使病
人轻松地休息于榻上,闭上双眼〔6〕,而严格地遵守决不容许任何心内所浮现出来的批
判,来抹煞一丝一毫的感受,并且使他了解,精神分析之成功与否,将取决于他本身之能否
将所有涌上心头的感受,完全托盘说出,而不因为自己觉得那是不重要、毫不相干、甚或愚
蠢的,而不说出。他必须对自己的各种意念,保持绝对公平,毫无偏倚。因为一旦他的梦、
强迫意念或其他病状,无法理想地被解决时,那就是因为他仍容许本身的批判阻滞了它的道
白。
我曾注意到,在我的精神分析工作中,一个人在“反省”时的心里状态与他自己观察自
己的心理运作过程,是完全不同的。“反省”通常较专心作“自我观察”,所需的精神活动
较大,当一个人在反省时,往往愁眉深锁、神色凝重,而当他作自我观察时,却往往仍保持
那份悠闲飘逸。这两种情形,均须个人集中注意〔7〕,然而一个正在反省的人,却须利用
他的批判能力,用来拒斥某些一旦浮现到意识境界曾使他感到不虞意念,以阻止它继续在其
心理中进行,而其他有些观念,甚至在未达到意识境界,仍未为他本身所察觉前即已杜绝。
但是,“自我观察”却只有一个工作——抑制本身的批判力。而如果他能成功地做到这点,
那将有无数的意念想法,能丝毫不漏地,浮现到意识里。而借着这些,本不为自我观察者所
觉察的资料,我们就可能对这些精神病态意念作一解释,同样地,梦的形成也可由此作一合
理的解释。可以看出来的,这样产生的精神状态,就精神能量(流动注意力)的分布而言,
颇似人们入睡前的状态。以及催眠状态在入睡前,由于某种批判能力的松懈,使得不希望的
意念,涌上心头,而影响了我们意念的变化。由于这种松懈,我们均习惯地称之为“疲
乏”,而这涌现的不希望的意念,往往变化为视觉或听觉上的幻象〔8〕。但在梦或病态意
念的分析时,这些变化为幻象活动的,均被故意地或熟练地废弃,而将这些精神能量(或只
是部分地)予以保留,用来专注于追溯这浮现到意识的不希望的意念,究竟来自何种意念。
(在入睡前,这种意念已转为幻象,而在自我观察中,则仍以“意念”存在。因此不希望的
意念可由此而蜕变成某种希望的意念。)
然而大多数人均发现对“自由浮现的意念”,要采取这种态度,仍有相当困难,这种
“批判”的扬弃,实在很难做到。不合希望的意念,往往很自然地会引起强大的阻力,而使
这意念无法浮现到意识层。然而,如果参照我们伟大的诗人席勒所说的话,我们就会发现文
学的基本创作也正需此种类似的功夫。在他与哥尔纳的通信中(感谢OttoRank的整理,才
有这份信件的发现),席勒对一位抱怨着自己缺乏创作力的朋友,作如下的回答:“就我看
来,你之所以会有这种抱怨,完全归咎于你的理智加在你的想象力之上的限制,这儿我将提
出一份观察,并举一譬喻来说明。如果理智对那已经涌入大门的意念,仍要作太严格的检
查,那便扼杀了心灵创作的一面。也许就单一个意念而言,它可能毫无意义,甚至极端荒唐
的,但跟随着而来的几个意念,却可能是很有价值的,也许,虽然几个意念都是一样的荒
谬,但合在一起,却成了一个甚具意义的联系。理智其实并无法批判所有意念,除非它能先
把所有涌现心头的意念一一保留,然后再统筹作一比较批判。就我看来,一个充满创作力的
心灵,是能把理智由大门的警卫哨撤回来,好让所有意念自由地,毫无限制地涌入,而后再
就整体作一检查。你的那份可贵的批判力(或者你自己要称他作什么),就因为无法容忍所
有创造者的心灵的那股短暂的纷乱,而扼杀了灵感的泉涌。这份容忍功夫的深浅,也就是一
位有思想的艺术家与一般梦者的分野。因此,你之所以发现毫无灵感,实在都是因为你对自
己的意念批判得太早、太严格。”(一七八八年十二月一日的信)
其实,席勒所谓的将大门口的警卫哨撤回来所做到的非批判的自我观察,绝不是困难的。
大多数我的病人,多能在我第一次的指导后,即能做到,而我自己如果把闪过我心头的
所有念头一一记下,我可以很轻易地完全做到。这种批判活动,所耗的精神能量日减,自我
观察的能量便能日增,当然,这情形尚待取决于人与物之间所耗的注意力多少而定。
由这方法应用的第一步骤告诉我们,一个人无法对整个梦作为集中注意的对象;只能够
就每小部分逐一检释。如果我对一个毫无经验的病人发问:“这个梦究竟与你有甚关联?”
十之八九,他根本无法看出什么眉目的。首先,我必须替他把梦作一套剖析,然后再使他就
各片断,逐一地告诉我在这一段里面究竟隐藏着哪些有关的意念。在这最重要的步骤里,我
所采用的释梦方法与通俗的、以前的、野史记载的那种“符号释梦法”不太一样,而与前述
的第二种方法“密码法”较为相近。与这相同的,我也是用片断、片断地,而非就整体地来
研讨,同样的,我也视梦为一大堆心理元素的堆砌物〔9〕。
在我对“心理症”的精神分析所作的作品中,曾提出不下一千个梦的解释,但我在此介
绍释梦的理论和技巧时,并不拟利用这些材料。因为一般人,可能认为由这病态的梦所作的
解释并不足以推广适用到普通正常人的梦。而且我还另有一个理由,因为所有这些梦的主
题,往往脱离不了这些引起其心理病态的病根。因此这种梦每个都须有很长的附加说明,以
及有关其心理症的性质及病源的研究报告,这些都将是极端不寻常,而与梦的本质,将有甚
大的出入。相反地,我的目的是——希望能找出一条路,借着梦的解释来解决“心理症”的
病人心理上更棘手的问题。然而,我手头上所收集的梦,大半均是此类“心理症”病人的
梦,如果要我舍弃这些材料不用,那我就只剩下一些健康的朋友偶尔于闲谈中提及的梦或一
些我在“梦生活”的演讲所已经举过的例子而已。然而,很不幸地,这些梦我又都无法作真
正的分析,以寻求其真实的意义,因为我的方法比起通常的“密码法”较难些,密码法只要
将内容对照那已确立的《密码代号簿》。而我,相反地,认为同样的一个梦对不同的人、不
同的关联将有不同的意义。所以,最后我只有用我自己的梦——一种为几近正常的人所做的
梦,而其内容的解析较丰富,而且方便,并可与每日生活,本能寻出一较清楚之关系。当
然,在此我曾遭遇到究竟自我分析的真实性可靠到什么程度的问题,而且这种分析之有不确
定性,也几乎是无可否认的。但就我自己的判断,自我观察总是较观察别人来得真切些,同
时这样做可顺便看出究竟用自我分析的方法,可完成多少“释梦”的功夫。当然,在我自身
内在方面,仍有很多需要克服的困难,每个人总是对暴露出自己精神生活中的细节,有相当
的不情愿,同时也担心旁人对它的误解所生的影响。然而一个人必须能超越这些顾虑。德尔
贝夫曾说过:“每一个心理学家必须有勇气承认自己的弱点,如果那样做他认为会对困难的
问题有所助益的话。”而且我相信,读者们能由于这心理问题的解析所带来的兴趣,而原谅
我所犯的轻率。
因此我拟在这里举出一个我自己的梦,来说明我的释梦方法。每一个这种梦均须有一套
“前言”,所以我想请读者先生们,先要能把我的兴趣,暂时当作自己的兴趣,集中精神于
我身上,甚至包括我生活上的一些繁琐细节。因为这种转移,将是探究梦的隐意所必须具有
的兴趣。
前言
在一八九五年夏天,我曾以“精神分析”治疗一位与我家素有交情的女病人,由于不时
担心着万一失败将会影响我与她家人的友谊,而使我倍感棘手。但很遗憾的,她在我手中的
治疗经过并不太顺利,我只能使她不再有“歇斯底里焦虑”,但她生理上的种种症状并未能
好转。那时我尚未确知“歇斯底里症”治疗的标准,因此我以为有更好的办法,所以就提出
了一个更彻底但不见得能使患者接受的“办法”,结果在患者的不同意下我们中断了治疗。
有一天我的同事奥图医生拜访了这患者——伊玛的乡居,回来后与我谈起。于是我问起她的
近况,所得的回答是:“看来似乎好一些,但仍不见有多大起色。”那种语气听来就有如指
责我的不对,并且我猜想,一定是那些最初就不赞成伊玛找我的治疗的亲戚们,又向奥图说
了我一些坏话。但这种不如意的事,当时我并不十分介意,同时也未再向他人提起。只是当
晚一气之下,就振笔疾书,把伊玛的整个医疗经过详抄一遍,寄给我的一位同事——M医师
(当时他算得上我们这一门的权威),想让他看看,究竟我的医疗是否真有使人非议之处,
而就在当晚(或者是隔天清晨)我做了如下一个梦,这是我当天一醒来马上写下的〔10〕。
一八九五年七月二十三日—二十四日之梦
有一个大厅里宾客云集,伊玛就在人丛中,我走近她,劈头第一句话就是责问她为什么
迄今仍未接受我的“办法”。我说:“如果你仍感痛苦的话,那可不能再怪我,那是你自己
的错!”她回答道:“你可知道我最近喉咙、肚子、胃都痛得要命!”这时我才发现她变得
那般苍白、浮肿,我不禁开始为自己以前可能疏忽了某些问题而担心。于是把她带到窗口,
借着灯光检查她的喉咙。正如一般常有假牙的淑女们一样,她也免不了有点不情愿地张开嘴
巴,其实我以为她是不需要这种检查的……。结果在右边喉头有一块大白斑,而其他地方也
多有广泛的灰小白斑排成卷花般的小带,看来很像鼻子内的“鼻甲骨”一般。于是我很快地
叫M医师来再做一次检查,证明与我所见一样。……M医师今天看来不同于往常,苍白、微
跛,而且脸上胡子刮得一干二净……。现在我的朋友奥图也站在伊玛旁边,另一个医生里奥
波德在听诊她的胸部(衣服并未解开),并说道:“在左下方胸部有浊音。”又发现在她左
肩皮肤有渗透性病灶(虽隔着衣服),我仍可摸出这伤口。M医师说:“这毫无疑问地是由
细菌感染所致,那没什么问题,只要拉拉肚子,就可以把毒排出来。”……而我们都十分清
楚这是怎么搞出来,大概不久以前,奥图由于伊玛当时身体不舒服而给她打了一针
Propyl……Propyls……Propionic acid……Trimethylamin(那构造式我可清楚地看到呈现
在我眼前)……其实,人们是很少这般轻率地使用这种药的,而且很可能当时针筒也是不够
干净的……。
这个梦似乎有许多地方占尽人家的便宜,很明显地与当天白天所发生的事息息相关。由
我的“前言”,读者大概也可看出一点苗头,由奥图听到伊玛的消息,写治疗经过寄给m
医师——这些事一直到睡觉时仍盘踞我心中,而产生了这么一个怪梦。其实连我本人,也不
能完全明了里头的内容。我实在想不通,伊玛为什么会有那样奇怪的症状,Propionicacid
的注射,M医师的安慰之词……都叫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尤其,后来一切的进展是那么
的快,一下子就掠过去,更叫我无从捉摸,以下我打算分作几段,逐段分析。
分析
●注释:
〔1〕一九○九年附注:偶然的机会里,我看到了威兼·强生所作的《格拉维拉》里,
夹有许多作者编出的梦。但那看来简直像真的人所梦到的一般,我曾去信问过这位作者,而
他坚称他事前完全对我的理论讳莫如深,由这看来,我的研究与作者的不谋而合,更使我深
信我的“释梦”是确有意义的。
〔2〕一九一四年附注:亚理士多德曾在DedivinationeperSommumTrans (1953)内提
到善于释梦者,必须能于各种梦相中把握住共同点,因为梦相就如水中幻影一般,只要稍一
碰动,影像立即歪曲变形,而唯有能于歪曲变形中看出内含之意义者,方为成功之释梦家。
〔3〕一九一四年附注:ArtemidorosofDaldis约出生于公元第二世纪初期,他留下甚
多有关释梦的整套精细的论著,而为希腊罗马时代所沿用。TheodorGomb pez(1866)亦曾
指出,释梦应当着重于观察与经验,而斥责当时忽略此一原则而作的释梦为荒谬无稽。而
Gompez本身所持的释梦首要的法则,便是“联想的原则”主张一个梦象必会使释梦者心内
引起甚多联想,而由此推敲出梦中含义,然而对不同的释梦者,其联想的差异将有天壤之
别,根本不可能得出一致的看法,我在本书所述之释梦,则完全不同于他们前人的作法,我
的释梦工作,主要靠梦者本身的联想,看某个特别梦象能使梦者联想到什么事,而逐渐抽丝
剥茧地探究出来。然而,最近一位传教士Tfinkdji神父一九一三年报告说,东方的释梦者
也是利用梦者的联想,他曾提到美索不达米亚的阿拉伯人“这里的释梦者,必须先对梦者问
了一大堆有关梦者当时情境的问题,才肯作出正确的释梦,也就是说,释梦者决不肯让梦者
的一丝一毫的隐迹逃过他们的注意范围,这些问句内,往往包括许多梦者与亲人的关系,甚
至“你昨晚是否在入晚做梦前,曾与你太太性交呢?”
〔4〕一九○九年附注:DrAlfredRobitsek曾向我指出,东方的释梦大部分偏重于读音
的联想以及字与字之间的相似。这一旦透过不同文字的翻译,势必失去其中关键。出名的考
古学家HugoWinckler曾对古代东方民族所用的双关语、遁词作一番研究,而留传下最有名
的例子,便是靠一种字与字之间的相似所作的释梦,当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包围特洛城而
久攻不下时,他曾做了一个怪梦,梦见一只半人半兽的森林之神Satyr在他的盾牌上跳舞,
而当时Aristander正好随侍在他身旁,于是Aristander将这梦作了如下的分析:Satyr可
分成两个希腊字,而得到一个意思ThineisTyros(特洛城是属于你的!)Ferenczi(一九
一○)也深感到梦与语音有密切的关系,而作了如下的评语:“每一种口音都有一种自己的
梦语。”因此,要想翻译外国语的释梦书,可以说是难乎其难,然而Dr.A.A.Brill 以
及后继几人,居然能将此书译成英文,实属意外。
〔5〕当我完成此原稿以后,才偶然地翻阅到Stumpf(1899)所作的报道,他也与我同
样地认为梦必有其特别意义,而且一定可以想办法加以解释。然而,他却只能以比喻式的符
号法则来探究梦意,以致所得结果无法博得一般同意。
〔6〕译者:“闭眼”的重要性,不久就已不再被强调,弗氏在一九○四年的精神分析
技巧里,也特别提到,分析者不必主动要求病人闭眼了。
〔7〕注意力的功能将于第七章 再行探讨。
〔8〕一九一九年附注:Siberer(1909,1910,1912)曾对释梦作一极重要的贡献;他
直接观察到意志如何直接变为视觉影像的过程。
〔9〕有关释梦的技巧,以后会再提到,其他关于精神分析治疗术所利用的梦析问题,
另有专著详论。
〔10〕一九一四年附注:这是我所提出详释的第一个梦。
〔11〕Kahlenberg是维也纳近郊的胜地。
〔12〕我以为梦的这部分,再探下去并无法将其中的隐含都揭发出来。如果我执著于这
三个女人的比较,也许会使我更难开正题——这也就是说每个梦都难免还会留下一些谜,作
为与人类所能了解的部分的临界点。
〔〔13〕这是所有德文版本的错印,其实弗氏首次发表“古柯碱”的论文为一八八四
年。在钟士的弗洛伊德第一卷第六章 有关于“古柯碱”的详尽的报道,而所说好友概指马索。
〔14〕德文这两个字“Diphtherie”与“Dysenterie”更相近。
〔15〕这位老友即指弗利斯医师,柏林的耳鼻喉科医生兼生物学家,他就在弗氏出版此
书前后对其学说甚有影响。
〔16〕这个梦的那部分分析,以后在第六章 第一节,会再探讨。这段分析弗氏曾在他早
期所著科学心理的计划第一卷第二十一节,以说明移置的机转。
〔17〕在弗氏这段期间的作品,曾多次提到这位老妇人。(日常生活的心理分析第七、
八章 ,并且在他写给弗利斯一九○一年七月八日的信中,也提起此老妇人的死讯。)
〔18〕虽然你们也看得出,我并未能将所有在分析过程中使我想起的事实,丝毫不漏地
写出来。
〔19〕在弗氏一九○○年七月十二日写给弗利斯的信中,他曾提到他后来重游做这个梦
的故地Bellvue,他写道:“你可曾想到,将来也许有一天,在这房子里会摆上一大理石,
上面刻着:在这房子里,在一八九五年七月二十四日,梦的秘密被弗洛伊德博士所揭穿!”
第三章 梦是愿望的达成
当一个人爬山涉水,披荆斩棘;终于爬上一个视界辽阔的空旷地,而再发现下去便是一
路坦途时,他最好是停下来,好好地想一想,下一步如何走才好〔1〕?同样地,我们现在
在学习“释梦”的途中,此时也该作这份功夫。如今,我们正发现那乍现的曙光。梦,它不
是空穴来风、不是毫无意义的、不是荒谬的、也不是一部分意识昏睡,而只有少部分乍睡少
醒的产物。它完全是有意义的精神现象。实际上,是一种愿望的达成。它可以算是一种清醒
状态精神活动的延续。它是由高度错综复杂的智慧活动所产生的。然而,当我们正为这些发
现而得意时,一大堆的问题又呈现在眼前。果真梦是理论上所谓的愿望的达成,那么这种达
成以如此特殊而不寻常的方式出现又作如何解释呢?在形成我们醒后所记得的梦象前,究竟
我们的梦意识经过多少变形呢?这些变形又是如何发生呢?梦的材料又是从何而来呢?还有
梦中的许许多多特点,臂如其中内容怎么会互相矛盾呢?梦能对我们的内在精神活动有所指
导吗?能指正我们白天所持的观念吗?我以为,目前这一大堆问题最好暂且搁置一旁,而只
专注一条途径。我们已发现梦是愿望的达成,下一步骤就在决定,这是否为所有梦的共同特
征呢?或者那只是刚刚一个我们分析过的梦的特殊内容(有关伊玛打针的梦)。因为甚至我
们已经得出“所有梦均有其意义与精神价值”的结论,我们仍需考虑“每一个梦的意义并非
都相同”的可能性。我们所考虑过的第一个梦是愿望的达成,但很可能第二个梦是一种隐忧
的发觉,而第三个梦却是一种自我检讨,而第四个梦竟只是回忆的唤醒。是不是除了愿望达
成以外,还有别种梦呢?或难道只有这一种梦呢?
梦所代表的“愿望达成”往往是毫无掩饰、极为明显的,以致反而使人觉得奇怪,为什
么梦会到最近才开始为人了解。有些梦,我经常可以以实验手法,随心所欲地引出来。譬
如,如果我当天晚上吃了咸菜或其他很咸的食物,那么晚上我会渴得醒过来。但在这“醒过
来”之前,往往先有一个同样内容的梦——我在喝水,我正喝着大碗的水,那滋味就有如干
裂了的喉头,饮入了清凉彻骨的冰水一般地可口。然后我惊醒了,而发觉我确实想喝水。这
个梦的原因就是我醒来后所感到的渴。由这种感觉引起喝水的愿望,而梦告诉了我它已使这
愿望达成,因此它确有其功能,而其本质我不久即会提到。我平时睡眠极好,不易被身体的
需求所扰醒;如果我能用这喝水的梦,来缓和我的渴,我就可以不用渴得醒过来。它就是如
此一种“方便的梦”,梦就如此取代了动作。然而,很不幸地,饮水止渴的需求,却无法像
我对M医师、奥图等报复的渴望一般,用梦就能满足,但其动机是一样的。不久前,我有一
个与这稍微有点不同的梦,这次我在上床前,就已觉得口渴,而把我床头旁小几上的开水,
整杯喝光,再去睡觉。但到了深夜,我又因口渴而不舒服,如果要再喝水,势必要起床,走
到我太太床边的小几上拿茶杯不胜麻烦。因此,我就梦见我太太由一瓮子内取水给我喝。这
瓮子是我以前从意大利西部古邦Etrusia所买回来收藏的骨灰坛。然而,那水喝起来是那么
样的咸,(可能是内含骨灰吧!)以致我不得不惊醒过来。梦就是这般地善解人意。由于愿
望的达成是梦唯一的目标,其内容很可能是完全自私的。事实上,贪图安适是很难与体贴别
人不冲突的。梦见骨灰坛很可能又是一次愿望的达成,很遗憾我未能再拥有那坛,就像那放
在我太太床侧的茶杯一样,我现拿不到了。而且,这坛子很适合我梦中的咸味,也因此才能
促使我惊醒〔2〕。
在我年轻时,这种“方便的梦”经常发生。当时,我经常工作到深夜,因此早上起床对
我而言,成了一件要命的差事。因此清晨时,我经常梦到我已起床在梳洗,而不再以未能起
床而焦念,也因此我能继续酣睡。一个与我同样贪睡的医院同事也有过同样的梦,而且他的
梦显得更荒谬、更有趣。他租了一间离医院不远的房间,每天清晨在一定的时刻女房东就会
叫他起床。有天早上,这家伙睡得正甜时,那房东又来敲门,“裴皮先生,起床吧!该上医
院去了。”于是,他做了一个如下的梦:他正躺在医院某个病房的床上,有张病历表挂在他
头上,上面写着“裴皮·M,医科学生,二十二岁”,于是一翻身,又睡着。事后,他坦白
承认这梦的动机,无非是贪睡罢了〔3〕!
尚有一个例子:我的一个女性病人曾作过一次不成功的下颚手术,而受医师指示,一定
每天要在病痛的颊侧作冷敷,然而,她一旦睡着了,就经常会把那冷敷的布料全部撕掉。有
一天,她又在睡中把敷布拿掉,于是我说了她几句,想不到,她竟有以下的辩词:这次我实
在是毫无办法,那完全是由夜间所做的梦引起的。梦中我置身于歌剧院的包厢内,全神贯注
于演唱中。突然想到梅耶先生正躺在疗养院里受着下颚痛的折磨。我自语道:“既然我自己
并无痛感,我就不需要这些冷敷,也因此我丢弃了它。”这可怜的病人所做的梦,使我想起
当我们置身于不愉快的处境时,往往口头上会说:“好吧!那我就想些更愉快的事吧!”而
这梦也正是这种“愉快的事”。至于被这病人所指为颚痛的梅耶先生,只是她自己所偶然想
起的一位朋友而已。
●注释:
〔1〕在一八九九年八月六日写给弗利斯信中,弗洛伊德曾对本书的开场白有如下的说
法:“本书是以一种漫步的手法写成。最初第一章 使人看到各派权威的说法,此时令读者有
如进入一片黑森林中,漆黑一片无从捉摸,然后“柳暗花明又一村”地,我用一个特别的
梦,描述其细节,而渐渐导引读者到一高地,使他们能拓开视野,而问一声:下去你要再继
续走哪一条路呢?
〔2〕魏特甘亦深懂此类口渴之梦,他曾写过:“渴感较其他感觉更来得真切,它往往
带来解渴的意念,在梦中口渴可有各种方法解决,而多半取材于新近之记忆。还有另外一个
共同点:一旦解渴之后,马上跟着来便会发觉这想象中的解决办法并未能满意”,而魏甘特
并未注意到这一种对梦刺激的反应是可适用于一切梦的。那些因为渴感而醒来,但却没有做
这种梦的人,并不见得就能推翻我的实验。这只能说他们是比我更差的睡者。
〔3〕此梦出自弗洛伊德在一八九五年三月四日写给弗利斯信,可算是他以梦来说明愿
望达成的最早记录。
〔4〕此系于一九一一年所补注,而GesammelteSchriften(一九二五)提到:“实验
已显示出,改装过而需要再解析的梦,往往在四五岁的小孩已可看到,这也与我们有关梦改
装所需条件的理论相符合。”
〔5〕在维也纳近郊。
〔6〕不久以后,这小女孩的祖母,也做了一个这类饕餮之梦,(这祖母与她的年龄之
和,刚好为七十岁)她当时因肾脏不好,而被禁食一天。当晚,她再回到愉快的童年,她被
请出外面吃饭,吃的都是一些最合口味的山珍海味。(这小女孩的梦在发生不久后,即已函
告弗利斯。)
〔7〕一九一一年附注:由更进一层地对小孩心理的研究,婴孩期的性本能,的确在小
孩之心理活动,有甚大的影响。而这方面却往往为人所忽略。其实,孩提时代的喜悦往往并
非如成人所推想一般简单。参考弗氏“性学三论”。
〔8〕一九一一年附注:小孩日后会渐渐发展出较复杂、较难解的梦,相反地,成人有
时却会有极简单、似婴孩期的梦。四五岁的小孩的梦,往往会有极丰富的材料,如我所发表
的“一个五岁男孩恐惧症的分析”,以及杨格一九一○年所发表的梦。一九一四年附注:有
关小孩的梦分析,可参考下列诸人的作品:Hug—Hellb muth(一九一一——一九一三),
Putamen(一九一二)VanRaalte(一九一二)Spielein(一九一三)Tausk(一九一三)。
其他的报告尚有Bianchieri(一九一二)Busemann(一九○九,一九一○)Dolgia&
Bianchieri(一九一二),以及特别强调“愿望的达成”的Wiggam(一九○九)。一九一
一年附注:另一方面,成人在某些不寻常的外界环境下,也会做出一些婴孩型态的梦
OttoNordenskjold于一九○四年,在南极洲度过冬季时,曾有下列记载:“所有我们探险
队之队员都发觉,这段期间所做的梦,内容特别的新颖与丰富。每当清晨醒来,互相交换意
见时,总会发觉我们这些远隔尘寰的家伙,都对过去的生活,寄予无限的憧憬与想象。我们
中间一位队员,甚至梦见他又回到教室内,重操旧业地干起为学校刻印章的工作。但大多数
的梦,多半是离不开吃与喝。有个家伙梦见他当晚连吃三宴,酒醉饭饱。另一个老烟鬼,却
梦见满山烟叶,取之不尽。更有人梦到一只破冰船扬帆而入。还有人做得更妙的梦,梦见邮
差先生,送来一大堆邮件,并且解释说,因为投递到错误的地址,才延误到现在。当然,还
有一大堆更荒唐的梦,总是发现到一些不可能得到的事。但最主要的是,这些梦,看来都比
较简单而缺少变化,由这些梦,我们可以清楚看出,我们是多么地盼望着睡眠,因为只有在
梦乡,才有那么多的愿望能够实现。”
一九一四年附注:Duprel曾在一八八五年写过:“当MungoPark在一次非洲航行途
中,饥渴交加下,竟梦见了他家乡的甘泉丰田。同样的,BaronTrenck被关在Magdeberg的
监牢,饥肠辘辘时,也曾梦见山珍海味。还有参加弗兰克林第一次特遣队的GeorgeBack也
在饿死边缘时,梦见每天均有丰衣足食的享受。
〔9〕一九一四年附注:我决不以为我是第一个发现梦是由愿望产生的人(参照下一章
的开场白),其实这问题可远溯至埃及托勒密王一世时代赫洛菲洛斯医生。在一八六八年,
毕宣序兹曾将梦分成三类:神明的托梦,由自己心灵自然引起的一种心象,以及一种由自己
的心愿所蜕变而成的影像。一九一三年史特尔克也曾注意到在歇奈尔的收集中有愿望达成的
例子。一八六一年歇奈尔写过:“梦者,因为那愿望的感情分量,在心中非常明显,以致能
使梦者利用想象力,一下子便达成了它的实现。”歇奈尔当时将这类梦列为“心情的梦”,
而另外在他的分类里,还有两种梦,男女之间的“色情的梦”以及“坏脾气的梦”。毫无疑
问地,歇奈尔在此已看出“愿望”在梦中的重要性了。
〔10〕有关小孩的梦,在弗氏一九一六~一九一七年的“导论”中第八次讲义内,更有
详论。其他,在他一九○一年的短论“论梦”的第三部分也有提到。
第四章 梦的改装
如果我现在就宣称所有的梦均为“愿望之达成”,我深信必招致最强烈的辩驳。批评我
的人将会说:梦可以被解释为愿望的达成的说法,其实并非创举,在这以前如拉德斯托克、
弗尔克特、普金吉、格利新格尔等均已有此说,但要说除了以愿望达成为内容以外,没有别
种梦,那就未免以偏概全,而且是轻而易举即可推翻的谬论。相反地,充满不愉快内容的
梦,却是屡见不鲜。悲观哲学家哈特曼是最反对这种“梦是愿望达成”的论调。在他的潜意
识的哲学的第二部里(德文版第三三四页),他说:“……至于梦,可说是昼间活动中,除
了理性上、艺术上较惬意的享受以外的所有烦恼,一并带入睡境所造成的产物。”其实,甚
至其他一些不太悲观的观察者,也都认为梦里痛苦不祥的内容,均远较愿望达成的情形多
见。有两位女士,乌依德与哈拉姆曾用她们自己的梦,以统计数字,表示出梦较多失望沮丧
的内容。她们发现百分之五十八的梦是不如意的,而只有百分之二十八点六才是愉快的内
容。除了那些带入我们梦境中的痛苦感情以外,尚有一些令人不能忍受,以致惊醒的“焦虑
的梦”。也就是这种梦,使我们常发现,小孩睡觉时吓得大哭大叫地惊醒(参照德巴克)的
梦魇(Pavornocturnus),然而要找出最明显的愿望达成的梦,也是在小孩才找得到。所以
梦未必全是千篇一律的愿望达成吧。
由此看来,似乎“焦急不安的梦”的实例,即足以推翻以前所提种种的梦,而且甚至也
可因此指斥愿望达成的说法为无稽之谈。
然而,要想对以上这种似乎振振有词的反调,予以辩驳,也并非难事。因为我们只要注
意到,我们对梦的解释并非就其梦的表面内容作解释,我们是以探查梦里头所隐藏的思想内
容而作的阐释。现在让我们来好好比较梦的显意与隐意吧!梦的显意,确实往往是痛苦不堪
的,但有谁会花功夫,去找那隐藏在里头的更深一层的意义呢?如果没有下过这份功夫,那
所持的两种反对论调,也就站不住脚了!因为我们那些痛苦恐怖的梦,如果经过精心分析的
话,又有谁敢说,它不可能是蕴涵着愿望达成的意义在内呢?
在科学的研究中,往往一个难题解不开时,不妨再加上另一道难题,一并考虑,反而有
时能找到意外的解决办法。就如同你把两个胡桃凑在一起敲碎,比一个个分别敲容易。因
此,我们现在不只要解决这一个问题——“痛苦恐怖的梦,如何解释为愿望的达成?”,还
要再合并考虑另一个我们以前所提出的问题:“为什么那些乍看之下,风马牛不相及的梦,
需要经过层层抽丝剥茧地,才能看出也是愿望达成的意义呢?”,就拿伊玛打针的梦这件事
来说,这决不是一个痛苦的梦,而且一经过解析,可以充分看出,确实是愿望的达成,但为
什么一定得经过这段解释过程呢?难道就不能直接看出它的意义吗?事实上,伊玛打针的
梦,乍看之下,相信读者们甚至做梦者的我,未经分析以前,也看不出竟是梦者愿望的达
成。如果我们把“梦是需要解释的”认为是一种梦的特征,而称之为“梦的改装现象”,那
么次一个问题便是“梦的改装之来源是什么?”
对于梦这个问题,许多可能的发问均将被提出,譬如有人说睡觉时一个人是不能对自己
的梦中想法有个真切的表达的。或说,梦的分析可能找出另一种解释。因此,我将在此再提
出,我自己的第二个梦,当然也因此会把自己的一些私事卤莽地提出,以便能做清楚的解释
工作,然而我确信这是值得的。
前言
在一八九七年春天,我获知有两位我们大学的教授,推荐我升为
Professorextraordinarius〔1〕,这消息的确使我非常惊喜,而且也对两位杰出人物对我
的垂青,感到难以置信。但不久我马上竭力要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太期待奇迹的出现。因为
过去几年学校方面,已经好几次拒绝过这种推荐,而且很多比我资深的或同年的同事,也都
已等了几年,毫无着落,而我自认并不见得比他们高明多少。于是,我决定还是宁可听任自
己失望,决不乱存奢望。我自知自己并非有野心之辈,而且虽没有那种教授头衔,我仍可过
得十分惬意。也许那葡萄是吊得太高了,使我难免有酸葡萄之讥吧!
有一个晚上,一位朋友R先生来找我。他的境遇一直是使我引为他山之石而自戒的,他
很早就已被推荐为教授头衔(对病人而言,有了这头衔的人如神仙一般的神气),而他也比
我较不死心,以致经常向上司追问何日晋升的可能性。这次他告诉我,他忍无可忍之下,坦
白地逼问上司是否他之所以迟迟未能晋升与他本身的宗教派别有关。结果上司的回答是,目
前碍于众议,他确实无法晋升,他说:“至少目前我已知道我自己的处境。”我这朋友所告
诉我的这些,并非什么新消息,但至少他加深了我的自知之明,因为我与他是同样的教派。
在隔天早晨醒来时,我把当晚所做的梦记下来了。它包括两种想法与两个人物,而一个
想法紧跟着便是一个人物,在梦中分两部分出现。但在此处,我只拟提出这梦的头一半,因
为下一半与我这儿所要阐述的无多大关系。
一、“我的朋友R先生”是“我对他有很深感情的叔叔”。二、“我很近地看着他的
脸,有些变了形,似乎脸拉长了,黄色胡子长满腮边,看来甚具特色”。
接着有两个其他部分的梦,一个人物与一个想法,但我就此从略。
这怪梦的解释过程如下:
当天早上我回想这梦时,我不觉一笑置之,“嘿!多无聊的梦!”然而,我却始终无法
释怀,而且整天萦绕脑中。终于到了晚上,我开始自责道:“当我自己在对病人做梦的解析
时,如果他们告诉我他的梦太荒唐、太无聊、不值一提,我自己一定会怀疑其中必有隐情,
而非探个水落石出不可。同样地,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我所以认为不值得一提,正代表
着心内有股怕被分析出来的阻力。“嘿!可千万别让自己跑掉!”
于是我就开始动工了。
“R先生是我叔叔”:这是什么意思?我仅有一个叔叔,名叫约瑟夫〔2〕。关于这位
叔叔,说来也可怜,约三十多年前,一时为了多赚点钱,竟因此而触犯刑法,受到判刑。我
父亲为了这件不幸,在几日之间,头发都变白了。他常常说约瑟夫叔叔并非一个坏人,只是
一个被人利用的“大呆子”。那么,如果我梦见R先生是个大呆子,这种论调实在毫无道
理,但,我确实在梦中看到那副相貌——长脸黄胡,而我叔叔就是一个长脸加上两腮长有迷
人的黄胡子。至于R先生却是黑发黑胡的家伙,但当青春不再时,那黑发也会变灰,而黑胡
子也一根根地由黑色而红棕而黄棕的,最后变成了灰色。R先生目前的胡色,也正是连我看
了也伤心的这副苍老颜色。在梦中,我仿佛见到R先生的脸,又见到叔叔的脸一般,就有如
嘉尔顿的复合照相术——嘉尔顿擅长把几张酷似的面孔重复地感光于同一底片上。由此看
来,毫无疑问地我心中以为R先生是个大呆子,就像我那叔叔一般。
至此,我仍为自己这份解释,看不出苗头。我想其中一定还有某种动机,使我毫不保留
地想揭发R先生。然而,事实上很明显地,我叔叔是个犯人,但R先生可不是什么犯人。
喔!对了!他曾一次因为骑自行车撞伤了一个学徒而被罚款。难道我也把这事算在心头吗?
这种对比未免太荒谬了吧!这时,我又另外想起在几天前,我与另一位同事N先生的对话。
其实,谈话内容亦不外乎升迁的事。我与N先生在街上邂逅,他也是被提名晋升教职,而且
他也听到我最近被推荐为副教授的消息。他当场恭喜我,但我却拒绝了他。我说:“你可不
能再这样揶揄我了,其实,你自己知道我只是受人提名而已,又有甚了不起。”于是,他稍
带勉强地回答:“你可不要这么说,我是自己有问题,才升不上去的。你难道不知道那女人
控告我的事吗?我可以告诉你,那宗案子其实完全是一种卑鄙的勒索,而我只是因努力使那
被告免于被判刑而招来麻烦,很可能这件事深深地印在部长的记忆中。而你呢?可完全清白
的呀!”就这样子,我又由梦的解释与趋向中引出了一个罪犯人物,我的叔叔约瑟夫象征了
我的两位均被提名晋升教职的同事——一个是“大呆子”,一个是“罪犯”。现在,我也才
明白了这梦之所以需要解释的地方。果真教派的歧见确实是我朋友未能晋升的症结所在,那
么,我的晋升也是无望了。但如果我能找出这两位同事之间,其他我所没有的相同缺点,那
么我的晋升希望就不受影响。这就是我做梦的程序。梦使R先生成了大呆子,N先生成了罪
犯,而我却既非呆子,又非罪犯,于是我就大有希望问鼎晋升良机,而不必再担心R先生告
诉我的那坏消息。
走笔至此,总觉意犹未尽,对这份解释的内容,也仍不太满意,尤其是自己为了晋升高
职,竟在梦中如此委曲这两位我素来敬仰的同事,更是内疚不已。还好,由于我自己深知由
梦中所分析出的内容,并不是真正事实的道理,多少也可缓和一下对自己的不满。事实上,
我绝对不相信有人敢说R先生是个大呆子,我也决不相信N先生曾被牵涉在勒索事件内。当
然,我也不相信伊玛真的因为奥图给她打的那Propyl针而病情转劣。总之,如前所示地,
梦所表现的总是一厢情愿的实现,就愿望达成的内容看来,我这第二个梦,似乎比第一个梦
来得较不离谱,而且事实上,也可找出些蛛丝马迹,勉强可以解释这些可能是事实的毁谤,
而发现这梦也确不是空穴来风呢。因为,当时我的朋友R先生正受着他同系里的某教授的反
对,而我另一位朋友N先生,也曾私下坦白告诉过我,一些他的不可告人之事。然而,我仍
欲重申我的看法,这个梦仍须再更深入地解析下去。
现在我想起来这梦还有一些刚才解梦时,未注意到的部分。当我在梦中发现R先生就是
我叔叔时,我心中对他有种深厚的感情。但到底这份感情,事实上是对谁呢?当然,对我那
约瑟夫叔叔,我可从无如此深厚的感情,而R先生虽是我长年之交的好友,但要是我当面对
他道出我梦中对他所具有的那份深厚感情,无疑地,他一定会深感肉麻的。果真我这份感情
是对他的话,就我理智的分析,纯粹是糅合了他的才能、人格再掺杂入我对叔叔所产生的一
种矛盾的感情的夸大,而这份夸大却是朝着相反方向走的。现在,我终于有所发现,这份难
以解释的感情,并不属于梦的隐意,或内含的念头,而刚刚相反地,它却是与梦的内容相反
的,而在梦的分析过程中,巧妙地逃过了我的注意力,很可能地,这也许就是它的主要功
能。我仍记得,当初我要作这梦的分析前,曾是如何地不情愿,我一直地拖延时间,而一味
地嗤之以鼻。如今,由我自己多年精神分析的经验,我深知这种“拖延”、“嗤之以鼻”更
表示出其中必有文章。事实上,这份感情对梦内容而言,并无任何关联,但它至少代表了,
我内心对这梦内容所产生的实在感受。如果小女不喜欢吃那苹果,她常连尝一口都不肯地,
就说那苹果苦得要死。如果我的病人采取如此行动,我也马上可以惴忖到他必有所潜抑。同
理,我的梦也是如此。我之所以迟迟不愿意去解释这梦,也不外是我对其中某些内容具有反
感。而今,经过如此抽丝剥茧地探讨,我才知道我所反对的是把至友R先生当作大呆子,而
我在梦中对R先生那段不寻常的感情,其实并不是梦内容中真正的感情,而只是代表我内心
对这释梦工作不情愿的强烈程度。如果当初,我的梦就在最先关头,便被这份感情所困惑,
而获悉刚刚与现在相反的解释时,那么我梦中的那份感情便实现了它的目的。换句话说,在
梦中,这感情是有目的的,希望能使我们对梦作了改装。我梦中对R先生是恶意中伤的,而
使我不会使相反的一面——一种的确是存在的温厚友谊浮现到梦的意识来。
以上所发现的道理,是可以推广到各方面均成立的。就像第三章 我们所提出的梦,有些
是非常显而易见的愿望达成。而一旦愿望之达成,有所“伪装”或“难以认出”必表示梦者
本身对此愿望有所顾忌,而因此使这愿望只得以另一种改装的形式表达之。我将在实际的社
交生活中,找出一些与此内心活动相类似的实例。在社交生活里,我们不是有很多虚伪客套
吗?就两个人在一起工作而言,如果其中一个具有某种特权,那么另一位必定对他这份特权
处处有所顾忌,于是他只好对他自己的内心想作的行为有所改装。换句话说,他就须戴上一
副假面具。其实,每天我们待人所应用的礼节,说穿了也不过是这种虚伪。如果为了读者
们,我要对我的梦作忠实的解释的话,那我势必要陷入这种自己撕破假面具的尴尬场面。甚
至连诗人们也抱怨过这种虚伪的必要性,“对你所能知道最好的事,你都不可坦白告诉小孩
们。”〔3〕政论作家也同样地对那些执政者有所顾忌,而把许多令人不愉快的事实予以掩
盖。如果他敢坦率地道出,那么政府无疑地必会予以制裁——口头上已发表的,事后必被整
肃警告,而出版于书面的,也必被禁印封锁。因此作者们为了检查者的顾虑,他就不得不对
其论调,作些伪装,不是完全只字不提地明哲保身,便是旁敲侧击地将那些曾被反对的论调
予以狡猾的改装。譬如,他会以两个中国满清贪官污吏的劣迹,来暗讽其国内有问题的官
员。往往检查标准,越是严格,作家们就越有更聪明的方法,来暗示读者真正的内涵。
这检查制度,使作家所作的改装,就完全与我们梦里所作的改装相类似。那么,现在,
我们须假设每个人在其心灵内,均有两种心理步骤“或谓倾向、系统”〔4〕,第一个是在
梦中表现出愿望的内容,而第二个却扮演着检查者的角色,而形成了梦的“改装”。但是究
竟这第二个心理步骤的权威性,是靠着哪些特点,来作它的检查工作呢?如果我们想到那些
梦的隐意均是经过分析才能为我们所意识到,而醒来后,就已意识到的仅是梦的显意时,我
们当可推出一个合理的假设:“凡能为我们所意识到的,必得经过第二个心理步骤所认可;
可那些第一个心理步骤的材料,一旦无法通过第二关,则无从为意识所接受,而必须任由第
二关加以各种变形到它满意的地步,才得以进入意识的境界。由此,我们可以获知所谓意识
的基本性质——意识是一种特殊的心理行为,它是由感官将其他来源的材料,经过一番加工
而成的产品。而对心理病态而言,我们决不能对“意识”这一重要问题予以忽略,因此我拟
在以后再另行作更详细的探讨。
由于我用以上所述那两种心理步骤与“意识”的关系来说明我对R先生虽具有深厚感
情,而在梦中却加以如许轻蔑的现象,我发觉在政界官场里,我也可以找出一些类似的现
象。就一个国家的统治者而言,他那扩张私人权力的欲望往往与人民意见是相左的,而此时
他往往就会有一种很令人难以理解的做法,他会故意对那人民极不喜欢的官员加以器重,给
予一些不应该得到的特权,以多少发泄出他对人民意见的藐视。同样地,我这控制意识境界
的第二心理步骤,也因为第一个心理步骤的愿望,曾对R先生有很深厚的感情,而把那隐藏
着的冲动“把他贬斥为一个大呆子”就此发泄掉〔5〕。
也许我们现在会怀疑说,借着梦的分析,我们可以打开哲学所一直无法解决的人类心理
机转。但是,目前我并不拟循此途径去发展,我们还是先回过头来把“梦的改装”先阐释清
楚。主要问题是梦中不愉快的内容,究竟如何解释成愿望的达成。我们现在已看出,所呈现
的不愉快内容不外就是愿望达成的一种变相的改装。套一句我们以上提过的假设,我们也可
以说,梦之所以需要改装为不愉快内容,其实就是因为其中某些内容,为第二心理步骤所不
许,而同时这部分正是第一心理步骤所希冀的愿望。每一个出自第一心理步骤的梦,均为愿
望之达成,而第二心理步骤却加以破坏减裁,而毫无增润〔6〕。如果我们只考虑到第二心
理步骤对梦的关系而已,那么我们将永远对梦无法作一确实的认识,而本书作者发现的一些
梦的问题,也将无法解决。
每一个梦,要想证明出其中之秘密意义确乎在于愿望之达成,的确是需要一番努力的分
析工作。因此,我将故意选些痛苦内容的梦,而尝试对它作一番分析。其中有些是“歇斯底
里症”的患者所做的梦,因此也就须附带一些长篇的“前言”,而且有些部分,也须牵涉到
患者心理过程的分析。这些,无可避免地,将是令读者更加困惑的。
当我治疗心理症的病人时,往往他的梦就成了我们讨论的主要内容。我必须随时借着他
本身的帮忙,对他所做的梦中各种细节,加以一番解释,而由此了解他的病情。此时我就常
遭遇到比我同事们对我的批评更苛刻的反驳。几乎所有病人均不赞成我这“梦的愿望达成”
的说法。以下就有些梦的内容被引出来驳斥我的论调。
“你总是说,梦是愿望的达成,”一位相当聪慧的女病人告诉我,“但我现在却可以提
出一个完全相反的梦,梦中我的愿望完全无法达成,这倒看你如何自圆其说?那梦是这样
的,‘我梦见我想准备晚餐,但手头上只有熏鲑而已。我想出去采购,又偏巧是礼拜天下
午,一切商店均关门休业。再想打电话给餐馆,偏偏电话又断了线。因此我最后只好死了这
条做晚餐的心’。”
我回答她,当然啦,虽然你这梦乍看似乎非常合理地完全与我的理论相反——根本是愿
望的不能达成。但是,梦的真正意义总是需要经过分析的,决不是表面意义所能代表的。于
是我问她:“到底为什么事,引起你做这梦呢?你也知道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啊?”
分析
●注释:
〔1〕约等于副教授。以下暂译为副教授。在奥国境内,这种任派均由教育部指定。有
关这件推荐的事实,可于弗氏一八九七年二月八日给弗利斯的信中找到,而这梦也在三月十
五日的信内提到。以下所提提名荐升的内幕,当然是指着当时在维也纳猖獗的反犹太人风
气。(译者按:弗洛伊德为犹太人)
〔2〕连我自己事后也百思不解,为什么在我克服了对分析所具的阻力以后,我的记忆
力竟怪到对自己说,我只有一个叔叔,而梦中的叔叔就是他。事实上,当我完全清醒时,我
很清楚我一共有五个叔叔,只是我比较喜欢其中一位而已。
〔3〕此段系哥德《浮士德》中第四幕墨菲斯佗弗雷斯的道白,弗氏在本书第六章 第七
节曾再度引用,他对此段非常欣赏,亦曾于一八九八年二月九日给弗利斯的信中提到,并且
在一九三○年弗氏领取“哥德奖”时所作的演讲中,又提到这句话。
〔4〕译注:Strachey版本译为心理力量Psychicalforces。
〔5〕这种伪善的梦,在我与别人,均非少见。记得我正为某件科学问题而操心的那几
夜,我都一直梦见与一位绝交多年的朋友,重修旧好。经过多次的努力,我终于探究出这梦
的真正意义。那其实是用来鼓励我自己忘掉那尚残留心内的疙瘩,而使自己能对那件事情不
再介意,但在梦中,我却虚伪地扮演了相反的角色。我曾记载过“虚伪的伊底帕斯梦”,而
在那里面,我们也可看出梦思中的“敌视”、“死亡愿望”,均被表现出来的“温柔”、
“善心”所取代。
〔6〕以后我们再提到刚好相反的情形——梦表示第二心理步骤,所企求的愿望。
〔7〕试比较“坐着给画家绘像”与哥德Totalitüt中之诗句:当他失去了背面,他的
高贵又焉能存在呢?
〔8〕我自己深感把这段歇斯底里症的病情列在篇幅内讨论,殊为不当。因为这儿只是
片段的陈述,无法作一整个的个案报告,但我仍衷心希望这能帮助各位了解梦与心理症病人
的密切关系。
〔9〕就像梦到熏鲑、晚餐的情形一样。
〔10〕梦往往被陈述时均不能完全,而只有借着分析,才能点点滴滴地找出一些线索
来,而这些线索往往成了“破案”的关键。参照第七章 梦的遗忘。
〔11〕这几年来,许多听过我的讲学的人,也都纷纷写信告诉我,他们在治疗病人时,
也有这种类似的经验。
〔12〕就我所知,不少当代的诗人,并未听过我的“精神分析”、“释梦”,但却由他
们本身的经验里,归纳出同样的真谛:“以伪装的面目、身份表示出受压抑的希望”(如
Spitteler所作“我最早的生活经验”一文)。在此,我并拟再抄一段兰克有关这方面的结
论“就婴期‘性资料’的说法来看,梦往往是代表达成的心愿,而且多半是性欲的愿望以改
装过的、象征的形式出现”。我从不曾提过我完全同意兰克这句话。其实这句话,就我看来
是完全对的。但我却发现因为这种话,而使精神分析备受攻击,以为我们的主张竟是“所有
梦,均含有‘性’的成份”。果真一个人对兰克这种话会曲解成这种独断意思,那么那人也
着实太欠修养了,他们也未免太急于攻击别人了。就在几页前,我曾提过不少小孩的梦(到
乡间远足、有一餐饭没吃等),其他我也提过口渴、想小便,单纯的方便或舒服的梦。甚至
兰克本人也并未用独断的口气说出那句话,他是说“而且多半是性欲的愿望”,何况这结论
也可以由大部分成人的梦,加以证实呢!然而,最主要问题是我们精神分析学者所用的“性
的”一词,并非与一般人所意会的意义完全雷同,而反对我们的人永远不会推究,我所说的
梦,是否真的全部由我们所说的“原欲的机动”所促成。
第05章 梦的材料与来源
前 言
由于分析了伊玛打针的梦以来,我们了解到梦是一种愿望的达成;而紧接着我们便一直
把兴趣集中于这论调的讨论与证明上,以期能找出梦的一般通性;而也因此我们在解析过程
中,多少忽略了其他一些特殊问题。现在,既然我们已在这条路上找到了终点,且让我们回
过头来,另寻一新径,试图对梦作更深一层的探究。可能此后我们将少提到“愿望的达
成”,但将来我仍会再综合起来作一结论的。
现在我们已知道,循着解析的手法,我们可以由梦之“显意”看出更具意义的梦之“隐
意”。然而在“显意”中所显示的哑谜、矛盾常常不能满足我们释梦的工作,因此对于每个
梦作更详尽的个别探究,确实是非常需要的。
以前的学者对梦与醒觉状态的关系,以及梦的材料与来源所发表过的意见,此地不拟详
述。但我们在此要特别提出三个常被提到,但从不曾清楚阐释过的主张:
一、梦总是以最近几天印象较深的事为内容(Robert,Strümpel,Hildebrandt,
WeedHallam均主张此说)。
二、梦选择材料的原则完全迥异于醒觉状态的原则,而专门找一些不重要的次要的被轻
视的小事。
三、梦完全受儿时最初印象所左右,而往往把那段日子的细节,那些在醒觉时绝对记不
起来的小事重翻旧帐地搬出来〔1〕。
当然,他们对这些有关梦材料的选择,所作的种种看法,均是以梦之“显意”为准的。
甲、梦中的最近印象以及无甚关系的印象
以我个人的经验而言,梦内容的来源到底是什么?我一定马上回答“几乎在每一个我自
己的梦中均发现到其来源就在做梦的前一天的经验”。事实上,不只我一人如此,大部分的
人也均有此感。基于这个事实,我往往在解析梦时,先问清做梦的前一天内发生什么事,而
尝试在这里找出一些端倪。就大部分个案而言,这的确是一条捷径,就上章我曾分析过的两
个梦(伊玛的打针与长着黄胡子的叔父)来看,的确一问起前一天的事,整个疑梦就水落石
出了。但为了更进一步证明它是多真实的方法,我将把自己的“梦记本”抄几段以飨读者。
以下我拟提出一些与梦内容之来源问题有关的几个梦:
一、我去拜访一家很不愿接见我的朋友……,但同时却使一个女人枯等着我。
来源:当晚有位女亲戚曾与我谈到她宁可等到她所需要的汇款到手,直到……。
二、我写了一本有关某种植物的学术专论。
来源:当天早上我在书商那儿看到一本有关樱草属植物的学术专论。
三、我看到一对母女在街上走,那女儿是一个病人。
来源:在当天晚上,一位在接受我治疗的女病人,曾对我诉苦,说她妈妈反对她继续来
此接受治疗。
四、在S&R书局,我订购一份每月索价二十佛罗林(一种英国银币,值二先令)的期刊。
来源:当天我太太提醒我,每周该给她的二十佛罗林还没给她。
五、我收到社会民主委员会的信,并且称呼我为会员。
来源:我同时收到筹划选举的自由委员会,以及博爱社的主席的来涵,而事实上,我的
确是后者的一个会员。
六、一个男人,就像伯克林一般,由海里沿峭壁如履平地地走上来。
来源:妖岛上的德利佛斯以及其他一些在美国的亲戚所传述的消息等等。
现在,紧接着我们就有一个问题,到底梦果真只是当天的刺激所引起的吗?或者是在最
近的一段期间所得的印象均可影响梦的产生呢?这当然不是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但我却愿意
在此先对这当天所发生的事,对梦所影响的重要程度作一探讨。每次只要我发觉我的梦的来
源是两三天前的印象,我就再细心去研判它,而我就发现到这虽是两三天前发生的事,但我
在做梦前一天曾想到这件事。那也就是说,那“印象的重现”曾出现在“发生事情的时刻”
与“做梦的时刻”之间,而且,我能够指出许多最近所发生的事,因为勾起了我旧日的回
忆,以致重现于梦中。但,另一方面,我仍无法接受史瓦伯拉所谓的“生物意义上的规则时
差”。他以为在引起产生梦印象的白天经验与梦中的复现,其时间差不会超过十八小时。
目前,我只能说,我深信每个梦的刺激来源,均来自“他入睡以前的经验”。
艾里斯,他对这问题也很有兴趣,而且曾费尽心血地想找出经验刺激至梦中复现之间的
时差,但也仍无法得到结论。他曾叙述一个自己的梦:他梦见他在西班牙,他想去一个叫
Da-raus或Varaus,或Zaraus的地方。但醒来后,他发觉他根本记不起有过这种地名,同
时也无法联想出什么来。但几个月后,他发现到在由SanSebastian到Bilbao的铁路途中,
的确有一个站叫做Zaraus,而这个旅行是他做这梦前八个月去的。
因此最近发生的印象(做梦当天则为特例),事实上与很久很久以前所发生过的印象,
对梦内容所具的影响是一样的。
只要是那些早期的印象与做梦当天的某种刺激(最近的印象)能有所连带关系的话,那
么梦的内容是可以涵盖一生各种时间所发生过的印象。
但究竟为什么梦会那般器重最近的印象呢?如果我们再拿以上曾举过的一个梦,来作更
详尽的分析,也许可以获得某种假设。
关于植物学专论的梦
“我写了一本关于某种植物的专论,这本书就放在我面前。我翻阅到书中一页折皱的彩
色图片,有一片已脱水的植物标本,就像植物标本收藏簿里的一样,附夹在这一册里头。”
分 析
当天早上,我曾在某书商的玻璃橱窗内,看到一本标题为“樱草属”的书,这显然是一
本有关这类植物的专论。
樱草花是我太太最喜爱的花,她最喜欢我回家时顺手买几朵给她。而我最感遗憾的便
是,我很少记得带这花回来给她。由这送花的事,我联想另一件最近我才对一些朋友们提起
的故事。我曾用此故事,来说明我的理论——“我们经常由于潜意识的要求,而遗忘掉某些
事情;其实,我们可由这遗忘的事实,追溯出此人内心不自觉的用意。”我所说的那故事是
这样的:有位年轻太太,每年她生日时,她先生总会送给她一束鲜花,而有一年,她先生竟
把她的生日忘了。结果那天他太太一看他空着手回到家,竟伤心地啜泣起来。这位先生当时
有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等到他太太说出,“今天是我的生日”时,他才恍然大悟,自打
脑袋地大叫“天啊!对不起!对不起!我竟完全忘掉了!”而马上回过头想出去买花。但她
已伤心不已,并且坚称她丈夫对她生日的遗忘,分明是已不再像往日那般爱她的铁证。而这
位L女士两天前曾来过我家找我太太,并且要她转告我,她现在身体已完全康复(她几年以
前,曾接受过我的治疗)。
其他还有一些补充的事实:我确实曾经写过一篇关于植物学的专论,我所谈的是古柯植
物的研究报告,而这篇报告引起了喀勒的兴趣,以导致发现到其中所含古柯碱的麻醉作用。
当时,我曾预示古柯所含的类碱将来可能用在麻醉一途上,只可惜自己却未能继续研究下
去。而做梦醒来的那天早上(那天早上太忙,我未能抽出时间对这梦作解析,而直到那天晚
上,才开始分析),我在一种所谓白日梦的状态下,曾想到古柯碱的问题,并且梦见我因为
患了青光眼,而到柏林一位记不起什么名字的朋友家中,请一位外科医师来给我开刀。这外
科医生,他不知道我的身份,于是尽在吹嘘自从有了古柯碱问世以来,开刀变得如何如何方
便,而我自己也不愿说出,关于这药物的发现自己曾是一名功臣。因为在梦幻里,我还考虑
到一个医生要向他的同业索取诊疗费是多么尴尬的事。因此,如果他不认识我,那我就可以
不必欠什么人情地付帐给这柏林的眼科专家。但等到我清醒过来回味这白日梦时,我发觉这
里头的确隐含着某种回忆。在喀勒发现“古柯碱”不久以后,我父亲因为青光眼而接受我的
一位朋友眼科专家柯尼斯坦的手术。当时喀勒亲身来负责古柯碱麻醉,而在开刀房里,他曾
说了一句话:“嘿!今天可把咱们这三位与发现古柯碱工作有关的家伙都聚在一堂啦!”
现在我的思潮又跳到最近一次使我想起古柯碱的场合。就在这几天前,我收到一份叫
Festschrift的刊物,这是由一些学生们,为了表示感谢他们的老师们,以及实验室的指导
先生们的教导而凑资印发的。刊物中在每位教授的名位下,均列出他们的重大著作及发现,
而我一眼就注意到他们将古柯碱之发现归功于喀勒之名下,现在我才恍然大悟,这个梦是与
前一个晚上的经验有关。那天晚上,我送柯尼斯坦医师回家,归途中两人谈到某一话题(每
当提起这话题,我就会感到无比兴奋)甚为投机。结果到了门廊,我俩仍站在那儿讨论不
休。刚巧格尔特聂教授夫妇正要盛装外出,我曾礼貌地对他太太的花容玉貌予以称赞几句,
而我现在才想起,这位教授就是我刚提到的那份刊物的编者之一,而很可能就是因这次邂逅
而引起我那些联想。其他,还有我所提过的L夫人生日那天的失望,而我与柯尼斯坦的谈话
内容可能也多少有关。
我现在想再对梦中另一成分作一解释。“一片已脱水的植物标本”夹在那本学术专论的
书里,并且看来就像是一本“标本收藏簿”一般,而标本收藏簿(Herbarium)这字,使我
联想Gym-nasium(德国高等学校)这个字。于是我想起有一次我们高等学校的校长召集了
高年级学生,要大家一起编一本高校的植物标本采集簿,以免只是死读书而不知实物与书本
的配合。校长所指派给我的分量很少,只有几页有关十字花科的而已,使我觉得他似乎认为
我是一个帮不了什么忙家伙。其实我对植物学一向就不太喜欢,记得入学考试时,在口试那
一关,他曾考我有关标本的名字,而我就是栽在这种十字花科的题目。要不是靠着笔试拉回
一些分数,我可真要考不上呢!十字花科其实就指着菊科,而我事实上最喜欢的花——向日
葵便是属于菊科。我太太,她可比我更体贴,到市场买菜时,经常都替我买些这种我最喜欢
的花回来。
“那本专论就摆在我面前”,这段又引起我另一联想。昨天我的一位在柏林的朋友曾来
信说:“我一直憧憬着你想写的有关‘梦的分析’的书能早日问世,仿佛间好像你已大功告
成,而那本大作就摆在我面前让我逐页翻阅着。”喔!其实我自己更是多么希望这本书真的
写完了,而能呈现在我面前呢!
“那折皱的彩色图片”。当我仍是一位医科学生时,我一股傻劲地只想多读一些学术专
论。虽说当时经济并不宽裕,但我仍订阅了一大堆医学期刊,而里头所含的彩色图片,给予
我深深的喜好。同时我也一直以我这种治学之精神而自傲。而当我开始自己写书,而必须为
自己的内容作插图时,我记得就曾有一张画画得太糟,以致曾受到一位善意的同事的揶揄。
由这我不知怎地又联想到我童年的一段经验。我父亲,曾有一次不经心地递给我与妹妹一本
内含彩色图片的书(一本叙述波斯旅游的书),而看着我们把它一页页地撕毁。这由教育的
观点来看,实在大有问题,当时我只有五岁,而妹妹还小我两岁,但我们两个小孩子无知地
把书一页页地撕毁(就像向日葵片片地凋落)的影像,却历久弥新地常存于我的脑海里。后
来我上了学以后,我开始对收藏书本发生疯狂的兴趣(这点有些类似我因为喜欢阅读学术专
论的嗜好导致梦里那种有关十字花科与向日葵之类的内容一般)。其疯狂程度真可用“书呆
子”一词以喻之。从那以后,我经常注意到我之所以如此疯狂可能与我童年这段印象有关。
换句话说,我认为是这段儿时的印象,导致我日后收藏书籍的嗜好。当然,我也因此充分意
识到我们早年的热情往往是自找麻烦的。因为当我十七岁时,我就因此欠了书商一笔几乎付
不起的书资,而当时我父亲又不太赞成,只因为多看书是一种好嗜好就纵容我这般挥霍。但
提到这段年轻时的经验,又使我联想到这正是我做梦的当天晚上与柯尼斯坦相谈甚欢时,他
所提到的我的大缺点——我这个人常常过分地沉醉于自己的嗜好里头。
由于再再讨论下去,有些与这梦之解析无甚关系,我们的分析工作就到此告一段落,不
再细谈。我只拟在此指出我们演绎的过程是如此地由“山穷水尽”而至“柳暗花明”。其
实,我与柯尼斯坦所谈的在此我只提出某一部分而已,而经过这些对话的再细细品味,才使
我对这梦的意义完全豁然开朗。所有我思路的进行就如以下所列的:由我私人的喜好、而至
我妻的喜好、古柯碱、接受医界同僚的治疗引起的尴尬,我对学术专论的喜好,以及我对某
些问题的忽视,就如植物学而言——所有这些再接上我当晚与柯尼斯坦的一些对话。就这样
地,我们又再度证明出,梦是如此地为自我本身的理想与利益想尽办法(就如以前所分析过
的伊玛的打针一样)。如果我们再就梦的论题继续推演下去,并且就这两个梦之间作一参
照,我们可以发现尚有一个问题需待讨论。一个与梦者本身乍看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故事,
往往一变就产生了确切的意义。现在这梦显示了这样的意义:“我的确曾经发表过甚多(有
关古柯碱)的有价值的研究报告”,就像以前我曾表示的“自许”:“我毕竟是一个工作勤
奋、做事彻底的好学生”,而这两句话不外乎一个意思——“我确实值得如此自许”。由于
我所以提出这梦,主要是要讨论梦如何由前一天的活动,所引起的关系,所以以下不再对这
梦作进一步解析。本来我以为梦的显意只与一种白天的印象有明显关系,但当我完成了以上
的解析以后,我才发现到在同一天的另一个经验,也很明显地可以看出是这梦的第二个来
源。而梦中所出现的第一个印象,其实往往反而无甚关系而为较次要的遭遇。“我在书店看
到一本书”这开头确实曾使我愣了一阵,而那内容丝毫引不起我任何兴趣。而第二个经验却
具有重大之心理价值,“我与至友,一位眼科医师热心地讨论了个把钟头,而这话题均使我
俩很有感触,尤其使我勾起了一些久藏心中的回忆。而且,这对话又因某位朋友的介入而中
断”。现在,且让我们仔细比较这两天白天所发生的事有甚关联,还有,它们与当晚所做这
梦的关系是如何呢?
在梦的“显意”里,我发觉到,它只不过提及较无关系的昼间印象。因此我可以如此地
重申:梦的内容多半是常用那较无关大局的经验,而相反地,一经过梦的解析以后,我们才
能发现到焦点所集中的事实上是最重要、最合理的核心经验。如果我的释梦确实是以梦的隐
意按着正确的方法作出研判,那么,我可以说,我无意间又获得一大发现。我现在知道那些
以为“梦只是白天生活的琐碎经验的重现”的谬论是站不住脚的,而我也不得不驳斥那些以
为“昼间清醒时期的精神生活并不延续于梦中”的学说。还有,以为“梦是我们精神能量对
芝麻小事的浪费”也是不堪一击的邪说。刚好相反地,其实在昼间最引起我们注意的完全掌
握住我们当晚的梦思。而我们在梦中对这些事的用心,完全是在供应我们白日思考的资料。
至于为什么我梦见的是一些较无关紧要的印象,而对那些真正使我非常激动到足以“日
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印象,却反倒隐藏不见。我想最好的解释方法,就是再利用“梦之改
装”的现象中,所提过的心理力量中的“审查制度”来作一番阐释。那本有关樱草属的学术
专论的记忆,使我想到与我朋友的谈话,就有如我那病人的朋友在梦中无法吃到晚餐,代表
着熏鲑的暗示一样。如今,唯一的问题是:在“这本学术专论”与“眼科医生朋友的对
话”,这两种乍看毫无关系的两个经验印象间,究竟是用什么关系牵连在一起?就“吃不成
的晚餐”的梦而言,那两印象间之关系倒还看得出来。我那病人的朋友最喜欢的熏鲑,多少
可由她那朋友的人格在她心中所产生的反应,而有蛛丝马迹可寻。然而,在我们这新例子里
头,却是两个完全漠不相关的印象。第一眼看过去,除了说“那都是同一天发生的经验”以
外,实在找不出丝毫共同点。那本专论我是在早上看到的,而与朋友的对话是在当天晚上。
而由分析所得的答案是这样的:“这两个印象的关系是在于两者所含之‘意念内容’,而不
是在印象上的表面叙述中”。在我分析的过程中,我曾经特别强调地挑出那些连接的关键—
—某些其他外加的影响,借着L夫人的花被遗忘,才使有关十字花科的学术专论与我太太最
喜爱菊花一事拉上关系。但我不相信,仅仅这些鸡毛小事即够引发一个梦。就像我们在莎士
比亚的《哈姆雷特》中所说的:“主啊!要告诉我们这些,并不一定要那些鬼魂由坟墓内跳
出来!”且让我们再自己看下去吧!在更仔细的分析下,我发现那个打断我与柯尼斯坦的话
题的,是一位名叫格尔特聂的教授,而格尔特聂的德文,意即“园丁”,又我当时曾称赞他
太太的“花容玉貌”。的确,我现在又想起那天在我们的对话中,曾以一位叫弗罗拉(罗马
神话之花神)的女病人为主要话题,这很明显地由这些关键将讳莫如深的植物学与同一天另
外发生的、真正较有意义的兴奋印象连接起来,其他尚须提到有些关系的成立,如古柯碱的
一段就很适切地把柯尼斯坦医师,与我的植物学方面的学术论作纠合在一起,也因此而使这
两个“意念的内容”熔于一炉。所以,我们可以说,第一个经验其实是用来引导出第二个经
验的。
如果有人批评我这种解释为凭一己之意的武断臆测,或根本是人为编织出来的话,我是
早就有心理准备的。如果“格尔特聂”教授与“花容玉貌”的太太不出现的话,或如果我们
所讨论的那女病人叫安娜,而并非弗罗拉的话……但,答案仍是不难找到的。如果这些念头
的关系并不存在的话,其他方面也许还是可以有所发现的。其实这类关系,并不难找的,就
像我们平时常用来自娱的诙谐问话或双关语之类。人类智慧的幅度毕竟是不可限量的。再进
一步说:如果在同一天内的两个印象中,无法找出一个足够用得上的关系时,那么这梦很可
能是循着另一途径形成的。也许在白天时另一些一样无关紧要的印象涌上心头,而当时被遗
忘掉,但其中之一却在梦中代替了“学术专论”这印象,而经由这取代物才找出与朋友对话
的关联。由于在这梦中,我们选不出比“学术专论”这印象更适合来作分析的关键,所以很
可能它是最适合此目的了。当然,我们不必像雷辛(德国大文学家)笔下的“狡猾的小汉
斯”一般地大惊小怪地发现:“原来只有世界上的富人才是有很多钱的!”
然而,按照我以上的说法,那些无足轻重的经验,如何在梦中取代了对心理上更具重要
性的经验,毕竟仍难被一般人所接受。因此我会在以后各章再多找机会探讨,以期能使这理
论更为合理。但就我个人而言,由于无数的梦的解析所得的经验,使我不得不深信,这种分
析方法所得的结果,确实是有其价值的。在这一步挨着一步的解析过程,我们可以发现梦的
形成是曾产生了“置换”现象——用心理学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具有较弱潜能的意念必须由
那最初具有较强潜能的意念里,慢慢吸取能量,而到某一强度才能脱颖而出,浮现到意识界
来。这种转移现象其实在我们日常的动作行为中是屡见不鲜的。譬如一个孤独的老处女会几
近疯狂地喜爱某种动物,一个单身汉会变成一个热心的收集狂,一个老兵会为一小块有色的
布条——他的旗帜而洒热血,陷于爱情中的男女会因为握手稍久一点,而感到无比的兴奋。
莎士比亚笔下的Othello只因掉了手帕而大发雷霆……这些都是足以使我们置信的心理转移
的实例。但,果真我们同样地用这种基本原则,来决定自己的意念能在意识界浮现或抑压—
—这也就是说,所有我们想到的事,无非都得经过这种不自觉的过程而产生的话,我想我们
多少总会有种“果真如此,未免我们人的思考过程是太不可思议,太不正常了”,而且如果
我们在醒觉状态下意识到这种心理过程,相信我们一定会认为这是想法的错误。但,以后慢
慢地我们再经过一些讨论,我们就会发觉梦中所作的转移现象之心理运作过程,其实一点也
不会是不正常的程序,只是比一般较原始的正常性质稍有不同而已。
因此,我们可以看出梦之所以用这类芝麻小事作为内容,其实无非就是一种“梦之改
装”的表现经过“转移作用”。而且,我们也应当可以想到梦之所以被改装是由两种前述的
心理步骤之间的检查制度所造成的。所以,可以预期到,经过梦之解析,我们不难由此看
出,这梦的真正具有意义的来源,究竟来自白天的哪些经验,而由此种记忆再将重点如何转
移到某些看来无甚关系的记忆上。然而,这观念与罗勃特的理论刚好完全相反,而我深信,
他的理论其实对我们可以说毫无价值可言。罗勃特所要解释的事实根本就不存在。它的假设
完全是因为无法由梦的“显意”中看出内容之真正的意义所引起的误解。对罗勃特的辩驳,
我尚有以下几句话:果真如他所言,“梦的主要目的在于利用特别的精神活动,将白天记忆
中的残渣,在梦中一一予以‘驱除掉’”,那么我们的睡眠将不可避免地成了一件严重的工
作,而且甚至将比我们清醒时的思考更加令人心烦。因为我们白天十几个小时,所留给我们
琐碎的感受之多,毫无疑问地就是你整个晚上都花在“驱除”它们也不够用的。而且更不可
能的是,他竟以为要忘掉那么多残渣式的印象,竟能丝毫不消耗我们的精神能量。
还有,在我们要贬斥罗勃特的理论时,我们仍有些不得不再探讨的地方。我们迄今仍未
解释过为什么当天的,或甚至前一天的无甚关系的感受,竟会常常构成梦的内容。这种感受
往往与在潜意识里的梦之真正来源,未能从一开头就找得出关系来。就以上我们所作的探
讨,我们可以看得出梦是一步一步地朝着有意的转移方向在蜕变。所以要打开这种“最近但
无甚关系的感受”与其“真正来源”,必须有待某种关键的发现。这也就是说,这所谓无甚
关系的感受仍必须具有某种适合的特点。否则,那就要像真的梦中运思那般地漂浮不定,难
以捉摸了。
也许用以下的经验可以给我们一点解释:如果一天里发生了两件或两件以上值得引发我
们的梦的经验时,梦就会把两件经验合成一个完整经验:它永远遵循着这种“强制规则”,
而把它们综合为一个整体。举一个实例:有一个夏天的下午,我在火车车厢内邂逅了两位朋
友,但他们彼此间并不认识。一位是很得人望的同事,另一位则是我常常去给他们看病的名
门子女。我给他们双方作了介绍,但在旅途中,他们却始终只是个别与我攀谈而无法打成一
片。因此我只好与这一位说这个,与另一个谈那个,十分吃力。记得当时,我曾与我那位同
事提及请他替某位新进人物多加推荐,而那位同事回答说,他是深信这年轻人的能力的,只
是,这位新人的那副长相实在很难得人器重。而我曾附和他说:“也就是因为这点,我才会
认为他需要你的推荐。”过了不久,我又与另一位聊起来了,我问及他叔母(一位我的病人
的母亲)的健康近况,据说当时她正极端虚弱而病危。就在这旅程的晚上,我做了如下的一
个梦:我梦见那位我所希望能获得青睐的年轻人,正跻身于一间时髦的客厅内,在与一大堆
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处在一块。而后,我才知道那时正举行着我的另一个旅途伙伴的叔母的
追悼仪式(在我梦中,这老妇人已死去,而我承认,我一直就与这老妇人关系搞不好)。如
此地,我就将白天的两个经验感受在梦中综合而构成一个单纯的状况。
有鉴于无数次相同的经验,我将合理地提出一件原则——梦的形式是受着一种强制规
则,将所有足以引起梦的刺激来源综合成一个单一的整体(在我以前,如德拉格、德尔伯夫
等,也均提及过,梦有种倾向,常把每种有兴趣的印象,浓缩成一个事件)。在下一章 里
(关于梦之功能),我们将讨论到这种综合为一的强制规则,实在就是一种“原本精神步骤
的凝缩作用”之一部分。
现在我们要再考虑另一问题。究竟由解析所发现的这些引起梦的刺激来源,是否一定都
是最近(而且非常有意义的)事件;或者只要是一种对做梦者心理上说来,是件非常有意义
的一连串思潮,而可以不拘时限,只要曾想到这事,便足以构成梦的形成。由无数次的解析
经验,我所得的结论是:梦的刺激来源,完全是种主观心灵的运作,借着当天的精神活动将
往昔的刺激变成像是最近发生一般的新鲜。
而现在也许该是我们将梦的来源,所运作的各种不同状况,作一系统化整理的时候了!
梦的来源包括:
甲一种最近发生而且在精神上具有重大意义的事件,而直接表现于梦中。如有关伊玛打
针的梦,以及把
我的朋友当作我叔叔的梦。
乙几个最近发生而且具有意义的事实,于梦中凝合成一个整体。如把那年轻医生与老妇
人的丧事追悼会
合在一起的梦。
丙一个或数个最近而具有意义的事情,在梦中以一个同时发生的无足轻重的印象来表
现。如有关植物专
论的梦。
丁一个对做梦者本身甚具意义的经验(经过回忆及一连串的思潮),而经常在梦中以另
一最近发生但无甚关系的印象作为梦的内容。(在所有我分析过的病人里,以这一类的梦最
多。)
由梦的解析,我们可以看出梦中某一成分,往往就是最近某种印象的重复出现。而这成
分很可能是与真正引起梦的刺激(一种重要的,或甚至并不太重要的)属于同一个意念范畴
内。也可能是来自与一无甚关系的印象较近的意念,而借着或多或少的联想可以由此再找出
与真正引起梦之刺激的关系。因此梦的内容所以变幻万端,其实就在于这种情形的选择——
“到底要不要经过‘置换过程’,而由此我们注意到,既然有这种‘选择性’的存在,梦本
身当然会有各种不同程度的内容,就如医学上解释各种意识状态的变化幅度时,以为这是脑
细胞的部分清醒至全部清醒的演变过程。”
因此,当我们再对梦之来源作一探讨时,我们会发现有时一种在心理上具有重大意义,
但却不是最近的印象(只是一连串的回忆),在梦的形成中会被另一种最近所发生,但在心
理上无关痛痒的芝麻小事所取代,只要它能符合以下两种条件:①梦的内容仍保持其与最近
的经验之关系。②引起梦的刺激本身必仍在心理上具有重大意义。而在上述的四种梦来源
中,唯有(甲)类能以同样一个印象来满足这两个条件。现在,我们再来看看,如果我们认
为这些相似的,无甚重要的印象,只要是最近发生的,大可利用来作梦的材料,而一旦这印
象拖过一天,(或甚至几天)的话,它们就再不能用来作为梦的内容,那我们就等于是认为
印象的“新鲜性”在梦的形成中占有与该记忆所附的感情分量几乎相等的地位。其实,这
“最近与否”的重要性,还是有待更多的探讨的。(详见第七章 ,转移关系。)
附带地,我们尚须考虑到一种可能性——在晚上,我们是否曾不自觉地将我们的意念与
记忆的资料,予以重大的改变。果真如此,那么俗话所说“在你做重大决定前,还是先睡个
大觉再说吧!”就真是太有道理了。但讨论至此,我们实在已由“梦之心理研讨,转移到常
会因而提到的睡眠之心理研讨”了。
现在我们的结论仍面临一个难题的考验——如果一些无甚重要性的印象之所以能进入梦
中,均需至少要与“最近”发生一点关系的话,那么,梦中有时出现的某些我们早期的生活
印象,在该印象发生才不久时(也就是说,仍未失去其“新鲜性”时),如果是对心理上毫
无特别印象时,为什么不会就在当时可以遗忘掉,就像史特林姆贝尔所说,既不新鲜又不是
心理上非常有意义的事?
关于这种诘难,我想我们可以由对“心理症”病人的精神分析所得结果,来做一满意的
答复。解释是这样的:在早期发生的心理重大意义的印象,在当时不久即以转移、重新排列
的手法,用一些无甚关系(对梦境或思考而言)的印象来取代,并且以此固定于记忆中。因
此,这些出现于梦中,看来无关紧要的早期印象,其实在心理上均具有甚大意义的。否则果
真它是毫无关系的早期经验,它决不可能于梦中重现的。
由以上的这些说明,我想读者们都会与我一致地同意“所有梦均不会是空穴来风的”,
因此,也没有所谓的“单纯坦率的梦”的存在。关于这点,除了对小孩的梦与某些对夜间感
官受刺激引起的简单的梦以外,我可以绝对地,毫无保留地相信这结论的真确性。除了刚刚
我所举的这些例子外,不管是明显到一眼即看得出具有重大心理意义的梦,或者是需要经过
整套的解析,除去那些改装的成分,才解析得出其中真义的梦,最后都是合乎这结论的。梦
是决不会毫无意义的,我们也绝不会容许琐碎小事来打扰我们的睡眠的〔2〕。一个看来单
纯而坦率的梦,只要你肯花时间精力去分析它,结果一定是一点也不单纯的。如果用句较露
骨的话来说:梦均表示出“兽性的一面”。由于这种说法必招诘难,而我自己也想找机会对
梦的形成中,所具的改装作更详细的说明,我打算以下再拿几个我所收集的所谓单纯无辜的
梦来作分析:
一位聪慧高雅的少妇,在其生活中表现得十分保守,就如一般所说那种“秀外慧中型”
的标准主妇,曾做了如下一个梦:“我梦见我到达市场时太晚了,肉卖光了,菜也买不
到”,当然,这是一个很单纯无邪的梦吧!但,我相信这并不就是梦的真正意义,于是我要
她详述梦中的细节:她与她的厨师一道上市场,而由厨师拿着菜篮子,当她向肉贩说出要买
的某种东西时,他回答说:“现在那种东西再也买不到了。”而拿另一种东西向她推销说,
“这也很不错的!”但她拒绝了,于是再走到一女菜贩那儿,那女人劝她买一种特别的蔬
菜,黑色的成束地绑着的,但这少妇回答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我还是不要买好!”
这梦与当天的昼间经验之关系是够清楚的。她当天的确是太迟才到市场,以致买不到任
何东西。“肉铺子早已关门”,这经验深入其印象中,而构成梦中的这番叙述。但且慢!在
这叙述中,丝毫不曾提到这肉贩的衣着是否有点不近常理呢!做梦者一直就未形容过他的服
装色样,也许这是她故意避免的吧!且让我们好好地推敲这梦到底涵蕴着什么意义!
在梦中,往往有些内容是以言谈的方式来表现的——就像是梦见某人说什么,或是听到
什么,而并不一定只是想到什么,而且这种说、听的内容之清晰有时甚至也可以找出到底与
日常清醒状态下所发生的哪一种情形有关。但当然,这些一经解析起来,只可用作一种尚待
整理,或经过变化,而与原来真正内容略有出入的资料而已〔3〕。在我们这次的解析中,
就用这种言谈的内容作出发点吧!那肉贩子的话“现在那种东西‘再也买不到了’”到底从
哪个地方来呢?那是我曾说过的话呀!在几天前,我曾劝她说:“那些儿时太早的记忆,你
可能‘再也想不起来的’。但,事实上它会在解析中找出已‘转移’至梦里头的。”因此,
梦中的肉贩子其实是象征着我,而她之拒绝购买另一种代用品,也不过是她内心无法接受
“以前的想法感觉会转移至目前的情形”的说法。“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我还是不买得
好!”这句话又是从何而来呢?为了解析的方便,我们将这句话拆成两半:“我不知道那是
什么东西”,这句话是她当天与她那厨师为某件事发生争执时所说的气话,并且她当时还接
着说了一句“你做事可要做得像样点!”在这儿,我们可以看出又一个“置换作用”的发
生,在那两句对厨师所说的话中,她将真正有意义的一句话压抑下来,而用另一句较无意义
的话来代替。而这句抑压下去的句子“你做事可要做得像样点”却才真正合得上梦中所剩的
一些内容。对某些人不合理的要求,我们往往会有一句俗话:他忘了关他的肉铺子。至此我
们差不多已经看出这解析后的端倪来,然后我们再用那卖菜女人的对话来印证一下。一种绑
成一束一束而卖的蔬菜(后来她又补充说明是长形的),又是黑色的,这种又像芦笋又像黑
萝卜的梦中怪菜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我想我也不必再去详释这些代表着什么(想想,漫画中
的“小黑,救救你自己吧!”〔4〕)。但就我而言,这“肉铺子”早已关门的梦所解析出
来的故事,似乎与我们最初所猜测的与性有关的主题息息相关。由于在此我们并不拟探讨这
梦的整个意义,所以还是就此结束。但至少到这儿,我们可以说,这梦尚有很多意义,而且
决不是那般坦率无邪的〔5〕。
1
这个梦是上例的病人所做的另一个梦,就某方面看来,甚至可说是与上一个梦配成一对
的梦。她丈夫问她:“我们那钢琴是否也该请人来调音了?”她回答说:“那大可不必如
此,那琴锤本身迟早也快不灵了。”同样地,这又是一个当天白天所发生的事的重现。那
天,她丈夫的确问过她这样的话,而她也的确如此回答过。但这梦的意义是什么呢?她自己
说她认为那钢琴是一个“令人作呕的”老木“盒子”,专门产生一些最难听的音调来,那是
她在结婚前,他先生就已“拥有”的东西〔6〕……。但真正的关键句子,则在于:“那大
可不必如此”,这句话是来自昨天她的一位女朋友来访时的对话,她这朋友进门时,曾被要
求脱下大衣,但她拒绝了,她说“谢谢,但我马上就要走了,那大可不必如此。”到这儿又
使我联想到昨天她在接受我的精神分析时,她曾突然间抓紧她的大衣,因为她注意到她有一
个纽扣未曾扣好。那意思好像是说:“请你不要由此窥看吧!那大可不必的。”“盒子”象
征着胸部,而这梦的解析使我发现到她打从开始发育的年龄以来,就一直对自己的身材十分
不满。而如果我们再把“令人作呕的”与“难听的音调”这件事也考虑在一起,我们便会发
现到在梦里女性身体所常注意到的两件小事——身材、声调,其实无非是某种更主要的问题
的代替品和对照。
2
在这里我将暂时中断前述那少妇的梦,而穿插另一个年轻男人的梦作一解析。“他梦见
他又把他的冬季大衣穿上,那实在是一件恐怖的事”。这种梦表面上看来,是一种很明显地
天气骤然变冷的反应,但再仔细观察一下,你就会发觉梦中前后两段,并不能找出合理的因
果关系,为什么在冷天气穿大衣会是一件恐怖的事呢?在接受精神分析时,他本人第一个就
联想到,昨天有一个妇人,毫不含蓄地告诉他,她那最后一个小孩完全是由于当时她先生所
戴的保险套于性交时裂开而产生的成果。现在,他自己再以这件对他而言相当深刻的印象,
演绎出以下的推论:薄的保险套可能有危险(会裂开而使对方受孕),但厚的又不好。而保
险套是一种“套上去的东西”〔7〕,而按字面上的直译,英文的Pullover即德文中的
UEberzieher,而德文这个字通常的意思为“轻便的大衣”。而对一个未婚的男人而言,由
女人亲口露骨地讲出这些男女性交的事,也未常不是“一件恐怖的事”,很不幸地,看来这
个梦又不是那般无邪的吧?
现在且让我们再回到我们那少妇的另一个无邪的梦吧!
3
“她将一根蜡烛置于烛台上,但蜡烛断了,而无法撑直。在学校的一个女孩子骂她动作
笨拙,但她回答说,这并不是她的错。”
这个也一样是真的发生过的事,前一天她曾真的把一根蜡烛置于烛台上,但却没有像梦
中所说那样断掉。这梦曾使用了一个明显的象征。蜡烛是一个能使女性性器兴奋的物品,它
断了,不能撑直,这在男人方面而言,就指着“性无能”了。(“这并不是她的错”)但这
位受过良好的教养,对那些猥亵的事完全陌生的高尚少妇,会有可能知道蜡烛这方面的用法
吗?但她终于说出来她曾如何偶然地听到过这种事的。当她以前有一猥亵的歌:“瑞典的皇
后,躲在那‘紧闭的窗帘’内,拿着阿波罗的蜡烛……”
她当时并没听清楚最后那句话的意义,因此她曾要她丈夫解释那是什么意思。于是这些
内容便遁入梦中,而且用另一种无邪的回忆所掩饰,当她以前在宿舍时,曾因“关窗帘”关
不好而被人笑她动作笨拙。而手淫的意义与性无能的关联又是经常为人所提及的。于是梦的
无邪内容一经解析,又再也不成其为无邪了吧!
4
就这样子对梦的真实境遇作一结论,未免太早,所以此处我拟再提同一个病人的另一个
表面上看来更无邪的梦:“我梦见我正在作某件我白天的确做过的事,那就是我把一个衣箱
装满了书本,以致无法关上它。我这梦完全与事实一致。”在这儿,梦者再三强调这梦与真
实之间的吻合。所有这一类梦者本身对梦的评判,虽说是属于醒觉后的想法,但经过以后的
推证,我们可以知道连这一类的,都其实是属于梦的隐意之内。我们已经知道,梦的确是叙
述了白天所发生的事,但这梦如用英文〔8〕来作解析的话,可要绕一大弯,而仍不易得到
结论。我们只能够说这梦的重点在于小箱子(参照第四章 ,梦见箱内装一死去的小孩)装得
太满,而再也装不下别样东西。
还好,这梦并未蕴涵任何邪恶成分在内。
在以上这一大堆“无邪的”梦中,性因素被作为检查制度的焦点是十分明显的。但这是
一个非常重要的题目,以后我们会再详细讨论。
乙、孩提时期经验形成梦的来源
由事实的引证,以及其他一般关于这方面的报告(除了罗勃特以外),我们可以发掘出
梦的第三特点——那些在醒觉状态下所不复记忆的儿时经验可以重现于梦境中。由于从梦中
醒来后,并无法把梦的每一个成分完全记清,所以,要想决定这些儿时经验的梦究竟发生的
频率如何,实在不可能。而我们所要证明的儿时经验,必须能以客观的方法着手,因此事实
上要找出这般实例也不容易。茅里所举的实例,大概是最鲜明的一个了,他记载道,有一个
人决定要回他那已离开二十年的家乡,就在出发的当晚,他梦见他处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地
点,正与一个陌生人交谈着。等到他一回到家乡,才发现梦中那奇奇怪怪的景色,就正是他
那老家附近的景色,而那梦中的陌生人也是真有其人的——是一位他父亲生前的好友,目前
仍卜居于当地。这个梦,当然,明显地证实了这是他自己儿时曾见过的这些家乡人物的重
现。同时,这梦更可以解释出他是如何地迫不及待地心悬故园,正如那已买了发表会门票的
少女,以及那父亲已承诺带他去哈密欧旅行的小孩所做的梦一样。当然,这些促成儿时印象
重现于梦境的动机,不经过分析是无从发掘的。
我有一位同事,曾听过我的这些演讲后,向我夸称,他的梦很少有经过“改装”的。他
告诉我,他曾梦见过,那位曾在他家做事做到他十一岁的女佣与他以前的家庭老师同床睡
觉。甚至连地点也清晰地呈现于梦境中。由于他很感兴趣,于是他把这梦告诉了他哥哥,想
不到他哥哥笑着对他说,确有其事,当时他哥哥是六岁,很清楚地记得这对男女确有苟且关
系。那时每当家里大人不在时,他俩便把他哥哥用啤酒灌醉,使他迷迷糊糊,而他这小家
伙,虽说就睡在这女佣的房里,但他们认为年仅三岁,决不懂事,于是就在这房里干起来。
还有些梦,虽不经梦的解析,但可充分确定它的来源,即一种所谓“经年复现的梦”—
—小孩时就做过的梦,在成年期仍一再地出现于梦境中。虽然我本身并没有做过这一类的
梦,但我却可以举一些实例。一个三十多岁的医生,他告诉我,他从小到现在就常做梦看到
一只黄色的狮子,而那形象他甚至可以清楚地描绘出来。但后来有一天他终于发现到了“实
物”——一个已被他遗忘的瓷器作的狮子,他母亲告诉他,这是他儿时最喜欢的玩具,但自
己却一点也记不起来这东西的存在。
现在让我们将注意力由梦的“显意”转移到由解析以后才发现得出的梦的“隐意”,我
们会很惊奇地发现,有些就其内容看不出什么苗头的梦,一经解析,居然会发现其来源也是
由儿时记忆所引起的。我再引用一个那位曾梦见“黄狮子”的同事所做的另一个梦。有一次
在他读完南森有关他北极探险的报告后,他梦见他在浮冰上用电疗法在为这位患有“坐骨神
经痛”的探险家治病!经过解析后,他才记起有件儿时的经验,而如果没有这件经验的加
入,这梦的荒谬性将永远无法解释。那大约是他三四岁的时候,他坐着倾听家人畅谈探险的
逸事,由于当时他仍然无法分清reisen(德文。意为“旅行”游历),与reissen(德文。
意为腹痛、撕裂般的痛),以致他曾问他父亲,探险是否为一种疾病呢?而招来兄姐的嘲
弄,也可能因此而促成他“遗忘掉”这件令他觉得羞辱的经验。
我们仍有一个类似的情形,那就是当我在解析那有关十字花科植物的梦时,我也曾联想
到一件我儿时的回忆——当我五岁时,父亲给我一本有图片的书,让我一片片地撕碎。讨论
到这儿,可能仍有人会怀疑这种回忆会真的出现于梦中吗?会不会是由解析时勉强产生的联
系呢?但我深信这解释的准确性,可以由这些丰富的、紧凑的联想来作一印证:“十字花科
植物”——“最喜爱的花”——“最喜爱的菜”——“朝鲜蓟”〔9〕。而朝鲜蓟须要一片
一片地剥下皮来。另一个字“植物标本收集簿”(herbarium)——“书虫”(bookworm,
即“书呆子”之谓),他们是整天啃食书本为生的。我以后会告诉读者,梦的最终极意义泰
半是与儿童时期的有关破坏性景象有密切关系的。
其他,还有一系列的梦,由解析过程我们会发掘其引起梦的“愿望”(wish),以及其
“愿望之达成”均来自于儿童时期,因此我们一定会惊奇地发现,在梦中“小孩时期所有的
劲儿全部都活现了”。
我现在要再继续讨论以前提过的那证明出相当有意义的梦——“我的朋友R先生被看成
为我的叔叔”。我们曾用它来充分证明出其目的在于达成某种“愿望”——能使我自己被选
聘为教授。而且我们也曾看出,在梦中我对R先生的感觉与事实相反,还有我对这两位同事
于梦中也予以不应当的轻视。由于这是我自己的梦,所以,我可以说,因为以前所作的解析
结果,仍未能使自己相当满意,而拟继续作更进一步的解析。我深知,我梦中虽然对这两位
有如此苛刻的批评,但事实上,相反地我却对他们估计甚高。而我自己觉得,我对那教授头
衔的企求的热心程度,并不足以达到使我会在梦与醒觉状态下产生如此差距的感觉歧异。果
真那份钻研求进之心是那般强烈的话,那我倒认为是一种不正常的野心,而说实在的,我本
身可丝毫不以能实现此种企求为乐。当然,我无法确知别人对我是如何一种看法,也许我是
个野心勃勃的人吧!但果真我是够有野心的话,那我想我也不会以区区一个所谓“大教授”
之职位即能满足的,可能老早我就已改途旁骛了。
那么,我梦中所具的那份野心又从何而来呢?在这儿,我想起了一件我儿时常听到的逸
事——在我出生那天,一位老农妇曾向我妈妈(我是她的头一胎孩子)预言:“你给这世界
带来一个伟大人物”。其实,这预言也无甚了不起,天下哪个母亲不是高高兴兴、殷殷切切
地望子成龙呢?而三姑六婆们又有哪个不会应时地说几句使人锦上添花的话呢!还有一些老
太婆,由于自己饱经沧桑、心灰意冷,于是所有希望憧憬均贯注于未来的新血,我想那送给
母亲这预言的那位老太婆,大概也不外乎一种恭维之辞而已吧?难道这俗不可耐的几句话会
变成了我企求功名利禄的来源吗?且慢!我现在又想起另一个以后孩提时代的印象,也许那
更可能说明我这份“野心”的来源吧!在布拉特的一个晚上,双亲带着我像往常一样地去某
间饭馆吃饭,(当时我大约十一二岁),我们在那儿看到一个潦倒的诗人,一桌一桌地向人
索钱,只要你给他一些小钱;他就能照你给他的题目即席献出一首诗。于是,爸爸叫我去请
他来表演一下。但在爸还未出题目给他以前,这个人就先自动地为我念出几句韵文,而且断
言,如果他的预感不错的话,我将来必是一个至少部长级以上的大人物。迄今,我仍清晰地
记得当晚我这“杰出的部长”是多么地得意,最近我父亲带回了一些他的大学同学中杰出人
物的肖像,挂在客厅以增加门第光彩。而这些杰出人物中也有犹太人在内。因此每个犹太学
校的学生在他们书包内,总要放个部长式的公文夹子以自期许。很可能,是因为这个印象,
使我初入大学时,拟专攻“法律哲学”(这决定是到最后一刻才临时改变的)。毕竟一个念
医学的人,永无登上部长宝座的一天吧!现在,我们再回头看看这个梦,我才了解我对目前
这种不如意的日子与往日“杰出部长”的美景之天渊之别,就是缺乏了这份“年轻人的野
心”。至于对我这两位值得尊敬的,学问渊博的同事,只不过因为他俩都是犹太人,我就那
样刻薄地一个冠以“大呆子”,另一个冠以“罪犯”之名,这态度就有如我是个大权在握,
赏罚由我的“部长”了。对了,在这儿我又发现到:很可能因为部长大人拒绝给予我大教授
之头衔,于是在梦中,我就以此荒谬的作法扮演他的角色。
在另一个梦里,我也注意到,虽然引发出这梦的导火线,是最近的某种愿望,但那其实
只是儿时某种记忆的加强而已。我将在以下举出一些“我很想去罗马”的这愿望所产生的梦
以作参考。由于每年到我有空可以旅行的季节时,都因为健康关系而不能去罗马〔10〕,因
此多年来我一直唯有以“梦游罗马”来聊解心中的热盼。于是有一次我梦见我在火车车厢
内,由车窗外望,看到罗马的泰伯河以及圣安基罗桥。不久火车就开动了,而我也清醒过
来,我根本未曾进过这城市内,而梦中那幅罗马景色不过是前一天我在某病人的客厅内所注
意到一座出名的雕刻画作品。在另一个梦里,某人把我带上一座小丘上,而对我遥指那在云
雾中半隐半现的罗马城。记得我当时曾因为距离这么远而景物会看得那么清晰而觉得惊奇。
这梦的内容由于太多,所以此处不一一提它。但就此,我们已可看出要“看到那心仪久矣的
远方之城”的动机是如何地明显。事实上,那我在云雾中看到的其实是吕贝克城,而那座小
丘也不过是格莱先山。在第三个梦里,我终于置身于罗马城内了。但很失望地,我发现那不
过是通常一般都市的景色而已:“城里有一条流着污水的小河,在河岸的一边是一大堆黑石
头,而另一边是一片草原,还有一些大白花点缀地长在上面。我碰到了促克尔先生〔11〕,
而我决定要向他问路,以便在这城市内走一圈”。这很明显地,我根本无法在梦中看到这我
事实上根本未曾到过的城市。如果我将所看到的景色,个别地予以分析,那我可以说,那梦
中的白花,是我在我所熟悉的拉维那那儿所看到的,而这城市曾有一度差点取代了罗马,成
为意大利的首部。在拉维那四周的沼泽地带,这种美丽的水白合,就长在那一摊摊的污水
中。就像我自己家乡的奥斯湖所长的水仙花一般,我们往往因为它长于水中,而等于看得到
却摘不到,因此,梦中,我就看到这些白花是长在大草原上。至于“靠在水边的黑石头”一
下子便使我想出那是在卡尔斯矿泉疗养地的铁布尔谷,而这又使我联想起,我想向促克尔先
生问路的那些情形,在这混乱交织的梦内容里,我可以看得出里头含蕴了两个我们犹太人常
在写信、谈话中喜欢提到的轶事(虽然,偶然其中颇含一种令人心酸的成分)。第一个轶事
是有关体力的,它描述一个穷苦多病的犹太人,一心想去卡尔斯矿泉治病,于是没买票就混
进了开往那地方的快车,结果被验票员所发现,而沿途受尽索票时的奚落与虐待。后来,他
终于在这悲惨的旅途中的某个车站,碰到一位朋友。他问这个人“你要到哪里去呢?”这可
怜的家伙有气无力地回答:“到卡尔斯矿泉——如果我的‘体力’尚撑得下去的话。”而另
外一个我联想到的犹太人的轶事是这样的:“有一个不懂法语的犹太人,初到巴黎,向人问
前往Rue Richelieu的路……。”事实上,巴黎也是我几年来一直想去的地方,而当我第一
步踏入巴黎时,心中之满足、喜悦迄今犹历久弥新,也由于这种畅游大都市的喜悦,使我对
旅行更具有浓厚的兴趣。还有,关于“问路”一回事,这完全是在指着罗马而言,因为俗语
常说“条条大路通罗马。”所以“路”与“罗马”显然有明显的联系可寻。接着,我们看那
名字叫“促克尔”(糖)的与我们常送体力衰弱的病人去疗养的“卡尔斯矿泉”,使我联想
到一种与“糖”有关的“体质衰弱病”——“糖尿病”(译即“糖病”)。而做这梦当时,
正是我与住在柏林的朋友于复活节在布拉格会面以后不久,而当时会面所交谈的内容也多少
可以找出一些与“糖”及“糖尿病”有关的话题。
第四个梦,就紧接着上述我与某朋友的约会不久所作的,又把我带回罗马城内。……很
奇怪的是,在这街上竟有那么多用德文写的公告。就在这前一天,我写信给这位朋友时,曾
推测说,布拉格这地方可能对一个德国的旅游者而言,不会太舒适吧!于是,在梦中,我便
把约好在布拉格相见的场合转换成相遇于罗马,而同时也实现另一个我从学生时代就具有的
愿望——希望在布拉格德文会更为人所重用。事实上,由于我出生是在住有很多斯拉夫民族
的莫拉维亚的一个村子里,所以在我童年的最初几年,我应该已学会了几句捷克语的。还记
得,十七岁那年,我在偶然的机会听到人家哼着捷克的童歌,于是,很自然地,我以后均能
顺畅地哼出来(只是对它所唱的内容却一窍不通)。因此,在这梦里头,实在有不少是出自
我童年期的种种印象。
在我最近的一次意大利旅途中,我经过特拉西梅奴斯湖时,我终于看到了泰伯河,但按
照日程,只得过其门而不入,只差罗马五十英里即折往他处,而这份憾意更加深了我儿时以
来对这“永恒之都”之憧憬。当我计划次年作一旅行,由此地经过罗马去那不勒斯时,我突
然想起一句以前曾读过的德国古典文选〔12〕:“在我决定去罗马时,我感到无比的焦躁,
而徘徊于这两着棋间——去当个温凯尔曼(一七一七——一七六八德国考古学家及艺术史
家)的助理呢,还是作个像伟大的汉尼拔将军那种独当一面的角色。”我自己似乎是步着汉
尼拔的后尘,我也注定到不了罗马(他在人们预料他会到罗马时,他却折往甘巴尼亚)。在
这一点与我相似的汉尼拔,一直是我中学时代的偶像,就像同年纪的那些男同学们,我们对
“朋涅克”(拉丁文即“腓尼基”)战役都同情迦太基人,而敌视罗马。再加上,当我意识
到自己身为犹太人,常受班上德国同学的歧视,一种遭受到“反闪族人”的感受,更使我在
心中对这位闪族的英雄人物加深倾慕。在我年轻人的脑海里,汉尼拔与罗马的战斗正象征着
犹太教与天主教组织之间冥顽不休的冲突,而此后不断遭受的一些反闪族人运动所发生的感
情创伤,使我这童年的印象根深蒂固。因此,对罗马的憧憬其实是象征着胸中一大堆热切殷
深的盼望——就像那些腓尼基将领们,曾为了促成汉尼拔终其一生的愿望——进军罗马城,
宁可知其不可而为地跟随他出生入死。
而现在,我第一次发现到有一件我年轻的经验,迄今竟仍深深地在我的感情或梦境中表
现出其影响力。当时我大约十至十二岁,父亲开始每天带着我散步,并且与我谈些他对世事
的看法。他当时曾告诉我一件事,以强调我现在日子可比他那时代好受多了。他说:“当我
年轻时,有一个周末我穿着整齐,戴上毛皮帽,在我家乡的街道上散步时,迎面来了一个基
督教徒,毫无理由地就把我那新帽子打入街心的泥浆中,并骂我‘犹太鬼子,让开路
来。’——我忍不住问我父亲:“那你怎么对付他?”想不到他只是冷静地回答道:“我走
到街心,去把那帽子捡起来。”这个当时牵着我的小手的昂然六尺之躯的大男人,我心目中
的英雄人物的父亲,竟是如此地令我失望。而与汉尼拔的英雄父亲布拉卡斯〔13〕把年纪尚
小的汉尼拔带到祖坛上,要他宣誓终生以罗马人为敌的那份气概一比,这种强烈的对照更使
我加深了对汉尼拔的景仰,而甚至处处幻想着自己就是汉尼拔一般。
我想我还能对自己这份向往迦太基将领的狂热再远溯到更小的时候发生的事,而以上所
提的不过是加深这般印象,将之转以新的形式表现出来而已。在我童年时,当我学会了看书
以后,第一本看的书就是提尔斯所著的《执政与帝国》。我清楚地记得看完那本书之后,我
曾把那帝国的大将军的名字,写在一个小标签上贴在我那木做的玩偶兵士身上。打从那时
起,玛色那(Massema一位犹太将领),就已经是我最景仰的人物了〔14〕。而很巧的,我
的生日又正好与这位犹太英雄同一天,刚刚差了一百年,也因此而更使我以此自期(拿破仑
本身就曾因同样地越过阿尔卑斯山,而以汉尼拔自许)。也许这种军人崇拜的心理更可远溯
到我三岁时,由于自己本身体质较弱,而对一位比我长一岁的小男孩,所产生忽敌忽友的心
理而激发的一种心理反应。
梦的分析工作越深入,我们就越会相信在梦的隐意里头,儿时的经验的确构成甚多梦的
来源。
我们已经说过,梦很少能把记忆以一种毫不改变,毫不简缩的方式复现在梦的内容里。
然而,倒有过几个这种近乎完全真实的记忆之翻版的记载,而我在此,也可以又附加一个儿
时记忆所产生的梦。我的一个病人有一次告诉了我一个只经过一点点“改装”的梦,而连他
自己也都一下子就看出那梦实在是一种正确的回忆。这份记忆在醒觉状态下并未完全消逝,
只是已经有点模糊而已。但在分析过程中,他就已完全清楚地追忆出其中每一细节,他记得
那是他十二岁那年,他去探望一位住院的同学,那时候那同学躺在床上,翻身时不慎把他的
性器露出裤子外。而我这病人当时不知怎地,一看到那同学的性器,竟不由自主地也把自己
的性器由裤裆掏出来,结果招致其他同学惊奇鄙视的眼光,而他自己也变得非常尴尬,而拚
命想把它忘掉。想不到在二十三年后,竟在梦中把这情景又复现了,不过内容还是稍稍改变
了一下,在梦中,他不再是主动的角色,而成了被动的角色,同时那位生病的同学也以另一
位目前的朋友所取代。
当然一般而言,在梦的“显意”时,童年的景象多半只有雪泥鸿爪可寻,而必须经过耐
心的解析才能辨认得出。这一类梦的举证,事实上也很难使人十分信服,因为这种童年经验
之确实存在性是根本无法找到鉴证物的。而且如果这是发生在更早年的话,那我们的记忆,
根本无法辨认出来。因此要获得“童年时期的经验在梦中复现”的结论是需要利用一大堆因
素的收集,再加上精神分析工作成果,才可予以证实的。但一旦用在梦的解析时,我们往往
把某一个童年期的经验,个别地从全部经验中摘出,以致使人觉得不太同意,尤其是,我有
时未能真正作精神分析时所得的资料全部附载上去。但,我还是认为再多举下列几个例子是
有其必要的:
1
我有一位女病人,在她所有梦中均呈现着一种特征——“匆匆忙忙”,总是赶着时间要
搭火车啦,要送行啦……有一次“她梦见想去拜访一位女朋友,她妈妈劝她骑车子去,不需
要走路的,但她却不断地大叫而疾跑。”这些资料的分析,可以导出一童年嬉戏的记忆,特
别是一种“绕口令”的游戏,所有这些小孩间的天恶意的玩笑,也由分析中看出它们有时是
取代了另一些儿时的经验。
2
另一位病人做了如下一个梦:“她置身于一间有各种各样机器的大房子里,使她有一种
恍如置身一间骨科复健中心的感觉。她听到我告诉她说,我时间有限,无法个别接见她,而
要她与另外五个病人一同接受治疗。但她拒绝了,而且不愿意躺在床上,或任何其他东西上
面。她坚持地独自站在一个角落,而等待着我会对她说:‘刚刚说的话并不是真的’。但,
这同时,其他那五位却嘲弄她太笨了,也在这同一时刻,她又仿佛感到有人叫她画许多的方
格子。”这梦的最先一部分,其实是意指“治疗”以及对我的“转移关系”,而第二部分则
涉及小孩时的一段情景,然后两部分以“床”衔接起来。“骨科复健中心”是来自于我对她
说过的一句话。记得,当时我曾比喻说对她的精神治疗所需的时间以及性质,就有如骨科毛
病一般,须要有耐心,经得起漫长的治疗。在治疗开始时,我曾对她说:“目前我只能给你
一点时间,但慢慢地,我会每天有一整个小时为你治疗。”而这些话就撩起了她那种易受感
伤的特质——这种特质正是小孩子注定要变成歇斯底里症的条件。他们对爱的需求是永远无
法满足的。我这病人在六个兄弟姊妹中位居老幺(因此,“与另外五个病人……”),虽说
父亲最疼爱这老幺,但她心里不时仍觉得爸爸花在她身上的时间与爱护仍嫌不够。而她等待
着我说“刚刚说的话不是真的”可由以下解释,“有一位裁缝的小学徒送来她所订做的衣
服,而她当场付钱托他带给老板。以后她问她丈夫,不知道这小孩子会不会把钱在半路上搞
丢了,而到时她是否还得再付一次。”她丈夫“嘲弄”地回答:“嗯!那是要再赔一次
的。”(就像梦中“嘲弄”),于是她焦急地一问再问地,期待她丈夫说一声“刚刚说的话
不是真的”。因此梦中的隐意可由以下建构起来:“如果我肯花两倍时间治疗她,那她是否
必须付两倍治疗费呢?”——一种吝啬的或丑恶的想法(小孩时期的不洁,在梦中往往以贪
钱所取代,而“丑恶的”这个字正可构成这两种之间的联想),果真梦中所提“期待我说出
那不是真的”,其实是迂回地暗指出“肮脏”这个字的话,那么“站在一个角落”以及“不
愿躺在床上”,均可用另一件童年期的经验来解释——“她曾因尿床,而被罚站在一个角落
里,并受爸爸的厉声斥责,同时兄弟姊妹们也都在旁边嘲笑着她……”等等,至于那小方
格,是来自她那小侄子,他曾画出九个方格,而在这上面作出一个算术的难题——每个方格
要填上一个数字,而使每个方格加起来均等于十五。
3
这是一个男人的梦:“他看见在两个男孩子扭打在一起,由周围所散放的工具看来,他
们大概是箍桶匠的儿子。一个孩子终于被摔倒了,这较弱的家伙戴着蓝石子作的耳环,他抓
起了一根竿子,爬起来就想追上去打那对手,但这对手拔腿便跑,躲在那站在篱笆旁边看来
像是他母亲的女人背后,那女人其实是一位散工(即所谓按日计酬的工人)的太太,最初她
背向着做梦的这个人,后来转过头来,用一种可怕的表情瞪着他,而使这做梦者吓得赶快跑
开,但他还记得那女人的下眼皮呈赤红色地由两眼突出来。)
这梦采用了相当多他当天所遇到的一些琐碎小事作材料。当天他的确曾看见两个小孩在
街上打架,而有一个被摔倒。但当他跑过去想劝架时,两个小家伙都马上跑掉。(箍桶匠的
孩子)——这句用语一直到他在后来另一个梦的分析过程中,引用了一句谚语时才看出端倪
的。那句谚语是说:“打破桶底问到底”〔15〕。“戴着蓝石子作的耳环”,据梦者自己
说,这多半是娼妓的打扮。这使人联想到有一句,常可听到的关于两个小男孩的打油诗:
“……另一个男孩子名叫玛丽”。这也就说,其实,那被摔到的是个女孩子。“那女人站在
篱笆旁边”:当天在那两个小鬼跑掉以后,他曾到多瑙河河畔散步,由于当时左右无人,于
是他就在篱笆旁边小便,但刚解完才不久,迎面就碰到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妇人,对着他愉快
地打招呼,并且给了他一张她自己的名片。
于是,在梦中,那女人就像他在那篱笆边小便一般地变成她站在篱笆旁边,而由于这样
变成涉及到“女人小便”的问题,才解释得通以下几点:“可怕的表情”,“赤红色的肉突
出来”(女人蹲下去小便时,性器所呈的样子),而这梦就这般奇怪地把儿时两件记忆混在
一起:小时候,他曾有一次摔倒一个女孩子,以及他曾看过一个女孩子蹲着小便。而这两次
都使他有机会偷窥女孩子的性器。还有梦者自己坦承,当年也曾因为对这方面太好奇而遭受
父亲的严责。
4
在以下这位老妇人的梦里,我们可以找出曾掺合了多少儿时记忆,以及一些荒谬的幻
想。“她匆匆忙忙地赶出去购物,结果在格拉本她突然地像整个身体都瘫痪了一般,双膝落
地站不起来,旁边围着一大堆人,特别是一些开车子的家伙们,但他们个个只是袖手旁观,
就没有一个人肯扶她一把。她试了好几回想站起来,但都归于徒然。后来她大概是站起来
了,因为她又梦见被载入一辆出租汽车驶回家去,一个很大很重的篮子(样子看来像是市场
卖物用的篓子)在她进入车内以后由窗口‘被丢进去’。”
首先得说明这老妇人做小孩子时,很容易受惊,以致她的梦一直都是令她胆战心惊的故
事居多。关于以上那梦的头一部分很明显地来自骑马摔下来的情景。在她年轻时,她曾常常
骑马,而在更早童年时,她很可能常扮玩“骑马”的游戏。由这“摔下来”的意念又使她想
起在她童年时她家那老门房的十七岁大的男孩,曾有一次在外面发癫痫,而被路人用街车送
回家来。当然,她并没有目睹发作的情景,但这种由癫痫而昏迷地摔下来的念头,却充斥于
她的想象中,甚至日后形成了她自己的歇斯底里症的发作。当一女性做梦梦到摔下来,多半
是有“性”的意味在里头的——“她变成了一个堕落的女人”,而再由梦的内容作一番审
查,更可看出内容确有其意。因为是她梦见在格拉本那地方摔下去的,而格拉本街正是维也
纳最出名的风化区。至于“市场卖物用的篓子”更有另一番解释:德文Korb除“篓子”或
菜篮之意以外,另一个意义为冷落、拒绝之意。而这使她回想起早年她曾对向她求婚的男孩
子,予以多次的冷落。这与梦中另一段“他们只是袖手旁观”十分吻合,而她本人也解释为
“受人鄙视”的意思。还有,那“市场卖物用的篓子”可能尚有一种意义,在她的幻想中,
她曾显示出她受人鄙视,而嫁错了一个穷光蛋,以致沦落到在市场卖物。最后,“市场的菜
篮子”
也可解释为仆人的象征。这又使她联想到一件儿时的经验——她家的女厨子由于偷东西
被发现,而被解职,当时她曾“双膝落地”地哀求人们的原谅(这时梦者为十二岁)。接
着,她又联想到另一个回忆,有个打扫房间的女佣因与家里的车夫有暧昧关系而被辞职,但
后来这车夫娶了她做太太。由这回忆,使我们在梦中有关“开车的家伙们”有点线索可寻
(车夫在梦中与事实正好相反,并不曾对堕落的女人施予援手),还有关于那“丢篓子”的
一段也尚待解释。特别是,为什么它是被“由窗口丢进去的”?这可以使我们想到铁路运货
工人的运货方式,还有也令人联想到这地方的特有民俗“越窗偷情”〔16〕。其他尚有与
“窗”有关的记忆:有一年在避暑胜地,有个男人曾把蓝色的李花丢入这女人的房内。还有
她妹妹曾因有个白痴在窗口徘徊窥看而惊慌。那么,现在由这么多的回想里,又引出另一个
回忆,在她十岁时,有位男仆因被发现与她的保姆做爱(他们这种关系,连她小孩子都看得
出来),而双双被迫收拾行装,扫地出门(而在梦中,我们所用字眼为“被丢进去”)。还
有,我们在维也纳,常对佣人们的行李用句轻蔑的话“七李子”来代替,“收拾好你那些七
李子,滚你的蛋!”
我所收集的这些梦,无疑地均来自一大堆心理疾患者,而解析结果均可溯自其童年时代
之印象,并且甚至是记忆朦胧的或完全记不起来的最初三年的经验。但由于这些均取材自心
理症病人,特别是歇斯底里症的病人,而使得梦中出现的儿时情景,可以受到心理症的气质
所影响而走样,所以若要由此即推广到所有梦解析的结论,恐怕仍难使一般人信服。而就我
自己的梦所作的解析而言,当然我想我并没有严重的症状,我却发现在梦的隐意里,竟也意
外地找出我童年的某段情景,并且整个梦即可用这单一的童年经验所推演出来。以前我曾举
过这种例子,但我仍拟提出一些不同关联的梦。也许如果我不再多举几个自己的梦,来证明
其来源有些出自最近的经验,有些出自早就忘掉的童年经验的话,要把本章作一结束未免言
之过早吧!
第一个梦
旅途归来,又饿又累,躺在床上马上呼呼入睡,但这辘辘饥肠的难受就引出了如下的一
个梦:“我跑到厨房里去,想找些香肠吃。那儿站着三个女人,其中之一为女主人,她手上
正在卷着某种东西,看来很像是汤团之类的。她要我再等一会,等她做好了菜再叫我。(这
句话在梦中听得并不太清楚。)于是我觉得不耐烦,很不高兴地走开了。我想穿上大衣,但
第一件穿上去时,发现那太长了,于是我又脱下来,这时我很惊奇地发现这套大衣上,居然
铺有一层贵重的毛皮。接着我又拿起另一套绣有土耳其式图案的外套,这时来了一个脸长长
的、蓄有短胡子的陌生人,叫我不能拿走那外套,他说那是他的,我告诉他说这外套上均绣
有土耳其式的图案,但他回答说:‘土耳其的(图案、布条……)又干你屁事?’但不久我
们又变得彼此非常友善起来。”
在这梦的解析时,我很意外地,竟想起一本大概我一生第一次读过的小说,或应该说是
第一本我由第一册的最后部分读起的小说,当时我是十三岁。那本小说的书名、作者我都记
不起来了,但,那结局竟仍清晰地记在脑海里。那书中英雄最后发疯了,而一直狂呼着三个
给他同时带来一生最大的幸福与灾祸的女人的名字。我记得其中一位女人叫贝拉姬,我仍搞
不清楚为什么在分析这梦时我会想到这小说。由于提到三个女人,使我联想到罗马神话的三
位巴尔希女神,她们执掌着人类的命运。而我知道,梦中三个女人中之一,即那女主人,是
已经生了小孩子的妈妈,就我自己而言,母亲是第一个带给我生命以及营养的人。而爱与饥
饿唯有在母亲的乳房里,才能找到最好的解放。我且顺便提一段趣闻:“有个年轻的男人,
曾告诉我,他本身非常欣赏女人的美,而他最遗憾的是,他的乳妈那般漂亮,但他当时却因
太小,而未能利用哺乳的大好机会,沾点便宜。”(在心理症的病人,为了探求追溯其形成
的因素,我有个习惯,总是先利用他的某个趣闻逸事而加以追问下去。)由以上一推演,变
成了巴尔希女神中有一位双掌相摩地像是在做汤团。一位命运女神做这种事,太怪了,似乎
还须再加探讨一番。这可以用我儿时另一经验来作某种解释。当我六岁时,被妈妈上了第一
课,她告诉我,我们人是来自大自然中的尘埃,所以最后也必消逝为尘埃。这听来使我非常
不舒服,而表示不相信这一套说法。于是妈妈双掌用力地相摩(就像梦中那女人一般,只差
妈妈两手间并没有生面团在里头),而把磨落下来的黑色的皮屑(直译当为“表皮层之鳞
屑”)指给我看,这就证明了我们是由尘埃所变成的!记得当时目睹这种现场表演的事实
时,心中感到无比的惊奇,而后来我似乎也就勉强地接受她的这种说法——“我们人类均难
逃一死的”〔17〕。在我童年时,的确常常在肚子饿的时候,就跑到厨房去先偷吃,而每次
总被坐在灶旁的妈妈斥骂,而叫我一定要等到饭菜做好了,才开始用餐。因此梦中我到厨房
所碰到的女人们,确是暗指着那三位命运女神巴尔希了。现在再来看看“汤团”这个字有什
么意思,至少它使我联想到大学时代教我们“组织学”的一位老师,他曾控告一位名叫克诺
洛(德文有“汤团”之意)剽窃他的作品,而“剽窃”意即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拥为己有。
这又使我能解释出梦的另一部分,我被人当作是经常在人多手杂的剧院讲堂下手的“偷大衣
的贼”,我所以会写出“剽窃”这个字出来,完全是一种无意的动作。而现在我却开始看
出,也许这就是梦的隐意之一,而可作为梦的其他显意部分的桥梁,联想的过程是这样的:
贝拉姬——剽窃——扳鳃亚纲(鲨即此中之一〔18〕)——鱼鳔——就这样子由一本旧小说
引出克诺洛事件和大衣(德文UEberzieher有几个意思:大衣、套头毛线衣、性交所用保险
套),因此很明显地这又牵涉到性方面的问题。诚然,这是一套相当牵强、无理的联想,但
要不是经过“梦的运作”的工夫,我在清醒状态下是决不会作如是想法的。虽然,我并无法
找出任何迫使我作这种联想的冲动,但我还想一提的是,有一个我很喜欢的名字——布律
克,那使我想起我曾在一所名叫布律克的学校里上课的那段快乐时光——无所为而为的纯趣
味的追求,“每天孕育于智慧的宝藏内而不复有他求,而这正与当我做梦时“折磨”我的欲
望成一强烈的对比。最后,又使我回忆起另一位令人怀念的老师,他的名字叫弗莱雪,这名
字发音听来就像是可以食用的“肉”,紧接我的思路更涌出一大堆景色:包括有表皮层皮屑
的一副感伤的场面,(母亲——女主人)、发疯(那本小说),由拉丁药典(即“厨房”)
可找到的一种使饥饿的感觉麻痹的药——
古柯碱……
就这样子下去,我可以将此复杂之思路继续推演下去,而可以将梦中各部分一一予以阐
释。但由于私人关系,使我不得不在此稍有所保留。因此我将在这纷杂思绪中只执其一端,
而由此直探这梦思的谜底。那在梦中长脸短胡的,阻止我穿第二件大衣的人,长相很像是我
太太常向他购买土耳其布料的斯巴拉多的商人。他的名字叫宝宝比〔19〕,一个很怪的名
字,幽默大师史特丹汉姆曾开他的玩笑说:“他道出了自己的名字以后,握手时脸都羞红
了!”其他,我发现了与以上贝拉姬、克诺洛、布律克、弗莱雪等一般地由名字发音近似而
生的种种联想,差不多没有人不承认我们孩提时代都喜欢利用别人的名字来作恶作剧。也许
我因为过分惯于利用这种联想,以致招来了报应,因为我的名字就经常被人拿来作开玩笑的
对象〔20〕。哥德也曾经注意到每个人对自己的名字是多么敏感,他认为那种敏感可能甚至
比得上皮肤的触觉。而赫尔德就曾以哥德名字的发音作题材,写了一段打油诗:
“你是来自神仙们(Güttern)?来自野蛮人(Gothen,或译哥德人)?或是来自泥巴
中(Kote)?
——你徒具神明的影像,最后也必归于尘埃〔21〕。”
……我自知所以把话题扯开到这里来,只不过是想说明一下名字的误用确有其意义而
已。且让我们在此转回刚刚的话题吧!在斯巴拉多购物的事,使我想起另一次在卡塔罗购物
的情形,那次我因为太过小心,而失去了作一批大好交易的机会(“失去了一次抚摸奶妈的
乳房的机会”见以上所提那青年人)。由饥饿而引起的这个梦里头,确能导出一种想法——
我们不要轻易让东西失掉,能捞到手的就尽量拿,甚至就是犯了点错也要这样作。我们均不
可轻易放过任何机会,生命是短暂的,死亡是不可避免的,因为这可能有“性”的意味在
内,而且“欲望”又不愿意考虑是否有作错的可能。这种“及时行乐”的看法,确有理由需
要逃避自己内心的检查制度,而遁托于梦境中。因此当梦者所忆及的时光为梦者本身之“精
神滋养”够充实的时候,他便能将一切反对念头表现于梦中,而不使丝毫恼人的“性”方面
的惩罚呈现于梦中。
第二个梦
这个梦需要更长的“前言”:为了打发几天的假日,我选择了奥斯湖作度假目的地,于
是当天我到西站去搭车,由于到得早一点,刚好碰到开往伊希尔的火车。这时,我看到了都
恩伯爵,他又要前往伊希尔朝见皇上吧!虽是倾盆大雨,他却视若无睹,慢条斯理地由区间
车的入口昂然直入,而对向他索票的检票员(他大概不认得这位伯爵大人)完全不屑一顾。
不久,往伊希尔的车子开走了,站务员要我离开月台到候车室等车,经我费了一番口舌,才
总算被允许继续停留在月台上。此时极端无聊,于是我就利用这机会,冷眼旁观人们如何贿
赂站务员以获得座位,此时,我心中真想抱怨出来——我希望我也能享有那份特权。另一方
面,我又嘴里哼着一首歌儿,后来,我才注意到这是《费加洛婚礼》〔22〕中之一段由费加
洛所唱之咏叹调:
如果我的主人想跳舞,
想跳舞,那么就让他遂其所好吧!我愿在旁为他伴奏。
这整个晚上我一直心浮气躁,甚至急躁到想找个人吵一吵的程度。我乱开那些待者、车
夫的玩笑(但愿这些并没伤到他们的感情),而现在一些带有革命意味的、反叛的思想突然
涌上心头,就像那些我在法兰西剧院所看到的包玛歇借费加洛之口所说的那些话,一些出生
为大人物所发的狂言,如阿玛维巴伯爵想到用其君主之权,以获得苏珊娜……以及我们那些
恶作剧的记者们对都恩伯爵的名字所开的玩笑。他们称他“不做事的伯爵”。其实我并不羡
慕他,因为目前他很可能正战战兢兢地站在国王面前听训,而在这儿正满脑子筹划如何度假
的我,才真是个“不做事的伯爵”呢!这时,走进了一位绅士,我认得出这家伙是政府医务
检查的代表,并且由于他的能力、表现赢得一个“政府的枕畔人”的绰号。这家伙蛮不讲理
地坚持以他的政界地位,一定得给他弄个一等房间,于是只好让给他这房间的一半。最气人
的是,有个管车人竟向另一个伙伴说:“喂!那住另半边的那人,我们把他摆在哪里好
呢?”这种喧宾夺主的无理作风,简直太受不了。我是付了整个一等房间的钱呀!后来,我
总算有了一个整间的,但却不是套房,一旦晚上尿急,可没有厕所在房间内的。我对那管车
人争了一顿,也毫无所获,于是怏怏地讽刺他,以后还是在这房间地板上弄个洞,好让旅客
尿急时方便些,入睡以后,就在这清晨二点三刻时,我竟因尿急,而由梦中惊醒过来。以下
便是这梦的内容:
“一大堆人,一个学生集会……某个伯爵(名叫都恩或塔飞)正在演讲,有人问及他对
德国人的看法,他以轻蔑的姿态,不着边际地回答道:‘他们喜欢的花,就是那种款冬。’
接着他又将一片撕下的叶子,其实是一片已干皱的枯叶,装在纽扣洞内。我跳起来,我跳起
来〔23〕,但我马上为自己的这种突发动作而吃惊。接着,以下较模糊地,仿佛那场地是在
一通道里,出口处挤满了人潮,而我必须马上逃跑。我跑入了一间装设高雅的套房内,很明
显地是一个部长级之流的高级住宅,里头的家具尽是一种介于棕色与紫色之间的颜色。最后
我跑到一条走廊,那儿坐着一个胖胖年老的看门女人,我想避免与她说话,以防被人摒于门
外,但她却似乎认为我的身份已足够通行无阻似的,因为她竟问我,需不需要有人掌灯带
路。我以手势,或用说话,对她表示,那大可不必,而且要她就坐原位不动,我似乎就这样
很狡猾地摆脱了追踪,现在我开始走下阶梯,而后又是一道狭窄陡峭的小路。”
接着,又是更模糊的一段:“我的第二个工作似乎是要马上逃离这城市,就像我刚刚所
述的需要急速离开那房子一样。我坐在一辆单马马车内,我告诉车夫,火速送我到火车站
去,而当他埋怨说我可要把他累坏时,我回答道:‘到了火车内,我就不会再要你赶车
了。’这听起来,似乎他已为我赶车赶了一大段普通只有火车才跑得了的长路了。火车站上
人山人海,而我拿不定主意究竟去列喀姆或嗤奈姆,但我后来一想,很可能官方会派人在那
儿窥伺,于是我决定了去格拉次或这一类的地方……现在我置身于一火车厢内,仿佛是电车
内吧!而在我的纽扣洞内插着一个硬硬的棕紫色的很惹人注目的辫带似的东西。”到这儿,
这景象又中断了。
“接着我又再度置身于火车内,但这次,我是与一位老绅士在一道的。其他一些仍旧想
不起来的部分,我正推想着,并且我知道推想出来的确实已发生了,‘因为推想到与经验
到,这往往是同一回事’。他装成瞎子似的,至少有一眼是瞎了,而我拿着一男用的玻璃便
壶(这是我们在这城市里所刚买的)招呼他小便。看来,我成了一个照顾这瞎子的看护了。
此时,如果站务员看到我们这景象,一定会注意到的。同时,这老头子的姿态,及其排尿器
官,均栩栩如生地使我触摸到。然后我因尿急而由梦中惊醒过来。”
这整个梦似乎是一种幻想,使梦者重回一八四八年的革命时期。这可能是由一八九八年
的革命周年庆祝会带给我这份记忆的重现。还有以前我到华休远足时,曾顺道去伊玛尔村玩
了一趟,而那儿据说就是当年革命时期学生领袖费休夫避难的地方〔24〕。而费休夫式的这
类人物似乎也在这梦的“显意”中出现过不少次数,因此这乡村小游也可能是促成此梦的伏
笔。终由这村落的联想,使我想起我那住在英国的哥哥的房子,而由此再联想到我弟弟,常
以但尼生〔25〕的那首标题为“五十年前”的诗,来揶揄他太太,而他的孩子们每次总会矫
正他的老毛病——因为那首诗名应该是“十五年前”,但,这份幻想与由看到都恩伯爵所引
起的想法之间的联系,却宛如意大利式教堂的正面一般,与其后面的建筑物找不到丝毫衔接
处。但在这正面里,它却还充满着一大堆的缺口,以及一些可穿透入内的迂回暗道。这梦的
第一部分,包括有好几种景象,在此我拟逐步解开来一一阐释。梦中伯爵的那份狂态,几乎
等于是我十五岁那年我在学校所遭遇到的那一份景象——我们的老师非常傲慢自大,不受人
欢迎,致使我们在忍无可忍之下,酝酿着“叛变”,而担任领导的主谋人物是一位常以英王
亨利八世自许的同学。当时那种情形,对我就有如要发动一次政变似的,而当时有关多瑙河
对奥国的重要性的讨论也似乎是一种公开的叛变。我们这些叛变的伙伴中,有一位贵族出身
的同学,被叫做“长颈鹿”的(由于他的高度所得的绰号),有一次被暴君似的德文教授申
斥时,他站得就像梦中那伯爵一般姿态,关于“喜欢的花”以及那“纽扣洞内所插的某种东
西”等等无疑是暗指着某种花,使我想起那天我曾送兰花给一位朋友,同时我又送了一朵捷
立哥(巴勒斯坦的一座古城的玫瑰……),而使我由此追忆出一部莎士比亚的历史剧本所揭
发的红白蔷薇的内战。这段追忆正好由刚刚提到的“亨利八世”〔26〕衔接下去。再下来,
我们可以由红白蔷薇而联想到红白康乃馨这种花〔27〕,而在维也纳,白色康乃馨已成了反
闪族人的标记,而红色康乃馨则象征“社会民主党”人士。在这段联想中隐含着以前我在风
光旖旎的萨克森旅途中所遭遇的一次反闪族人运动的不愉快追忆。这梦的第一段使我追溯到
另一个情景——那是我早年的学生时代,我参加了一个德国学生聚会,讨论哲学对一般科学
的关系。初生之犊不畏虎,我以完全的物质主义的观点,拥护一种十分偏激的看法。因此使
得一位博学睿智的老学长忍无可忍,站了起来,把我彻头彻尾地痛斥一顿。我记得他是一位
很能领导人们、组织团体的青年,同时,他有一个绰号,好像是一种动物的名字。后来,他
又说到他本身,过去就曾有一段时间非常偏激过,但后来才迷途知返地彻悟过来。“我跳起
来”(就像梦中一样),变得十分冲动,无礼地反驳他,既然他自己也曾有过一段如此经
历,那我可对他今日作如是言并不感到“惊奇”(在这梦里,我自己对自己的德国国家主义
竟抱有如许感情感到“惊奇”)。会场马上引起了一阵骚动,几乎所有同学均要我收回刚才
听说的话,但我仍坚持立场。还好,这位受辱的学长相当明理,并不接受他们的意见来向我
挑战,而把这争端就此结束了。
这梦所剩的一些情景的来源则更难找些。那伯爵轻蔑地提及“款冬”这植物究竟有甚意
义?因此我必须再对自己的联想串列加以一番审核。由款冬而lettuce(一种类似莴苣之一
种青菜),而Salathund(看到别人有得吃而嫉妒的狗),于是,我发掘出不少晦涩含糊的
描述词,其中颇有文章:譬如长颈鹿这个字Gir—affe,而Affe德文为猿猴之意,故由此
推出猴,更而猪、牝猪、狗,由此顺推可能推出笨驴,而正好可用来加在我们那位教授头
上,以发泄我心中对他的轻蔑。更进一层地,我将款冬——我怀疑这是否正确——译为蒲公
英,这意念是我由左拉的小说《阳春》(Germinal)中,所提起的“有些小孩子,带着掺有
蒲公英的沙拉一起去”。狗,法文叫chien,听起来有点像另一种较大功能的动词chier
(大便),而法文pisser(小便)代表着较小功能的动词。接着我们就要找出第三种分属
不同物理状态(固、液、气三态)的,平时社交场合不便说出口的东西。因为在上述那本
《阳春》里,还提到将来的革命等,其中有一段很特殊的内容,与排泄气体的产生有关系,
这就是我们俗语说的“屁”〔28〕。而我现在不能不详细检讨一下,“屁”这字为何经过这
么大的绕弯子而产生出来,最初提到“花”,而接着是西班牙的歌谣,小伊莎贝拉,由此再
联想到斐迪南、伊沙贝拉,再由亨利八世,引到西班牙征英之“无敌舰队”全军覆没后,英
国为庆贺此历史上之大胜利,曾在一奖牌上刻上一段句子“Flavitetdissipati sunt”,因
为西班牙舰队是被一场海上暴风雨所打垮的〔29〕。我对这段铭刻的名言深感兴趣,甚至我
曾想过,一旦我对歇斯底里症的观念与治疗的研究确有成果发表时,我一定用这句话作为
“治疗”一篇的篇头呢!
关于这梦的第二幕,由于无法完全通过我自己意识中的“审查”,故未能作较详细的解
析。在梦中,我似乎取代了某位革命时代的杰出人物,这人曾与一只鹰有段传奇的事迹,并
且听说他患有肛门“失禁”的毛病……虽然这些史迹大部分都是一位“宫廷枢密官”说给我
听的,但我仍觉这些事,不能通过我的“检查”。梦中那套房,使我想起,那就像是我看过
的这位大人物的私用驿车内的装潢布置一般。但同时“房间”在梦,往往是象征“女性”的
〔30〕。那梦中的看门女人,其实是一位我以前曾在她家受她好意招待,谈吐风趣的老女
人。而在梦中却丝毫不带感激地给予她这种角色。关于灯的事,使我回想起格利巴泽
(1791——1892,奥国戏剧家及诗人)曾因此种类似的经验,而促成了他日后写出名剧《希
洛与黎安德》〔31〕。(海浪,情海波涛——“无敌舰队”与暴风雨)。
由于我最初选释此梦的目的在于谈及儿时回忆,故在此我不拟再详细探讨这梦的另两部
分,而只举其中部分,说明它们如何使我回忆起两桩童年经验。读者们可能会认为那是因为
有关性的资料,所以需要被抑制下来,但你们也不可能不以此解释而满足。事实上,有很多
事我们对自己并不必隐饰,但却仍深感“不足为外人道也”,而在此,我们并不拟追究,促
成我避开这些探讨的理由,我们是要找出,那些使梦的真正内容不能呈现出来的“内在检
查”的“动机”。对这点,我愿坦然承认,这些梦中有三部分显示出我清醒时一直抑制住的
“过分夸张”、“荒谬自大”,这些情绪居然在梦中分别地,甚至在梦的显意中呈现出来
(看来我可真成了一个狡猾人物),而且在梦未成形的当晚,也使我一直心浮气躁。各种各
类的浮夸,譬如我提及格拉次这地方,我们会想起有钱人惯用的这种口气“格拉次,要多少
钱”。读者们如果还记得大匠拉伯雷的名著GragntuaandPantagruel中的人物〔32〕,那么
我这梦的头部分可能就涉及这种吹嘘狂态,而底下所列的,则属于我所述及之两个童年追
忆:我以前曾为了旅行而买了一个新的“棕紫色”的行李箱,而这颜色于梦中出现好几次。
〔棕紫色的硬布,披挂在一种所谓“少女捕器”(girl—catcher,中译名可能有误,尚请
指正)的东西上——在部长办公室内的一种家具)。我们都知道,小孩们认为东西只要是新
的,就能引人注意。现在我要告诉各位一件我童年的轶事,这是后来家人说给我听的,“我
在二岁时,仍常常尿床,而当我因此受责时,我便会对父亲说:‘等我长大后,我要在N市
(最近的一座大城)买给你一座新的大红色的床。’”因此在梦中,我们在城里所刚买到
的,便是一种承诺的实践。(我们也许可以更深入地发现出男人便壶与女人的行李箱、盒子
之间的联想。)而所有小孩时期的自大狂在这一句承诺中均表现无遗。梦中所述的小便有困
难在小孩而言,究竟有何意义,我们已在前述的梦(本章开头部分)有所解释。由心理症病
人的精神分析告诉我们,尿床与日后性格中野心的倾向很有关系。
这以后,在我七八岁时,另有一件我记得很清楚的小事情。“有一个晚上要睡觉时,我
不顾爸妈的禁令,拗着父母让我睡在他们的卧室内,爸为了这样不听话骂了我一句‘这种男
孩子将来一定没出息’!”而这句话当时必定严重地打击了我的自尊心,因为日后这情景在
我梦中又出现过无数次,而每次必连带地呈现出我各种各类的成就与受人尊重的景象。就像
是我想说:“爹!你看,我毕竟是有出息吧!”而这童年的景象也说明了梦中的最后出现的
一个人物——为了报复,我将人物关系颠倒过来。那老人,明显地是指着我父亲,因为他的
单眼瞎了,正象征着我那一只眼睛患有青光眼的老父〔33〕在梦中由我照顾他小便,就如我
小时他照顾我一样。由“青光眼”之联想,我对古柯碱的研究使他的青光眼开刀得以顺利完
成,而这又是我实践了另一次的承诺。此外,在梦中,我又把他弄成了那副惨相:瞎了眼,
必须我以“玻璃尿壶”服侍他小便,而心中却愉快地想着我那引以自傲的有关歇斯底里症的
理论〔34〕。
如果我的这两个孩提时代与排尿有关的情景,根据我的说法,可以找出与我的冀望求名
之心有联系可寻的话,那么与奥斯湖的车厢上刚好没有厕所的这件事更加深了我这种说法。
因为没有厕所,我必须在旅途中忍着尿,而使我真的在清晨因尿急而惊醒。我想,一定有很
多人以为我尿急的感觉就是这梦的真正刺激来源。但,我却有相反的看法。“梦里的念头为
因,而尿急反而是果”,因为,我平时很少晚上起来小便,尤其是这种三更半夜的时刻,更
不可能发生。并且我就是在各种比这更舒适的旅途中也从不曾有过尿急而惊醒的经验。其
实,这个论点纵然未能寻出解释,也仍丝毫不会减弱我以上论断的可靠性。
还有,由于梦的解析所得的经验,使我注意到一件事实——梦的解析,虽然能够从梦的
来源与愿望的刺激,经由思路的运行,追溯至“孩提时代”,以找出清楚的关联,使人觉得
解释十分完全,但我仍得自问,这因素是否构成梦的基本条件。果真这想法是可以成立的
话,那我就可以概括地说:“每一个梦,其梦的显意均与最近的经验有关,而其隐意均与很
早以前的经验有关”;在歇斯底里症的病人,我的确发现到那些早年的经验在他们的想法中
居然栩栩如生地持续至今。但,我仍然很难确实地证明此一假说。在另外一章 里(第七章 )
我将再就“梦的形成”中,对“早年经验”所扮演的角色分量作一探讨。
以上,我们提出了梦的记忆所具的三个特点,第一:“梦内容多半以不重要的事为显
意”,这已由“梦的改装”的探讨作了满意的解释。以及另外两个特点:“梦内容多选用最
近的以及孩提时代的资料”——但我们仍很难由梦的动机推演出这两个特点。现在让我们权
且先记住,这两个特点仍尚待更进一步的解释与检验。而等到讨论有关睡觉时的心理状态,
或研究心灵的结构时,再从长细谈。以后我们就会发现经由梦的解析,就像由一个“检验
孔”可以窥看出整个心灵结构的内部。
但在这儿,我拟再强调由最后这几个梦所分析得出的另一结果——“梦‘往往’
(often)看出来有好几个意思”,并不只是上述那些例子所显示的好几个愿望的达成,而
且“很可能是一个愿望的达成隐蔽了另一愿望的达成,需要经过最后层次分析,才能找出那
最早时期的某种愿望的达成。”最后,我想也许有人会问我,在这句子开头所用的“往往”
(often)
是否可以更正确改为“恒常的”(constantly〔37〕)。
丙、梦的肉体方面的来源
如果我们想引发受一般教育的门外汉对梦的问题发生兴趣,那么我们不妨问问他们,究
竟他们自己以为梦的来源是什么。关于这问题,一般而言,他们多以为自己的意见是对的,
他们多半马上联想到“消化障碍”(“梦由胃脏内引起”)、“睡姿”、“睡中发生琐碎的
小事”等等均足以影响梦的形成。他们甚至认为,除了这些肉体上的因素以外,梦就再也找
不出其他方面的来源。
本书开宗明义第一章 〔38〕里,我们已经详尽地讨论过一些对有关肉体上的刺激对梦的
形成所发生的影响,所以此地我们只须再回忆一下那些探讨的结果。我们已知道肉体上的刺
激又可分三种:由外物引起之客观上存在的感官刺激、仅能主观觉察到的感官内在的兴奋状
态,以及由内脏发出的肉体上的刺激。而且,我们也注意到,这些有关梦的研究,也因为梦
的“精神来源”,究竟是与“肉体来源”共同运作或是根本不存在,而意见纷歧不一,就这
有关肉体来源的可靠性而言,我们对这由外物引起的,客观上存在的感官刺激——不管是睡
中偶然发生的刺激,或是与睡眠状态时之身体内部状态所共同发生的刺激,它们的意义以及
其证明,均有人用实验的方法予以证实。而仅能主观觉察到的感官刺激,则可由梦中复现之
乍睡乍醒之感官影像观其一斑。至于由内脏发生之肉体上的刺激,虽不能确定地证明出其影
响,但大致上可由众所皆知的消化、泌尿以及性器官的兴奋状态,对梦的内容所生的影响,
而多少看出端倪。
“神经刺激”和“肉体上的刺激”就这样地被认为是梦的“解剖学上的来源”,而有很
多学者,乃以为此即梦之唯一来源。
然而,我们却发现了好几个疑问,而足以使这种肉体刺激的理论站不住脚。
尽管提倡这种理论的学者们是如何地有自信,尤其是对偶然的,外界的神经刺激方面,
他们可能不难在梦的内容里找出这种来源,但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实——梦中所发
现的这些丰富的意念,内容并无法单单以外界刺激完全解释得通。就这方面,卡尔金小姐曾
在六个礼拜中,对她自己的梦,以及另一实验者的梦与外界感官所受之刺激所作的实验看
出,她们两人的梦与外界刺激之关系分别只达百分之十三点二,和百分之六点七而已。在她
们所收集的所有梦中,只有两个梦可以与器官之感觉扯上关系。这个统计数字更使我们早先
由自己的经验,所导致对这说法的怀疑更为加深。
常常有人干脆就将梦分为两类,一种是上述的神经刺激引发的梦,以及另外的因素引起
的梦。如斯匹达,就曾分类为“神经刺激梦”以及“联想梦”。但,这也仍解决不了问题。
唯有能找出梦的肉体来源与梦内容之意念之间的关联,才算是真正解决这悬案。
除了上述“外来刺激之来源并不多见”的证明以外,尚有第二个质疑:“许多梦如果用
这种梦来源,解释并未能完全行得通。”兹举两例:第一,为何梦中那外来刺激的真实性质
往往不易看出,而多以别物取代。第二,为何心灵对这错误感受到的刺激所生的反应竟是如
此地不定而多变化呢。我们已知道,史特林姆贝尔对这质疑所作的答复,他以为心灵在睡眠
时往往与外界隔离,而无法对外界感官刺激予以正确的解释,以致被迫对这来自各方的朦胧
的刺激建构一番幻象。在他那本《梦的性质及其来源》第一百零八页,他有如下说法:
“在睡眠时,由外界或内在的神经刺激,在心灵上引发出一种感觉,或一种情意综合,
或任何一种精神过程,而这种感觉在心灵里唤起了属于醒觉状态时所经验到的某些记忆、影
响,这也就指着是那些以前的各种感受——可能是毫不经过润色的,或有精神价值附着于上
的。就这样子,经由神经刺激,引致心灵收集出一些或多或少的影像记忆。而使我们人有如
在醒觉状态下一般,心灵能“解释”这些睡中由神经刺激所生的印象。而这种解释的结果即
所谓的“神经刺激梦”——“一种梦,其成分是由神经刺激在心灵上产生精神效果,而按着
‘复现的原则’使某种心灵上的影像重现出来。
在主要观点上与这理论相同的,就是冯特的主张,他以为梦的观念,绝大部分来自于感
官的刺激,尤其是全身性的刺激,因而引发多半是不真实的幻象——只利用小部分的真实记
忆,而扩展成幻觉的程度。以这种理论来说明梦内容与梦刺激之关系,史特林姆贝尔曾作一
种譬喻:“就像一个不懂音乐的人,用他的十根指头在琴键上乱弹一般。”这意思就是说,
梦并不是一种由精神动机引发出来的精神现象,它是一种生理刺激导出的后果,只是由于受
到这刺激后,心灵无法以他种方式表现其反应,而不得不以精神上的症状来表现而已。基于
同样的假设,梅涅特曾对obsessiveidea的解释作了那有名的譬喻:“在数码转盘上,每个
数字均高高地以凸字表现出来。”
(Strachey注:此段文章并无法在梅涅特的著作内找到出处)。
虽然这理论似乎广为人们所接受,而且说起来也颇动听,但我们仍不难看出它的毛病。
每一个在睡中引起心灵产生幻象的肉体刺激,常常可引发无数种不同的梦的内容〔39〕。但
史特林姆贝尔与冯特均无法指出“外界刺激”与心灵用来“解释”它的“梦内容”之间的关
系。也因此无法解释得通这种“刺激经常使心灵产生出的如斯奇特的梦”〔40〕,其他的反
对意见多半是针对这理论的基本假设——“在睡眠中,心灵是无法正确地感受外界刺激的真
正性质。”老一辈的生理学家布尔达赫曾告诉我们,在梦中心灵仍能相当正确地解释那些由
感官所得到的印象,并且正确地予以反应。他并且指出,某些对个人较重要的感觉往往在睡
中并不会与其他一些刺激一同受到忽视。相反地,它们常常自然地脱颖而出,引起睡者的特
别重视,一个人在睡觉时,听到人家叫自己的姓名往往马上惊醒,但对其他的音响却往往仍
照睡不误。当然,这是基于一个大前提——在睡中,心灵仍能分别各种不同的感觉的。因此
布尔达赫以为,并不是心灵不能解释睡眠状态中的感官刺激。而是它对这些刺激并不发生足
够兴趣所致。在一八三○年利普士又把布尔达赫这一套搬出来,以攻击主张肉体刺激这一派
的看法。在这些论争里头,心灵这东西就有如一段趣闻中的睡者一般。人家问他:“你在睡
觉吗?”他回答:“不是。”而再问他:“那么你借我十个佛罗林〔41〕吧?”他却有了借
口:“喔!我已睡着了!”
有关肉体刺激形成梦的理论仍有许多不适切之处。由观察的结果,纵然就是在我们一开
始做梦时,那肉体刺激马上介入的话,我们也仍无法确定外界刺激必定会导致梦的形成。譬
如说,当我在睡觉时,我感受到触摸或压力的刺激,那么我仍有一大堆的反应供我选择。我
可能根本不理它,而直到醒来时,才发觉我的腿没盖上被子,或是我因为侧卧而压着一条手
臂。事实上,在精神病态的研究中,我发现有一大堆的例子,均是各种相当兴奋的感觉或运
动方面的刺激,但却在梦中引不起丝毫反应。或者,我可能在睡中一直感受到这份刺激的存
在,就像通常睡中所感受到的痛感一样,但在梦中却未把这痛感加在内容里头。第三,我可
能因为这刺激而惊醒,以便驱散或避开这份刺激。最后第四种反应:我可能由这神经刺激而
引起梦的产生;其他尚有各种各类与梦的产生同样可能发生的反应。因此,如果说除了肉体
上的来源以外找不出其他引起梦的动机,那实在是欺人之谈。
有鉴于上述的肉体来源的说法有诸多漏洞,其他的学者——如歇尔奈尔以及跟随他的哲
学家伏克尔特——乃致力于更精细地探究那些由肉体刺激引起的具有各种彩色影像的梦,以
决定其精神活动之性质,由此他们将梦当作一个心理学上的问题加以研讨,并且以为梦纯粹
是一种精神活动的表现。歇尔奈尔不仅将梦的形成以其诗般的文笔加以精彩的阐论,并且深
信他自己已找出了心灵应付所受到的刺激的原则。按歇尔奈尔的说法,梦是一种无拘无束的
幻象,它刚由白天所受到的桎梏中解放出来的,而尝试用象征的手法将感到这刺激的器官的
特性表现出来。因此,我们可以作出一种释梦的书,一种解析梦的导引,而利用这些,我们
可以将肉体的感觉、器官的状况,以及刺激的状态由梦的影像中找出意义来。“因此猫的影
像就像征着极坏的脾气,而雪白、光滑的白面包就像征着赤裸的人体。在梦中的幻象,整个
人体就用一间房子来代替,而内脏各器官即分别以房子中各部分所代替。在牙痛引起的梦
中,一个圆形拱顶的大厅象征着嘴巴,而一座往下走的阶梯象征由咽喉下至食道。在头痛引
起的梦中,一座天花板覆满蟾蜍颜色的蜘蛛,即象征着上半头部的问题。”
“对同一个器官,我们在梦中往往使用各种不同的象征:呼吸胀缩的肺脏以烈火烘烘的
火炉代替,心脏以空盒子或篮子、膀胱以像圆形皮包的东西或只是空心的东西代替。而最特
别有意思的是,在梦的结束时,受刺激的器官本身或其功能往往会毫无掩饰地真的由梦者的
肉体上表现出来。因此,牙痛的梦往往是最后梦者由口中拔出大牙而告结束。”但,这种说
法未免太过分神化了。因此使得歇尔奈尔的读者们对他的说法很难接受,甚至连一些我本身
也认为颇有道理的,都因为所言太玄而鲜为一般人所相信。我们可以看出,他这方法其实等
于古代应用象征理论的释梦的方法的复活,只是他用在释梦的,仅局限于人体的象征符号而
已。由于缺乏科学上所能理解的方法,使得歇尔奈尔这理论的应用仍受到极大的限制,由此
对梦所作的解释仍充满不定性,特别是一种刺激可以在梦内容内用好几种象征符号所取代的
说法,更使人难以信服,甚至连他的门徒伏克尔特也无法确信房屋是象征人体的说法。还有
另外一个反对的理由:根据他的看法,梦的活动根本是一种无用的,无目标的心灵活动,心
灵本身只满足于绕着刺激构想一堆幻想,而根本就不曾想把这刺激消除掉。
歇尔奈尔这个肉体刺激的象征理论尚有一大致命伤的缺点,有某些肉体上的刺激是一直
持续存在的,而这种刺激一般认为往往在睡眠中较清醒时更容易为心灵感受到其存在。因此
我们就无法解释,为什么心灵并不竟夜长宵地一直在做梦,为什么并不每夜梦见所有的这些
有关系的器官呢?如果对这种质疑,我们作出如下的遁词:“要引起梦的活动,必须先由
眼、耳、牙齿、肠等等器官先有特殊的兴奋状态。”那么我们又面临另一难题:如何证明增
加的刺激是客观的呢?这只有在少数几个梦可以找出证明来,如果说梦见飞翔是象征着肺叶
的胀缩,那么这种梦,正如史特林姆贝尔所说的,应该是常常被梦见的,不然就得证明出在
做这梦时梦者的呼吸特别加快。当然,还有第三个更好的解释,那就是说,当时一定是由某
种特殊的动机引导梦者的注意力倾注于那些平时经常存在的内脏感觉,但这将使我们的论证
远超过歇尔奈尔的理论范畴。
歇尔奈尔与伏尔克特的理论,其价值在于唤起我们对某些有待解释的梦特征的注意,而
促成了更新的发现,其实梦的确有他们所谓的肉体器官的象征现象——譬方说,梦中的水往
往代表着想小便的冲动,而男性性器往往以直耸的硬物或木柱作象征……等等。还有由一些
充满新鲜视觉,五光十色的梦中影像与其他晦暗不明的梦影比较,使我们也很难驳斥那种
“由视觉刺激引起的梦”的说法。同样地,对那些含有声音人语的梦,也无法否认的确是有
幻觉形成的存在。一个像歇尔奈尔所说的梦,两排长得活泼可爱的孩子站在一座桥上对峙
着,彼此打来打去的,直到最后梦者本身坐到桥上去,由他的下颏找出一根大牙才结束这怪
梦。另外,伏尔克特的另一相似的梦,两排抽屉拉出拉入,最后也是以拔牙作结束。由于这
两位作者记述出相当多的这类梦的形成,所以我们也不能把歇尔奈尔的理论看成一种昧于真
理的臆测。因此,我们所必须作的工作便是如何对这种所谓的牙齿梦的假想象征作一不同的
解释。
在我们对梦的肉体来源探讨中,迄今我一直未引述我们由梦的分析所得的论断。现在,
由于利用一种以前研究梦的学者们所未曾用过的方法,我们能够证明梦具有精神活动的内在
价值,由愿望来充当梦形成的动机,而以前一天的生活经验做梦内容中最明显的资料。而任
何其他研究梦的理论,如果忽略了这种重要的研究方法——以致形成那种把梦看作由肉体刺
激引起的无用的、费解的精神反应——都可以不必再多作批评即予否定。不然的话,那就等
于说(事实上,这根本不可能的)有两种完全不同的梦,一种我们已详尽观察得到的结果
的,而另一种却是那些只有早年的学者所研究的。为了消除这份矛盾,我们得尝试在我们梦
的理论的范畴内,找出方法来解释那些所谓肉体来源引起的梦。
在这方面的工作,我们已经有了初步的成果,我们发觉梦的工作是基于一种前提,拟使
同时感到的所有梦刺激综合成一整体性的产物(见本章开头部分)。我们已知道,如果当天
遗留下来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印象深刻的心灵感受,那么由这些感受所产生的愿望便会凝聚形
成一个梦;同样地,这些具有精神价值的感受又与当天另外一些无甚关系的生活经验(只要
这些能使那几个重要的印象间建构出联系来)综合而成梦的资料。因此,梦其实是对睡眠时
心灵所感受的一切所作的综合反应。就我们目前已分析的有关梦的资料看来,我们发现它是
包含了心灵的剩余产物以及一些记忆的痕迹——这些记忆,虽然其真实性的本质并无法当场
验明,但至少我们均充分地感受到其精神上的真实性(由于多半均与最近或孩提时代的资料
确有关联)。有了这种观念,我们也较容易能预测得到究竟在睡中加入的新刺激与本来就存
在的真实记忆将会合成如何的一种梦。当然,我们须强调的是,这些刺激对梦的形成确实重
要,因为它毕竟是一种真实的肉体感受。而借着再与精神所具的其他事实综合,才完成了梦
的资料。换一句话说,睡眠中的刺激必须与那些我们所熟悉的日间经验遗留下来的心灵剩余
产物结合而成一种“愿望的达成”。然而,这种结合并非一成不变的,我们已经知道,对梦
中所受的物理刺激,可以有好几种不同的行为反应。但一旦这种合成的产物形成以后,我们
一定可以在这梦内容内看出各种肉体与精神的来源。
梦的本质决不因为肉体刺激加之于精神资料上而有所改变,无论它是以何种真实的资料
为内容,均仍旧是代表着“愿望的达成”。
在此,我拟提出几种可能改变外界刺激对梦的意义的特点。我以为梦的形成须视梦者当
时的生理状况而异,譬如当时外界刺激的强度、睡眠的深度(平时习惯性的,或当时偶发
的),以及个人对睡中刺激的反应均有差异。可能,有人根本不受其扰而继续呼呼大睡,有
人因此惊醒,更有人即将之纳入梦中的资料。由于有这种差异,因此,外界刺激对梦形成的
影响也因人而异。就我自己而言,由于我向来睡得很好,很少为外界任何刺激所惊扰,所以
由外界肉体刺激引起的兴奋很少能介入我的梦中,而大部分的梦均来自于精神上的动机。事
实上,我记得自己只有一个梦是与一件客观的、痛苦的肉体刺激来源有关,而且我认为在这
梦里,我们可以看出外界刺激如何地影响这梦的特点:
“我骑着一头灰色的马,最初看来,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似乎我是硬着头皮练习似
的。然后我碰到一位同事甲先生,他也骑着一头装有粗劣饰带的马。他挺直地端坐于马鞍
上,他提醒我某件事情(可能是告诉我,我的坐鞍很差)。现在我开始觉得骑在这头十分聪
明的马身上,非常轻松自如;我越骑越舒服,也越觉熟练。我所谓的马鞍是一种涂料,整个
敷满马颈到马臀间的空隙。我正骑在两驾篷车之间,而正想摆脱掉他们。当我骑入市街有一
段距离后,我转过头来,想下马休息。最初我打算停在一座面朝街心的小教堂,但我却在距
离这一所甚近的另一所小教堂前下了马。旅馆也就在同一条街上,我大可以让马自个跑去那
儿,但我宁可牵着它到那儿。不知怎地,我好像以为如果骑着马到旅馆面前再下马会太丢
人。在旅馆面前,有个雇童在招呼,他拿着我的一份札记本,向我调侃其中内容,那上面写
着一句“不想吃东西”(并且底下用双线加注),再下去又另有一句(较模糊的)“不想工
作”,同时,我突地意识到我正身处一个陌生的城镇,在这儿我没有工作。”
这梦相当明显地可以看出是来自于痛刺激的影响的。就在前一天,我因长了疔,而痛苦
万分。后来竟在阴囊上方长成一个苹果大的疖疮,而使我每一举步均感穿心之痛。全身发
热、倦怠、了无食欲,再加上当天繁重的工作,使我整个人崩溃下来。虽然这种情况并未使
我完全不能行医,但由于这病痛的性质与发病部分,至少有一件事,是我一定无法做的,那
就是“骑马”。而就因为“骑马”这活动使我构成了这个梦——一种对此刻病痛的最强力的
否定方式。事实上,我根本不会骑术,我不曾做过骑马的梦。而一生我也只骑过一次马。还
有,无鞍骑马,更是我所不喜的。但在梦中,我却骑着马,有如我根本在会阴处并未长什么
毒疮似的。或者说,“我所以骑马,是因为我希望我并没长什么疮。”由梦的叙述我们可以
猜测,我的马鞍其实是指着能使我无痛入睡的膏药敷料。也许,由于这般地舒适,使我最初
的几小时睡得十分香甜。以后痛感又开始加剧地意识到,而使我几乎痛醒过来;于是梦就出
现了,并且抚慰地哄我:“继续睡吧,你不会痛醒的!你既然可以骑马,可见并没有长什么
毒疮的,因为哪里有人长了毒疮,还能骑马呢?”而梦就如此成功地把痛感压制下去,而使
我继续沉睡。
但梦并不只是用一个根本与事实不符的幼稚意念,来敷衍掉疖疮的痛楚而已(就像痛失
爱儿的母亲或突告破产的商人所作的疯言疯语)。其实在梦中,它所否定的感觉与影像之细
节尚与一些心灵中确实存在的记忆有所联系,而在梦中将这些资料一一予以利用,“我骑着
一头‘灰色的’马”——这马的颜色正与胡椒盐的颜色一样,而这正好使我想到,最近一次
在村庄碰到我的同事甲先生时,他曾警告我,调味品加太多的食物吃了会生疖疮,而且一般
人都以为疖疮的病因与“糖”大有关系。我的朋友甲先生自从他接替了我去治疗那位我曾花
过一大番心血的女病人以来,他就在我面前“趾高气扬的”(直译当为:骑着高马),但这
位女病人,事实上就像“周日骑士”的故事里头的马一样,她随其所欲地载着我跑,因此,
梦中的“马”其实就是这女病人的象征(梦中说,它是“十分聪明的”)。我觉得“非常轻
松自如”,其实就指着在我那同事甲先生取代了我以前我在她家照顾她时的感受。记得城里
名医中有一位支持我的同事,最近曾就我对这女病人的处理,作如此褒勉:“我想你是相当
称职的”(直译当为:我想你在那“马鞍”上是安全了)。而且身体正受着如许病痛的折
磨,还要每日为病人作八到十小时的心理治疗,可真称得上是一件大功德,但我自己也深
知,如果没有理想的健康状态,我是无法再将这繁重吃力的工作继续干下去的。而且梦中又
充满着一大堆如果我的病继续发展下去的恶果(那札记,就像神经衰弱的病人拿给他们的医
生看的:“不想工作,不想吃东西”)。再更进一步地探讨,我发觉这梦可以由骑马代表愿
望的达成,更追溯到童年的一件回忆——我与那年纪长我一岁的侄子(现住于英国)在童年
时的多次吵架。还有,这梦也采用了一些我去意大利旅行的片段材料:梦中那街道正是威洛
纳与西恩那两城市的景象。再更深一层的解析引向性方面的梦意,我发现我梦中所用的这些
风光明媚的城镇竟可能是这位未曾去过意大利的女病人所梦见的(去意大利,德文为
gehenItalien〔音近genItalien〕=Genitalien=genitals 〔性器〕)同时我曾提到在甲
先生以前是我到她“家”给她看病的,还有我那疖疮所长的位置,均隐约有“性”的意味在
内。
在另外一个梦,我也同样成功地将打扰我睡眠的刺激躯除掉。这次的骚扰是来自感官的
刺激。其实,这偶发的刺激与梦内容的关系也是很偶然的机会下发现的,也因此才使我对此
梦得以了解。“在一个仲夏的清晨,当时我住在提洛尔(在阿尔卑斯山中)的别墅里,醒来
时我只记得梦见‘教皇死了’。”面对这短短的毫无影像的一个梦,我竟完全无从解析,唯
一扯得上关系的是,在几天前我曾由报纸上看到有关他老人家身体微有小恙的报道。但这天
早上我太太问了我一句话:“今天清晨你可听到教堂的钟声大作吗?”事实上,我完全没听
到这钟声,但,却因这一句话而使我对梦中情景恍然大悟。由于这群虔诚信教的提洛尔人所
敲出的钟声,促使我由睡眠的需要产生了如此的反应——为了报复他们的扰人清睡,我竟构
成了这种梦内容,并且得以继续沉睡而不再为钟声所扰。
在以前几章里所提过的一些梦也都可以拿来作阐释“梦刺激”的例证。那“高觞畅饮”
的梦便是一个好例子,其起源完全来自“肉体的刺激”,而由这感觉——“渴”引起的“愿
望”即为此梦之唯一动机。其他种种仅肉体刺激即可产生梦的例子永不乏其数。一个病妇,
梦见她摔掉两颊的冷敷器具,是一个对痛刺激所生的较不寻常的“愿望达成”的反应。这似
乎使梦者暂时忘却了痛苦,而将其病痛归诸于他人身上。
我那三位巴尔希(命运女神)的梦很明显地是个饥饿的梦,而这对食物的需求更可远溯
自儿时对母亲乳房的期待,但它却以这种无害的欲望来取代了某种不能公诸于世的欲望。在
那有关都恩伯爵的梦里,我们可以看出一种偶发的肉体需要经由何种程序而与一种精神生活
中最猛烈、最强力潜抑的冲动发生关系,还有,伽尼尔所写的,拿破仑一世在定时炸弹的炸
声惊醒他以前,那声音先使他产生了一个战争的梦。由此我们不难清晰地看出睡中精神活动
对肉体感觉所生反应的真正目的。一位年轻的律师,由于全神贯注于某件破产讼案,在午睡
时,竟梦见与一位由这件讼案才认识的莱西先生相会于胡希亚汀。而这地名Hussiatyn(德
文为“咳嗽”之意)更使他引入更深的冥想,不久他惊醒过来,才发觉他的枕畔人因气管炎
而大声不断地在“咳嗽”。
现在,且让我们由拿破仑(这位出名的精于睡眠之道的传奇人物)的梦,再来比照以前
所提过的那好睡的医科学生,他曾被女房东由懒睡中唤起,提醒他该是上医院的时候了。等
到他蒙头再睡时,他就梦见他正躺在医院的床上,而最可能的解释是这样的:如果我已在医
院了,那我就不必现在起床赶去医院了。这很明显地,是一种“方便的梦”,而睡者也自己
坦承那确是他做这梦的动机。而由此,他也看出一般的梦所具的一种秘密——所有的梦,就
某方面来说,均属于“方便的梦”。它们可以使梦者继续酣睡而不必惊醒。“梦是睡眠的维
护者,而非扰乱者”。以后在另一章 ,我们拟再就醒觉状态的精神因素讨论这种观念。但就
目前而言,我们已可用这观念解释一般外来的客观存在的刺激所引起的梦。不管是心灵果真
能完全不理会外来刺激的强度和意义,而能继续呼呼大睡也罢,或者梦是用来否定掉那些外
在刺激。或者第三种说法,睡眠中的心灵能感受刺激,它总是将一种合于睡眠理想状态的真
实感觉,编织于梦中,以抵消其他骚扰睡眠的事实。上例的拿破仑就以“那只不过是在阿尔
哥的枪声炮响的梦中回忆而已”而继续其酣睡〔42〕。
“睡眠的愿望”使意识的自我调整其本身的感受,再加上梦的检查作用以及以后将提到
的“加工润色”,而使自我形成了梦,这种观念必须在梦形成的动机探讨中经常谨记在心—
—每一个成功的梦均是愿望的达成。至于,梦所必然附带的、不变的“睡眠愿望”与梦所附
带达成的其他某些愿望,究竟有些什么关系,则待以后我们再详论。由“睡眠愿望”的说
法,我们发现到这可以补缀史特林姆贝尔与冯特的理论之不足,并且它可以避免前述那些以
外界刺激所作解释的荒谬与令人怀疑的程度。其实,睡中的心灵能够对外界刺激予以正确的
感受,并投予主动的好恶,有时甚至会因此而惊醒。因此,这些正确的感受,只有能通过那
至高无上的睡眠愿望的检查制度,才能于梦中现形出来。梦中情境所用的逻辑可用以下一例
代表:“那是夜莺,而非云雀”,因为果真那是云雀,那么这美妙的夜就要告终了。然而能
通过这种检查制度的,心灵可能有不下一种的对外界刺激所作的阐释,然后再选出其中与心
灵中愿望冲动最相合的作为梦内容。因此,我们可以说梦中每一件内容均有肯定的存在,而
无一令人怀疑之处。对梦所作错误的解析其实并非一种幻觉,而是——如果你愿意这样称呼
它的话——一种遁词,就像梦的检查制度所取用的转移置换,我们日常的精神过程也免不了
这种歪曲事实的毛病。
只要是外界的神经刺激和肉体内部的刺激其强度足够引起心灵的注意(如果它们只够引
起梦,而不使人惊醒的程度),它们即可构成产生梦的出发点和梦资料的核心,而再由这两
种心灵上的梦刺激所生的意念间,找出一种适当的愿望达成。事实上,我们可以发现许多的
梦均可由其内容中找出肉体上的因素,甚至有些情形是,本来那愿望并不存在,但却因梦形
成的需要而唤醒了它的存在。其实,梦说穿了无非是代表愿望的完成而已,它的工作即在于
由某种感觉而找出能借此达成的某种愿望。甚至假如这些感觉资料是带有痛苦不愉的成分在
内,它仍用以构成某种梦的形成。心灵能够巧妙自如地将某些会引起不愉快,或根本不矛盾
冲突的资料,经由两种心理步骤(见第四章 )以及存在于其间的检查制度,而变为完全合理
的愿望达成。
在我们的精神生活领域里,我们都知道有许多是属于心灵“原本步骤”(或谓“原本系
统”)的受潜抑的愿望,而其所以不能达成则完全来自于“续发步骤”(或谓“续发系
统”)的压力。这两者之间我们并非以“时间性的存在”来划分——即这些愿望最初存在,
而后来即被摧毁消失掉。“潜抑作用”的原则,为我们对心理症的研究所需具备的观念,它
以为受潜抑的愿望并非就此消失,它只是由于某种重压而予以暂时性的抑制。在另外一个字
“压抑作用”,由其字的ub—presb sion,意即“压下去”,即可看出这类的意思
〔43〕。而一旦这些受压制的愿望得以脱颖而出,于是,“续发系统”的压制力便告消失
(这种压制是可以意识到的),此时乃在心理源表现出“不愉快”来。总之,我们的结论
是:如果一种在睡眠时来自肉体上的不愉快的感觉发生时,梦活动可以将之利用来达成某种
本来受压制的愿望。此时检查制度仍具有或多或少地存在。
这种说法对某些“焦虑的梦”可以解释得通,但另外某些梦却不太适用这种愿望理论,
而需要其他不同的阐释。由于梦中的焦虑均免不了带有心理症的特点,所以来自性心理兴奋
的梦,其焦虑均代表受潜抑的原欲,因此这种焦虑,就像整个的焦虑梦一样,具有心理症状
的意义,而我们所面临的难题就在于究竟梦中愿望达成的趋势究竟到哪种程度才受到限制。
然而,另外有些“焦虑梦”却是来自肉体因素的焦虑(譬如某些肺脏或心脏有病的患者,往
往偶发呼吸困难的焦虑),那同样地,它也可用来使某些强力压制的愿望在梦中予以实现,
而得以疏导出那份焦虑,要想在这两种看来相矛盾的情形找出合理的说明,事实上也并不
难。当这两种心理构成物,一种“情绪上的偏好”与一种“观念内容”具有密切关系时,只
要其中之一确实存在,即可引发另一种之产生,甚至梦中亦复如此。那么,我们可以看出,
来自肉体的焦虑引发了受压制的“观念内容”,而由此再加上性兴奋,使得焦虑得以宣泄出
去。就某些情形而言,可说是“由肉体产生的情绪变化由精神予以阐释”。而相反地另外一
种情形,却是“来源均由精神因素引起,但所受压抑的内容却明显地由肉体上将焦虑宣泄出
来”。然而在这方面的探讨所面临的困难与梦的了解无甚关系,而这些困难之所以产生,乃
由于我们的讨论范围已跨入了焦虑的演变与“潜抑”的问题。
无疑地,来自身体内部的主要梦刺激是包括了全身性的肉体知觉,它不仅能供给梦的内
容,并且能使“梦思”在所有资料中挑选最适合其特性的部分作为梦内容的代表,而将其余
部分予以删除。同时,这些由当天所遗留下来的全身性知觉以及所附的心理意象也都对梦有
很大的意义。而且,一旦这些知觉所带来的是痛苦的反应,那它也可能遁入另一相反的形式
表现出来。
如果睡眠时来自肉体的刺激并非具有十分强烈的程度,那么依我看来,它们对梦的形成
所生的影响,充其量也只不过像那些白天所遗留下来不太重要的印象。我的意思也就是说,
它们只能用来与某些“观念内容”相结合以形成梦。它们就像是一些便宜的现成货色,视需
要而定随时可以取用,而并非十分重要的梦来源。我可作一种譬喻:当一个鉴赏家拿一块稀
世宝石,请艺匠镶成艺术品时,那艺匠就必须视宝石的大小、色泽以及纹理来决定镶刻成什
么样的作品。但一旦他所用的材料是俯拾皆是的大理石、砂石,那么艺匠就可以完全依照他
本身的意念来决定其成品。就我看来,只有以这种譬喻才能说明何以那些几乎每夜都发生的
较平凡的肉体刺激并未常常构成千篇一律的梦〔44〕。
也许,如想好好说明我上述的意思,最好还是再举一个释梦的例子。有一天,我曾对梦
中常有的一种“被禁制的感觉”〔45〕,发生兴趣,而思索竟日,结果当天晚上我做了如下
一梦:“我衣冠十分不整地,由楼下用一种近乎跳的方式,每次跨三阶地上楼梯,我因为自
己的健步如飞而得意。突然我发现女佣人正从楼梯上向着我走下来,刹那间我感到十分尴尬
羞愧,而想马上跑开,但我却发现到一种‘受禁制的感觉’,我竟在梯间上身不由主地动弹
不得。”
分析:这梦中情境是来自每日生活的真实情况。在维也纳我所住的房子,有二楼,楼下
是我的诊所与书房,而楼上是我的起居室,两者唯有一个楼梯上下相通,每天工作到深夜,
我才上楼休息。在做梦的当晚,我的确是衣冠不整地——已把领带、纽扣全部解开——蹒跚
上楼,但在梦中却更过分地变得近乎衣不蔽体的程度。通常,我上楼总是两、三阶一大步地
跑上去。还有,由梦里也可看出愿望的达成——由于我能如此步履轻快,表示我心脏功能还
十分不错,同时,这种跑上楼的自在正与后半段的动弹不得的困境又正是一大对比,我在梦
中动作的完全自由轻快,使我不禁想起,我有如在梦中飞驰一般。
但梦中我上楼去的那房子并非我家,最初我并无法认出那地方,而后来有个女人告诉了
我这是什么地方。这女人是我每天出诊两次去给她打针的一位老友人的女佣。而这梦中的地
点的确就是我每天都要走两回的那老女人家的阶梯。
这些“阶梯”与这“女佣”怎会跑入我的梦中呢?为了自己衣冠不整而羞惭,无疑地是
带有“性”的成份在内,但那女佣人比我年纪大,而且一点也不吸引人。这些疑问使我想起
以下的插曲:当我每次早上去她家看病时,总是习惯地在上楼时要清清喉咙,而把痰吐在阶
梯上。由于这两楼连一个痰盂也没有,所以我私自以为楼梯如想保持干净,问题并不在我,
而是她应该买个痰盂供人使用。但那管家婆是一个吝啬而具有洁癖的老女人,却有另一种不
同的看法。她每天到那时候总是站在楼梯口,注意我是否又随便吐痰,而一旦正好被她发
现,势必又有一阵窝囊气好受。甚至后来她看到我,也不再作礼貌上的招呼。就在做梦的当
天早上,我又由那女佣的恶言更加强了我对她的反感。当我看完病走出前门时,那女佣竟盯
着我说:“大夫!你最好擦擦皮鞋再进来吧!我们的红地毯又被你搞脏了。”而这些事件大
概可以解释为什么“阶梯”与“女佣”会出现于我的梦中了。
至于“跳阶上楼”与“吐痰于阶梯上”是有密切关系的。咽喉炎与心脏的毛病可能是吸
烟的恶习所致的惩罚,再加上连我自己的女管家也嫌我不够清洁,因此我在两家均不得人
缘,而这在梦中更混合而成一件事。
其他有关此梦的解析须待我能指出“衣冠不整”的“典型的梦”的来源以后再作详谈。
同时由刚才所叙述的梦可以看出,梦中的“受禁制的感觉”往往是在梦境需要再接上另一事
件时发生的。至于在我睡觉当时的运动系统状况并无法解释这梦的内容,因为就在刚刚不久
前,我才发现我又习惯地跳着上楼,就像梦中情景完全一样。
丁、典型的梦
一般而言,如果别人不供给我们一些他的梦中所隐含的意念想法的话,我们就无从对他
的梦作一合理的解释,也因此而使得我们的释梦方法大受限制〔46〕。但与这一种特具个人
色彩,鲜为外人所能了解的梦相对照的,另有一些例子,却几乎是每个人都有过的同样内
容、同样意义的梦。由于这种“典型的梦”,不论梦者是谁,它几乎都来自同样的来源,所
以这类梦的研究特别适合我们对梦的来源所作的探讨,也因此我拟在这章专文讨论它。
为何有这种困难,以及我们如何补救技巧上的困难,则留待下一章 再讨论。读者们将来
自会了解我为何在本章只能处理几类“典型的梦”,而将其他的讨论延至下一章 。
一、尴尬——赤身裸体的梦
梦见在陌生人面前赤身裸体或穿得很少,有时也可能并不引起梦者的尴尬羞惭。但我们
目前所认为较有探讨价值的是那些使梦者因此而尴尬,而想逃避,但却发觉无法改变这窘态
的梦。唯具有这些因素的赤身裸体的梦,才属于本章所谓“典型的梦”,否则其内容的核心
可能又包含其他各种关系,或因人而异的特征。这种梦的要点就是“梦者因梦而感痛苦羞
惭,并且急于以运动的方式遮掩其窘态,但却无能为力。”
我相信大部分的读者都曾经有过这一类的梦吧!
暴露的程度与样子大多相当模糊,可能梦者会说:“当时穿着内衣。”但其实这并非十
分清楚。大多数情形下,梦者对袒裼裸裎的叙述均以一种较模糊的方式表示,“我穿着内衣
或衬裙”,而通常,所叙述的这种衣服单薄的程度并不足以引起梦中那么深的羞惭。一个军
人,通常梦见自己不按军规着装,便代替了这种“裸体”的程度,“我走在街上,忘了佩
带,军官向着我走来……”。或是“我没戴领章”,或是“我穿着一条老百姓的裤子”等等。
在梦中被人看见而不好意思的对象大多是一种陌生面孔,而无一定的特点,并且在“典
型的梦”里,梦者多半不会因自己所羞惭尴尬的这件事而受外人的呵责。相反地,那些外人
都呈现漠不关心的样子,或者,就像我所注意过的一个梦中,那人是一副僵硬不苟的表情,
而这更值得我们好好回味其中蕴味。
“梦者的尴尬”与“外人的漠不关心”正构成了梦中的矛盾。以梦者本身的感觉,其实
外人多少应该会惊讶地投以一眼,或讥笑他几句,甚或驳斥他,关于这种矛盾的解释,我认
为可能外人憎恶的表情,由于梦中“愿望达成”的作祟而予以取代,但梦者本身的尴尬却可
能因某些理由而保留下来。对于这类只部分内容被“愿望达成”所改装的梦,我们仍未能完
全了解。基于这种类似的题材,安徒生写出了那有名的童话《皇帝的新衣》,而最近又由福
尔达以诗人的手笔写出类似的护符。在安徒生童话里,有两个骗子为皇帝编织一种号称只能
被天神和诚实的人所看到的新衣。于是皇帝就信以为真地穿上这件自己都看不见的衣服,而
由于这纯属虚构的衣服变成了人心的试金石,于是人们也都害怕得只好装作并没发现到皇上
的赤身露体。
然而,这就是我们梦中的真实写照。我们可以如此地假设:这看来无法理解的梦内容却
可由这不着衣服的情境而导致记忆中的某种境遇,只不过是这境遇已失去了其原有的意义而
用作另一某他的用途。我们可以看出,这种由“续发精神系统”在意识状态下如何将梦内容
予以“曲解”,并且由这因素决定了所产生的梦的最后形式。还有,就是在“强迫观念”、
恐惧症的形成过程,这种“曲解”(当然,这是指在同样心理的人格而言)也扮了一大角
色。甚至,我们还可能指出这释梦的材料取自何处。“梦”就有如那骗子,“梦者”本身就
是那国王,而有问题的“事实”就因道德的驱使(“希望被别人认为他是诚实的”)而被出
卖,这也就是梦中的“隐意”——被禁制的愿望,受潜抑的牺牲品。由我对“心理疗”病人
所作的梦分析,使我发现梦者童年时的记忆在梦中的确占有一席之地,只有在童年时,我们
才会有那种穿戴很少地置身于亲戚、陌生的保姆、佣人和客人之前,而丝毫不感羞惭的经
验。在有些年长些的孩子们,我们发现,他们被脱下衣服时,非但没有不好意思,反而感到
兴奋地大笑、跳来跳去、拍打自己的身体,而母亲、或在场的其他人总要呵责几句:“嘿!
你还不害臊——不要再这样了!”小孩总是有种展示他们自己于人前的愿望,我们随便走过
哪个村庄,总可以碰个二三岁的小孩子在你面前卷起他(她)的裙子或敞开的衣服,很可能
他们还是以此向你致敬呢!我有一位病人,这个仍清楚地记得他八岁时,脱衣上床后,吵着
要只套上衬衣就跑入他妹妹房间内跳舞,但却被佣人所禁止了。心理症病人童年时,曾在异
性小孩面前暴露自己肉体的记忆确实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患妄想病的病人,常在他脱衣
时,有种被人窥视的妄想,这也可以直接归自于童年的这种经验,其他性变态的病人中,也
有一部分由这种童年冲动的加强引起所谓的“暴露症”。
童年期的这段天真无邪的日子,在日后回忆起来,总令人兴起“当时有如身在天堂”之
感,而天堂其实就是每个人童年一大堆幻想的实现。这也就是为什么人们在这天堂里总是赤
身露体而不羞惭,而一旦达到了羞恶之心开始产生的时候,我们便被逐出这天堂的幻境,于
是才有性生活与文化的发展。此后唯有每天晚上借着梦境我们才能重温这天堂的日子,我们
曾推测最早的童年期(由不复记忆的日子开始至三岁为止)的印象,皆为各遂其欲的产物,
因此这印象的复现即为愿望的达成。因此,赤身露体的梦即为“暴露梦”〔47〕。
“暴露梦”的核心人物,往往是“梦者目前的自己”,而非童年的影像。而且由于日后
种种穿衣的情境以及梦中“检查制度”的作用,以致梦中往往并非全裸,而呈现“一种衣冠
不整的样子”,然后再加上“一个使他引起羞惭的旁观者”。在我所收集的这类梦中,从不
曾发现这梦中的旁观者,正好是童年暴露时的真实旁观者的复现。毕竟,梦境并不是单纯的
一种追忆而已。很奇怪地,这些童年时“性”兴趣的对象也并不复现于梦,“歇斯底里症”
以及“强迫性心理症”。而唯独“妄想症”仍保留这旁观者的影像,并且虽看不见“他”,
但病人本身却荒唐地深信“他”冥冥中仍暗伺于左右。
在梦中这类旁观者多半为一些并不太注意梦者尴尬场面的“陌生人”所取代,这其实就
是对梦者所欲暴露于其关系深切者的一种“反愿望(counter—wish)。“一些陌生人”有
时在梦中还另有其他涵义。就“反愿望”而言,它总是代表一种秘密〔48〕。我们甚至可以
看出,在妄想症所产生的“旧事复现”也合于这种“反面倾向”。而且梦中绝不会只是梦者
单纯一人,他一定被人所窥伺,而这些人却是“一些陌生的、奇怪的、影像模糊的人”。
并且,“潜抑作用”也在这种“暴露梦”里插了一脚,由于那些为“审查制度”所不容
许的暴露镜头均无法清楚地呈现于梦中,所以,我们可以看出梦所引起的不愉快感觉完全是
由于“续发心理步骤”所产生的反应,而唯一避免这种不愉快的办法,就是尽量不要使那情
景重演。
在以后的章节里,我们将再讨论“被禁制的感觉”。目前我们可以看出在梦中,它是代
表“一种意愿的冲突”“一种否定”。根据我们潜意识的目标,暴露是一种“前进”,而根
据“审查制度”的要求而言,它却是一种“结束”。
我们这种“典型的梦”与童话、其他小说以及诗歌的关系并非巧合或偶然的。有时诗人
以其深入的自省、分析也可以发现到,他的作品可以追溯到本身梦境,而诗歌只是由梦所蜕
变出来的产品。有位朋友曾介绍我看凯勒尔的作品《年轻的亨利》,其中有一段特别值得注
意:“亲爱的李,我想你永远无法体会奥德赛斯〔49〕回到家园,赤着身子、满身泥泞地现
身于瑙希伽及其玩伴之前时所感受的辛酸激动!你想知道那意思吗?且让我们仔细地玩味这
件事吧!如果你曾离乡背井,远离亲友而迷途于异乡;如果你曾历尽沧桑;如果你曾饱经忧
患,陷于困境、被人遗弃,那么可能有天晚上,你会梦见你回到家园了,你看到了那熟悉的
最可爱、最美丽的景色;一大堆你所思念的、感激的人们跑出来迎接你,而突然间你发觉自
己衣衫褴褛地、近乎赤裸地、并且全身泥泞,马上你会被一种无可名状的羞惭、恐惧所攫
袭;你想找个东西盖住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而终于冷汗浃背地惊醒过来。一个饱经忧
患、颠沛于暴风雨中的人,只要是尚有人性的话,必会有这种梦的,而荷马就由这人性最深
入的一面挖掘出这感人的题材。”
这所谓的人性中最深入的一面,这些引起读者们共鸣的诗篇,岂不就是由那些发生于童
年时的精神生活的激动所演变成不复记忆的影像吗?童年的愿望,今日再也不被容许,于是
受到潜抑后,乃趁隙借着这沦落天涯的断肠人的希望,而表现于梦中,也因此使得这实现于
瑙希伽故事的梦,顺理成章地变为一种“焦虑的梦”。
至于我自己梦见慌张上梯,而后变成动弹不得于阶梯上,由于具有这些主要特征,所以
也是一种“暴露梦”。这也可以再追溯至我童年期的某些经验,而也唯有了解了这些,才能
使我们获知女佣人对我的态度(譬如说,她责怪我弄脏了地毯)如何使她在我梦中扮演了那
种角色,如今我差不多已可对这梦作合理的解释了。在精神分析里,一个人必须学习如何利
用各种资料所具时间上的先后联系而得以解析,两个乍看毫无关联的意念一旦紧接着发生,
那么它们就必须视为一件事来加以阐释。就像说我们念英文字时,一旦a与b合写在一起,
我们就得将ab合念成一个音节,而释梦的手法也不外乎如此。阶梯的梦可由我有关阶梯所
曾做过的一系列的梦中所熟悉的人物中找出某种解释(当然,这一系列的梦必须是属于类似
内容的),而另有一系列的梦则是有关一位保姆的记忆,这是一位我从吃奶时到两岁半托养
于她家的妇人,对这人我的记忆已是十分模糊,最近由母亲口中获知,这妇人长得又老又
丑,但却十分聪明伶俐,而由我所做过有关她的一些梦看来,她似乎待我并不太和善,并且
对我的不能养成清洁的习惯常常加以斥责。由于我那病人家里的女佣人也在这方面对我加以
数说,于是,在我的梦中,便把她蜕变成这几乎已不复记忆的老女人。当然,这有一个假
设,那就是虽然这位保姆待小孩子十分苛刻,但他对她仍是有兴趣的。
二、亲友之死的梦
另一系列称为“典型的梦”,其内容均为至亲的人之死,如父母,兄弟、姐妹或儿女的
死亡。在这儿,我们必须将这种梦分成两类:一种是梦者并不为所恸;而另一种却使梦者为
此至亲之死,而深深地感伤,甚至于睡中淌泪啜泣。
上述的第一种梦,其实不算是“典型的梦”。因为这种梦一旦分析下去,必可发现其实
内容是暗示着另一件表面上看不出来的某种愿望。这就像我们所提过的那梦见姐姐的孩子僵
死于小棺木的例子(见第四章 )。这梦并不表示梦者希冀其小甥之死,就像我们由分析获知
的,那是隐藏着想要再见到久别的恋人的愿望——她自从很久以前另一外甥丧礼时见过这人
一次以后,就不曾再见过面。而这愿望,才是梦的真正内容,因此这并不会使梦者因此而伤
感。我们可以看出这梦所含蕴的感情并不属于这显梦的内容,而应该归于梦的隐意,只不过
是这“情绪的内容”并未受到“改装”而直接呈现于“观念的内容”。
但另外一种的梦,却使梦者确实想象到亲友的死亡,而引起悲痛的情绪。这显示出,就
像内容所指的,梦者确有希冀那位亲友死亡的愿望,然而,由于这种说法势必引起曾有过这
类梦的读者们的杯葛,我将尽可能以最令人心服的理由来说明之。
我们曾经举过一个梦例以证明梦中所达成的愿望并不一定是目前的愿望,它们可能是过
去的,已放弃的,或已受潜抑而深藏的愿望,而我们也决不能因它曾复现于梦中,即认为这
愿望仍旧继续存在。然而,它们并非完全消逝,并非像我们一般人死了就完全归于虚无一
般。它们倒有点像奥德赛中的那些魅影,一旦喝了人血又可还魂的。那梦见孩子死于盒子内
的例子(见第四章 )就包含了一个十五年前存在的愿望,而当时梦者也坦承其存在,而且—
—这也许是重要的梦理论的观念——有关梦者最早的童年回忆即来自这愿望的存在。当这梦
者仍是一个小孩时(但确实是在几岁所发生的,她已不复记忆矣),她听人家说,她母亲在
怀她这一胎时,曾发生过严重的情绪上的忧郁症,而曾拚命地盼望这孩子会胎死腹中。等到
她长大了,自己有了身孕,她只不过是又依样卖葫芦地形成了如此的梦。任何人如果曾经梦
见他父母、兄弟或姐妹死亡而悲恸,我并不认为这就证明他们“现在”仍旧希冀家人的死
亡。而释梦的理论,事实上也不需要有这种证明,它只是申言,这种梦者必定在其一生的某
一段时间甚或童年时,曾有过如此的希冀。但我想,这些说法,恐怕还难以平息各种反对的
批评,很可能,他们根本反对这种想法的存在,他们以为不管是现在已消失的或仍存在的,
这种荒谬的希望决不可能发生过,因此,我只好利用手头上所收集的例证来勾画出已潜藏下
来的童年期心理状态〔50〕。
最先且让我们考虑小孩子与其兄姐之间的关系,我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我们总以为兄
弟姐妹永远是相亲相爱的,因为,每个人事实上都曾有过对其兄姐的敌意,而且我们常能证
明出这种疏远实来自童年期的心理,并且有些还持续迄今,甚至,那些对其弟妹照顾得无微
不至的好人,事实上,童年期的敌意却依然在心中存在的。兄姐欺负弟妹,讥骂、抢他的玩
具,而年纪小的只有满肚子怒气,却不敢作声,对年纪大的既羡又惧,而后来他最早争取自
由的冲动或第一次对不公平的抗议,即针对这压迫他的兄姐而发。此时父母们却往往抱怨
说,他(她)们的孩子一直不太和睦,而却找不出什么原因。其实,甚至是一个乖孩子我们
也无法要求他的性格会达到我们所要求成人所应有的性格,小孩子都是绝对的自我为中心
的,他急切地感到自己的需要,而拚命地想去满足它,特别是一旦有了竞争者出现时(可能
是别的小孩,但殆半多是兄弟姐妹),他们更是全力以赴,还好我们并不因此而骂他们坏孩
子,我们只是说他顽皮,毕竟,这种年纪他们是无法就自己的判断或法律的观点来对自己的
错误行为负责的。但随着年龄的增加,在所谓“童年期”阶段,利他助人的冲动与道德的观
念开始在小小心灵内逐步发展,套句梅涅特的话,一个“续发自我”渐渐出现,而压抑了
“原本自我”。当然,道德观念的发展并非所有方面都同时进行,而且,童年时的“非道德
时期”之长短也因人而异。我们一般对这种道德观念发展的失败惯于称之为“退化”,但事
实上这只是一种发展的“迟滞”。虽然“原本自我”已因“续发自我”的出现而遁形,但在
歇斯底里症发作时,我们仍可或多或少地看出这“原本自我”的痕迹,在“歇斯底里性格”
与“顽童”之间,我们的确可以找到明显的相似处。相反地,强迫观念心理症,却是由于原
本自我的呼之欲出,而引起“道德观念的过分发展”。
许多人,他们目前与其兄弟们十分和好,并且为其死亡而悲恸逾常,但却在梦中才发现
他们早年所具潜意识的敌意,仍未完全殒灭。这特别是由三四岁以前的小孩子对其弟妹的态
度,可以看出一些有趣的事实。父母亲往往告诉他,亲生的弟弟或妹妹是由鹳鸟由天上送来
的,而小孩子在详细地端详这新来报到的小东西以后,往往表示了如下的意见与决定:
“我看,鹳鸟最好还是再把他带回去吧!”〔51〕
在此,我拟慎重其事地申言,我以为小孩子在新弟妹的降生后,均能衡量其带来的坏
处。我有一个小病人,他现在已与比他小四岁的妹妹相处得很好,但当初他知道妈妈生了一
个新妹妹时,他的反应是:“但,无论如何,我可不把我的红帽子给她!”而如果说小孩必
须等到长得更大才会感到弟妹将使他少受不少宠爱的话,那他的敌意应该是那时才会产生
的。我曾经看过一个还不到三岁的女孩,竟想把小婴孩在摇篮里勒死,而她所持的理由是,
她认为这小家伙继续活着对她不利,小孩在这段期间多半均能强烈地,毫不掩饰地表现其嫉
妒心理。还有,万一果真那新生的弟妹不久即告夭折,而使他再度挽回了以前全家对他的钟
爱,那么,下次,如果鹳鸟再送来一个弟妹时,这小孩是否会极自然地又希冀它的夭折,以
便能使他过得与以前第一个弟妹未出生前或他死后的那段集众宠于一身的幸福日子呢?当
然,就正常状态下而言,小孩对其弟妹的这种态度,只是一种年龄不同导出的结果,而经过
一段时间,小女孩们就会对新生无助的小弟妹产生母性的本能的。
一般而言,小孩子对其兄弟姐妹之仇视事实上比我们所看到的观察报道更普遍〔52〕。
就我自己的儿女而言,由于他(她)们每一个岁数接得太近,使我无从作这种观察,为
了补偿这点,我仔细地观察了我那小甥子,他那众宠加身的“专利”在十五个月后由于另一
女性对手的降生而告终。虽然,最初他一直对这新妹妹表现得十分够风度,抚爱她、吻她,
但还不到两岁,开始牙牙学语时,他就马上利用这新学的语言,表示了他的敌意,一旦别人
谈及了他的妹妹,他便气愤地哭叫:“她太小了、太小了!”而再过几个月,当这妹妹由于
发育良好已经长得够大而骂不了“太小了”时,他又找出另一个“她并不值得如此受重视”
的理由:“她一颗牙齿也没有”〔53〕。还有,我们家人也都注意到我另一个姐姐的长女,
在她六岁时,花了半个钟头的时间,对每个姑姑、姨妈不停地说:“露西现在还不会了解这
个吧?”露西是她的竞争者——比她小二岁半。
几乎所有人,我都可以问出他们均曾梦见过兄弟或姐妹的死,而找出所隐含的强烈的敌
意,在女病人身上,除了一个例外以外,我全部得到过这种梦的经验,而这例外,只经过简
单的解析,又可用来证实这种说法的正确。有一次,当我正坐着为某个女病人解释某件事情
时,由于我突然想到可能她的症状与这有点关系,所以我问她是否有过这种梦的经验,想不
到她居然给予否定的答复,但她说她只记得在四岁时她头一次做过如下的梦(当时她是全家
最小的孩子),而以后这梦即反复地出现过好几次:“一大堆的小孩子,包括所有她的堂
兄、堂姐们,正在草原上游戏,突然间他(她)们全都长了翅膀,飞上天去,而永远不再回
来。”她本身并不了解这梦有甚意义,但我们却不难看出这梦是代表着所有兄姐的死亡,只
是所用的是以一种较不受“检查制度”所影响的原始形式。同时我想大胆地再进一步分析:
由于她小时是与发伯的孩子们住在一起,那么多孩子中曾有个孩子夭折,而以梦者当时还不
到四岁的年纪,总有可能会提出一种疑问:“小孩子死了以后变成什么?”而其所得的回答
大概不外是“他们会长出翅膀,变成小天使。”经过这种解释以后,那些梦中的兄姐们长了
翅膀,像个小天使而——这是最重要的一点——飞走了。然而我们这小天使的编造者却独自
留下来了;所有都飞走了,只有她一人留下来。孩子们在草原上游戏,飞走了,这几乎是指
着“蝴蝶”——由这看来似乎小孩子的意念联想也与古时候人们想象赛姬(Psyche
〔54〕),与有翼的蝴蝶之间的联想一样。
也许有些读者现在已同意了小孩的确对其兄弟姐妹有敌意的存在,但他们却仍怀疑,难
道小孩赤子之心竟会坏到想致其对手于死地吗?然而,持有这种看法的人,却忘了一件事
实——小孩子对“死亡”的观念与我们成人的观念并不完全相同。他们脑海里根本没想过衰
老病死的恐怖,坟场冷清的可怕,以及无极世界的阴森。所有成人对死的不能忍受,神话中
所提出可怕的“后日”,在小孩心中丝毫不存在。死的恐怖对他们是陌生的,因此他们常会
以这种听来可怕的话,向他的玩伴恐吓:“如果你再这样做,你就会像弗兰西斯一样死
掉。”而这种话每每使做母亲的听了大感震惊,而不能原谅。甚至当一个八岁的孩子,在与
母亲参观了自然历史博物馆以后,也还会对他母亲说:“妈,我实在太爱你了,如果你死
了,我一定把你作成标本,摆在房间内,这样我就仍可以天天见到你!”小孩子对死的观念
就是如此地与我们不一样〔55〕。
对小孩子而言,他们并未意念到死前痛苦的景象,因此“死”与“离开了”对他们只是
同样的“不再打扰其他还活着的人们”。他们分不清这个人不在,是由于“距离”,或“关
系疏远”,或是“死亡”〔56〕。如果,在小孩最早的年岁时,一个保姆被开除了,而过不
了多久母亲死了,那么我们由分析往往可以发现,这两个经验在其记忆中即形成一个串联,
其他尚有一个需要了解的事实是小孩往往并不会强烈地思念某位离开的人,而这常常使一些
不了解的母亲大感伤心(譬如,当这些母亲经过几个礼拜远行回来后,听佣人们说:“小孩
在你不在时,从不吵着找你”)。但其实,如果她果真一去不回地进入幽冥之境,那么她才
会了解小孩只是最初看来似乎忘了她,但渐渐地他们便会开始记起死去的亡母而哀悼的。
因此,小孩子们只是由希冀消除另一小孩的存在,而将这愿望冠以死亡的形式表现出
来,并且由死亡愿望的梦所引发的心理反应证明出,不管其内容有多大相同,梦中所代表的
小孩的愿望与成人的愿望是相同的。
然而,如果我们对小孩梦见其兄弟之死解释为童稚的自我中心使他视兄弟为对手所致,
那么,对于父母之死的梦又如何用这种说法来解释呢?父母爱我、育我,而竟以这种极自我
中心的理由来作如此的愿望吗?
对这难题的解决,我们可以由某些线索着眼——大部分的“父母之死的梦”都是梦见与
梦者同性的双亲之一的死亡,因此男人梦见父亲之死,女人梦见母亲之死,当然,我并非认
为这永远是如此地发生,但大部分情形均为如此,以致我们需要以具有一般意义的因素加以
解释〔58〕。一般而言,童年时“性”的选择爱好引起了男儿视父亲、女儿视母亲有如情
敌,而惟有除去他(她)、他(她)们才能遂其所欲。
在各位斥责这种说法为荒谬绝伦以前,我希望读者们再客观地想想父母与子女间事实上
的关系如何,我们首先必须将我们传统行为标准或孝道所要求于我们的父子关系与日常真正
所观察到的事实分别清楚,那就可以发现父母与子女间确实隐含着不少的敌意,只是很多情
况下,这些产生的愿望并无法通过“检查制度”而已。且让我们先考虑父亲与男儿之间的关
系,我以为由于奉行了“十诫”的禁令而多少使得我们对这方面事实的感受钝化了,或者我
们不敢承认大部分的人性均忽略了“第五诫”的事实,在人类社会的最低以及最高阶层里,
对父母的孝道往往较其他方面兴趣来得逊色,由古代流传下来的神话、民间小说等均使我们
不难发现许多发人深省的有关父亲霸道专权、擅用其权的轶闻。克洛诺司吞噬其子,就像野
猪吞噬小猪一样;宙斯(希腊神话之主神)将其父亲“阉割”而取代其位〔59〕;在古代家
庭里,父亲越是残暴,他的儿子必越与其发生敌对现象,并且更巴不得其父早日归天,以便
接掌其特权。甚至在我们中产阶级的家庭里,父亲也由于不让儿子作自由选择或反对他的志
愿而酝酿了父子之间的敌意。医生往往可以看到一件可怕的事实:父亲死亡的哀恸有时并不
足以掩饰儿子因此而获得自由之身的满足之感。一般而言,现代社会的父亲仍都对其由来已
久的“父性权威”至死也不放手,以致诗人易卜生,曾在他的戏剧里,将这父子之间源远流
长的冲突搬上舞台。至于母亲与女儿之间的冲突多半开始于女儿长大到想争取性自由而受到
母亲干涉的时候,而母亲这一方面也多少由于眼见含苞待放的女儿已长得亭亭玉立,而难免
有青春不再的伤痛。
所有这些均在一般人身上发生过,但对一些视孝道为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人,其父母
之死的梦,却仍无法解释得通。然而,我们仍可就以上所讨论的再继续探究这些童年早期的
死亡愿望之来源。
就心理症的分析看来,更证实了我们以上的说法。因为分析的结果显示出小孩最原始的
“性愿望”是发生在很早的年岁,女儿的最早感情对象是父亲,而男儿的对象是母亲,因此
对男儿而言,父亲变成可恶的对手,同样地,女儿对母亲也是如此。这种情形就有如上述对
兄弟之间“对手”之敌视一般,因此在孩童心理,这种感情很快地形成“死亡愿望”,一般
而言,在双亲方面,也很早就产生同样的“性”选择,很自然地,父亲溺爱女儿,而母亲袒
护男儿(但就“性”的因素并无法歪曲其判断的范围内,他们仍是主张严厉训练子女的),
小孩子们也注意到这种偏袒,而也能对欺负他的一方加以反对。小孩子认为成人“爱”他的
话,并不只是能满足他某种特殊需要而已,他必须包括纵容他在各方面的意愿。一言以蔽
之,小孩作如此的选择,一方面是由于其自身的“性本能”,同时也由来自双亲的刺激加强
此种倾向。
虽然大部分这种孩提时期的倾向均被忽略掉,但在最早的童年仍有一些看得到的事实足
资探讨。一个我所认识的八岁女童,当她妈妈离开餐桌时,她就利用这机会,俨然以母亲的
当然代理人自居:“现在我是妈妈,卡尔,你要再多吃些蔬菜吗?听我的话,再多吃一
些。”……等等。一个还不到四岁的乖巧伶俐的小女孩,更由以下她所讲的话清晰地道出这
种儿童心理,她坦白地说:“现在妈妈可以走了,然后爸一定与我结婚,而我将成了他太
太。”但,这决不意味着这小孩子并不爱她的妈妈。还有,如果在父亲远行时,男儿获准睡
在母亲身侧,而一旦父亲回来后,他又被叫回去与他不喜欢的保姆睡觉时,他一定会有一种
愿望“父亲永远不在家多好!”这样他就可永远占有亲爱的、美丽的妈妈,而父亲的死很明
显地就是这愿望的达成。因为小孩子由“经验”(譬如已故的祖父永远不再回来的例子)获
知人死了就再也不回来的。
虽然由小孩子身上我们可以很快地找出与我们的解释相合之处,但在成人心理症的精神
分析,却无法达成如此完全的效果。因此心理症病人的梦必须加上适当的前提“梦是愿望的
达成”,才更能完满了解。有一天我发现一位妇人十分忧郁、啜泣着,她告诉我:“我再也
不愿见我的亲戚们,他们会使我害怕。”接着,几乎主动地,她告诉我一个她四岁时所做的
梦,这梦迄今她仍印象犹新,但,当然,她是无从领会其意义的。”一种狐狸,或山猫在屋
顶上走来走去;接着,有些东西掉下来,又像是我自己掉下来,以后便是母亲被抬出房子
外——死了”。而使得梦者因此大哭。我告诉她这梦是指着一种希望见到母亲死亡的童年愿
望,而由于这个梦,使她认为她没有脸见其亲戚,于是她又给了我一些释梦的资料:当她还
是小孩子时,街上的小男孩有一次叫她一个很难听的绰号“山猫眼仔”,还有当她三岁时,
有一次从屋顶上掉了一块砖瓦敲破了母亲的头,使她因此大量出血。
我曾经有一个机会对一个年轻女病人的各种不同精神状态作过透彻的研究,在她最初发
作时的狂暴惶惑状态下,她对其母亲的态度表现出一种从所未有的转变,只要母亲走近她,
她便对母亲拳脚交加,辱骂厉斥,而同时却在对另一位长她很多岁的姐姐极其柔顺,后来她
变得较沉静清醒,其实可以说是较无表情的状态,并且常常睡不好觉,也就是这时她开始接
受我的治疗以及梦的分析。这时的梦泰半经过或多或少的掩饰,影射着她母亲的死亡,有时
是梦见她参加一个老妇人的丧礼,有时是梦见她与姐姐坐在桌旁,身着丧服……均毫无疑问
地可看出梦的意义。在渐渐康复后,她开始有了歇斯底里恐惧症,而最大的畏惧便是担心她
妈妈会发生意外,不管她当时身在何处,只要一有了这种念头,她就得赶回家看看母亲是否
仍活着。现在透过这个例子,再加上我其他方面的经验,可以发现相当有价值的收获。由此
可以看出,心灵对同一个使它兴奋的意念可以产生好几种不同的反应,就像对同一作品可以
有好几种文字的译文一样。在狂暴惶惑的状态时,我认为是当时“续发心理步骤”已完全为
平时受抑压的“原本心理步骤”所扬弃,以致对母亲的潜意识的恨意占了上风,得以露骨地
表现出来。后来,当病人变得较沉静清醒时,表示心灵的骚动已平息下来,而“检查制度”
得以抬头,所以这时对母亲的敌意只有在梦境才能出现,而在梦中表现了母亲死亡的愿望。
最后,当她更向正常之路迈进时,她产生了对母亲的过分的关切——一种“歇斯底里的逆反
应”和“自卫现象”。而由这些观察所得,我们对一般歇斯底里症的少女何以常对其母亲有
过分的依赖,也可以有清楚的解释。
在另一个例子里,我有机会对一个患有严重“强迫心理症”的青年人的潜意识精神生活
作一深邃的研究,当时他严重到不敢走到街上去,因为他深恐自己会在街上看到人就想杀。
他整天只是处心积虑地在想办法,为市镇上发生的任何可能牵涉到他的谋杀案,找出自己确
实不在场的证据。当然,毋庸赘述地,此人的道德观念是与他所受的教育一般具有相当高的
水准。由分析(并借此以治疗其病的)显示出,在这要命的“强迫观念”底下,却隐藏着他
对其过分严厉的父亲有种谋杀的冲动,而这冲动确曾在他七岁那年,连自己都惊骇地表现出
来。当然,这冲动是早在七岁以前就已酝酿着。当这年轻人三十一岁那年,他父亲因一种痛
苦的疾病而去世,于是这种强迫观念便开始在心中作祟,而将对象转变为陌生人,形成了这
一种恐惧症。任何一个曾希冀谋杀亲父的人子,怎有可能对其他毫无血亲的陌生人,反而不
存杀害之心呢?于是他只好把自己深锁在房间里。
以我迄今相当广泛的经验看来,在所有后来变为心理症的病人,父母多半在其孩提时代
的心理占有很主要的角色。对双亲中之一产生深爱而对另一方深恨形成了开始于童年的永久
性的心理冲动,同时也很重要地形成了日后心理症的来源。但,我不相信心理症的病人与一
般正常人在这方面能找出极明确的分野——这也就是说,我不相信这些病人本身能制造出一
些绝对新奇不同于人的特点。较有可能的说法(这可由正常儿童的平日观察得到佐证)应该
是:日后变成心理症的孩童在对父母的喜爱或敌视方面,将某些正常儿童心理较不显著、较
不强烈的因素明显地表现出来。由古代传下来的一些轶闻野史也可多少看出这种道理,而唯
有借着上述的孩提心理的假设,才能真正了解这些故事的深邃而普遍的意义。
我将提出的是有关俄狄浦斯王的逸闻,也就是索福克勒斯的悲剧俄狄浦斯王。俄狄浦斯
是底比斯国王拉伊俄斯与王后伊俄卡斯达所生的儿子,由于神谕在他未出生即已预言他长大
后会杀父,所以一生下来,即被抛弃于野外,但他却被邻国国王所收养,而成了该国王子,
直到他后来因自己出身不明而去求神谕时,因为神谕告诉他,他命中注定杀父娶母而警告他
远离家乡,他才决定离开这国度,但就在这离家的路上,他碰到了拉伊俄斯王,而由于一个
突然的争吵,他将这身份未晓的父王打死了。他到了底比斯,在这儿他答出了挡路的斯芬克
斯(希腊神话之人面狮身怪物)之谜,而被感激的国民拥戴为王,而同时娶了伊俄卡斯达为
妻。在位期间中国泰民安,他并与他所不认识的生母生下了一男二女,直到最后底比斯发生
了一场大瘟疫,而使得国民再度去求神谕,这时所得的回答是只要能将谋杀先王拉伊俄斯的
凶手逐出国度即可停止这场浩劫,但凶手在何处呢?这好久以前的罪犯又从何找起呢?而这
部悲剧主要就这样一步一步地,乍尔山穷水尽,乍尔柳暗花明地(就像精神分析的工作一
样)慢慢引出最后的残酷真相——俄狄浦斯王就是杀死拉伊俄斯的凶手,并且更糟的是他本
身竟是死者与其妻所生的儿子。为这本身糊里糊涂所干出来的滔天大祸而震骇的俄狄浦斯终
于步入最悲惨的结局——自己弄瞎了眼,而离开其家乡之国,完全符合了神谕的预言。
俄狄浦斯王是一部命运的悲剧,以天神意志的无远弗届与人力对厄运当前只不过有如蜉
蝣撼柱的强烈对照构成其悲剧性。而观众由此所深受感动的庶几是这人力的渺小,神力的可
怕吧!近代作家也就因而纷纷地以他们自己构思的故事来表达这类似的冲突,以达到同样的
悲剧效果。然而观众们却似乎对这些作品中无法扭转命运而牺牲的可怜角色,并不投以类似
程度的感动。就这方面而言,近代的悲剧是失败了。
因此如果说俄狄浦斯王这部戏剧能使现代的观众或读者产生与当时希腊人同样的感动,
那么唯一可能的解释是,这希腊悲剧的效果并不在于命运与人类意志的冲突,而特别在于这
冲突的情节中所显示出的某种特质。在俄狄浦斯王里头,命运的震撼力必定是由于我们内在
也有某种呼声的存在,而引起的共鸣,也因此而使我们批评女祖先等近代的命运悲剧作品为
缺乏真实感。的确,在俄狄浦斯王的故事里,是可以找到我们的心声的,他的命运之所以会
感动我们,是因为我们自己的命运也是同样的可怜,因为在我们尚未出生以前,神谕也就已
将最毒的咒语加于我们一生了。很可能地,我们早就注定第一个性冲动的对象是自己的母
亲,而第一个仇恨暴力的对象却是自己的父亲,同时我们的梦也使我们相信这种说话的。俄
狄浦斯王杀父娶母就是一种愿望的达成——我们童年时期的愿望的达成。但我们较他更幸运
的是,我们并未变成心理症,而能成功地将对母亲的性冲动逐次收回,并且渐渐忘掉对父亲
的嫉妒心。我们就这样子,由儿童时期愿望达成的对象身上收回了这些原始愿望,而尽其所
能地予以潜抑。一旦文学家由于人性的探究而发掘出俄狄浦斯的罪恶时,他使我们看到了内
在的自我,而发觉尽管受到压抑,这些愿望仍旧存在于心底。且看这对照鲜明的道白:
“……看吧!这就是俄狄浦斯,他解开了宇宙的大谜,而带来权势,他的财产为所有国民所
称羡,但,看吧!他却沉沦于如此可怕的厄运里!”而这段戒训却深深地感动了我们,因为
自从孩提时代,我们的傲气便一直自许为如何聪明、如何有办法,就像俄狄浦斯一般,我们
却看不到人类所与生俱来的欲望,以及自然所加赐于我们的负担,而一旦这些现实应验时,
我们又多半不愿正视这童年的景象〔60〕。
在索福克勒斯这部悲剧思,的确可以找到这有关俄狄浦斯的故事是来自一些很早以前的
梦资料,而其内容多半是由于孩童第一个性冲动引起孩童与双亲的关系受到痛苦的考验所
致。伊俄卡斯达曾对当时尚未知晓其身份,时而为神谕而担心的俄狄浦斯安慰说,她以为有
些人所常梦见的事,并不见得一定有甚意义,譬如说:“有很多人常梦见他在梦中娶了自己
的母亲为妻,但对这种梦能一笑置之的,却都能过得很好的。”梦见与自己的母亲性交的古
今均不乏其例,但人们却因此而大感愤怒、惊讶而不能释然,由此,我们不难找出要了解这
种悲剧以及父亲之死的梦,究竟关键在哪里。俄狄浦斯的故事,其实就是由这两种“典型的
梦”所产生的幻想的反应,而也就像那种梦对成人一样,这种内容必须加上改装的感情,所
以故事的内容又掺入恐怖与自我惩罚的结局,于是最后形成的情景是经过一种已无法辨认的
另外加工润色,而用来符合神学的意旨〔61〕。当然,在这作品中,也与其他作品一般,对
神力的万能与人类的责任心无法达成一种协调。
另外一个伟大的文学悲剧,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也与俄狄浦斯王一样来自于同一根源。
但由于这两个时代的差距——这段期间文明的进步,人类感情生活的潜抑,以致对此相同的
材料作如此不同的处理。在俄狄浦斯王里头,儿童的愿望幻想均被显现出来并且可由梦境窥
出底细;而在哈姆雷特里,这些均被潜抑着,而我们唯有像发现心理症病人的有关事实一
样,透过这种过程中所受到的抑制效应才能看出它的存在。在更近代的戏剧里,英雄人物的
性格多半掺入犹豫不决的色彩,已成了悲剧的决定性效果的不可或缺的因素。这剧本主要也
就在于刻画哈姆雷特要完成这件加之于他身上的报复使命时,所呈现的犹豫痛苦,原剧并未
提到这犹豫的原因或动机,而各种不同的解释也均无法令人满意。按照目前仍流行的看法,
这是哥德首先提出的,哈姆雷特是代表人类中一种特别的类型——他们的生命热力多半为过
分的智力活动所瘫痪。“用脑过度,体力日衰”。而另外一种观点以为莎翁在此陈示给我们
的是,一种近乎所谓“神经衰弱”的病态,优柔寡断的性格。然而,就整个剧本的情节看
来,哈姆雷特绝非用来表现一种如此无能的性格。由两个不同的场合,我们可以看到哈姆雷
特的表现:一次是在盛怒下,他刺死了躲在挂毯后的窃听者;另一次是他故意地,甚至富有
技巧地,毫不犹豫地杀死了两位谋害他的朝臣。那么,为什么他却对父王的鬼魂所吩咐的工
作却犹豫不前呢?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件工作具有某种特殊的性质。哈姆雷特能够作所有事,
但却对一位杀掉他父亲,并且篡其王位、夺其母后的人无能为力——那是因为这人所做出的
正是他自己已经潜抑良久的童年欲望之实现。于是对仇人的恨意被良心的自谴不安所取代,
因为良心告诉他,自己其实比这杀父娶母的凶手并好不了多少。在这儿,我是把故事中的英
雄潜意识所含的意念提升到意识界来说明:如果任何人认为哈姆雷特是一个歇斯底里症的病
人,那么我又得承认这是由我的解释所导出的不可避免的结果。在他与奥菲莉亚的对话所表
现的性变态也与这种推论的结果相符合——在此后几年内,这种性变态一直不断地盘踞于莎
翁心中,直到最后他才写出了雅典的提蒙。当然,我们也可以说,哈姆雷特的遭遇其实是影
射莎翁自己的心理,而且由布兰德(GeorgeBrandes)对莎翁的研究报告指出,这剧本是在
莎翁的父亲死后不久所写出的(一六○一)。这可以说,当他仍然在哀挽父亲的感情得以复
苏。还有,我们也知道,莎翁那早夭的儿子,就是取名叫作哈姆涅特(发音近似哈姆雷
特)。就像哈姆雷特处理人子与父亲的关系,他另一同时期的作品马克贝兹是以“无子”为
题材。就像所有心理症的症状以及梦的内容,均能经得起“过分的解释”,有时甚至是需要
经过一段“过分的解释”才能看出真相,同样地,我们对任何真正的文学作品,也必须由文
学家心灵中不只一种的动机、冲动去了解它,并且需要承认,它可能有两种以上的不同解
释。在此我只拟就这位富有创意的文学家心灵冲动中最深的一层来加以讨论〔62〕。
关于这种亲友之死的“典型的梦”,我在此拟以一般梦的理论再多说几句话,这些梦显
示给我们一些极不寻常的状态,它将一些潜抑的愿望所构成的梦意,逃过“检查制度”,而
丝毫不变地以原来面目显示出来,而这惟有某种特别状况下才有可能发生。以了两种因素有
助于这种梦意的产生:第一,我们心中必定潜藏有某种愿望,而我们自己深信,这些愿望甚
至在做梦也不会被发现,于是“梦的检查制度”便对这怪念头毫无戒备,就像所罗门法典,
当年就没预料到有必要设有一条有关杀父之罪的刑罚一样。第二,在这特殊情形下,这种潜
抑的、意想不到的愿望往往以某种对亲人生命关怀的形式,对当天昼间所遗留下来的感受发
生让步的现象。但焦虑必定利用这相对应的愿望而如影随形地进入梦境。所以,在梦中这份
愿望往往都能被白天所引起的对某人的关怀所掩饰。然而如果有人以为梦无非是夜以继日的
心灵活动,而将这种亲友之死的梦另辟于一般梦的解说之外的话,那么这些解释也就更加简
化,而一些尚留下来的难题就更不需要再加探究了。
试图再探索这种梦与“焦虑梦”之间的关系,是相当有意义的。在亲人之死的梦里,潜
抑的愿望多能避过“检查制度”而不受其改装,但也因此不可避免地带来梦中所感受的痛苦
情感。同样地,“焦虑梦”也唯有“检查制度”全部或部分受到压制时才会发生,而另一方
面,一旦由肉体来源引起了真实的焦虑感觉,则强大的“检查制度”便将抬头。因此,很清
楚地,我们可以看出心灵之如此运用其检查制度以“改装”梦内容的用意——唯有这样做,
“才可以避免焦虑或任何形式的痛苦后果”。
在前面,我已提过儿童心理的自我主义,现在我要再强调这点,并且由于梦也保留了这
份特征,所以我们不难由此看出其间的联系。所有梦均为绝对的自我中心,每个梦均可找到
所爱的自我,甚至可能是以经过改装后的面目出现的。而梦中所达成的愿望都不外乎这个自
我的愿望。表面看来“利他”的梦内容,其实都不过是“利己”的。以下我将举出几个看来
悖逆这种说法的例子加以分析之:
第一个梦
“一个还不到四岁的男童告诉我以下的梦:‘他梦见一个很大的绘着花卉的盘子里,放
着一大块烤肉,而突然间那些肉并不经过切碎,而一下子就被吃光了,但他却看不出是谁吃
掉的〔63〕。’”
这小家伙梦中的饕餮之客究竟是谁呢?当天的经验必可供给我们一点线索吧!这小孩子
几天以来,一直按医生的指示只吃牛奶,做梦当天,由于他太顽皮了,而被众人罚他不能吃
晚餐。因为他早就已被限制少吃食物,所以他也不在意地接受这份惩罚,他知道自己今晚再
吃不了东西,因此他就尽量避免去想肚子饿的事情,然而,在梦中虽经过了改装,但毫无疑
问地,他自己就是梦中那个对丰盛菜肴有所期待的人(甚至是一大块未切开的肉),但由于
他知道自己是不准吃这些东西的,于是他也不敢像通常饿了的孩子所做的梦一般〔64〕,坐
在餐桌旁大吃一餐,因此梦中这吃掉烤肉的人就一直不敢露面。
第二个梦
“有天晚上我梦见在一个书摊上看到了一本我对这方面有兴趣的收集本(艺术作品、历
史、成名艺术家等的专文收集)。这本新集的书名是‘著名的演说家’(或‘著名的演
说’),而第一人物的名字是雷歇尔博士。”
分析时,我发觉,这个德国反对党的雷歇尔,一个出名的长篇大论的演说家,居然会在
我梦中萦绕我心而甚感不解。原来事实是这样的:几天前我开始对几位新病人作心理治疗,
而者了。
第三个梦
在另一个场合,我梦见“一位我所认识的大学教授对我说:‘我的儿子患了近视’,而
接着是一些彼此简单的对话,而第三部分接着便出现了我与我的长子。”就这梦的隐意看
来,父、子和某讲师只不过是用来影射我与我的长子。以后我会就其中另一特点,再详细讨
论这个梦。
第四个梦
由以下这个梦,可以看出真正的自我中心的感情,如何隐藏于体贴关怀别人之后:
“我的朋友奥图看来像生病似的,脸色褐红,眼球突出。”
奥图是我的家庭医生,我对他深深感激,因为几年来都是他在照顾我家小孩的健康,他
不仅在他们生病时给予及时的治疗,并且每次登门总是找尽借口地带些礼物给他们。而在做
梦当天他曾来我家拜访,当时我太太注意到他看来十分疲累倦困。当晚我就梦见他如此状
态,简直就是一个巴瑟洛氏病〔65〕的病人。如果你忽略了我所提过的释梦法则,那么你们
一定解释这梦是代表着我十分关切友人的健康,以致将这份关切之情带入梦中。然而这种不
仅与我那“梦是愿望的达成”的说法相违背,并且更不容于我这“梦只能以自我和冲动来作
解释”的说法。然而,那你们如果那样解释我的梦的话,那么我又为什么要担心奥图会患上
巴瑟洛氏病呢?另一方面,我自己的分析是利用了一件我六年前发生的事情加以解释。当时
我们一些人,包括R教授在内,正坐在一辆车内,在黑夜中赶路,以便到还有几小时路程的
某村庄歇夜。由于司机精神不好,竟把我们整个车翻下河岸,还好,大家均无受伤,但这下
子却只得在邻近的小客栈过夜。当时我们的不幸事情曾引起了村人的同情,曾有一位男士,
一看便知身患巴瑟洛氏病的(皮肤褐红,眼球突出,但喉部并无肿胀),前来招呼我们,并
且问我们需要些什么。R教授以其一向坦率态度回答:“不要什么,借我一套‘睡衣’就
好!”但这位慷慨的仁兄回答道:“抱歉之至,这我可没有。”而就此离开。
继续分析下去,我才想起巴瑟洛并不只是发现那病的医生的名字,并且也是一位出名的
教师的名字(现在我已十分清醒,倒觉得这种事实是否可靠还成问题。)。我的朋友奥图,
我曾托他,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时,孩子的健康问题,尤其是青春期这段年纪(因此我提到
“睡衣”),一律交付他全权负责,由于梦中我看到奥图身罹上述的那位慷慨赐助的村民的
症状,我才恍然大悟梦中意义无非是:“如果我有不幸,奥图会对我孩子们就像那村民对我
们一般地关怀、贴切。”这梦所含的自我意味,如今大概已经清楚地看得出吧〔66〕!
但这梦的愿望达成又在哪里呢?并不是我在对至友奥图报复(他似乎经常在我梦中吃
瘪),而是以下的情形:就像我将梦中的奥图比作那村民,我自己也就成了另一个人——r
教授,因为我有所求于奥图,就像R当时有求于那位村民一样,而这就是关键所在。因为R
教授在学术圈内独持己见,有如我一样,以致他到晚年才获得了他早就应当有资格的教授头
衔。于是再度地,我又发现了“我希望作一个教授”!那句“他到晚年才……”是一个愿望
的达成,因为这意味着我还能活得很久,足够使我在儿女青春期仍能亲自照顾他们。
至于其他使梦者感到轻松惬意或陷入惊骇慌乱的“典型的梦”,我本身是没有这类经验
的,但就我所作的精神分析我倒可以说一些心得。由所得的一些资料看来,这些梦也是一种
童年影像的复现——那是说,梦可能包括一些童年时代最喜欢的某些包含急速运动在内的游
戏。几乎所有作舅舅、叔叔的不是对着小孩伸开双臂地逗得他满堂飞跑,便是放他在自己膝
下摇,然后再突然一伸腿,搞得小孩哇哇大叫,不然便是把小孩高高举起,再突然收手,出
奇不意地吓他几下。而在这种时刻,小孩总是高兴得大叫,并且不满足地还要再来一次(特
别是如果这种游戏含有一点恐怖或晕眩的情形在内时)。日后他们在梦中又重复这种感觉,
但却把扶持他们的手省略掉,所有小孩子都喜欢被荡来荡去或玩跷跷板一类的游戏,而一旦
他们看了马戏团的运动表演以后,他们这些游戏的追忆便更加清楚了〔67〕。在某些男孩,
歇斯底里症发作时,只不过是某种动作的不断熟练的重复,这些动作本身虽然并不带任何刺
激,但往往却给当事者带来性感觉的兴奋〔68〕。简单地说:小孩时期兴奋的游戏都在飞
上、掉下、摇晃的梦中得以复现,惟有肉欲的感觉现在变成了焦虑。然而,就像一般母亲所
熟知的小孩兴奋的游戏往往最后以争吵、哭闹而结束。
因此,我有足够的理由反对那种以睡眠状态下,皮肉的感觉、肺脏的胀缩动作等来解释
这种飞上、掉下的梦,我发觉这些感觉都可以由梦所带来的记忆予以复现,因此,它们毋宁
说就是梦内容本身,而非仅仅为梦的来源。
然而,我并无法对这些“典型的梦”全部予以合理的解释。更精确地说,是因为我所具
有的资料使我走入这进退维谷的困境,我所持的一般意见是这样的:当任何心理动机需要它
们时,这些“典型的梦”所具有的皮肉或运动的感觉便复苏了,而用不上它们时,它们就被
忽略掉。至于这与孩提经验的关系,则可由我对心理症的分析得到佐证。但我却无法说,这
些感觉的记忆(虽然看来都是“典型的梦”,但却各有因人而异的记忆)究竟对梦者一生的
遭遇另有哪些其他意义。但我衷心地希望能够有机会仔细地再分析几个好例子以补充这些不
足之处。也许有些人怀疑,为什么这种飞上、掉下、拔牙的梦不计其数,而我却仍抱怨资料
之缺乏,其实自从我开始注意“释梦”的工作以来,我自己竟从未有过这一类的梦,而且虽
然我处理过许多心理症的梦,但并不是所有梦均能解释,还有许多梦都无法发掘其中最深层
所隐藏的意向。某些形成心理症的因素,在心理症症状将消失时,会变得更加厉害,而使得
最后的问题仍旧无法解释得通。
三、考试的梦
●注释:
〔1〕罗勃特以为梦是用来使人摆脱白天留下来的无用的记忆,但由于我们童年的芝麻
小事屡见于梦中,所以这种说法再也站不住脚。因此,我们不得不承认梦往往未能适切地执
行其工作。
〔2〕艾里斯曾对“梦的解析”这书作了一个善意的批评,在他那本《梦的世界》中,
提到“由这点再往下的推论,那我们之中就很少人愿意苟同了”。但其实艾里斯先生并不曾
作过任何梦的分析,因此他无法意会出只用梦的显意来作梦的解释是多么不合理的事。
〔3〕参照下一章 “梦的工作”:在我以前,大概就只有德尔伯夫曾提起过梦中言谈方
式的内容,而以“陈辞”比喻之。
〔4〕这似乎是在FliegendeBlaEtte或类似的滑稽书页内所常看到的一些漫画的回想。
〔5〕为了某些好奇的人们,我要坦白说出,由这梦曾引起隐含的某种偶发的绮想,而
使我这方面产生一种性挑逗的行为,而那妇人方面发生了拒斥的现象。如果这种解释被读者
认为荒谬绝伦的话,我想提醒读者们,曾有无数的歇斯底里症的妇女,均曾对医生们发出类
似的非非之想,而且这种想法,往往甚至是毫无隐饰地表现出来或变成妄想,而不只是经过
改装的梦而已。以上的所举的那梦是她第一次接受精神分析治疗时所供出来的梦,后来,我
才知道就是由这梦,可以探查出她所经常地重复提及的早期某种心灵伤害,实为她所患心理
症之病源,而以后,我也经常地注意到,许多患心理症的妇人,也都在其梦中不断复现早期
性方面伤害的印象。
〔6〕解析以后,我们就可看作,其实刚好是相反的意义。
〔7〕译注:pullover,本意为套头的毛衣,但此处中文不宜以此译之。
〔8〕译注:译者系译自Brill及Strachey之英译本,惜乎无德文原版可稽考。而这两
种英译本均以为该梦,只能以德文才能作合理达意的解释。
〔9〕artichohe朝鲜蓟,块茎可食之一种向日葵。
〔10〕我早就发觉,只要我下得了决心,我就去得了罗马,但却因为迟疑延宕,而终不
能成行,以致内心更心仪罗马不已。(由弗氏与弗利斯之通信,亦可发觉弗氏对罗马之行所
寄予之热盼,而他一直到一九○一年夏天才得遂所愿。)
〔11〕译注:德文意:糖先生。
〔12〕椐我所知,语出利希特尔(1763—1825)。
〔13〕本书第一版时,我曾将此名字误写成“Hasdrubal”,一个惊人的错误,这点我
曾在我那本“日常生活的心理分析”解释到这错误的发生。
〔14〕这位将军的犹太后裔,惜乎不可考。
〔15〕译注:英文译句意为“找出错误”来。
〔16〕一种近日已不习用的风俗,以前在德国森林一带,情人们求婚示爱时,男人须架
上梯子爬过爱人的窗口,进入她闺房内做爱简直就是试婚的程度,而女孩子只要不是有过太
多的这种求婚者,那她也决不会因为曾接受“越窗偷情”而为人所不耻。
〔17〕由这些儿时情景而对这不可避免的命运所生的惊奇与失望,在这梦的更早些时
候,就已出现过这种情绪的反应,而当时就使我回忆起这件儿时的经验。〔18〕我并非完全
随意地取出这个字,而是因为我曾在那位老师面前因不懂这个字,而感到一种羞辱。
〔19〕就如中文之“宝宝”,为德国人哄弄婴儿时所称之名。
〔20〕德文Freud意为“快乐”。
〔21〕此段前句来自赫尔德向哥德借书时,在便条上所题的一首打油诗,而后句则由弗
洛伊德以自由联想的方式,由哥德作品《道利斯的伊菲珍妮》摘录出来,原文本来是伊菲珍
妮在获悉特洛城包围战中,有那么多英雄丧失时,哀恸大呼“你们徒具神明的影像,最后也
必归于尘埃”。
〔22〕译注:莫扎特所作之歌剧,剧本为法人包玛歇所作,该剧描述阿玛维巴伯爵在其
家仆费加洛的婚礼前,想尽办法想染指他那位新娘——伯爵夫人的侍女苏珊娜的笑闹讽刺剧。
〔23〕在写这份梦的内容时,我竟重复地写了这一句话,显然这是一种无心的误失,但
我仍保留下来,因为经过解析,也许会找出另有一种意义吧!
〔24〕这纯粹是一种错误,而非笔误,因为后来我才知道华休的伊玛尔村,并非当年费
休夫所住的伊玛尔村,只不过是地名雷同而已。
〔25〕一八○九——一八九二,英国诗人。
〔26〕译注:莎士比亚有一剧本以此为名。
〔27〕有两句童谣可暗示此种联想,一为德文:“蔷薇、郁金香、康乃馨,所有花儿终
归凋谢”(Rosen,Tulpen,Nelken,alleBlumenwelken),另一为西班牙文的:“小伊莎
贝拉!不要因为你的花儿凋谢而哭呀!”(Isabelita,nollores,
gue semarchitanlasflores)又这段西班牙文曾现在费加洛那剧本内。
〔28〕其实不是在《阳春》里,而是来自左拉的另一部小说《土地》里——这错误是我
在解析过程中才发现到的。在这儿我想请诸位注意一下Huflattich(款冬)与flatus这字
发音之相近。
〔29〕一位迂阔的传记作家,维特尔斯,曾指责我在上述的那句话中漏掉了耶和华之
名。事实上在英国的奖牌上是含有这圣者之名,但却是用希伯莱文写的,而且是写在那奖牌
上所绘的云影背景中,所以要把它看成图的一部分或文句的一部分,其实均无关宏旨。
〔30〕德文Frauenzimmer一词为对“女性”带轻蔑之称谓,而Frauen本字即女性,
Zimmer为“房间”。
〔31〕译注:此原为希腊传说,Abydos的青年黎安德每夜游渡Hellepont海峡到
Sestos往晤其爱人希洛,在一风雨之夜,希洛之导引灯火被吹熄以致黎安德溺毙,其后希
洛寻获其尸,乃投海殉情而死。
〔32〕译注:为乐天派之酒徒,粗率而好讥讽。
〔33〕另一种解释:他是单眼,就像那万神之父的欧丁——欧丁的“安慰”。而在童年
景象中我曾“安慰”父亲:我会给你买个新的床。
〔34〕这儿仍有一些值得解析的:手拿着玻璃做的尿壶,使我联想到一个笑话:一个眼
科医生为一个不识字的农夫配眼镜,让他试这个、试那个镜片,总无法使他能够读出字
来。——(“农夫的捕器”——前一个梦所述及的“少女的捕器”)——左拉的《大地》一
书中那农夫如何对待他那白痴父亲——在先父去世的前几天,他一直大小便失禁,而像小孩
子一般地撒在床上,因此,悲剧式地补偿,使我在梦中成了他的看护,“在这儿,‘心里想
到’与‘真正经验到’,就像是同一回事,”,这句使我想起巴尼查所作的一部富有革命意
味的戏剧,他在这书里,把天父比喻成一个瘫痪的老头子,而受制于一位大天使,一种类似
甘尼密〔35〕的人物,这位天使对天父有一种使命:要使天父的意愿,永远与事实如一,结
果害得他反而因此永远不敢咒诅、立誓,因为他一咒诅,天使就会马上使它变成事实。——
计划、思考其实是在反对我的父亲,就像梦中的“大叛逆”,“蔑视权威”均可溯自于对家
父的不满,君王往往称为一国之父,可见父亲是最早最老的权威,而对一个小孩子而言,他
是唯一的权威,而由此在人类的文明进展中演变而成社会的各种独裁(至目前,母权仍未能
找出有类似父权之地位)。——在梦中我所想到的那句话“心里在想”与“真正经验到”,
是同一回事,正可解释歇斯底里症的症状,而这也与男用尿壶又有联带关系——对一个维也
纳人,我实在用不着解释Gschnas的原则——这就是利用一些无用的、琐碎的废物作出罕见
名贵的东西——譬如说,我们那些艺术家们在欢宴上常作的把戏,以一些餐具,几束稻草,
和长竿子拼凑成一组甲胄。而我发现歇斯底里症病人也有这种类似的行为,他们除了感受到
真正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刺激以外,他们常会由一些无关痛痒的真实经验里,不自觉地受到对
他们最恐怖、最荒唐的事件。而他们的症状并不附着于那真实事件的记忆,却症结于这些本
身的幻想上。这种解释使我克服了很多难题,并予我以甚大之愉悦。并且我可以用这来解释
梦中的“男用尿壶”,因为最近一次的Gschnas晚上所展出的柳克里西亚〔36〕,服毒所用
的高脚杯,其制造的原料据说竟是用通常医院所用的“男用玻璃尿器”。
〔35〕译注:天神宙斯带去为众神司酒的美少年。
〔36〕译注:罗马之烈妇,于公元前五一○年为TarquiniusSertus所污而服毒自杀。
〔37〕梦的分层意义是梦析中最微妙,而且最成果辉煌的一大发现。如果忘了这个分层
探讨的可能性,那么就对梦的本质无从把握住。然而迄今这方面所作的研究,除了峦克曾由
排尿刺激作出一相当有条理的分层符号以外,并未有更完备的研究报告。
〔38〕译注:由于第一章 一般译本均认为太过冗长,故本书只译Brill之节录。
〔39〕我希望每个人均能详读那本伏尔特所作的各种梦实验(他收集成二册出版),他
由此而证明以实验中的状况能解释每个梦内容的实在很少,而且断言以这方法来探究梦的问
题并没有多少发展的余地。
〔40〕见利普士所著《精神生活的基本事实》。
〔41〕一种欧洲国家的币值。
〔42〕就我所知的这梦的两种来源并不完全与其内容相符。
〔43〕译注:RepressionSuppression分别译为“潜抑作用”、“压抑作用”系按徐静
医师所著心理自卫机转一书之译名,前者意指“不知不觉地抑制至潜意识中”,而后者指
“有意识地抑制自己认为不该有的冲动与欲望。”
〔44〕峦克,曾研究过很多由器官的刺激(如排尿、遗精的梦)引起到令人由睡中惊醒
的梦,他发现这是由睡眠与器官两方面需求的冲突而引起,并论及后者来对梦内容的影响。
〔45〕这种常见的梦境,可使梦者感到动弹不得,或无法作什么动作,这与“焦虑”有
密切关系
〔46〕这种认为没有梦者的联想资料到手,就无法释梦的说法,其实也需有所保留。有
一种情形,我们是可以不同这些联想而能释梦的:那就是,当梦者在梦中利用了“象征成
分”。但这时,我们所用的方法,严格地说,应该叫做“释梦的辅助方法”。
由这些“典型的梦”,我们希望可以看出究竟我们释梦的方法能有多大用处,并且万一
这方法有所不适,也可就此加以补救。通常这类梦的解析,我们不是无从获得那些用以了解
普通梦的联想资料,便是所到手的资料混乱而不合用。
〔47〕费兰齐曾报道许多女人赤裸的梦,而很清楚地推溯出这来自童年期的暴露快感,
但这些报道却与我们所谈的“典型的梦”略有出入。
〔48〕很明显地,梦见所有家人在场也具有同样意义。
〔49〕译注:伊达迦国王,曾参加特洛城包围战,回程中发生许多冒险事迹为荷马史诗
奥德塞之主角。
〔50〕参看拙著一个五岁男童恐惧症的分析以及儿童性理论。
〔51〕在前一个注解,所提到的那畏惧症病童,汉斯,在三岁半时,他对那新生的小妹
狂热地表示“然而我并不希望有个妹妹”,而十八个月后,他因心理症就医时,坦承当时他
希望妈有天会在浴缸失手,而使小妹溺毙。然而,汉斯却是一个天性善良,很有感情的小
孩,而且不久他就非常喜欢妹妹,并且刻意照顾她。
〔52〕自从这段文字写出来以后,在精神分析的文献中,我收集了一大堆有关小孩对其
兄弟姐妹或双亲的敌视态度的报道。有一位作者,史毕特勒以其最真实、最生动的叙述写下
他自己童年时最早感受到的一种典型的稚气态度:“……还有,现在又来了新来的第二个阿
道夫,一个自称是我弟弟的小怪物,但我就看不出他有甚用处,或者他们为什么故意骗我说
他很像我,我本身已经自足了,多一位弟弟又于我有甚好处?他不仅无用,他甚至是个麻烦
呢!当我缠着祖母抱我,他竟也要插一腿,当我坐在婴儿车内乱转时,他竟在我对面,而占
了我一半地方,以致我们不得不常常互相踢到彼此的脚。”
〔53〕——我以前所提过的那三岁半的小汉斯,也曾对他妹妹用同样这种批评。而且他
以为是因为没有牙齿才不会讲话。
〔54〕译注:此为希腊神话中丘比特所深爱的美女,被视为灵魂之化身,在艺术界常被
画为蝴蝶或有翼的人。
〔55〕我很惊奇地获知,有一个聪明的十岁男童,在他父亲暴毙不久后,他说:“我知
道父亲已经死了,但我就搞不懂,他为什么总不回来吃晚饭。”其他有关这方面资料,可参
照FrauDrvonHngHellmuth所编的孩童心理。
〔56〕一个受过精神分析训练的父亲曾作如下的一个报道:他那四岁聪慧的小女儿,在
这种状况下了解了“离开”与“死亡”的分别:小孩在餐桌上出乱子,而注意到那寄宿在她
家的女侍者不耐烦地瞪着她。于是她告诉爸爸“约瑟芬应该让她死掉!”她爸爸和气地问:
“为什么一定要她死呢?使她离开我们不就够了吗?”小孩回答道:“不!这样她还会再回
来的!”就小孩时期明显的“自我恋”看来,任何拂逆其意的小事均为大逆不道,而就像德
拉寇法典〔57〕一样,小孩们也认为所有的各种犯罪均惟有一种惩罚——“死”。
〔57〕译注:雅典立法者德拉寇所拟之严峻法典。
〔58〕这种情况往往以惩罚的形式加以“改装”——即利用道德反应,恐吓其可能丧失
父母。
〔59〕至少有些神话是如此记载的,但按一般说法,“阉割”只有克洛诺司用来对付其
父乌拉诺司而已。
〔60〕精神分析的研究从没引起过如此痛苦的矛盾——由“童年时所含乱伦的冲动深藏
于潜意识里”的说法,而招来如此愤怒的反对以及如此有趣的变化。最近甚至有人,不顾所
有过去的经验,而拟只用象征符号来代表乱伦的意义。费兰齐根据叔本华的信中一段文字,
曾试图对俄狄浦斯的神话作一别出心裁的解释。但在这本书中,首次提到的俄狄浦斯情意综
是对这方面作更深入的研究所得,并借此对人类社会的了解及宗教道德的进化获得意想不到
的意义。详见《图腾与禁忌》一书。
〔61〕请比较前述的暴露症的梦资料。
〔62〕有关哈姆雷特分析研究的继续发展以钟士博士最为出色,他曾对这观念的各种批
评加以精辟的辩驳(哈姆雷特及俄狄浦斯情意综的问题)。哈姆雷特的资料与神话的英雄之
诞生的关系也由兰克加以阐释。至于有关马克白的分析,可参考我的其他著作精神分析工作
中的几种特殊型态以“俄狄浦斯情意综”来解释哈姆雷特之秘密:动机的探讨。
〔63〕甚至梦中一些“巨大的”、“大量的”、“非凡的”、“夸张的”东西都是儿童
的一大特色。小孩子一心只盼望长大,而想吃东西也与成人一样多。小孩是很难使他满足
的,他无法了解“足够”这个字的意思,对他所喜爱的他永远贪求不厌,惟有经过训练,他
才能渐渐学会谦虚、中庸。而我们都知道,心理症病人也多半同样地倾向于过分,而失之中
庸。
〔64〕参照第三章 所述小女安娜的梦。
〔65〕译注:即甲状腺功能亢进症。
〔66〕钟士博士在美国科学学会作有关梦的自我中心的演讲时,座中有位妇女曾反对他
这种“非科学的推论”,她认为演讲者只能说这是这国人的梦有这种特色,但决无权推广为
美国人也不外如此。就她自己而言,她敢肯定地说,她所有梦均以“利他”为目标,然而,
为了不伤这位妇女的国家优越感,我必须再多作一些说明,以免人们误解了我这“梦均为自
我中心”的论调。由于所有发生于“前意识”的念头,均可在梦中(显意或隐意)出现,所
以利他助人的感情当然也有可能于梦中流露出来。同样的,对某人的怀念喜爱,如果的确存
在于潜意识里,那么在梦中发生是大有可能的。因此我所提的那种说法的真正意思是说:在
梦中潜意识刺激里头,我们往往可以发现一些醒觉状态下已经压制下去的自私的倾向。
〔67〕精神分析的研究使我们得到如此的结论:由小孩小运动表演的偏好以及歇斯底里
发作时这些动作的重复出现,我们知道,除了感官上的愉快以外,必定仍有另一个因素存在
(往往是潜意识地):那就是在人类及动物所看到的性交的记忆影像。
〔68〕一位天性并不神经兮兮的年青同事,在这方面提供了我一件他的经验:“当我荡
秋千荡到最高高度时,我的生殖器往往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对我而言虽然并不是一种快
感,但我仍认为是一种肉欲的感觉。”我常听到病人告诉我他们第一次感到性器勃起并常有
肉欲的感觉是在他们儿时爬行的时候。由精神分析可以确定地证明孩童期间的混战、扭打往
往使他们第一次意识到性的感觉。
第06章 梦的运作
前 言
所有以前所作过的有关梦的解释都是以记忆中所保留的“梦内容”直接予以阐释。他们
由梦内容寻求解释,有些甚至不经过解析,而直接由梦内容获取结论。然而,这方面我们却
有一些不同的资料,在我们研究出来的结果与“梦内容”之间,我们发现了另一新的心理资
料:梦的隐意沿袭自古所用“梦内容”〔或称为“梦的显意”(manifestdream—
content)〕。因此我们所面临的将是一个崭新的工作,一种近似小说的工作——仔细检验
“梦的隐意”与“梦的显意”之间的关系,并探讨后者如何由前者蜕变出来。
“梦的隐意”与“梦的显意”就有如以两种不同的预言表达同一种内容,或说得更清楚
些,“梦的显意”就是以另一种表达的形式将“梦的隐意”传译给我们,而所采用的符号以
及法则,我们唯有透过译作与原著的比较,才能了解,一旦我们做到了这点,那“梦的隐
意”就再不是一个如此难以了解的秘密。“梦的显意”,就有如象形文字一般,其符号必须
逐一地翻译成“梦的隐意”所采用的文字。因此,这些符号决非以其图形的型态即可解释,
它必须按符号所代表的意义来作这项翻译的工作。譬如说,现在我面前呈现一个画谜,有一
所房子,在屋顶上有只木舟,然后是一个大字母出现;再来便是一个无头的人在飞跑
等……。一眼看上去,我一定会斥责这简直是荒唐而毫无意义,一只木舟怎有可能摆在屋顶
上,无头人怎么会跑,而且人哪有可能比房子还大,还有,如果整个画面是代表一幅景物,
那么一个字母又代表什么呢?自然界的风景哪有这种景象?因此要想对这画谜作正确的解
释,唯有抛弃这些对这部分或整个的反对批评,相反地,将这每一个影像均视为有意义,而
绞尽脑汁地去找出每一个所代表或牵涉到的文字,而后再把这些文字凑合成一个句子,这时
它们再也不是毫无意义了,而很可能地,成了一句漂亮动听寓意深长的格言。梦其实就是这
么一种画谜,只是我们祖先却没把握住真正的释梦方法,而误把画谜当作一张艺术作品加以
鉴赏,也因此,才会认为梦是毫无意义,一文不值的。
甲、凝缩作用
在梦的“隐意”,与“显意”之间的比较,第一个引人注意的便是梦的工作包含一大堆
的“凝缩作用”。就“梦的隐意”之冗长丰富而言,相形之下,“梦的内容”就显得贫乏简
陋而粗略,如果梦的叙述需要半张纸的话,那么解析所得的“隐意”就需要六或八至十张的
纸张才写得完。这差距的比例按各种不同的梦而异。但就我的经验看来,几乎多半是这样的
比例。一般而言,我们多半低估了梦所受凝缩的程度,以为由一次解析所得的“隐意”即包
含了这梦所有的意义,然而事实上继续对这梦分析下去,往往又发掘出更多深藏在梦里的意
义。因此我们必须先要有个声明,“一个人永远无法确定地说他已将整个梦完完全全地解释
出来”。尽管所作的解释已到毫无瑕疵、令人满意的地步,但他仍可能再由这同一个梦里又
找出另一个意义出来。因此严格地说,凝缩的程度是无法定量的。由这梦的“隐意”与“显
意”间的不成比例,而得出“在梦的形成时,必有相当多量的心理资料经过凝缩的手续”的
结论恐怕会受到一些反对。因为我们经常有种感觉,“我昨天整个晚上做了一大堆的梦,但
却忘了一大半”,因此有人会以为醒后所记得的部分只不过是整个梦里头的片段,而如果能
把所做的梦全部内容追记出来,那就差不多可与“梦的隐意”等量齐观了。就某一程度而
言,这种说法不无道理。梦只有在睡醒后马上记下来才有可能精确地把握住所有内容,否则
随着时间必渐渐淡忘而不复记忆。然而,我们需要认清一件事实,自以为所梦的比所追记得
出的资料还要丰富得多,其实是一种错觉,而这种错觉的来源以后会再详细解释。还有,梦
工作所采用的“凝缩作用”并不因为“有可能遗忘掉一些内容”的说法而有所影响,因为我
们可以由记忆所尚保留的梦的各部分分别找出所代表的一大堆的意义。果真梦的大部分内容
均不复记忆,那么我们将很可能无法探究一些新的“隐意”,因为我们毕竟没有理由判断这
些遗忘掉的梦所隐含的“梦思”一定与我们所仍保留下来的部分内容所解析出来的“隐意”
完全一样。
就每一部分的“梦的显意”逐部分析时所产生的一大堆意念看来,许多读者一定禁不住
心中有个怀疑,难道现在分析这梦时心灵所产生的每一种意念均可能构成“梦的隐意”吗?
换句话说,我们岂不是先假定所有这些念头均在睡眠状态下活动着,并且均参与了梦的形
成。有些梦形成时并没参与的新念头是不是很可能在解析梦意时才产生呢?对这反对意见,
我只能给予一种条件性的回答。当然,这些分散的意念的组合是直到分析时,才第一次出现
的。但我们可以看到的,这种组合只有在各种意念之间确实已经在“梦的隐意”里有某种联
系时才会发生的。因此,可以说,惟有在能以另一种更基本的联系形式存在下,才有这种新
组合的结果。由分析时,所产生的大部分意念看来,我们不得不承认它们早在梦的形成时已
有所活动。因为如果我们由一连串的意念下手时,许多乍看之下,对梦的形成并无关联的意
念,却会突然发觉它带给我们一个确实与梦的内容有关联的结果,而这正是梦的解析所不可
或缺的关键,但它却只有由那一连串的意念追寻下来才能达到。读者此时不妨再翻阅前述的
有关“植物学专论”的那个梦,即可发掘其中所含惊人程度的“凝缩作用”(虽然我并未能
完完全全地解析出来)。
然而,人们在做梦以前的睡眠状态下的心理又是怎么一种样子呢?是不是所有“梦思”
已并列地横陈于脑海里呢?或是一个个地互相竞逐于心灵呢?或是各种不同的意念,各由不
同的制造中心,同时涌现到心头,而在此引起大聚会呢?我认为目前讨论梦形成的心理状态
并用不上提出这种仍无法确证的观念。但,我们可别忘记我们所考虑的是“潜意识的思
想”,这与我们自己沉思默想中的“意识思想”是有很大不同的。
然而,既然梦的形成确实是经过一番“凝缩作用”,那么,这过程又是如何进行呢?
现在,如果我们假定这一大堆的“梦思”只有极少数的意念能以一种“观念元素”表现
于梦中,我们就可以推论说,“凝缩作用”是以“删略”的手法来对付“梦思”,“梦”并
非“梦思”的忠实译者;它并未逐字逐句地翻译。反之,它只是东删西略的产品。我们不久
就会发现,这种观念其实是不太正确的。但,目前,我们且以这为起点,而先自问:“如果
‘梦思’中只有少数元素可以进入‘梦的内容’,那么究竟什么条件决定这些选择呢?”
为了解决这问题,我们且研究一下那些符合我们所追寻的条件的这种梦内容中的元素,
而这方面最适合的资料是那些在形成时经过强烈的凝缩才产生的梦。以下我选用第78页的
“植物学专论”的梦:
一
梦内容:“我写了一本有关某科植物的专论,这部书正摆在我面前。我正翻阅着一张折
皱的彩色图片。这书里夹有一片已脱水的植物标本,看来就像是一本植物标本收集簿。”
这梦的最显著成分即在于《植物学专论》。这是由当天的实际经验所得,当天我的确曾
在一书店的橱窗看到一本有关“樱草属”的专论。但,在梦中并未提到这“属”,只有“专
论”与“植物学”的关系遗留下来。这“植物学专论”马上使我想到我曾发表过的有关“古
柯碱”的研究,而由“古柯碱”又引导我的思路走向一种叫做Festschrift的刊物,以及另
一个人物“柯尼斯坦医师”——我的至友,一位眼科专家,他对古柯碱之临床应用于局部麻
醉颇有功劳,还有,由柯尼斯坦医师又使我联想起,我曾与他在当天晚上谈过一阵子,而为
别人所中断。当时所谈涉及外科、内科几位同事间的报酬问题。于是,我发觉这谈话的内容
才是真正的“梦刺激”,而有关樱草属的“专论”虽是真实的事件,但却是无关宏旨的小插
曲而已。现在我才看出来,“植物学专论”只是被用来作当天两件经验的共同工具,利用这
无关宏旨的真实印象,而把这些甚具心理意义的经验以这种最迂回的联系将之合成一物。
然而,并非只有“植物学专论”的整个合成的意念才有意义。就是“植物学”、“专
论”等各个字眼分开来逐个层层联想也可引入扑朔迷离的各种“梦思”。由“植物学”使我
联想到一大堆人物:格尔特聂(德文“园丁”之意)教授及其“花容玉貌”的太太,一位名
叫“弗罗拉”的女病人,以及另一位我告诉她有关“遗忘的花”的妇人。由格尔特聂这人,
再度又使我联想到“实验室”以及与柯尼斯坦的谈话,以及这谈话中所涉及的两位女性。由
那与花有关的女人,我又联想到两件事:我太太最喜爱的花,以及我匆匆一瞥所看到的那本
专论的标题,更进一层地,我联想到在中学时代的小插曲,大学的考试,以及另一崭新的意
念——有关我的嗜好(这曾由上述的对话中浮现出现),再利用由“遗忘的花”所联想到的
“我最喜爱的花——向日葵”而予以联系起来。而且由“向日葵”,一则使我回想意大利之
旅游,另一方面又使我忆及童年第一次触发我日后读书热的景象。因此,“植物学”就是这
梦的关键核心,而成为各种思路的交会点。并且,我能证明出这些思路均可于当天的对话内
容一一找出联系。现在,我们就恍如在思潮的工厂里,正从事着“纺织工的大作”:
“小织梭来回穿线,一次过去,便编织了千条线。”
在梦中的“专论”再度地涉及两件题材:一端是我研究工作的性质,而另一端却是我的
嗜好的昂贵。
由这初步的研究看来,“植物学”与“专论”之所以被用作“梦的内容”,是因为它们
能使人联想到最多数的“梦思”,它们代表着许多“梦思”的交会点,而就梦的意义而言,
它们也就具备了最丰富的意义。这种解释可用另一种形式表达如下:“梦的内容”中每一个
成分具有甚多的意义,它们代表着不只一种的“梦思”。
如果我们仔细检验梦中每一成分如何由“梦思”蜕变过来,那我们将可了解得更多。由
那“彩色图片”引入另外新的题目——同事们对我的研究所作的批评,以及梦中所已涉及的
我的嗜好问题,还有更远溯到我童年时曾经将彩色图片撕成碎片的记忆。“已脱水的植物标
本”牵涉到我中学时收集植物标本的经验,而特别予以强调之。因此,我得以看出“梦内
容”与“梦思”之间的关系,并不只是梦内容的各个成分代表好几种的“梦思”,同时每一
个“梦思”又能以好几种不同的梦内容的成分代表,由梦中某一成分着手,经过联想的思路
可以引出好几种“梦思”,反之,如果由某一种“梦思”着手,也可引出好几个梦中的成
分。而在梦的形成过程中,并不是一个梦思,或一组的梦思,先以简缩的手法在“梦内容”
中出现。然后另一个梦思,再以同样手法接续于后(就像按人口比例,每多少人选出一位代
表的过程一般),事实上,整个“梦思”是同时受到某种加工润色,而在这整个过程中唯有
那些具有最强烈最完整实力的分子才脱颖而出,因此这种过程反而较像“按名册选举”。无
论是哪一种梦,一经过我解析,我总发觉我这“基本原则”屡试不爽,“由整个‘梦思’蜕
变而形成各种‘梦内容’的成分,而这各种成分又各有多种的梦思附于其上”。
为了说明“梦思”与“梦内容”的关系,确有其必要再多举一个例子,以下所举的例子
可以更清楚地看出两者相互交织的错综关系,这是一个患有“幽闭畏惧症”所做的梦,读者
们不久就可以看出为何我如此欣赏这梦的结构,而称之为“非常聪明的梦活动的成品”。
二、“一个美丽的梦”
“梦者与很多朋友正在×街上驾着车子兜风,这街上有一间普通的客栈(但事实上并没
有)。在这客栈里的一个房间内正上演着一出戏剧,最初他是个观众,但后来竟成了演员。
最后大家都开始换衣服,准备回城里去。一部分人在楼下,一部分人在楼上换装,楼上的已
经换好了装,但楼下的仍旧慢吞吞地,以致引起楼上的同伴不满。他的哥在楼上,他在楼
下,他认为哥哥他们换装那般匆忙简直太没道理(这部分较模糊)。并且,他们在到达此地
以前,早就已经决定好谁在楼上,谁在楼下。接着,他独自由山路登向城市,脚步十分沉
重,举步艰辛竟至在原地动弹不得。一位老年绅士加入了他的行列,并且愤怒地谈论意大利
国王。最后,快到山顶时,他的脚步开始变得轻松自如。”
举步困难的印象尤其清晰逼真,甚至醒后,他犹自分不清刚刚那经验是真实或梦境。
由梦的显意看来,倒是内容平平,但这次我要一反以往的常规,而以梦者所认为最清晰
的部分开始着手解析。
梦中所感受到的最大困难——举步迟重并带气喘——是梦者在几年前生病时曾有过的症
状,当时再加上一些其他的症状,被诊断为“肺结核”(可能系“歇斯底里的伪装”)。由
我们对“暴露梦”所作的研究,已经了解了这种梦中运动受禁制的感觉,而现在,我们又可
以看出这也可用来作为其他种类的代表。“梦内容”中有关爬山的部分,初则十分吃力,到
了山顶化为轻松,使我联想到法国小说家都德的名作沙孚〔1〕这故事里,一位年青人抱着
他心爱的女郎上楼,最初佳人轻如鸿毛,但爬得越高,越觉得体重不堪负荷,这景象其实就
是一种他们之间的关系进展的象征。而都德借此以戒斥年青人切勿四处留情,空留满身风流
债,到头来吃不完兜着走〔2〕。虽然我确知这病人最近曾与一女伶热恋,而终告破裂,但
我仍不敢说,我这种解释确实正确。在沙孚的情形正与此梦“相反”,梦中的爬山是最初困
难,而后来轻松,但小说中的“象征”却反而是最初轻松,后来却成了重负。我很惊讶地,
病人竟告诉我这种解释正与他当天晚上所看的一部戏剧的结构十分吻合,那剧本叫做维也纳
之巡礼,叙述一位最初颇受人尊崇的少女,如何沦落到卖笑生涯,而后来与一位高阶层男士
发生关系,开始“向上爬”,但最后她的地位却更加低落,这剧本又使他联想另一个剧本
《步步高升》,而这戏的广告画就以“一列阶梯”为代表。
再接下去的解析显示出,那位与他最近热恋过一阵子的女伶就住在×街上,而这街里并
没有客栈。然而,当他在维也纳与这位女伶打发这夏天的大半时间时,他就下榻于这附近的
一间小旅馆〔3〕。当他离开那旅馆时,他告诉车夫:“发现这儿没有一只臭虫,我很高
兴!”(事实上,害怕臭虫又是他的另一畏惧症),而车夫回答道:“这地方怎么有人住得
下呢?这根本算不上是一间旅馆,充其量不过一间‘小店’而已!”而“小店”这字眼又使
他马上想起一句诗:“后来我就成了这么好的主人的宾客!”但这首乌兰德的诗中所歌颂的
主人却是一株“苹果树”,第二段诗句又由思潮中涌现出来:(浮士德四一二八——三五)。
浮士德(面对着年青的女巫):
我曾有过一段美梦,
我看见了一株苹果树,
那儿高挂着两颗最漂亮的苹果,
她们诱使我不由自主地“爬上去”。
漂亮的苹果,
自从天堂里惊鸿一瞥,
你就朝夕心仪这苹果,
而我非常高兴地获知,
在我的花园里正长着这种苹果。
“苹果树”与“苹果”的意义,我想是殆无疑问的。那女伶丰满诱人的胸部,正是使我
们这位梦者神魂颠倒的“苹果”。
由梦的内容看来,我们可以确信这梦是含有梦者小孩时期的某一种印象(梦者此时为三
十岁)。果真这种说法正确的话,那么这必是指着梦者的奶妈而言。奶妈柔软的胸部事实上
就等于小孩子最好安眠的“旅馆”。“奶妈”以及都德笔下的沙孚,其实就影射着他最近放
弃的那位情妇。
这病人的哥哥也出现在“梦内容”,“他哥哥在‘楼上’,而他在‘楼下’。”而这与
事实又相反的,因为就我所知,他哥哥目前穷困潦倒,而他反倒仍维持得很不错。在叙述这
“梦内容”时,梦者曾对“他哥哥在楼上,而他在楼下”一节言词闪避不定。而这句话正是
一种我们在奥地利所常用的口语,当一个人名利丧失殆尽时,我们会说“他被放到‘楼下’
去了”,就像说他“垮下来了”一样。而现在我们该可以看出,在梦中某件事故意以“颠倒
事实”的情形出现时,必有其特殊意义的,而这种“颠倒”正可解释“梦思”与“梦内容”
之间的关系。要了解这种“颠倒”确有其途径可循,在这梦的末尾,很明显地“爬山”以及
沙孚中的叙述又是“颠倒”的一例,而这种“颠倒”的意义可分析如下:在沙孚这本书里,
那男人抱着那与他有性关系的女人上楼,那么,如果在“梦思”里,一切都颠倒的话,那该
是一个女人抱着男人上楼,而这只有可能发生于童年时期——奶妈抱着胖娃娃上楼,因此,
这梦的末尾部分成功地将奶妈与沙孚拉上了关系。
就像诗人提出沙孚这名字,总免不了引申到女性同性恋一般,梦中“人们在‘楼上’、
‘楼下’,在上面、下面忙着”也意指着梦者心中的“性”方面的幻想,而这些幻想,就与
其他受潜抑的欲望一样,与梦者之心理症颇有关系,“梦的解析”并无法告诉我们,这些只
是幻想,而非事实的记忆,它只能供给我们一套想法,而让我们自己再去玩味其中的真实价
值。在这种情形下,真实与想象的乍看均具有同等价值(除了梦以外,其他重要的心理结构
也有这种类似情形。)。就如我们早已获知的,“许多朋友”是象征着“一种秘密”。而梦
中的“哥哥”,利用对童年时代景象的“追忆”加上“幻觉”,用来代表所有的“情敌”。
然后再接着一件无甚关系的经验,“一个老年绅士愤怒地谈着意大利国王”意指着低阶层的
人闯入了高级社会所发生的不合。这看来倒有点像都德笔下那年青男人所受的警告,而同样
地这也可用在吮乳的小孩身上〔4〕。
在上述的两个梦里,我在“梦思”内所一再复现的成分均用方体字或括弧以别于他字,
俾使各位更易看出“梦内容”与“梦思”的多种关系。然而,因为这些梦的分析仍未能作得
彻底,所以也许有必要再选一个梦来作整套的分析,以便看出梦内容中的多种意义。为了这
目的,另选用前提过“伊玛打针”的梦,而由这例子,我们就可以看出“梦的形成”所用的
“浓缩作用”往往利用了多种的方法。
“梦内容”中的主角是我的病人伊玛,在梦中她看来就如她平常的样子,所以,那无疑
地是代表她本人的。然而,当我在窗口给她检查时,她的态度却是我由另一位妇女身上所观
察到的,而这女人,在“梦思”里,我宁可用来取代我这病人。由于伊玛在梦中有“白喉伪
膜”,使我联想起长女得病时的焦急,因此她又代表着我的女儿,而由于我女儿名字的雷
同,又使我联想起一位因毒致死的病人。在梦中,以后伊玛人格的续变(但梦中的伊玛的影
像并不再变)代表着:她变成了一位我们在民众服务门诊所看的一位病童,在那儿我的朋友
们为她们统计智能的差别。而这种变迁很明显地是受了我的小女儿的影响,由于她常不愿意
张开嘴巴,同样地梦中的伊玛就变成了另一位我检查过的女人,而利用同样的联系,又引申
到我太太身上。还有,由我在她喉头所发现的病变,也可以再引申出好几位其他的人。由伊
玛而引起连串的联想所产生的这些人物,在梦中并不曾亲身出现。她们全都隐身于伊玛一人
之后,因此伊玛成了一个“集合影像”,而不可避免地是有许多互相冲突矛盾的特点。在梦
中伊玛代表了其他这些为梦中“凝缩作用”所抛弃的人物,但却仍把这些人物的特点多少保
留下来,点点滴滴注入于梦中伊玛的形象内。
为了解释“梦的凝缩作用”,我以另一种方式创造了一种所谓“集锦人物”——将两个
以上的真实人物的特点集中于一人身上。利用这种方法,我在梦中制造出M医生,他以“M
医生”为名,并且言行均同于平时的M医生。但他所生的病以及身体上的特征却与属于另一
个人物——我的长兄。而苍白脸色,由于是他们两人的共同特点,所以较无特别意义。梦中
的R医生同样地,是R与我伯父的“集锦人物”,但这个“集锦人物”却是用另一不同方式
所编造出来的。这次我并未将两个人物的记忆中的特征予以合并,相反地,我采用了嘉尔登
制造家人肖像的方法——我将两个人物复叠在一起,而使两人的共同特征得以更趋明显,而
彼此不同的特点反倒互相中和而变得模糊。这书中我伯父的“漂亮胡子”得以出现,就因为
这是R与我伯父两人面相上的共同特点。至于,说到那胡子渐渐变灰色,则可以引申到我父
亲与我自己。
“集体”或“集锦”人物的产生是“梦凝缩”的一大方法。
我们马上又可应用在另一种联系上。
“伊玛打针”的梦所提到的“痢疾”这个名词也有好几种解释,它可能是由“白喉”这
个字音的相近所引起的,但另一方面,它可能是影射到我送她去东方旅行的那病人(她的
“歇斯底里症”是个误诊)。
梦中所提到的propyls这个字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凝缩”产物。在“梦思”里其实是
amyls这个字较有分量,很可能这是在梦形成时,两字之间发生了简单的“置换”。而事实
上由以下的补充分析,可以看出这种置换完全是凝缩的结果:如果我对propylen这个德文
字沉思一段时间,那么它的同音字propy-laeum一定会自然浮现出来的,而propylaeum
〔5〕并不只有在雅典才找得到,在慕尼黑也可以看到。而约在做这梦的一年前,我曾去慕
尼黑探望一个病重的朋友,而这位朋友就是我曾与他提过trimethylamin这种药物的人,因
此由梦中紧接着propyl跑出trimethylamin,更可支持这种说法。
就像在其他的梦分析一样,我在这儿发现了一大堆对等意义的联想,而使我不得不承认
在“梦思”中的amyls确实是在“梦内容”中被propyls这个字所取代。
一方面,这梦牵涉到有关我的朋友奥图的一些意念,他不了解我,他认为我有错,他送
了我一瓶含有amyls怪味的酒……,而另一方面,与前者成对比的,又有一些有关我那住在
柏林的朋友威廉的意念,他真正了解我,他永远认为我是对的,而且他曾供给我一些很有价
值的有关“性”过程的化学研究资料。
在有关奥图的意念中特别引起我注意的都是一些引起梦的近因,而amyls是属于较清楚
的成分,以致在内容中占有一席之地。至于有关威廉的意念则泰半是由威廉与奥图两人之间
的对比所激发,并且其中各成分均与奥图的意念有所呼应,在这整个梦里,我一直有种明显
的趋向——摒弃那些令我不愉快的人物,而亲近其他能与我共同随心所欲地对付前者的人。
因此属于奥图意念的amyls使我连想到属于威廉意念的trimethy-lamin(两者同样是属于
化学的领域),而这意念由于受到心理各方面的欢迎而得以于“梦内容”中脱颖而出。
amyls本来也可以未经改装地遁入梦内容中,但却由于这字眼所能涵概的意念,可以由另一
威廉意念的字眼所包括而失败。propyls既与amyls这字看来相似,而且它又可以在威廉意
念间以慕尼黑的propylae-un找到联系。因此两意念集团间乃以propylspropylaeum发生
关联,而双方有如经过了妥协,而以这中间产物出现于梦内容中。于是就这样造成了一个具
有多种意义的共同代号。也唯有透过这种多种意义的字眼才得以深窥“梦内容”的究竟。因
此,为了形成这种共同代号,梦内容中注意力的转移必定发生于某些在联想范畴内接近该重
点的小节上。
由这个“伊玛打针”的故事多少已使我们看出梦的形成过程中凝缩作用所扮演的角色。
我们发现“凝缩作用”的特点即在梦内容中找出那些一再复现的原素,而构成新的联合(集
锦人物,混合影像)以及产生一些共同代号。至于凝缩作用的目的以及所采用的方法,需待
我们讨论到梦形成的所有心理过程以后再作更深入的研究。目前且让我们先就所得的结果作
一整理,我们所找出来的事实是这样的:由“梦思”与值得注意的“梦内容”之间的联系正
好由“梦凝缩”补缀。
梦中的“凝缩作用”一旦以“字”或“意义”表达的,更容易为吾人所了解。一般而
言,梦中所出现的“字”往往被视为“某种东西”,而与东西所附带的意念一般、也需经过
同样的结合变化,因此这种梦就产生了各种各类滑稽怪诞的新字。
1、一位同事寄来一份他写的论文,其内容就我看来似乎对最近生理学的发现有些过高
估计,并且也对他自己运用了不少言过其实的话。于是当天晚上,我梦见了一句很明显地针
对这篇论文所发的批评:“这的确是一种norekdal型的”,这个新字的形成乍看的确令我
摸不着头脑,这字无疑地是一些最高层的形容词colossal(巨大的)pyramidal(顶尖的)
之类的谐谑模仿,但我却无法找出字源到底来自何处。最后,我才发现这怪字可以分成两个
字Nora与Ekdal,而这分别来自易卜生的两部名剧,不久前我曾读过报上一篇有关易卜生
的评论,而这篇论文的作者的最近一篇作品,正是我梦中所批评的对象。
2、我有一位女病人梦见一个男人,长着漂亮的胡子以及一种奇异的闪烁眼神,手指着
挂在树上的一块指示板,上面写着:“uclamparia—wet”〔6〕。
分析:那男人长相颇具威严,其闪烁之眼神马上令她想起罗马近郊之圣保罗教堂里,她
所看到的镶嵌细工制成的教皇绘像。早年的教皇中有一位具有金黄色的眼睛(其实这是一种
视觉的幻象,但却常常引起导游者的注意)。更深一层的联想显示出这人的整个长相确实与
她的牧师相似,而那漂亮胡子的造型使她联想到她的医生(我弗洛伊德本人),而那人的身
材却与她父亲相仿佛。这些人对她而言,均有一种共同关系——他们均引导指示她生命之
道。再进一步地探询,金黄色的眼睛——金子——钱——所受精神分析治疗花费她不少金
钱,而使她非常痛心。金子,更使她联想到酒精中毒的“金治疗法”——D先生,要是他不
患上酒精中毒,她就会嫁给他——她并不反对别人偶尔喝点酒;她本身有时就喝点啤酒或普
通的酒。这又再度使她回想到圣保罗教堂及其周遭环境。她想起当时她曾在这附近的一所叫
TreFontane(三泉)的寺庙里饮了一种Troppist(天主教之一支)僧徒由“尤加利树”所
制成的酒。接着她告诉我,这些僧侣如何在这沼泽地带种植尤加利树,而把整片沼泽荒地化
为良田美亩,因此ub clamparia这个字可以看出是由eucalyptus(尤加利树)与malaria
(疟疾)两字所合成,至于wet(潮湿)这个字则由该地区以前为沼泽地区所引起的联想。
还有,wet(潮湿)有时也暗示着反面的dry(干燥)。而巧的是,那位要是不沉迷于酒杯
中,便可与她成婚的男人名字便叫Dry。这怪名字Dry是来自德文字源(德文drei意为
“三”),因此,这又影射到“三泉”寺庙。在谈及Dry先生的酒癖时,她曾用了如下的夸
张说法:“他可以喝掉整座泉水。”而Dry先生自己也曾自我解嘲地说:“由于我永远‘干
涸’(dry,意指其名字而言),所以我必须经常喝酒。”而eucalyptus(尤加利树)也意
指着她的心理症,这毛病最初曾被误诊为Malaria(疟疾),由于她的焦虑性心理症发作
时,总会发冷发热以致在意大利时曾被人以为是疟疾。而她本身也深信由那些僧侣手中买到
的尤加利树汁的确多少治好了她这毛病。
因此,“uclamparia—wet”这凝缩的产物正是梦者的心理症与其梦的交会点。
3、这是一个我自己的较冗长混乱的梦,主要情节在于航海旅程中,我突然想起下一站
为Hearsing港,而再一站为Fliess。后者正好是我一位住在B市的朋友的名字,而B市是
我经常往访的城市。而Hearsing这个字则是采用了一般维也纳近郊的地名所惯有的ing字
尾,如Hietzing,Liesing,Moedling(古代米底亚字,meaedeliciae,意即“我的快
乐”,而德文“快乐”就正是我的名字Freude这个字)。然后再拼凑上另一个英文字
Hearsay,意即诽谤、谣言,而借此与另一白天所发生的无关紧要的印象发生关联——一首
在Fliegende BlaEtter的刊物上讽刺中伤侏儒SagterHatergesagt(Saidhe Hashesaid)
的诗。还有,由Fliess与ing字尾凑成的字Vlissingen确实有这地名,这正是我哥哥由英
国来访问我们时所经过的港口。而Vlissingen在英文称之Flushing,意即Blushing(脸
红),而使我想起一些罹患Erythrophobia(惧红症)的病人,这种病例我曾处理过几个,
还有,最近贝特洛所出版的有关这方面的心理症的叙述,颇引起我的愤慨〔7〕。
第一个看了这本书的人对我作了如下的批评,而后来的读者可能也会赞成,“果真如
此,梦者未免都表现得太诙谐而富有机智吧?”然而,事实上就梦者而言,确实是如此的,
唯有将这种批评引申到梦的解析者身上时,才会遭到反对,如果我们的梦呈现得诙谐,并非
我个人的错误,而是梦形成时所处的特别精神状态,而这与急智、滑稽的理论大有关系。梦
之所以会变得诙谐,多半都是由于表达意念的最直截了当的方法往往行不通所致,我的读者
们可能会相信我的病人的梦所表现的诙谐并不下于我自己所提出的梦。因此,这种批评迫使
我再作“梦工作”与急智的比较研究。
4、在另一个场合里我作了一个分成两部分的梦。第一部分是一个我清晰记得的单字
Autodidasker,而第二部分则为我几天前所做的梦内容的翻版,而这梦引致我在下次见到
n 教授时,一定得告诉他:“上次我曾请教您的那病人确实正如你所料的,是个心理症的病
人”。因此,这新创的字Autodib dasker不仅含有某种隐意,并且这意义必与我对N教授
的诊断予以推崇的决定有点关系。
现在Authordidasker这个字可简单地分成Author(德文“作家”即Autor)
Autodidact,以及Lasker,而后者可联想到叫Lasalle的名字。这第一个字“Author”就
做梦的这段时间而言正有一番特别意义。当时,我给太太买了好几本我哥哥好友(他是一位
名“作家”)所作的书回家,而就我所知,此人(名叫J.J.David)与我谊属同乡。有个
晚上,我太太告诉我,David的一本小说(描述天才的糟蹋)曾使她深深地感动,于是我们
的话题乃转入如何发掘自己子女的天才才不会糟蹋了他们,而我安慰她说,她所惧怕的这种
差错绝对可以用“训练”来弥补。当晚,我的思路走得更远,满脑子交织着我太太对子女的
关怀以及一些其他杂事,而有些那小说作者告诉我哥哥有关婚姻的看法也引导我的意念遁入
旁支而产生梦中种种象征。这条思路引至Breslau这地名,一位我们熟悉的妇人结婚后就搬
到那地方去住,而在Breslau,我找到两个人名Lasker和Lasalle。这两个例证均可用来证
实我的担心——“我的子女将会被女人毁弃一生”,这两个例证同时代表了两种引致男人毁
灭的路〔8〕。
这些“追逐女人”所引起的意念,使我联想到我的哥哥,他迄今仍旧独身,名叫
Alexander,而我看出来,我们惯于简称他Alex的这发音,酷似Lasker的变音,而经由这
事实使我的思路又由Breslau折往另一条道路。
然而,我所作姓名、音节的拼弄工作同时还另有一种意义。这代表了我内心的某种愿
望——希望我哥哥能享受家庭天伦之乐,而用以下方法展示出来:在描述艺术家生活的小说
中,由于其内容与我的梦思有所关联,所以更待追查。这出名的作者借着书中主角Sandoz
把他个人以及其家庭乐趣全盘托出。而这名字很可能经由以下步骤加以变形:Zola(左拉)
如果颠倒过来念(小孩最喜欢将名字倒念的)便成了Aloz,但这种改装仍嫌不够,于是Al
的这音节,借着与Alexander这字第一音节的雷同,蜕变成该字第二音节Sand,而凑成了
Sandoz这书中人物的名字,而我的Autodidasker 也就利用这种同样方法产生出来。
至于我的幻想“我要告诉N教授,我们两人一起看过的那病人确实患上了心理症”可以
由以下方式产生:就在我要开始休业度假时,我碰上了一个棘手的病例。当时以为是一种严
重的器官毛病,可能是脊髓交替退化病变,但却无法确实证明出来。这其实大可诊断为“心
理症”而省了一大堆麻烦,但因为病人对“性”方面的问题均力加否认,而使我不愿意率作
这种诊断。由于这种困难,使我不得不求助于一位我最佩服的权威医师。他聆听了我的质疑
以后,告诉我:“你继续观察他一段时间吧!我想他可能是心理症病人。”因为这位医师并
不赞同我关于心理症病源的理论,所以虽然我并不反驳他的诊断,但我却仍保留了内心的怀
疑。几天以后,我告诉这病人,我实在无能为力,而劝他另访高明。然而,出乎意外地,他
到这时才坦白向我承认过去他曾对我撒谎,他自觉羞惭歉疚,接着他终于告诉我一些我早就
猜测出来的性问题的症结,而有了这些才使我能够确实诊断“心理症”。这可真使我松了一
口气,但同时,我又自觉不无憾意;毕竟我不得不承认我所请教的那位前辈,他能够不为性
问题的付诸阙如而受挫,仍能作出正确的诊断,的确技高一筹。因此,我决定下次与他碰面
时,一定马上告诉他,事实证明他是对了,而我是错了。
以上便是我这梦中所要做的事。但果真我承认了我的错误,又可达成什么愿望呢?我真
正的愿望便在于证明我对子女的担心是多余的,也就是说,在梦思中所采用的我太太的恐惧
可因此证明为错误。梦中所叙述的事实之对错与梦思中之核心并未曾脱节。于此我们有同样
的两种抉择,由女人引起的机能性或器官性的病症,或者是由真正的性生活引起的——也就
是说“梅毒性瘫痪”或“心理症”,同时Lasalle的毁灭又与后者有间接的关系。
在这结构完整的(并且经过解析后意义清晰的)梦里,n 教授不只代表这种类推所产生
的结果以及我想证明自己错误的愿望,也不只是由Breslau这地名联想到那位婚后住在那儿
的朋友,梦中N教授的出现尚与当时我们一起看病人以后的闲谈有些关联:记得当他看完了
那病人,除了提出前面提过的建议以外,他问我:“你有了几个孩子?”“六个。”他以一
种关切的、长者的神态再问我:“男孩还是女孩?”“男女各三个,他们是我最大的骄傲与
财富。”“嗯!你可得小心些,女孩子较没有问题,倒是男孩子日后的教导并不简单!”我
回答他,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都还十分听话。很明显地,这种有关我儿子将来的说法使我
不太愉快,就有如他当时对我那病人的诊断以为只不过是心理症而已。于是,这两件前后连
续发生的印象便因此而并在一起,而当我在梦中加入了心理症的故事时,我便利用它来代替
了有关孩子教育的对话,其实,这些我太太所担心焦急的孩子问题才真正更与梦思的核心发
生关系。因此,虽然我对N教授或所提出的儿童教育问题引起的隐忧也遁入内容中,但它却
隐藏于我的希望:“证明自己这种担心纯属一种杞人忧天”,而这幻象便同时代表了这两种
互相冲突的选择。
“考试的梦”在解析时也遭到了这种同样的困难,我已于“典型的梦的特征”里提到
过。梦者所补充追加的一些联想资料往往并无法足够解析的需要。对这类梦更深一层的了解
则有待更多的这种梦的搜集。不久前我所提过的安慰词句如:“你早就已是一个医生了”
等,其实并不只是一种安慰,而且也是一种谴责。这可以有另一种弦外之音:“你已活了这
般岁数,却仍做出这种傻事,仍犯了这种小孩子的毛病。”而这种自我安慰与自我谴责的混
合体正是“考试的梦”也具有的特征。因此,由最后解析的那个梦看来,我们大可顺理成章
地推论其“傻事”、“小孩子的毛病”均为被斥责的性行为的重复。
梦中的文字转变为一般发生妄想病的情形仿佛,并且在“歇斯底里症”以及“强迫观
念”的病人亦可看到。小孩子口语上的恶作剧,在某种年纪时,他们也真正把“字”、
“话”当作对象,甚至创造些新奇的语言、自制的句法,而这些都成了梦和神经官能症的共
同来源。
对梦中的奇形怪状的新字加以解析,特别适合用来探讨梦工作之“凝缩作用”的程度。
由以上所学的少数例子千万可别产生一种错觉,以为这些材料均属少见甚或例外的梦。相反
地,这种梦例比比皆是,可惜在精神分析治疗中,梦的解析工作很少能记录下来作成报告,
而且所能报告出来的解析大部分也仅为神经病理学者所能领会。
当梦中有一些话语,确实清楚地导自某种念头时,几乎所有这种“梦中的话”均来自于
“梦资料”中印象犹新的话,这些话的措辞可能完全原封不动,也可能只是稍加更动。往往
“梦中的话”是由所说过的一些话东补西缀地凑合而成,句法可能不变,但整句的意义却可
能变得暧昧隐涩,或甚至连句法均有改变,往往这些“梦中的话”只不过是追述重复那些印
象犹新的话而已〔9〕。
乙、转移作用
当我们收集以上的“梦凝缩”例子时,我们就已注意到另外一种重要性不下于“凝缩作
用”的因素。某些在“梦内容”中占有重要篇幅的部分在“梦思”中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
事,而相反的情形,也屡见不鲜,一些在“梦思”中位居核心的问题却在“梦内容”中找不
出蛛丝马迹。而梦就是这般地无从捉摸,由它的内容往往并不足以找出“梦思”的核心。举
例而言,在以前提过的“植物学专论”的梦里,“梦内容”中最重要的部分显然是“植物
学”,但在“梦思”里,我们主要关切的问题却是同事间做事时所发生的冲突与矛盾,以及
对我自己耗费太多时间于个人嗜好上的不满。至于那“植物学”除了用来做个“对照”以与
“梦思”发生一点点关联外(因为植物学一直并不是我喜欢的科目),并无法在“梦思”中
找出一点地位。在我的病人所作有关沙孚的梦里,上山下山,上楼下楼是主要内容,然而
“梦思”却主要为担心与“低”阶层的人发生性关系的危险。由此可见仅有梦思中之一小部
分遁入梦内容内,而予以过分的夸张。还有,在我舅舅的梦中,那漂亮的胡子在“梦内容”
中算得上是个核心,但却与我们分析后找出的“梦思”——追求“功成名就”的欲望,竟是
风马牛不相及。由这些梦,使我们不得不相信“转移作用”的存在。但与此完全相反地,在
“伊玛打针”的梦里,我们发觉了这梦的“梦内容”中每一单元的地位竟与解析后的“梦
思”完全一一对应,因此分析过这种梦后,再碰到以上所举的梦例,我们不免为这“梦思”
与“梦内容”间之崭新而不调和的关系感到惊讶。如果我们在正常生活中的心理过程发现,
一个意念的产生是由一大堆意念间挑选出来后,才在意识界受到特别重视,那我们就会证实
的确一种特别的心理价值(某种程度兴趣)会附着于脱颖而出的意念。但,我们却发觉在梦
思中这每一个单元所受到的价值在“梦形成”时并不复存在,或并不予以考虑。由于梦思中
的各种意念事实上也无法分出价值的高下,我们往往要靠自己的判断遂作决定。在梦形成
时,那些附有强烈兴趣的重要部分往往成了次要部分,反而被某些“梦思”中次要的部分所
取。这种情形,乍看似乎每一个意念所附的心理价值并不为梦形成所接受,反而是它所含的
意义多寡才是关键。我们很容易就以为能现形于梦内容中的并不是梦思中重要的部分,而只
不过是它曾多次地出现,然而,就这个假设而已并不足以使我们对梦形成的了解增进多少。
首先,我们就无法相信,两个具有多种意义及内含价值的意念除非彼此同朝一方向,那有可
能影响梦的选择。那些在“梦思”中最重要的意念往往也可能一时再出现的,因为每一个梦
思的单元都是由这些核心发散出来。但,梦仍可能拒斥这些经过特别地强调并且强烈地增援
的单元,而在梦内容中采纳其他只受到强烈地增援的意念。
这种困难,也许我们借着研究梦内容的“过度决定”可加以解决。很多这方面的读者,
也许都私自以为发现梦内容的各单元的多种意义并不是重要的工作。由于在分析时,我们是
由各梦中的单元着手,将每个由这单元发生的联想一一记载下来,因此有关这些单元在记载
的意念资料中会较容易复现的可能性难道还有所怀疑吗?由于我并无法承认这种反对意见的
正确性,我现在只能说出以下的看法:在梦析中所找出的意念里,有些已与梦的核心相去甚
远,而变成了似乎是为了某种特定目的而设的人为添加物。它们的目的可以很快地看出,即
在“梦思”与“梦内容”之间建立一种联系,而这往往是一种牵强的联系,并且很多情形
下,一旦这些重要单元在解析时未能找出,则“梦内容”中的各部分不只是不能“过度决
定”,连“足够的决定”均无法做到。因此我们获得以下的结论:在梦的选择中占有决定性
地位的“多种意义”,可能并非永远是梦形成的最主要因素,往往只是一些未为吾人所知的
精神力量的次要产物。然而,就每一单元要进入梦内容而言,这仍是非常重要的因素,因为
就我们观察所得,有些时候“多种意义”并不易由“梦资料”内找出来,而唯有经过一番心
血才有所获。
现在,我们大概可以这样假设:在“梦的工作”下,一种精神力量一方面将其本身所含
较高精神价值的单元所含的精神强度予以卸除,而另一方面,利用“过度决定”的方法,于
较低精神价值的单元中塑造出新的重要价值,而借着这种新形成的价值得以遁入梦内容中。
果真这种方法的确为梦形成的步骤,那么我们就可以说,梦形成的过程中,在各单元之间发
生了“心理强度的转移作用”,而由此形成了“梦内容”与“梦思”的差异。这种我们所假
设的心理运作其实正是梦的工作中最重要的一环。这我们就称之为“梦的转移”,而“梦的
凝缩”与“梦的转移”是我们剖析梦的结构的所发现的两大艺匠。
我以为利用“梦的转移”来解析梦中所含的精神力量并非难事,而转移的结果便无非使
梦内容不再与梦思的核心看得出有所关联,而梦只以这改装的面目复现潜意识里的梦愿望。
而我们目前已熟悉了梦的改装,因此我们可以由此追溯出在精神生活中某种“心理步骤”对
另一种所作的“审查制度”,而“梦的转移”便是达成这种改装的主要方法之一,我们必须
假设“梦的转移”是由这种审查制度的影响所产生的一种精神内在的自卫〔10〕。
在“梦形成”时,究竟“转移”、“凝缩”以及“过分解释”何者居首,何者为副且留
待以后再讨论。但同时,我们顺便需要一提的,要使意念能出现于梦的第二个条件便是“他
们必须能免于审查制度的拒抗”,有了这种假设,我们就可放胆地说“梦的转移”是一种不
容置疑的事实。
丙、梦的表现方法
我们发现把潜在思潮转变为梦之显意的过程中,有两个元素在运作,梦之凝缩作用和梦
之转移作用。在接下来的研讨里,我们将遇到另外一两个决定性因素,它们无疑地决定了哪
些材料能够进入梦中。
虽然有使我们讨论的进展停顿的危险,但我认为有必要先把解释梦的程序来个粗略的介
绍。我得承认要把这些程序解释得清清楚楚,并且能让评论家相信不疑的最简单方法乃是用
某些特殊的梦做为例子,详细的予以解释(如我在第二章 对“伊玛打针”所作的分析),然
后把所发现的梦思集中起来,而找出构成此梦的程序——换句话说,用梦的合成来完成梦的
分析,事实上我已经在好几个梦例中根据自己的指示使用上述的方法;但我不能在此将它们
发表,因为这牵涉到有关精神资料的性质问题——有许多的理由,而每一个理性的人都不会
反对的,这些顾虑在分析梦时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因为分析可以是不完全,但仍旧能保有其
价值——虽然它并没有深入梦的内容。但对梦的合成来说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了,我认为如果
不完全,那么它就不会具有说服力的,因而我只能够把一些名字为世人所不知的人之“梦的
合成”公诸于世。但既然这愿望只能以我的心理症病患来达成,所以我必须把这问题的讨论
暂时搁下,直到我能够把心理症患者的心理和这个题目拉在一起——在另一本书里〔11〕。
把梦思合成以建造出梦的尝试使我领悟到由分析得来的材料并非都是具有同样的价值。
只有一部分是主要的梦思——即是说,那些完全在梦中被置换的;而如果没有审查制度的
话,它们本身就足以改变整个梦。另外的材料则常被认为不是那么重要的,我们也没有办法
来支持“后者对梦的形成亦有贡献”的论调。相反的是,在梦发生之后到分析这段期间里,
也许倒发生了一些使它们产生关联的事件,因而这部分材料即包括了所有由梦的显意指向隐
意的连接途径,以及一些中间的连接关键——在分析的过程中,借着它们才能发现那些连接
的途径〔12〕。
目前,我们只对本质(重要)的梦思感兴趣,这些通常是一组说有多繁杂就有多繁杂的
思想与记忆的综合——由一些我们清醒时所熟悉的思想串列所提供。它们常常是由许多不同
的中心发出来,虽然彼此间有相连的地方。每一思想串列几乎恒常为其相反的想法所紧随,
并且与它有相互的关联。
当然,这繁杂构造的各个不同部分相互间就有很多很多的逻辑关系。它们可以表示前景
或背景,离题或说明,各种情况,各种证据或是反驳。不过当整个梦思处在梦的运作的压力
下时,这些元素就被扭转,被碎裂,以及被挤压在一起了——就像碎冰被挤成一堆那样——
因而就产生这样的问题:构成其基础的逻辑建架变得怎样啦?梦中到底是以什么来代表“如
果”、“因为”、“就像”、“虽然”、“不是这个……就是那个”等连接词呢?——如果
没有这些,我们是无法了解任何句子或语言的。
我们最先想到的回答便是,梦并没有任何方法来表现出梦思之间的逻辑关系。大体来说
梦忽视这些连接词,它只将梦思的内涵夺取过来而加以操纵处理〔13〕。而分析过程的工作
即是要把这被梦的运作破坏了的联系重新建立。
梦之所以无法表达出这种连接关系乃是基于造成梦的精神材料的性质所致。就像是绘画
和雕刻所受到的限制,它们不像诗歌那样能够利用语言;而基于同样的理由,它们的缺陷都
源于那些它们想利用来表达一些想法的材料上。在绘画寻得其表达原则以前,它曾经尝试过
要克服这缺陷——在古代的绘画中,人物的口中都吊着一些小小说明,用来叙说画家无法用
图画来表白的念头。
现在,也许有人会对梦无法表现逻辑关系表示异议。因为在有些梦中往往有最繁杂的理
智运作——反对或证实某些叙述,甚至加以讥讽或比较,就像是清醒时的思想一样。但是这
又一次说明了外表常常是骗人的。如果深入分析这些梦时,我们会发现这整个思潮不过是梦
思材料中的一部分,而不是在梦中所产生的理智运作。这外表看来像是思想的东西,不过是
重现了梦思的主要材料而不是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这是思想所要表现的。我将要提出一
些有关这方面的事实。最简单的是,梦中所说的句子(所特别描述的),不过是一些未经改
变,或稍有变动的梦思材料而已。这种常常不过暗示了包括在梦思中的一些事件,而梦的意
义也许和它差距十万八千里。
但我却得承认重要的思想活动——并非是梦思材料的重现——确实在梦的形成扮演重大
的角色。在完成本题目的讨论后,我将阐述这思想活动所扮演的部分。那时我们就会明了这
思想活动并非由梦思产生,而是在梦完成后(由某一观点来看),由梦本身而来的(请看本
章后一节)。
我们暂时可以这样说,梦思之间的逻辑关系在梦中并没有任何独立的表示。譬如说,如
果梦中产生矛盾,那么这矛盾不是由于梦本身便是由于某一个梦思的内涵所致,梦的矛盾只
能在非常间接的情况下才和梦思之间的冲突有所关联,但是就像绘画(至少)终于能够找到
一种方式——而不再是那种小小说明的——来表白那些文字的意图(如感情、威胁、警告
等),梦亦有可能用某些方式来阐述梦思之间的逻辑关系——对梦的表现方式加以适当的改
变。实验显示出各种不同的梦,(由这观点看)都有表现方式不同的“改变”。有些梦完全
不理其材料之间的逻辑关系,另外一些则尝试尽量加以考虑。因此,梦有时与其处理的材料
相差不远,有时却又有巨大的相差。同样,如果梦思在潜意识中有着前后的时间顺序时,梦
对它们的处理亦有着相似的变异幅度(如在伊玛打针的梦一样)。
到底梦的运作如何决定梦思之间的这些(逻辑)关系(而这是梦的运作所难以表现的)
呢?我将一个一个地加以说明。
梦首先,粗略的考虑,存在于梦思之间的相关——这无疑是存在的——把它们连成一个
事件。因而产生连续性(时间)的逻辑连接。由这点看来,梦就像是希腊或巴拿树〔14〕画
派的画家一样,把所有的哲学家或诗人都画在一起。这些人确实未曾在一个大厅或山顶集会
过;但是由思想来看,他们确是属于一个群体的。
梦很小心地遵循此法则,甚至细节亦不放过。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梦把两个元素紧拉在
一起,那么这就表示在相关的梦思之间必定存在着某些特殊的亲密关系。这就和我们的文字
相似,“ab”表示这两个字母是一个音节。如果在“a”及“b”中间有个空隙,那么“a”
就是前一个字的最后字母,而“b”是另一个字的起头〔15〕,所以,梦中二元素的并列并
非是不相连的梦思借着机率而并接在一起,其实在梦思中这部分亦是具有相似的关系。
为了表现这因果关系,梦有两种在本质上相同的程序。假设梦思是如此的:“既然这是
如此的,那么,那个等等必会发生。”最常见的表现方法便是以附属子句做为起始的梦,而
那主句就是“主要的梦”了。而时间的前后关系可以倒过来。但通常梦的重要部分是和主句
对应的。
我的一位女病人有一次叙述了一个梦,它是表现梦的因果关系的极好例子,我将在后面
把它完完全全地写出来。梦是这样的——它具有一个短的序曲,然后是牵涉非常广泛的梦,
不过却紧紧围绕一个主题。也许可以称之为“花的语言”。
起始的梦是这样的:她走入厨房,那时两位佣人正在那儿。她挑她们的毛病,责备她们
还没有把她那口食物准备好。在同一时间里,她望见一大堆厨房里常用的瓦罐口朝下的在厨
房里累叠着以让内壁滴干。两个女佣人要去提水回来,不过要步行到那种流到屋里或院子的
河流去汲取。然后梦的主要部分就这样地接下去:她由一些排列奇特的木桩的高处向下走,
觉得很高兴,因为她的衣裙并没有被它们勾着……
起始的梦和她双亲的房子是相关联的。毫无疑问,梦中的话是她妈妈常挂在口边的。而
那堆瓦罐是源导于同一建筑物内的小店(卖铁器的)。梦的其他部分由说到她父亲——他常
常追求女佣人,而最后在一次河流泛滥中,罹患重病死去(他们的房子靠近一河流)。因
此,藏在这“起始的梦”的意义乃是:“因为我在这房子出生,在这卑鄙以及令人忧郁的环
境……”主要的梦亦肯定有同样的观念,不过却以一种愿望的满足将它加以改变:“我是由
高贵世家来的”,所以隐藏的真正观念是这样的:“因为出生是如此卑微,所以我生命的过
程就是这样的了。”
就我所知,把梦分成这不相等的两份,并不永远表示这后面的梦思与前面具有因果的关
系。反而,我们会觉得同一材料常常以不同的观点各自出现于这两个梦中(当然,晚上那系
列最终导至射精或高潮的梦就是这样的——这是一系列将肉体需求愈来愈清楚表白出来的
梦。)有时,这两个梦源于梦思不同的中心,不过其内涵有点重复。因而这梦的中心在另一
梦中只是线索式的存在着,而在这梦中不重要的部分却是另一梦的中心。但是在某些梦中,
把它分为一个短的前言和一较长的主要部分正表示这两半有着显著的因果关系。
另外一个表现因果关系的方法则牵涉较少的材料,它把梦中的一个影像(不管是人或
物)变形成另外一个。当变形在目击下发生时,我们才要真正地考虑其因果关系——而不是
在那种仅仅是某物代替了某物的时候。
我已经说过这两种方法在本质上是相同的,因为在这两种情况下,因果关系同样是用前
后的顺序来表现的:前者是用梦的前后发生,后者却以一影像直接变形为另一个。我得承
认,多数的梦例并没有表现出这因果关系,它们已在梦的过程中,因为不可避免的各元素之
混淆而消失了。
那种随便一个都可以的“不是这个——就是那个”的情况在梦里是无法表现的。它们常
常各自插入梦里,似乎二者都是一样的有效(译者按:其实只有其中之一能够成立)。伊玛
打针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很清楚的,它的隐意如下:“我不用替伊玛仍旧存在的病痛负
责;因为这不是由于她拒绝接受我的治疗,就是源于她生活在那不合适的性生活,再不然就
是因为她的病痛是器官性,而非歇斯底里的。”这梦完完全全地满足了这些可能(其实它们
却是排他性的——不同时存在)。如果合乎梦的愿望,它也会毫不考虑地加上第四个可能。
在分析完这梦后,我把“不是这个——就是那个”加入梦思的内涵中。
但是如果在重新制造一个梦的时候,如果想要运用“不是这个——就是那个”——譬如
说“这不是花园就是客厅”——那么呈现于梦思的就是“和”一个简单的加法而已。
“不是这个——就是那个”通常是用来指一个含糊的梦元素——但是却能够被分开的,
在这种情况下,解释的原则是:把两个情况看成同样有效,以一个“和”字把它们串连起来。
譬如说,有一次我的朋友逗留在意大利,我恰好有一段时间没有他的地址。那时我梦见
收到了附有他地址的电报。它是以蓝字印成电报体,第一个字是模糊的:“Via(经由)”
或者是
“Villa(别墅)”
或者是“Casa(房子)”
第二个字很清楚是:“Secerno”
第二个字念起来有点像意大利的人名,这提醒了我和这位朋友讨论过的词源学题目。并
且也表露了我对他的愤怒,因为他把住址匿藏那么久而不告诉我。但是第一个字的三种可能
情况却在分析后变得各自独立并且都能成为一个思想串列的起点〔16〕。
在家父出殡的前一天晚上,我梦见一个布告(招贴或者海报)——倒有点像在火车站候
车室内贴着的那种禁止吸烟的布告——上面印着:
“你被要求把两只眼睛闭上”
或是“你被要求把一只眼睛闭上”
我通常把它写成:
“Youarerequestedtoclosethe
aneye(s)”
这两个不同的说法有各自的意思,在分析的时候就导致不同的方向。我那时选择了最简
单的送殡仪式,因为我很清楚家父对这种仪礼的看法,但是家里其他的成员对这种清教徒式
的简单葬礼并不那么欣赏,认为会被那些参加葬礼的人们所轻视。所以,其中一句话:“你
被要求把一只眼睛闭上”——这就是说,闭着一只眼,或是忽视的意思。在这里我们很容易
发现“either—or”所表现的模糊的意义。梦的运作不能用单一字眼来表现出梦中呈现的模
棱两可,因而这两道思潮即使在梦的显意中亦开始分道扬镳了〔17〕。
在有些梦例中,这种要表现出“either—or”的困难是利用将梦分成相等的前后两半来
克服的。
梦处理相反意见以及矛盾的方法是值得注意的——它干脆不予以理会,对梦来说,
“不”似乎是不存在的〔18〕。它很喜欢把相反的意见合在一起,或者把它们当作同样的事
件来表现。它甚至会随心所欲地把相反意思取代了原先的元素而在梦中表现;因此我们不能
一眼望过去就决定一个相反的元素在梦思中是否亦是如此的存在或者恰好相反〔19〕。
在前面刚提到的一个梦里,我们已经解析过它的第一个句子(“因为我的出生是如此这
般”)。在这梦里,病人梦见自己正由一些高低排列的木桩上步行下来,而手里握着开花的
枝条。因为这影像,她想起了那手持百合花宣告耶稣诞生的天使画像〔20〕——而她的名字
恰好又是玛丽亚——同时也令她回忆当街道用青色树枝装饰,举行“耶稣圣体游行”时,那
些穿着白袍步行的女孩子。因此,梦中这开花的枝条无疑的暗示着贞洁——枝条上长着红
花,看起来就像是山茶花。梦是这样进行的,当她走下来的时候,花已经大部分枯萎了。然
后,接着一些无疑是月经的暗示——看来,这似乎是纯洁少女,握着同样的像是百合花(译
者按:纯洁的意思)般的枝条是影射着茶花女:她平时戴着白色的山茶花,但在月经来临的
时候,则戴着红色的。这带花的枝条〔歌德诗“Der Müllerinverrat”中的(少女的花)〕
同时代表着贞洁以及其反面。而这梦表现她对这一生纯洁无瑕的欣悦,但是在某几个部分却
泄露了相反的概念(如花的凋谢)——提示出她因为各种有关贞洁过失而引起的罪恶感(即
是说,在她孩童时期发生的)。在分析梦的过程中,我们能够很清楚的把这两道思想分开,
自我慰解的那部分比较表面化,而自责的那部分较为深藏——这两道想法是全然对立的,不
过相反但性质相似的元素却在梦的显意中以同样的事件表现〔21〕。
梦的形成机转最喜爱的逻辑关系只有一种,那就是相似,和谐,或者是相近的关系——
即“恰似”。这关系和别的不同,它在梦中能以各种不同的方式表现〔22〕。梦思间早已存
在的平行或“恰似”的关系是架构成梦的第一个基础,而梦的运作大部分不过是在制造一些
新的平行关系来替代那些已经存在但是无法通过审查制度的阻抗者。梦的运作是倾向于凝
缩,因而它赞助这种相似的关系。
相似、和谐、所谓具有相同归属的——在梦中却以单元化来表现;这些关系或者早就存
在于梦思间,或者是新近才被创造出来。第一种可能可以称为“仿同”,第二种则称为“集
锦”。仿同是用在人身上,而集锦则指对事物的统一。不过“集锦”亦可施用于人身上。而
地方则常常被当作人一样看待。
在仿同作用里,只有和共同元素相连的人才能够表现于梦的显意中,其他人则被压抑
了。但是这个梦中单一的封面人物出现于所有的关系及环境中——不仅是他自己,并且也概
括了其他的人物的。在集锦作用里,这种情形就扩展到人的关系——这梦的影像概括了各人
所持有的特征,但不是每个人所共有的;因而这些特征的组合导致了一个新的单元化,一个
新的合成,集锦的实际过程可以有好几条,有时,梦中人具有一个和它相关的人的名字——
在这情况下,我们一眼就能看出来,因为这和醒着的知识相同:这正是我们要的人——而外
观却是别人的样子。或者,梦的影像可以一部分像某人,一部分又像另一个人。或者这第二
人的涉及并非是外观的,而是存在于梦中人的姿态,说话和所处的情况中,在最后的这种情
形下,仿同和创造一个集锦人物间的分野就不那么清楚了〔23〕。但是,要制造一个像这样
的集锦人物的尝试可以遭遇失败。在这情况下,梦中的景物就只像是属于其中一个有关的人
物,别的角色(而通常是最重要的),则变为一些附随的,而不具有什么功能。做梦的人有
时会用这些词句来形容该种情况:“我妈妈也在那里。”梦内容中的这元素也许类似于像形
文字中的决定性因子——不是发音,而是用来说明别的符号的。
造成两个人物结合的共同元素也许会表现于梦中,也许会被删除。一般来说,仿同或者
是建造一集锦人物的理由是为了避免表现出这共同元素。为了避免说,“A仇视我,B亦是
如此。”所以我在梦中制造一个由A和B合成的人物,或者幻想A在做一些为B所特有的行
动。这样造成的梦中人因而有了新的连接。而它代表了A和B的情况使我能够很合理的在梦
的适当时间内穿插一个它们共有的元素,即是说,对我的仇视态度。利用这种方法常常能使
得梦内容得到显著的凝缩;如果我能够利用别人而把相同的情况表现得清楚,那么就可以省
去了直接表现某人的情况所需的繁琐。我们亦可以很容易地看出,这种利用仿同作用来表现
的方法亦可以用来逃过审查制度的阻抗,而阻抗正是梦之运用的严厉一面。审查制度所反对
的,也许恰好落在梦思中某一特殊人物的特定意念上;所以我就寻找另外一人,他也和这被
反对的材料有关,不过涉及较少。由于这两人不被审查通过的共同点使得以建造一集锦人
物——它具有了两人其他无关重要的特征。不管是源于仿同或集锦作用,这人物于是被允许
进入梦内容而不被阻抗。所以利用梦的凝缩作用,我满足了审查制度的要求。
当梦表现出两个人共有的元素时,这往往暗示着另一个被蒙蔽的共同元素,不过却因为
审查制度而无法表现。共同元素常常利用置换作用来达到顺利表现的目的,因此,梦中集锦
人物所具有的无关紧要的共同元素使我们能下这样的断语:梦思中必定还有一个不是如此不
紧要的共同元素。
根据以上的讨论,仿同作用或者是集锦人物具有下列意义:首先,它代表两个人之间的
共同元素。第二,它代表一件被置换了的共同元素。第三,它仅仅代表了一种一厢情愿的共
同元素。因为希望两个人具有共同元素的想法,常常和这两人的置换不谋而合,所以后者在
梦中亦是以仿同作用来表现,在伊玛打针的梦中,我希望将她和另一病人置换:那就是说,
我希望另一病人和伊玛一样亦在接受我的治疗,梦达成这愿望的方法是,呈现一个叫伊的妇
人,不过她被检查的方式却是我以前看到另一妇人所接受的情况。在关于我叔叔的梦里,这
种交换成为梦的中心:我利用处置和裁判同事把自己比喻成部长。
根据经验,我发现每个梦都是关系着做梦者本人,丝毫没有例外,梦完全是自我的
〔24〕。当自我不在梦内容中出现,反而代之以外人时,我可以很有把握地说,自我一定利
用仿同关系隐藏在这人的背后;因而能够把本人的自我加入梦内容里。在别种的情况下,如
果本人的自我确实出现于梦中,那么亦可知道别人的自我亦借着仿同作用而隐匿于本人的自
我后面。因此在分析这种梦的时候,常常得注意我和此人所共同具备的隐匿元素(而这元素
是连接在此人身上的)。在别的梦里,自我起初是附着在别人身上,不过当仿同作用消失后
又再度回复到本人的自我来。这些仿同因而使我得以细察在自我的意念中,哪些部分是审查
制度所不通过的。由于这种原因,自我在梦中可以经过数度交迭,有时直接呈现,有时却又
经由仿同别人而表现,借着好几个仿同作用,它乃能把好多好多的梦思凝缩起来〔25〕。这
种梦者本人的自我在梦中会数次呈现或者以不同的方式表现,基本上是和在清醒的思考中、
自我亦会出现于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或关联没有两样——譬如这句子,“当我想我以前
是多么健康的一个孩子。”
至于地点名称的仿同要比人来的更容易了解,因为在梦中具有重大影响力的自我没有牵
涉在内。在我的那个关于罗马的梦里,我发现自己处身于一个被称为罗马的地方,不过却因
为看到街头大量的德文招贴而感到非常惊奇。后者是种愿望达成,立刻使我想到布拉格;而
这愿望也许源于我童年时代度过的德国国家主义时期(而这已经是过去的〔26〕。在做这梦
时,我有希望在布拉格遇见朋友(弗利斯);所以罗马和布拉格的仿同可以解释成一种愿望
的共同元素:我愿意在罗马遇见朋友,而不想在布拉格。而且这会见的目的使我乐于将布拉
格和罗马交换。
这种制造集锦结构的可能是使梦常常披上一层奇幻外衣的最主要因素。因为它在梦内容
中导入了一种不能由感官真正感受到的元素〔27〕。这种建构集锦影像的精神程序很明显地
和清醒时幻想或涂绘恐龙以及半人半马怪物的情况相同。唯一的不同点是,清醒时,意欲创
造的新构造本身决定了这想像物的外表;而梦中集锦的影像却取决于一些和它外表无关的因
素——即梦思所含的共同元素。梦中的集锦物可以有好多种方法去完成。最单纯的方法便是
只以某物直接表现,不过这种表现却暗示着它仍有别的归属。更复杂的方法则是把两个物体
合成新的影像,而在结合过程中,巧妙地利用了两者在现实中所含有的相似点。新的产物也
许是怪诞离奇,也许要被认为是高明的想像,这要看原来的材料是什么,以及其拼凑的技巧
高下而定。如果凝缩成一个单元的对像是太过不和谐,那么梦的运作常常制造一个具有相当
明显的核心,但附随着一些不明显的特征后就心满意足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可以说,把
材料组成一个单元化影像的努力是失败了。这两种表现方法互相重复出现,产生一些性质相
当于两种视觉影像竞争的东西。在绘画上,如果我们想表现许多个人体认的意像所形成的一
般概念时,亦会产生出同样的情形。
梦当然是这许多集锦的组合。在前述的梦的分析中,我已经提出了许多例子;以下我将
多补充几个,下面这个梦是以“花的语言”来描述病人的生命过程:梦中的自我在手中握着
开花的枝条——而我们说过,这代表着圣洁以及性的罪恶。由于花朵的排列情形,这枝条也
向梦者暗示着樱花,而这些花儿,如果个别来看则是山茶花而且给人的印像是,花是加上去
的。这集锦物各元素间的共通点可以由梦思中显示出来。开花的枝条暗示着那些要赢取,或
者想获得她好感的人努力所贡献的礼物。因此,小时候她得到樱花;后来得山茶花树;而那
个花看来像是加上去的外表则像征着一位常常外出旅行的自然学者为了获取她青睐所贡献关
于花的图画。另一位女病人在她梦中则浮现了一个这样的东西——像是海边沐浴用的茅屋,
像是乡村房子外面的厕所,又像是小镇子的顶楼。前面两个元素的共同点是关于人们的赤裸
与脱衣;而与第三者的连接则可以得到这样的结论(在她小时候),顶楼亦是和脱衣有关。
另外一个男人则在梦中产生了两个地点的集锦——而在这集锦物里进行“治疗”。其中一个
是我的诊疗室,另外一个则是他第一次邂逅太太的娱乐场所。一个女孩则在她哥哥答应请她
吃一顿鱼子酱后,梦见这哥哥的脚沾满了鱼子酱的黑色颗粒。这“感染”的元素(道德上的
意思)和她回忆起小时候布满双脚的红疹(而不是黑的),以及鱼子酱的颗粒组合成一个新
的概念——意即她由哥哥那里得到的。在这梦里(别的梦也一样),人体的一部分被当作物
来看待。在费连奇报告的一个梦中,那个集锦的影像由医生和马所组成,并且穿着睡衣。在
分析过程中,这女病人体会到睡衣像征着小时候她父亲在某一情境的影像,因此这三个元素
的共同点也就明了了。这三部分都是她性好奇心的对像,当她年轻的时候,保姆时常带她到
一个军队的养马场去,因而她有许多机会来满足她那未被压抑住的好奇心。
我在前面已经说过梦没有办法表达矛盾或者是相反的关系——即“不”。我现在将首先
提出反对的意见。有一类能够归属在“相反”前提下的例子是利用仿同作用的——在这些梦
例中,交换或者取代的意念是和相反情况关联着。关于这点,我已经举过了许多例子。另外
一类则归属于一种我们可称为“刚好相反”的旗下,它是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呈现在梦中——
似乎可以把它形容为玩笑。这个“刚好相反”并不直接呈现在梦中,但却经由梦内容(那些
为了别的理由而创造的)刚好和它相邻接的部分的扭曲而泄露其存在的事实——就像是一种
事后回想。这种方式用实际例子解释可要比描述容易多了,在一个美丽的梦,即“楼上和楼
下”的梦里,表现的爬楼梯恰好和梦思的原型相反——即是这恰好和都德名作沙孚中情境相
反;在梦中向上爬的动作开始困难,后来却轻而易举,而在都德的故事中开始容易,后来却
困难了。另外梦者和她哥哥的“楼上”、“楼下”的关系在梦中刚好倒过来。这指出在梦思
中,两件材料的关系是相反的;而我们可以看出梦者幼童式的想让乳母拥抱的幻想,不过在
小说的情节中刚好颠倒,主人翁却抱着太太上楼。我那梦见歌德抨击M先生的梦也一样。在
此种梦的分析中,必须弄清楚这关系,否则是无法成功的。梦里歌德抨击一位年轻的M先
生;而实际存在梦思中的却是另一个重要的人物(我的朋友弗利斯),他被一个不知名的小
作家抨击。在梦里,我计算歌德逝世的日子——实际的计算却是基于一位瘫痪病人的生日。
梦思中具有决定性影响力的思想恰好和歌德应该得到疯子般待遇的意念相冲突,“刚好相
反”,梦(潜匿意义)如此说,“如果你不明白书里讲什么,那么你(评论家)便是白痴,
而非作者。”另外,我想这种把意义歪曲的梦都隐含着一种轻蔑的,有着这种“背叛某件
事”的意念(譬如说,在沙孚的梦中,梦者把他和其兄弟的关系颠倒过来)。另外,我们亦
可以看到这种梦中的相反手法时常是源起于潜抑的同性恋冲动。
附带来说,把一件事扭转到反方向是梦运作最喜欢的表现方式,同时也是运用最广的。
它的第一个好处乃是能满足对梦思中某些特殊元素的愿望,“如果这件事是相反的话,那该
是多好!”这常常要表现自我对记忆中那些不如意部分的最好方法。还有,“相反”是逃避
审查制度的有效方法,因为它产生一堆歪曲的材料——这且具有一种瘫痪的效果,譬如说,
对尝试要去了解这梦的涵意泼冷水。因此,如果梦很顽固地不愿泄露其意义,那么追究梦显
意里那些刚好相反的特殊元素是非常有意义的,因为经过这手续后整个情势就明朗化起来。
除了把主题颠倒以外,我们还要注意时间的倒置,梦的改装最常见的方法是把事情的结
果,或者思想串列的结论置于梦的开始部分,而把结论的前提及事情的原因留在梦后段里,
因此,如果不把这原则放在脑海里,分析梦就要无所适从了〔28〕。
在某些梦例里,我们需要把许多梦内容颠倒过来才能找到其意义。譬如说,有一个年轻
的强迫症患者在某个梦中隐匿着一个自孩童时代即已存在的希望父亲死亡的记忆。这父亲又
是他所害怕的。梦内容是这样的:因为他回家晚了,父亲骂他一顿。这梦发生在精神分析的
治疗过程中。由他的联想看来,本来的意思一定是他生父亲的气,因为父亲回来的太早了。
他宁愿父亲永不回来,这就等于希望父亲死去(请看第五章 ),因为这个男孩子在父亲外出
的时候做了一件错事,被警告说:“等你爸爸回来,你就知道厉害了!”
如果我们要更深一层地研究梦思和梦内容的关系,最好的方法便是把梦做为起点,然后
研究梦表现方法中的正统特征究竟和底下的思想有什么关系。最显著的是,梦里面各种梦的
影像会激发起不同的感觉强度,而梦的各段或者是不同的梦都具有不同的清楚度。
各种梦影像的强度相差(位于我们所了解的两个极端之间)并不能够看为比真实情况来
得大(这我们认为是梦的特征的,其实是掩人耳目而已),因为这和我们在真实情况中所能
体会的不清楚度无所比较。我们常常会说,梦中不清晰的对像是“消逝的”,而认为更清楚
的影像必定是酝酿了相当长的时间。现在的问题是,到底是梦思的什么东西决定了梦内容中
各不同部分的鲜明度呢?
我想以分析一些可能的情况来做为开始。因为梦的材料可能包括一些睡眠时所觉察到的
真正感觉,所以也许有人会这样假设,导源于这些感觉的梦内容一定会有特殊的强度,或者
反过来说,在梦中特别鲜明的,一定导源于睡觉时的真正感觉。不过由我的经验来看,此种
假设从来没有成立过。由睡觉时所接受的神经刺激产生梦的影像比由记忆而来的清楚——这
种关系是不存在的。真实与否对梦影像的强度来说是毫无影响的。
另外,我们也许这么想,梦影像的感觉强度(鲜明度)和对应的梦思所蕴含的精神强度
有关。而精神强度即相当于精神价值;即最鲜明的便是最重要的——是梦思的中心所在。而
据我们所知,真正重要的元素通常是无法通过审查而进入梦内容的;但不管如何,也许它在
梦中的直接衍化物亦带有一些较大的强度,并且毋需因而形成梦内容的中心。但是这种想法
由梦的比较研究来看亦是不正确的。梦思中查元素的强度,和梦内容中相应元素的强度是毫
无关联的:事实是“所有精神价值的完全转换”(尼采语),在梦思中举足轻重的元素,也
许它的衍化物在梦中变为短暂的存在,并且在一些更强烈的影像相比之下,显得黯然无色。
梦中各元素的强度反而是由两个独立的因素来决定,第一、完成愿望达成的元素是以特
别的强度表现的(请看第七章 )。第二、由分析过程看来梦中最鲜明部分乃是产生最多思想
串列的起始点——那些最鲜明的元素亦是那些具有最多决定因子的。也可以这样子说:最大
强度的梦元素,乃是那些借以得到最大凝缩作用者(请见第七章 )。我们也许可以期望,最
后终将会有一公式来表达出这两个决定因素和强度的关系。
前述那个问题——关于梦中某一元素的强度或清晰度的原因——是不能和下面这个关于
梦各个段落以及整个梦的清楚或混乱的问题混为一谈。在前一问题里,清晰度是和模糊度相
对,而后者之清楚则和混乱相对。但是毫无疑问的,这两种尺度的进退关系是相互平行的。
具有鲜明印像的那段梦,常常是含有一个强烈因素的,而暧昧不清的梦则具有一些强度较小
的元素,但是梦的清楚或混乱可要比梦中元素的鲜明度来的更难于判断。的确,因为一些以
后即将讨论到的理由,我们目前仍无法对前者加以讨论。
但是在某些例子中,我们很惊奇地发现到梦的清晰与否和梦的改装没有关系,它反而是
由梦思的材料直接而来(并且是梦思的一部分)。我就有一个梦,在我醒起来时,觉得结构
完美、清楚与毫无瑕疵——当我在梦中仍然半睡半醒时的时候,我想要分出一类不受凝缩与
置换作用影响,而属于“睡眠中的幻想”的梦,但是细察这稀有梦例时,我发现它仍然和其
他梦具有同样的缺陷与隔膜;因此就把这“梦的幻想”〔29〕的分类删除了,梦的内容代表
了我们长期追寻以及困扰我们(我和我的朋友弗利斯)的两性理论;而这梦愿望达成的力量
使我认为这理论(刚好没有出现于梦中)是清楚与毫无瑕疵的。因此我认为是完整的梦的判
断其实不过是梦内容的一个重要部分而已。在这梦例中,梦的运作侵犯了我清醒时的思想,
将之篡改使我认为这是对此梦的判断,其实这是在梦中没有成功表现出来的梦思的材料
〔30〕。有一回,在分析一位妇人的梦时,我遇到了和这梦相同的情况。开始的时候,她拒
绝说,因为“这是非常不清楚与混乱”。终于当我重复说她不能如此确定她一定对以后,她
说,有好几个人进入梦境——她本人,丈夫和她父亲——但是她却不能确定她丈夫是否就是
她父亲,或者她父亲是谁,以及这类的问题。把梦和她分析过程中的联想合起来很清楚地显
示出这是一个常见的故事,关于一个女佣人怀孕了,但不能知道“小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31〕,因此再度显示梦的不清晰其实乃是促成此梦的材料的一部分:即是说,这材料是以
梦的形式来表现。梦的形式,或者梦见的形式是非常普遍的用来表示其隐蔽的主题。
对梦的谅解,或者表面看来是善意的评论,常常是用来虚饰那以微妙方式出现于梦中的
部分,虽然实际上是出卖了它。譬如说,一个梦者说:“梦已被抹掉”;而分析结果则显示
出他回忆(童年的),他在倾听那位替他大便后抹屁股的人谈话。另外有一个例子值得详细
记录,一位年轻小伙子做了一个很清晰的梦,内容提醒他有关一些仍记得清楚的童年幻想。
他梦见傍晚时分,他在夏季游览胜地的旅馆里。他记错了房门号码,结果走入一间客房,里
头的一位老太太正和两个女儿解衣就寝。然后他说:“梦在这里有个空当;少了某些东西,
最后出现了个男人,他想把我抛出去,于是,我就和他挣扎。”他尽了力量,但始终没有办
法记起这重要关键——而无疑的这暗示着他儿时的幻想;最后,真相大白,他所想找寻的其
实在他叙述梦的隐蔽的部分时已经说出来了。这空当其实是这些要上床的妇人的生殖器开
口;而“少了某些东西”,则是对女性生殖器的形容词。当他年轻的时候,他具有对女性生
殖器官的好奇心,同时固执于这有关幼童的性理论——根据这理论,女人是具有男性生殖器
官的。
我想起了另外一个相类似的梦。他这么梦:“我和K小姐一起步入公园餐厅……然后就
是个含糊的部分,一个中断……然后发现自己置身于妓女户,那里两个或三个妇人,其中一
个穿着内衣裙。”
分析:K小姐是他前任上司的女儿,她承认,她就像是他妹妹。不过他很少有机会与她
交谈,有一次的谈话中,他们“似乎开始察觉到彼此性别的不同”,而他似乎这么说:“我
是男人,而你是女人”。他只到过此餐厅一次,那是和他姐(妹)夫的妹妹一同去的——而
对他来说,她是没有什么影响力的。有一回他和三位小姐走过此餐厅大门。那三位小姐是他
妹妹、阿姨以及刚提到的姐(妹)夫的妹妹。三位对他来说都没有举足轻重的力量,但都是
他的妹妹。他很少逛妓女户——一生中大概只有两三次。
对这梦的分析主要建立于梦中“含糊的部分”及“中断”的基础上,因而导出他孩童
时,因为好奇的缘故,曾经(虽然很不常)检视过小他几岁的妹妹的生殖器,于是后来,他
就做了这个梦,像征着他对这过失的(意识的)记忆。
同一晚上所发生的梦内容都是整体的一部分;而它们之所以会分成这许多段,同时有不
同组合和数目的事实都是有意义的,这可以看成隐匿着的梦思所提供的消息〔32〕。在分析
含有许多主要部分的梦时(一般来说,或者是同一晚上发生的梦),我们不应该忘记这可
能,即这些分开,而同时又是连续着的梦也许含有同样的意义,并且是以不同的材料表达着
同一冲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第一个梦通常是最胆怯以及歪曲的,而接着的可能是更确
定与明显。
圣经中那个由约瑟夫解释的法老王所做的关于母牛和玉黍蜀穗的梦就是属于此类。约瑟
夫的记载要比圣经上详尽得多。当国王提起第一个梦后,他说:“当我看到这景像时,就由
梦中惊醒了,而在混淆以及思索这到底有何意义的当中再度入睡。然后又做了一个梦,这要
比前一个来得露骨与奇异,并且使我感到惊恐与迷惑……”听完国王对梦的叙述后,约瑟夫
回答说:“国王呀,这梦虽然以两种方式表现,但却具有同一意义……”。
杨格在那篇“谣言的心理”中提到某女孩经过改装的“色情的梦”如何不经分析即被她
同学识破,以及这梦如何更进一步的改装与润饰。他在叙述这许多梦的故事后,下如此的评
论:“在一系列的梦中,最后一个梦影像所欲表达的思想,完全和这系列中第一个影像所欲
表达的雷同,审查制度利用一连串的不同像征、置换、无邪的改装等来达到尽量延长隔离此
情意综的目的。”歇尔奈尔对于这种梦的表现方法非常熟悉。他曾经描述过,并且把它和他
的器官性刺激的理论〔33〕连在一起,当着是一种特别的定律:“最后由某一特殊神经刺激
引起像征性的梦的构造皆遵循此一般原则:在梦开始的时候,它是以一种最遥远,最不正确
的暗示描绘着产生刺激的对像,但是最后,当所有可能的图像来源枯竭后,它就赤裸的表现
出刺激本身,或者是(依梦例而不同)如有关的器官或者是该器官的功能,因此,梦在指示
出其器官性原因后,达到了目的……”
峦克干净利落地肯定了这歇尔奈尔的定律。他报告的女孩的梦分为二部分,中间有一段
间隔,不过是同一晚上发生,而第二个梦是以达到情欲高潮而结束。即使是没有从梦者取得
详细的资料,我们亦能很详尽地分析第二个梦;但是由两梦之间的许多联系看来,我们发现
第一个梦所表现的和第二个梦一样,不过是以一种比较羞怯的方式呈露而已。因此这第二个
达到情欲高潮的梦使我们能给予第一个梦完整的解释,峦克即根据此梦例,很正确地用梦的
理论来分析,“产生情欲高潮或遗精的梦”的意义(请看第六章 )。
不过根据经验,我认为很少有机会碰上要用梦的明确或有疑问的材料来判决梦得清晰抑
或混乱。后面,我将展示一个“梦的形成”的因素(我以前没有提过)而这将决定梦中各因
子的分量。
有时当梦中的某一情况或段落持续一段时间后,突然会冒出如此的句子:“但似乎在同
一时间里出现了另一个地方,在那里发生了某件事情。”过一阵子,梦的主流又回复了,而
这中途的打叉不过是“梦的材料”的一个附属子句而已——一个窜入的思想,在梦里,梦思
的条件子句是这样子表现的:
以“当”来替代“如果”。
那个在梦中常常出现而且是那么靠近焦虑的被禁制感究竟具有何种意义呢?在这种情况
下,想要前进,但是却发觉自己被胶粘在那里。想要取得什么但却被一些障碍挡着。火车快
要开了,但是却无法赶上。举起一只手想为受到的侮辱报复,但却发现它是无力的。例子真
是不胜枚举。前面,我们已经在暴露的梦中提到这感觉,不过却没有真正的尝试对它分析。
一个容易但理由并不充分的答案是在睡觉时常常有运动麻痹的感觉,因而就产生这种感觉。
但是为什么我们不一直梦见这种被抑制着(麻痹)的行动呢?不过我们可以很合理地这么
想,这种睡觉时任何片刻都可以唤起的麻痹感使某些表现方式容易呈现出来,并且只是当梦
思的材料需要如此表现时才会感觉到。
这种“无法做任何事情”并不常常以此种感觉呈现在梦中,有时它甚至是梦内容的一部
分,下面是这样的一个例子,而且我认为它对此种梦的意义提供了最好的说明。以下是此梦
的节录,在梦里我因为诚实而被指控。这个地方是私人疗养院和某种其他机关的混合,一位
男仆人出场并且叫我去受审。我知道在这梦里,某些东西不见了,而这审问是因为怀疑我和
失去的东西有关(由分析看来,这审问(检查)有两种意义,并且包括了医学检查)因为知
道自己是无辜的,而且又是这里的顾问,所以我静静地跟着仆人走,在门口,我们遇见另一
位仆人,他指着我说:“为什么你带他来呢?他是个值得敬佩的人。”然后我就独自走进大
厅,旁边立着许多机械,使我想起了地狱以及它恐怖的刑具。在其中一个机器上直躺着我的
一位同事,他不会看不见我,不过他却对我毫不注意。然后他们说我可以走了。不过我找不
到自己的帽子,而且也没法走动。
这梦的“愿望达成”无疑的是表现于我的“被认为是诚实的,并且可以走了”。因此,
在梦思的各个材料中必定和这个相反。“我可以走了”是赦免的一个讯号。因此,在梦的末
尾某些事情发生而阻止我的离开不就可以认为是那含着阻碍的潜抑材料正在这时刻表现出来
吗?于是我不能找到帽子的意义就是:“毕竟你并不是个诚实人。”因此,梦里这“无法做
任何事情”是用来表达一个相反——“no”,所以我又要修改前面所说的梦是无法表达
“不”的话了〔34〕。
在别的梦中,“无法行动”并不是单纯的一种情况而是一个感觉,而这种被禁制的感觉
是一种更强有力的表达——它表现一种意志,而这受到反意志地压抑,因此受禁制的感觉代
表一种意志的矛盾。而我们以后将提到,睡觉中所连带的运动性麻痹恰好是做梦时精神程序
的基本决定因子之一。我们知道运动神经传导的讯息不过是意志力的表现,而我们在梦中确
定此传导受抑制的事实不过使整个过程显得更适于代表意志以及反意志的行为。而且我们很
容易观察到被禁制的感觉何以那么靠近焦虑,并且在梦中常常和它相连。焦虑是一种原欲的
冲动,源起于潜意识并且受到前意识的禁制〔35〕。因此,当梦中,被禁制感和焦虑相连
时,这一定是属于某个时候能够产生原欲的意志力量——换句话说,这一定是性冲动的问题。
我将在别的地方讨论在梦里出现的评语“毕竟这只是梦而已”的精神意义,我这里仅仅
要说,这是为了要分散对于所梦见的重大事件的注意。有趣的问题是,梦内容的一部分在梦
里被描述为梦到底有什么意义——这有关“梦中梦”的哑谜已经被史德喀尔在分析一些令人
信服的梦例后被解开了。再说一遍,其意图是为了减少对梦里所梦见事物的重要性,即夺除
其真实性。梦里所梦见的是梦的愿望,欲在醒后将之蒙蔽的事实。因此我们可以很合理地假
设,梦里所梦的是真实(真实的回忆)的呈现,而相反的,那些梦里所表现的其他事物则是
梦的愿望而已,等于说希望这被称为是梦的东西不曾发生。换句话说,如果某一事件是以梦
中梦的方式插入梦中,那么似乎可以很肯定地说,这暗示这事件是真实的——最肯定的了,
梦的运作利用梦见在做为否认的方式。并且因而肯定了梦都是愿望达成的。
丁、梦材料的表现力
直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研讨了许多以梦表现梦思的方法。我们知道在形成梦以前,梦
思必须经过某些程度的改造,而且我已触及有关这方面的更深层题目(除了其一般性原则
外)。我们也知道,这些材料被剥离了许多相连关系后,还要经过挤压制的程序,同时由于
元素不同强度之间的置换,也达致了材料间发生了精神价值的改变。到现在为止,我们所考
虑的置换作用只是限于将一个特殊的意念与一个和它非常相近的相互交换,而结果促成了凝
缩作用,使一个介于二者之间的单元化元素的进入梦境(而不是两个)。我们并没有提到其
他的置换作用,由分析知道,还有另一种置换作用,它置换有关思想的语言表达。在这两种
情况下,置换都是基于一串列的联想;此种程序能发生于任何一种精神领域,而置换的结果
可能是一元素代替了另一元素,或者是某一元素的语言形式被另外一种所取代。
第二种“梦的形成”的置换作用不但在理论上是有很大的吸引力,并且亦可以解释梦所
伪装的极其荒谬外表。置换的结果常常造成梦思中一个无色与抽像的概念改变为图画的或者
是具体的形式。这种改变的好处及目的当然可以一目了然了。由梦的观点来看,能够意像化
的,即能被表现:就像在报纸上画家因为重要政治题目而面临了插图(表现)的困难,抽像
的观念亦使梦得到了同样的危机。此种置换不但是表现能力受惠,亦可以因而得到凝缩以及
审查的好处,只要是抽像形式的梦思都是无法利用的;一旦它变成图像的语言后,梦的运作
所需的对比与仿同(如果没有,它也会自己创造的)在这种新的表达方式下就能够更容易的
建立了。这是因为在每种语言的历史进展中,具体的名词比概念名词具有更多的关联。我们
可以这么想,在形成梦的中间过程中(使得杂乱分歧的梦思变得简洁与统一),大部分精力
是花在使梦思转变为适当的语言形式。任何一个想法,如果其表达方式因为别的原因而固定
的话,那么它就能根据一个变数来选择其表达方式(这些是别的想法所具有的可能表达方
式),而它或许从开始就这样了——像写诗一样,如果诗要押韵的话,那么对句的后者必定
受到两个限制:它必须表达某种适当的意义,而其表达亦要合乎第一句的韵律。无疑的,最
好的韵诗是那种无法找到刻意求韵的斧凿痕迹,而且它欲表达的意义,因为相互影响的关
系,从开始就选定了一些字眼,只要稍加变动就可以满足诗韵了。
在某些例子中,此种改变表达的方法甚至直接协助了梦的凝缩,因为它的含糊的字眼表
达出许多梦思(而不是一个),而整个文字的智慧就这样的被梦的运作所废弃了。我们无需
因为文字在梦的形成所扮演的角色而感到惊奇。既然是许多意念的交接点,文字亦可以认为
注定是含糊的;而心理症患者(譬如说,在架构强迫性思想与恐惧时),亦毫不羞耻的利用
这些文字的好处(不比梦来的少)以达成凝缩和伪装的目的〔36〕。我们亦可以很容易发现
梦的改造亦因表达的置换而获利。如果以一个含糊的字眼替代了两个意义明确的,那么结果
是误人的;如果以图像来替代我们日常所用的严肃表达法,那么我们的了解力将会大受阻
碍,特别是梦从来没有告诉我们它的内容应该是按字面解释或者是比喻的,而且内容是否直
接和梦思相联抑或要经过一些中间插入的语句。在分析任何一个梦的元素时,我们常常不知
道究竟:
a是否要看它的正面或是反面意思;
b是否要当历史来说明(即回忆);
c是否以像征的方式来说明,或者
d是否以其文字意义来说明。
但虽然是含糊,我们亦可以说这些梦的运作之产品(我们应当记得,它们并非基于要被
了解而制造的),对其翻译者所带来的困难要比那些古代的像形文字来得简单多了。
我已经举过了几个梦例,它们利用含糊文字的联系来表现。譬如,“伊玛打针”梦中的
“她好好地张开嘴巴”(第二章 )和“我没法走动”(第六章 )。下面我将记录一个梦,内
容大部分是把抽像意念转变为图像,这种梦的分析法和利用像征方法来分析梦的分别仍然是
清楚而毫不含糊的。在像征的梦分析中,分析家可以任意选择了解像征的解答钥匙;而在此
种用文字伪装的梦里,解答已经展示但却被一些日常的文字用法所遮盖住。如果在适当的时
机中有恰当的处理,那么我们就能够部分或完全地解释此种梦,有时甚至不必借重梦者提供
的资料。
我一位熟人的太太做了下面这个梦:
她在剧院里,那里上演华格纳的歌剧,在到凌晨七时四十五分才结束。剧院正厅里摆着
餐桌,人们在那里大吃大喝。她那刚由蜜月旅行归来的表哥(弟)和年轻太太坐在一起,旁
边是一位贵族。看来这新婚太太相当公开地把丈夫由蜜月中带回来,就像是把帽子带回来的
情形一样。正厅的当中有个高塔,上面有个平台,四周围绕着铁栏杆。指挥就在上面(他具
有利希特的特征)。他在那里不停地沿着栏杆走,汗流浃背,而他借着那种位置来指挥簇聚
在高塔底下的乐队。她和一位女朋友坐在包厢内,她年轻的妹妹在正厅中想递给她一大堆
煤。因为她不知道会这么长,所以觉得快冻僵了(就像包厢在这长时间的演奏里,需要热气
来保持温暖一样)。
虽然梦是集中在一个情境下,但是由别的角度看,它却是无意义的:譬如说位于正厅的
高塔,以及在上面的指挥!最不可思议的是她妹妹竟然由正厅下面递给她那些煤块。我故意
地不要求她将此梦做个分析,是因为我对梦者的人际关系有相当的了解,所以能够不必靠她
就能够解释梦里的某些部分。我知道她同情一位音乐家——他的事业生涯因为疯狂而过早地
缩短了。因此,我决定把正厅的塔当作是一种隐喻——她希望此人取代利希特的地位,凌驾
于整个乐图之上。此塔因而乃是利用适当的材料做成的集锦图像。塔的下面部分表示此人的
伟大;上面的栏杆以及他在里面像一位囚犯或牢笼里野兽一样地团团转——这暗示了这不幸
者的名字〔37〕表示了他的最后命运。这两个意念也许是以“Narrenturn〔38〕”来表示出
来。解决了此梦的表现方式后,我们可以利用同一方法来了解第二部分的荒谬——她妹妹递
给梦者的煤块。“煤块”一定是指“秘密的爱”:
没有火,没有煤,
烧得那么猛烈,
就像是秘密的爱,
没有人晓得。
——德国民谣
她和这位女朋友都没有结婚。她的年轻的妹妹(仍然有结婚希望的)递给她煤块,因为
“她不知道它会这么长的”,梦并没特别指出什么会这样长。如果这是故事,那么我们会说
这是指演奏的时间,不过因为这是梦,所以我们把这片语当作是不同的实体——认为它的用
法是含糊不清,而应该在后面加上“在她结婚以前”(译者按:整句话便是,她不知道自己
要结婚还要很长的时间呢!)而由梦者的表哥和她太太在正厅中坐在一起,以及后者公开的
爱情更进一步地证实了我们对“秘密爱情”的说明,整个梦的重点是在于梦者的热情和年轻
太太冰冷之间的秘密与公开爱情的对比。而在这两种情况里都有人被看重——这是指那贵族
以及被寄以无限期望的音乐家〔39〕。
前面的讨论使我们发现第三种〔40〕将梦思转变为梦内容的因素:即是梦考虑它所将利
用的精神材料的表现力——而这大部分指的是视觉影像的表现力。在各种主要梦思的附属思
想中,那些具有视觉表征的将大受欢迎;而梦的运作并不迟疑地努力将一些无法应用的思想
重铸成另一种新的文字的形式——即使变为不寻常亦在所不惜——只要这程序能够协助梦的
表现以及解除了这拘束性思想所造成的心理压力。把梦思内容改变成另一种模式的同时,亦
可以产生凝缩作用,并且可能创造一些和其他梦思的联系——而这本来是不存在的;而这第
二个梦思也许也为了和这第一个梦思相连,早就把自己原来的表达方式改变了。
塞伯拉曾经就梦的形成发表了许多将梦思改变为图像的程序的直接观察办法,因而可以
单独研究这梦的运作的因素。他发现,在很困及疲倦的情况下,如果做一些理智性的工作
时,往往思想会脱离而代之以一个图像——他发现这是那个思想的替代物。塞氏以一个不太
恰当的“自我像征”来形容此种替代物。下面我将引述塞氏论著中的一些例子,而我以后将
在提到有关这现像的特征时再度涉及这些例子。
“例一”——我想修改一篇论文中的不满意部分。
“像征”——我发现自己正在刨平一块木板。
“例五”——我努力地尽量使自己熟悉(了解)别人建议我做的形而上学研究。我认为
他们的目的是要人在追寻存在的本质时,发奋克服困难以达到意识与存在的更高阶层。
“像征”——我将一把长刀插入蛋糕中,似乎是想将一片蛋糕提起来。
“分析”——我把刀插入的动作比喻“这有问题的”克服困难……。以下是对这像征的
解释。我常常在聚餐时切蛋糕,帮忙把它分给每个人。切蛋糕所用的是一把长而会弯曲的刀
子——因此需要小心,尤其是要把切好的蛋糕,干净利落地放到碟子里;这刀子必须要小心
地塞到蛋糕下面(这和那缓慢的“克服困难”以达到那本质互相对应)。这图像里还有另外
一个像征。因为在这图像里,这是一种千层糕——所以刀子要切过许多层(这和意识与思想
的许多层面互相对应)。
“例九”——我失去了一思想串列的线索。我想再把它找回来,不过却得承认这思想的
起点已经不可再得了。
“像征”——排字工人的一个排版。不过末尾几行的铅字掉了。
回想受教育者的精神生活(那属于玩笑、座右铭、歌曲、成语的部分,我们应该可以期
望它们一定常常被用来替代梦思以达伪装的目的。譬如说,梦见许多的两轮马车,每一辆上
面装满着不同种类的蔬菜到底具有何种意义呢?它是对“KrautuntRüben”(字面意思“卷
心菜和大头菜”)的相反意愿,即混乱的意思。不过奇怪的,这梦我只听见一次。普遍性相
同的梦的像征只有少数几个。而这都是基于一些大家都熟悉的暗示和文字的替代物。另外,
这些像征大部分为心理症患者,传说和习俗所共有〔41〕。
如果我们更进一步地探究此问题,那么就能发现在完成此种替代的过程中,梦的运作并
没有利用什么新的创意。为了达到目的——在此情况下,也许是不受审查制度的阻抗——它
运用一些早已存在于潜意识的途径;而它所喜爱的变形手法,和心理症病人在其幻想中,或
者是意识的玩笑与暗示中的情形大致相同。因此我们即可了解歇尔奈尔的梦的分析,而我在
别处已经为其基本的正确性辩证过了(第五章 )。
不过这种对自己身体想像的先入为主的概念并非是梦所特有,亦非其特征。我对心理症
病患的潜意识思想分析的结果发现它是经常存在的,并且是导源于性的好奇——对生长中的
年轻男女来说是指异性及自己的性器官。歇尔奈尔及伏克尔特坚持家里的东西并非是用来像
征身体的唯一来源。他们是对的——不管是梦,或者是心理症病患的幻想,不过我也知道许
多病人用建筑物来像征身体以及性器官(对性的兴趣远超过外生殖器官)。对这些人来说柱
子或圆柱代表着脚(就像所罗门之歌内的像征),每一个门代表身体的开口(即洞),每一
种小管都是提醒着泌尿器官,在这里不胜一一枚举。有关植物生涯与厨房的事亦同样的可以
用来隐匿着性的影像。对于前者,已有许多语意学上的用语,如一些可追溯到古代的类比想
像:如上帝的葡萄园、种子、和所罗门王之歌中的少女的花园。在思想或者梦中,最丑恶以
及对性生活最详尽的描述也可以利用那种看来是纯洁无邪的厨房活动暗示着;而我们亦将无
法了解歇斯底里症的症状,如果我们忘了性的像征可以由一些普通以及不明显的部分找到最
好的匿藏。神经质的孩子无法忍受血及生肉,或者看到蛋与通心粉就恶心,还有那些带有神
经质的对蛇的夸大性害怕——这些背后都有性的意义。不管什么时候,心理症病患利用为这
些伪装时,他们都是遵循着一条古代文明人类即已走过的途径——一直沿用至今(继续存
在)而且蒙着最薄的薄纱;在言语、迷信和习俗上都可以找到证据。
现在我将记录一位女病人所做的“花”的梦(我在第六章 答应将此梦记录下来)。我将
在具有性意义的部分用方体字标出来。梦者在经过说明后,就失去了她对此美丽的梦的爱好。
C起始的梦:
她走入厨房,那时两位女佣人正在那儿。她挑她们的毛病,责备她们没有把她那口食物
准备好。在同一时间里,她望见一大堆厨房里常用的瓦罐口朝下的在厨房里累叠着以让内壁
滴干。这两个女佣人要去提水回来,不过要步行到那种流到屋里或院子里的河流去汲取
〔42〕。
D主要的梦〔43〕:
她由一些排列奇特的木桩或篱笆的高处〔44〕向下走——它们是由小方形的木板架构成
大格子状〔45〕,它们并非做来让人攀爬的;要找个置脚的地方也有困难,但是她却高兴衣
裙没有被什么勾到,所以她一面走一面仍能保持值得尊敬的样子〔46〕。她手里握着一根大
枝条〔47〕,事实上它就像是一棵树,布满着红花,枝芽交错并且向外扩展〔48〕,看来有
点像樱花树的花朵;但也像是重瓣的山茶花,虽然它们并没有长在树上。当她向下走的时
候,起先她只有一株,然后突然变为两株,后来又变回一株〔49〕。当她走下来的时候,比
较下面的花朵很多已枯萎。走下来后,看到一位男佣人——她想和他说话——而他正在梳着
同样的一棵树,即是说他用一片木头把像是苔鲜由树上垂下来的一团发状物拖曳出来,别的
工人亦由树上砍下相同的枝条,把它们丢到路上而分散在那里,因此,许多人各自拾取一
些。但她问他们是否可以——是否也可以拾取一株〔50〕。一位年轻男人(她认识的某人,
一个不太熟悉的)站在花园里;她走上前问他如何使这种枝条移植到她自己的园子里去
〔51〕。他拥抱着她;她挣扎着并问他想要怎样,难道他认为谁都可以这么抱着她。他说这
没有什么坏处,这是被允许的〔52〕。然后他说他愿意和她到另一花园,示范如何把这树种
好,并且加上一些她并不太了解的话:“无论如何我需要三码(后来他又这么说:3方码)
或者三英寻(18英尺)的土地。”就像是为了这情愿而要她支付给他什么似的,或者想要
在她花园中取得补偿,或者想要欺瞒一些法律,并且由此得到一些利益,但并不伤害她。至
于他是否真地展示什么给她看呢——她一点也不知道。
这梦可以说是一种自传式的,而我是因为其像征元素才把它提出来的,这种常常发生在
精神分析期间,其他时间则很少发生〔53〕。
我当然藏有许多此种资料〔54〕,但是如果都提出来,则将使我们太过深入于心理症病
患的情况,这一切都导致同样的结论——即梦的运作无需利用一些特殊的像征活动,它利用
那些早就存在于潜意识中的像征,因为它们更能符合“梦的构成”的需要(由其表现力来
看),以及能够逃开审查制度。
戊、梦的像征——更多的典型梦例
由最后这个自传式的梦看来,很清楚的我一开始就注意到梦里的像征。但是却在经验慢
慢增加后,我才逐渐了解其重要性与牵涉之广。而这也是受了史特喀尔论著的影响。我想在
这里提到他是合适的。
这位作家对精神分析的破坏也许和他贡献的一样多。他带给这些像征许多出乎意料之外
的解释;而起先大家对这些解释皆表怀疑。不过后来,大半都被证实而且被接受了。我这么
说并没有小看史氏成就的意思——即他的理论被怀疑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他用来支持(说
明)其分析的例子常常不能令人折服,而他所利用的方法在科学上亦是不可信赖的。史氏是
利用直觉来解析梦的像征。关于这点,我们需要感谢天赋予他直接了解的才能。但此种秉赋
不能完全被接受,而它又无法予以置评,所以其正确性就不可得知了。这就像是坐在病床
旁,以嗅觉来对病患之感染加以诊断一样——虽然许多临床无疑地能对嗅觉加以更多的利用
(这通常是退化的),并且可借以诊断胃肠病而引起的发热。
由精神分析的进展,我们可以发现许多病人都具有这种惊人的对梦的像征的直觉,他们
多数是早发性痴呆即今日所谓的精神分裂症的病患,因此有一段时间里竟令我们怀疑有这种
倾向的梦者都患有此病〔55〕。但事实不是这样——这其实只是个人特殊的秉赋,而且没有
病理上的意义。
当对梦中代表“性”的像征之广泛利用感到非常熟悉时,我们会有这样的问题:这些像
征是否大多数都具有固定的意义——就像速记中的记号一样——呢?而我们甚至会想利用密
码来编一本新的“释梦天书”。对此点,我们有这样的意见:这种像征并非是梦所特有,而
是潜意识意念的特征——尤其是关于人的。通常可在民谣、通俗神话、传奇故事、文学典
故、成语,和流行的神话上发现,这可要比在梦中更为彻底。
如果我们一定要找出各种像征的意义,以及讨论这无数的,并且大部分仍然没有解决的
和像征关联的问题,那么我们就会远离了梦的解释〔56〕。因此,我们在这里要说,像征乃
是一种间接的表现方法。但是我们不能够无视于其特征而和其他的间接表现法混为一谈。在
许多例子中,像征和它所代表的物像具有很明显的共同元素;在别的例子,则是隐匿而不明
显,因此使人对这种像征的选择感到疑虑。但一定只有后者才能说明像征关系的最终意义。
他们是具有遗传的性质。现代那些以像征关系相连的事物也许在史前是以概念的及语言的身
份相连接的〔57〕。这像征的关系似乎就是一种遗迹,一种以前身份的记号。就像舒伯特指
出的,在许多梦例中,共同像征的利用可要比在日常用语中来得更普遍〔58〕。许多像征是
和语言一样老,而其他〔如飞艇,齐伯林(译者按,齐伯林,德国工程师,制造齐伯林大飞
船者)〕则在近代才铸造出来的。
梦利用像征来表现伪装的隐匿思想。因此很偶然的,有许多像征,习惯性的(或者几乎
是习惯性的)用来表达同样的事情。不过我们不能忘记梦里精神资料的可塑性。很多时候,
“像征”应该以它适当的意思来解释,而不是像征式的;但有时,梦者却由其私人的记忆中
导衍出力量而将各种平时不表示“性”的事情来做为性的像征。如果梦者有机会由各种像征
中选择的话,那么和梦思中其他材料的主题有关联的像征必定为他所喜爱——换句话即是,
虽然是典型的,但还是有个人的不同。
虽然自歇尔奈尔以后的研究,使人无法对“梦的像征”的存在有任何的异议——甚至艾
里斯也认为梦无疑的充满着像征——我们必须承认由于像征的存在不但使梦的解释变得简单
并且也使它变得困难。通常遇到梦内容中的像征元素时,利用梦者自由联想的分析技巧是毫
无用处的。而为了能适用于科学的批判,我们又不能回复到利用释梦者的随意的判断——这
在古代即被应用,而在史德喀尔轻率的分析梦后似乎又复活了。因此遇到梦内容中的像征性
时,我们必须应用综合技巧——一方面依赖梦者的联想,一方面靠释梦者对像征的认识。为
了要避免对梦的随意判断,我们在解释像征时必须非常的小心,仔细追究它们在此梦中的用
途如何,而我们对梦分析的不确定,一部分是因为知识的不完全——这在继续进步后会慢慢
改善的——另一部分则是归咎于梦像征本身的特色了。它们通常有比一种还多,或者是好多
种的解释;就像中国字一样,正确的答案必须经由前后文的判断才能得到。
这像征的含糊不清与梦的特征(过多的表现——凝缩作用——相关联。即是以区区一个
梦内容却要表现出性质极不相同的各种思想与愿望来。
在这些限制与保留之下,我将继续进行讨论。
皇帝和皇后(或者是国王和王后〔59〕)通常是代表梦者的双亲;而王子或公主则代表
梦者本人。但伟人和皇帝都被赋予同样的高度权威性;因此,譬如歌德在许多梦中都以父亲
的像征出现。
所有长的物体——如木棍、树干,及雨伞(打开时则形容竖阳)也许代表男性性器官,
那些长而锋利的武器如刀,匕首及矛亦是一样。另外一个常见但却并非完全可以理解的是指
甲锉——也许和其擦上擦下之动作有关。
箱子、皮箱、橱子、炉子则代表子宫。一些中空的东西如船,各种容器亦具有同样的意
义。梦中的房子通常指女人,尤其描述各个进出口时,这个解释更不容置疑了〔60〕。而梦
里对于门扉闭锁与否的关心则容易了解(请看一个歇斯底里病患的部分分析里杜拉之梦),
因此无需明显的指出用来开门的钥匙;在爱柏斯坦女爵的歌谣中,乌兰利用锁和匙的像征来
架构出一篇动人的通奸〔61〕。
一个走过套房的梦则是逛窑子(妓户)或到后宫的意思,但由沙克斯例举的干净利落的
例子看来,它亦可以代表婚姻。
当梦者发现一个熟悉的屋子在梦中变为两个,或者梦见两间房子(而这本来是一个的)
时,我们发现这和童年时对性的好奇(探讨)有关。相反亦是一样,在童年时候,女性的生
殖器和肛门是被认为一个单一的区域——即下部(这和幼儿期的泄殖腔理论相符)。后来才
发现原来这个区域具有两个不同的开口和洞穴。
阶梯、梯子、楼梯或者是在上面上下走动都代表着性交行为〔62〕——而梦者攀爬着光
滑墙壁,或者由房屋的正面垂直下来(常常在很焦虑的状况下),则对应着直立的人体,也
许是重复着婴孩攀爬着父母或保姆的梦的回忆。“光滑”的墙壁是指男人;因为害怕的关
系,梦者常常用手紧捉着屋子正面的突出物。
桌子,为了餐点准备的桌子、台子亦是妇人的意思。也许是利用对比的关系,因为在这
像征中,其外观是没有突起的。一般说来,木头由其文字学上的关系来看,是代表着女性的
材料,“‘Madeira’群岛”这名词的意义即是葡萄牙的森林。因为“床与桌子”形成了婚
姻,所以后者在梦中常常取代前者,因而代表性的情意综被置换成吃的情意综了。
至于衣着方面,人的帽子常常可以确定是表示性器官——男性的。外衣(德语:
mantel)亦然,虽然不知道这像征有多少程度是因为发音相似的缘故。在男人的梦中,领带
常常是阴茎的像征,无疑的,这不但因为领带是长形的,男人所特有的,不可缺少的物件,
而且因为它们是可以依借各人的爱好而加以选择的——但这自由,由所代表的物件来看,是
受自然所禁止的〔63〕。在梦里利用此种像征的男人,通常在真实生活中很喜好领带的(近
似奢侈的),常常收集了好多。
梦中所有的复杂机械与器具很可能代表着性器官(通常是男性的),像征着它和人类智
慧一样不会疲乏,而各种武器和工具无疑地都是代表着男性生殖器官,如犁、锤子、来福
枪、左轮手枪、匕首、军刀等。——同样的,梦中许多的风景,特别是那些具有桥梁,或者
长着树林的小山,都很清楚地表示着性器。马奇诺维斯基曾经出版了一组梦(由梦者画出
来),无疑地表示梦中出现的风景与其他地点。这些画很清楚地刻划出梦的显意和隐意的分
野,如果不注意的话,它们看起来就像是设计图、地图等,但如果用心去观察则知道它们代
表人体、性器官等,而此时这些梦才能被了解(并请参阅Pflister′s的密码和画谜)。至
于遇到那些不可理解的新语时,则必须考虑它们是否能由一些具有性意义的成分凑成。
梦中的小孩常常代表性器官;而的确,不管男人或女人都是习惯于把他们的性器官叫着
“小男人”、“小女人”、“小东西”。史德喀尔认为“小弟弟”是阴茎的意思。他是对
的,和一个小孩子玩,或打他等常常指自慰。
表示阉割的像征则是光秃秃的,剪发、牙齿脱落、砍头。如果梦关于阴茎的常用像征两
次或多次重复出现,那么这是梦者用来防止阉割的保证。梦中如果出现蜥蜴——那种尾巴被
拉掉又会再长出来的动物——亦具有同样的意义〔64〕。
许多在神话和民间传奇中代表性器的动物在梦中亦有同样的意思:如鱼、蜗牛、猫、鼠
(表示阴毛),而男性性器最重要的像征则是蛇。小动物、小虫则表示小孩子,譬如说,不
想要的弟弟或妹妹,被小虫所纠缠则是怀孕的表征。
值得一提的是最近呈现于梦中的男性性器的像征:飞艇,也许是利用其飞行和其形状的
关联。
史德喀尔还提到许多像征和例子,但是还没有足够的证明。他的论著,尤其是那本(梦
的语言)载有关于解释像征的最完全资料。里面很多是凭借着想像的,不过经过研究后可以
知道它们是正确的——如那部分关于死的像征。但是因为此作者的论著无法加以科学的批
判,并且又由于他喜爱以偏概全,所以使人怀疑其解释的可靠性。这过失甚至使理论变为毫
无用处。因此在接受他的结论前,必须要小心考虑。所以我很谨慎地只引述他的几个例子。
根据史德喀尔,梦中的“右”和“左”是具有道德意义的,“右手旁的小道常指正直之
道,而左手旁的则是罪犯之途。因此,‘左’可以代表同性恋、乱伦或性异常。而‘右’则
代表婚姻、和娼妓性交等。而其意义常常是决定于梦者本人的道德观。”——梦中的亲属是
性器官的意思。在这里,我只能证实孩子和妹妹〔65〕是具有这意义的(即是当他们属于
“小东西”这范畴)。另一方面,我却遇到了一个毫无疑问的例子,在这梦例中,“妹妹”
代表着乳房而弟弟则代表着较大的乳房——史氏认为梦见追不上车子的意思是悔恨年龄的差
距太大,无法赶上。——他说旅途中提携的行李则是一堆把人拖住的罪恶。但这行李却常常
正确地像征梦者本身的性器官。史氏亦给在梦中常出现的数目字予以特定的意义。但这些解
释不但没有足够的证据,而且也不是永远正确的,虽然在他的个别例子中,此种解释似乎是
正确的。在许多梦例中,“3”这数字可用许多方面来证明是男性性器的像征。
史德喀尔提出一个推论是,性像征具有两重意义。他问:“是否有一个像征(如果此想
像暗示着)不能同时用在男性及女性上呢?”事实上,括弧内的句子即已消除了此理论的大
部分确定性。因为事实上,想像并不常常如此暗示(承认)着。根据经验我应该这么说,史
氏的一般化推论不能够满足事实的繁杂性。虽然有些像征可以代表男性性器和女性性器,但
另外一些像征则大部分或全部代表男性,或女性的意义。事实是这样的,想像不会以长而硬
实的物品如武器来暗示女性性器,而中空的木箱、箱子、木盒等亦不会用来代表男性性器。
不过梦的倾向,以及潜意识幻想应用双性的像征却显示出一种原始的特性。因为孩童时期无
法分辨两性性器的不同,而给两性予同样的性器。但我们有时会误解某一像征具有两性的意
义,如果我们忘记在某些梦中,性别是倒反的,因此男的变为女的,而女变为男的,这种梦
表达一种意愿——臂如,女人想要变为男人的愿望。
性器官在梦中亦可以用身体其他的部分来表现:用手或脚来表示男性器官,口耳甚至眼
睛来代表女性的生殖开口,人体的分泌物——粘液、眼液、尿、精液等——在梦中可以相互
置换。史德喀尔后面这句话大体来说是对的,不过却受到赖德勒正确的批评,认为要做这样
的修正:“事实上发生的是,有意义的分泌物如精液被一些无所谓的来代替。”
我希望上面这些不完整的提示会刺激人们去探讨这个题目和收集其资料〔66〕。本人在
精神分析引论中尝试给梦的像征予以更详细的报告。
下面我将附录几个例子来说明这些像征在梦中的应用,并中,我们是如何情不自禁地接
受了这些像征的意义呀!同时,我要提出这警告,不可太过高估梦的像征的重要性,以致使
得梦的解析沦于翻译梦的像征的意义,而忽略了梦者的联想。这两个梦的解析工具是相辅相
成的;但不管就理论或实际来说,后者的地位是首要的。并且能由梦者的评论中,归结出决
定性的意义。而对像征的了解(翻译)就像我提过的一样,只是一种辅助的部分。
C帽子,男性的像征(或者男性性器)
(节自一位年轻妇人的梦,她正因为害怕受到诱惑而患空旷畏惧症)。
夏天,我在街上行步,戴着一顶形状奇怪的草帽;它的中间部分向上弯卷,而两边则向
下垂,(在这里,病人的叙述稍为犹疑一下),其中一边比另一边垂得更低。我兴高采烈,
同时深具自信;而当我走过一堆年轻军官的时候,我想:“你们都不能对我有所伤害。”
因为她不能对这帽产生任何联想,所以我向她说:“这个中间部分竖起而两边向下弯曲
的帽子,无疑的是指男性性器。”也许你会觉得奇怪,何必以她的帽子来代表男人,但请勿
忘记这句话“UnterdieHaubeKommen”〔字面的意思是躲在帽子下不过却是“找一位丈夫
(结婚)”的意思〕,我故意不问她帽子两端下垂的程度何以不同,虽然这种细节一定是解
释的关键所在。我继续向她说,因为她的丈夫具有如此漂亮的性器,所以她不需要害怕那些
军官——即是,她没有想要从他们那里得到任何东西的必要;而通常因为受诱惑的幻想,她
不敢一人单独地无伴的出去散步。基于其他的材料,我已经好几次向她解释其焦虑的原因。
梦者对此分析的反应是奇特的,她收回对帽子的描述,并且声称她从来没有提到帽子两
边下垂的事。但我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所以不为所动,并坚持她这样子说过。她寂静了好一
会儿,等鼓足了勇气才问道,她丈夫的睾丸一边比另一边低具有什么意义,是否每个男人都
是如此。就这样,此帽子特殊的细节就被解释了,而她接受了这个解释。
在病人告诉我这个梦的时候,我已经对这帽子的像征感到熟悉了。别的较不清晰的梦倒
使我相信帽子亦可以代表女性性器〔67〕。
D像征着性器官的“小东西”——而以“被车辗过”来像征性交(这是空旷畏惧症患者
的另一个梦)
妈妈把她的小女儿送走了,因此她得自己一人走。她和妈妈走入火车车厢内,但看到她
的小东西正在轨道上直直地走着,因此她一定会被火车辗过的。她听到自己骨头被压碎的声
音(这使她产生不舒服的感觉,但却没有真正的恐怖感)。然后她由窗子向车厢后面望,看
那些碎片是否不会被见到。然后,她责备母亲为何让这小东西自己走。
分析——要将此梦做一个完全的解释并非易事。这是一连串循环相连的梦的一部分,因
此必须和其他的梦连在一起才能被充分地了解。我们很难分离出足够的材料来解释这些像
征。——首先,病人声称这火车之旅是和她过去有关,暗示着她被携带着离开一疗养院(她
因精神病住院)的旅途。不用说,她爱上了这疗养院的主任。她妈妈来把她带走,而这医生
到车站来送行,送给她一束花当作别离的礼物,她觉得很尴尬,因为她妈妈目击了这情况。
在这里,她妈妈即像征着阻碍她爱情的尝试;而确实在病人小时候,这严厉的女人曾经扮演
过这种角色。——她下一个联想和这句子有关:“她由窗子向车厢后面望,看那些碎片是否
不会被见到。”由梦的正面看来,这使我们想到她小女儿被辗过而成碎片。但她的联想却指
向另一个方向,她回忆从前曾经看见父亲在浴室赤裸的背面;接着她继续谈论有关性别的分
野,同时强调即使在背后亦能看见男人的性器,而女人则见不到。在这里,她的解释:“小
东西”指的是性器官,而“她的小东西”——她有一个四岁的小孩——则是她本身的性器
官。她指责母亲想要她像没有性器官似的活着,而在梦的开始就显露了此指责:“妈妈把她
的小东西送走了,因此她得自己一人走。”在她的想像中,“自己一个人在街上走”即是指
没有男人,没有任何性关系〔在拉丁文里Coire的意思即是“一起走”,而Coitus (性
交)即由Coire变来的。〕——她不喜欢这样,而这一切正说明当她是小女孩的时候,她确
实因为受到父亲的喜爱而遭受妈妈的妒忌。
对此梦的更深一层解析可由同一晚上发生的另一个梦显示出来。在那个梦里,梦者把自
己和她的兄弟仿同。她其实是个男性化的女孩,别人常常说她应当是个男孩子,和她兄弟仿
同的结果因而清楚地指出“小东西”意即性器官。她的母亲把他(或她)阉割了。这只可能
是因为玩弄她阴茎才有的处罚,所以这仿同作用亦证明她小时候曾经自慰过——到这时为
止,她这记忆仍然只是限于其兄弟身上。由第二个梦的资料看来,她在早年的时候一定知道
男性性器官,不过后来却忘掉了。更进一层来说,第二个梦暗示着“幼儿期的性理论”;根
据此理论,女孩子都是阉割的男孩。当我暗示她曾有过这种孩童式的信念时,她立即以一段
轶事来证明这点。她说她曾听到男孩向一女孩子说:“切掉的吗?”而女孩子回答道“不,
从来都是这样的。”
因此,第一个梦里的把小东西(性器官)送走和那威胁着的阉割有关,而最后,她对母
亲的埋怨是不把她生成男孩。
而“被车辗过”所像征的性交在此梦里并不能明显的看出来,虽然可以由其他许多来源
予以证实。
F像征着性器官的建筑物、阶梯和柱子
(一位年轻男人的梦——它受到“父亲情意综”的抑禁)他和父亲散步。地点一定是布
拉特〔68〕,因为他看见了一个圆形建筑物,前面有一个附属物,看起来有点歪,并且连接
着一个栓禁用的圆球。他父亲问他这些是做什么用的;对父亲的问题他感到惊奇,不过还是
向他解释了。然后,他们走到了一个广场,上面延展着一大张锡片。他父亲想要拉断一大片
来,不过却先向四周望望,看是否有人在监视着。他和父亲说,只要告诉技工就可以毫无麻
烦的取得一些。一组阶梯,由这广场向下延伸到一根圆柱那里,它的壁是一些柔软的物质,
就像是盖以皮面的扶手椅子,在这圆柱的尽头是一个平台,然后又是一根圆柱……
分析——病人是属于治疗效果不佳那类——即在分析的前一段时间里毫无阻抗,但自某
一点以后,就变得无法接近。他几乎不需要帮助就自己把这梦解析了。他说:“那圆形建筑
物就是我的性器官,而它前面的栓禁用的圆球即是我的阴茎,而我一直担忧它的软弱
(strachey版本则是limpness)。由更加详细的观察,我们可以把圆形建筑物翻译成臀部
(孩子们习惯的以为是属于生殖器的一部分),而在它前面的则是阴囊。他父亲在梦中问他
这些是做什么用的,即等于问他性器官的功能及目的是什么。这里我们似乎应该把情况倒过
来,即梦者变为发问者。因为事实上他从来没有这样问过他父亲,所以我们把这当作是梦思
的一个意愿,或者是一个条件子句,“如果我为了性知识启发而问爸爸……”在梦的另一部
分里,我们将看到这想法的连续。
伸展着一大张锡片的广场乍看起来是不具任何像征意义的,这是由梦者爸爸的商业财产
所导衍的。为了慎重起见,我用锡来代替病人爸爸真正经营的物质,但不改变其他的文字。
梦者加入了父亲的营业,不过对某种令人起疑但却使公司盈利的行为大加反对。因为,我刚
才所解释的梦思是这样连下来的:“(如果我问他)他也会像对他顾客一样的欺骗着我。”
至于那个代表他父亲在商业上不诚实的“拉断”,他有另一种解释——即是代表着自慰。我
不但对这解释很清楚,而且此梦里亦能证实之。事实上,自慰的秘密性质这里正以相反的形
式来表达:即可以公开的做。和我们想像的一样,此自慰的行为再度地置换到梦者父亲的身
上(和梦中前面一段的问题相同)。他很快地把圆柱解释为阴道,这是因为墙壁上柔软的覆
盖的缘故。由别处得来的经验来看,我想说,就和爬上一样,向下爬也是代表着在阴道内性
交(请看注〔62〕)。
梦者自己替两个圆柱之间隔着一个长方形的平台加以自传式的解答。他性交了一段时
期,后来因为抑制的关系而停止了。现在希望借助于治疗而再度能够性交,但是此梦在末了
的时候,愈来愈不明显。任何对此熟悉的人都会认为可能是第二个主题涉入梦内容来了,而
这由父亲的商业,他的欺骗行为,以及解释第一个圆柱是阴道题示着:这些都是指向和梦者
母亲的关联。
G以人来像征男性性器官,以风景来像征女性性器官(达纳报告的一个梦,梦者未受教
育,丈夫是位警察)
……然后有人闯入屋里来,她很害怕,大声叫喊着要警察来。但她却和两位流浪汉攀登
着许多的梯级〔69〕,静静地溜到教堂〔70〕去。在教堂后面有一座山〔71〕,上面长满茂
密的丛林〔72〕。
警察穿着钢盔,佩带铜领,外披一件斗篷〔73〕,并留着褐色的胡子,那两个流浪汉静
静地跟着警察走,在腰部围着袋状的围巾〔74〕。教堂的前面有一条小路伸沿到小山上;它
的两旁长着青草与灌木丛,愈来愈茂盛,在山顶上则变为寻常的森林了。
H孩童阉割的梦
一、一位三岁五个月的男孩,很不喜欢他爸爸由前线归来。有一天早上醒来,带着激动
与困扰的神情。他一直这么重复说着:“为什么爸爸用一个盘子托着他的头?昨晚爸爸以盘
子托着他的头。”
二、一位正患着强迫性心理症的学生记得在他六年级的时候,一直不断地做着以下的
梦:“他到理发厅去剪发。一位身材高大,面貌凶狠的女人跑来把他的头砍下。他认出这女
人是他的母亲。”
I小便的像征
一系列图画是费连奇在匈牙利一份叫着Fidibusz的漫画刊物上找来的。他一下子就看
出这可以说明梦的理论。峦克曾因此写了一篇论文。
图画的标题是,“一位法国女保姆的梦”,只有最后一张图片才显示出她被小孩的叫声
吵醒。换句话说,前面七张图都是梦的各个阶段,第一张图描绘着应该已使梦者醒过来的刺
激,小孩已经感到需要,并要求帮助。但在梦者的梦里,他们不在房间里,而她正带着他散
步。在第二个图中,她已经把他带到街道的一角让他小便——而她能够继续地睡着。但那想
唤醒她的刺激持续着,而且确实在加强着。这小男孩因为没有人理睬的关系,叫得更大声
了。他愈是加强声音坚持要保姆起来帮助他时,梦就愈保证说什么都很好,而她不必醒过
来,同时,梦也把愈来愈强的刺激置换成愈来愈多的层面。小孩解出的小便愈来愈有力量。
在第四张图片上,它竟然能浮起小舢舨,接着是一艘平底船,然后一艘轮船以及邮轮。这位
天才的画家很清楚的描绘了想要睡眠和继续不断使梦者醒来的刺激之间的挣扎。
J楼梯的梦
(峦克的报告与解释的梦)
我想我必须感谢那位同事,他曾提供给我有关牙齿刺激的梦,现在又给我另一个明显的
关于遗精的梦:
“我奔下楼梯(或者一层公寓),追着一位女孩,因为她对我做了某些事,所以要处罚
她。在楼梯的下端有人替我拦住这女孩(一个大女人?),我捉住了她,但不晓得有没有打
她。因为我突然发现自己在楼梯的中段和这小孩性交(似乎就像是浮在空中一样)。这不是
真正的性交,我只是以性器官摩擦她的外生殖器而已,而当时我很清楚地看到它们,还有她
的头正转向上外方翻转,在这性行为中,我看到在我的左上方挂着两张小画(也像是在空中
一样)——画着房子,四周围绕着树木的风景,在比较小张的画面下端,没有署着画家的名
字,反而是我的姓名,好像是要送给我的生日礼物。然后我看见两幅画前面的标签,说还有
更便宜的画。(然后我自己就很不明显了,好像是躺在床上)而我就因为遗精带来的潮湿感
醒过来了。”
分析——在发生此梦同一天的黄昏时候,梦者曾经在一间书店里,等待店员招呼的时
候,望见一些展列在那里的图画,这和他在梦中看到的相似,他且去靠近一小张他很喜欢的
图画,想看看作者是谁——不过他根本不认得这作者。
后来(同一个黄昏),当他和几位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他听到一个关于某放荡女佣人夸
称她的私生子是在“楼梯上造出来”的故事。梦者询问了有关这不寻常事件的细节,知道这
女佣人带着她的倾慕者回到家里。在那里根本没有机会性交,而那男人在兴奋当中就和她在
楼梯上面行起周公之礼。梦者当时还用一个描述假酒的刻薄话做一个开玩笑的类比,并说这
小孩事实上由“地窖阶梯的葡萄园”生产的。
梦和那天傍晚发生的事有密切的联系,而梦者能够很容易地把它们说出来。但他却不容
易把梦中属于幼儿期回忆的那部分挖出来。这楼梯是在他消磨大部分童年时光的屋子内,特
别是他在这里第一次意识地接触到性的问题。他常在这楼梯游戏,除了别的事情以外,他还
两脚跨骑在楼梯的扶手由上面滑下来——这给他性的感觉,在梦中他也是很快的冲下楼梯—
—是那么的快,由他的话看来,他并没有把脚放在梯级上,而是像一般人所说的“飞”过它
们。如果考虑幼时的经验,那么梦的开始部分则表现出性兴奋的因素。——梦者曾和邻居的
小孩在此楼梯以及其他的建筑物内嬉玩着有关性的游戏,并曾像梦中一样的满足他的愿望。
如果我们记得弗洛伊德对性像征的研究——楼梯以及攀爬楼梯,几乎没有例外的表示着
性交行为——那么这梦就很清楚了。其动机,由其结果的遗精来看,只纯粹的属于性欲的。
梦者在睡觉当中激发起性欲——这在梦中是以冲下楼梯来代表。此性兴奋的虐待元素(基于
孩童时期的嬉戏)在追赶以及控制女孩上显示出来。性欲冲动愈来愈增加并指向性行为——
在梦中以捉获小孩,把她放在梯级的中段来代表。直到这里,梦仍然是像征式的具有性意
味,而对没有经验的梦的解释者来说是不可了解的。但对性欲兴奋的力量来看,此种像征式
的满足并不能让病人安睡,而这兴奋终于导致性欲高潮。因此整个楼梯的像征事实上代表着
性交——此梦很清楚地证实了弗洛伊德的观点,即以上楼梯来像征性的一个理由是,二者都
具有韵动性的特征:因为梦者在梦中很清楚很确定地表达的事是那韵律的性行为和它的上下
动作。
至于那两幅图画,除了它们的真实意义外,我还要补充一句,它们仍然具有
“Weibsbilder”〔75〕的像征意义。很明显的有一幅较大一幅较小的图画,就像梦中有一
个大女人和一个小女孩出现。而那“还有更便宜的画”则代表了有关娼妓的情意综;而梦者
的名字呈现在较小的那幅画,以及那是生日礼物的观念则暗示着对双亲的情意综(在楼梯上
出生=由性交而生下)。
而最后那个不明显的情况,梦者看见自己睡在床上,同时有一种潮湿的感觉,似乎指向
幼儿自慰期更前的时期,其原型是尿床的相似的快感。
K一个变异的楼梯的梦
我的一个男病人,具有严重的心理症而自我绝禁性的欲念,而他的幻想(潜意识的)则
固着于她妈妈身上,常常反复地做着和她一起上楼的梦。我有一次向他提道,某些程度的自
慰也许会比这强迫性的自制对他较少害处,然后他就做了以下这个梦:
他的钢琴老师责骂他不专心练琴,骂他没有好好地练习Mocheles的“Etudes”及
Clementi的“Gradusad
Parnassum”。
在评论的时候,他指出“Gradus”也是阶级的意思,而琴键本身就是梯阶,因为它分有
音阶(scales)〔即阶梯〕。
我们也许可以合理的说没有任何意念不可以用来代表“性”的事实和愿望。
L真实的感觉以及对重复的表现
一位三十五岁的男人报告了一个他记得很清楚的梦,并说是他在四岁时做的。那位负责
管理他爸爸遗嘱的律师——他三岁时父亲就逝世了——买了两只大梨,给他一个,另一个则
放在客厅的窗台上,他醒来的时候认为他梦到的是真事,并一直固执地要妈妈到窗台上把第
二个梨子拿给他,他妈妈因而笑他。
分析——这位律师是一位快活的老绅士,梦者似乎记得他真的曾经买来一些梨子。窗台
就像他在梦里见到的一样。这两件事一点关联都没有——只是他妈妈在稍前的时候告诉他一
个梦,说有两中鸟停在她头上、她曾自问它们什么时候会飞走;但他们并没有飞走,其中一
只还飞到她嘴上吮吸着。
因为病人不能联想,所以给我们以尝试用像征式来解释。那两个梨子——
“pommesoupoires”——是那给他滋养的母亲的乳房;而窗台则是她乳房的投影,就像是梦
中房子的阳台一般。他醒过来的真实感是有道理的,因为他妈妈真的在喂他奶,并且事实上
比通常的时间还长,那时他能吃到她妈妈的奶〔76〕。这梦必须如此翻译:“妈妈再给我
(或让我看)那从前我吮吸着的乳房吧。”“过去”是以他吃了一只梨子来代表;“再”则
代表他渴望另一只。在梦中,对一行为的暂时性重复恒常以一物像的数目上的重复来表现。
值得注意的是,在四岁小孩的梦中,像征已经扮演着部分角色,这是常规而非例外。可
以很安全地这么说,梦者最开始的时候就利用像征。
下面这由一位二十七岁的女士提供的不受外来因素影响的梦例显示她在早年的时候,在
梦生活以外或以内亦应用到像征。她年龄在三岁与四岁间。保姆带她,和小她十一个月大的
弟弟,以及年龄在二人之间的表妹上厕所,然后才一起外出散步,因为是老大,所以她坐在
抽水马桶,而另外两个在便桶上。她问表妹:“你是否也有一个钱袋呢?华特(她弟弟)则
有个小香肠,我有个钱袋。”她表妹回答:“是的,我也有个钱袋。”保姆很开心地听她们
讲话,并回去向孩子们的妈妈报告,而她的反应是激烈的申斥。
这里,我将加入一个梦(罗比锡在一九一二年在一篇论文中记录着),其中那些天衣无
缝的美妙像征使我们不必得到梦者太多的协助就能解释得了梦。
CM正常人梦中的像征问题
常常用来驳斥精神分析的理由之一是,认为梦的像征也许是神经质思想的产物但却不会
发生在正常人身上——最近这意思还被艾里斯所强调,而精神分析发现正常与神经质生活之
间并没有基本而只有量的差距。的确,在梦的分析中——潜抑的情意综在健康或者病人身上
都是同样的运作——显示出二者的机转与像征都是完全相同的。正常人纯真的梦事实上比神
经质的人含有一些更简单、更聪明的及更特殊的像征,因为在后者中,由于审查制度更严谨
的态度因而产生更厉害的梦的改装,使像征变得更含糊以及不易解释。下面的这个梦即说明
了此事实,这是一个并非神经质,不过却是相当正规与保守的女孩子所做的梦,在和她的交
谈中,我发现她已订婚,不过有些阻碍使她的结婚必须予以延迟。她自己告诉我下面这个梦。
“由于庆祝生日,我在桌子的中间安排着花朵。”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她告诉我,在梦里
她似乎是在家里(她目前并不住在那儿),因而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由于常用的像征使我不需帮助即可翻译此梦。这是她渴望当新娘的愿望:桌子以及当中
的花朵代表着她以及她的性器官;她以完成来表现出对将来的愿望,因为她已经想到要生孩
子了;所以结婚已经过去了好久。
我向她指出“桌子的中间”并不是个常见的表达方式(她承认了),但我当然不能直接
的对这点多加询问,我小心地不去暗示她有关这像征的意义,只是问她对于梦中的分开部
分,她脑海中有什么联想没有。在分析的过程中,她的保守态度因为对分析的兴趣而消失
了,并因为会谈的严肃性而得以有一种开放性的态度。
当我问那是什么花,她第一个回答是,“高贵的花,要为它付出代价的,”然后说它们
是“山谷中的百合,紫色及粉红色,或者是康乃馨”。我假设在梦中呈现的百合花通常的是
像征贞洁的意义,她证实了这个假设,因为她对百合花的联想是纯洁。山谷通常是女性的像
征,因此梦的像征利用此两个花的英文名词的偶然配合强调出她贞操的可贵——“高贵的
花,要为它付出代价的”——并且表达出她期待丈夫能够重视其价值,我们将看到“高贵的
花”等片语在三个不同的花的像征中都有不同的意义。
“紫色”表面看来是没有什么性的意义的;但据我看来,它似乎是很大胆的,因此也许
可以追溯到它和法国字“viol (强奸)”的潜意识连接。使我惊奇的是,梦者联想到英文
字中的“暴力”。此梦利用了(“violet”和“violate”)之间偶然的相似——它们只是
在最后字母的发音上有不同——来以“花的语言”表达出梦者对于奸污的想法(另外一个利
用花的像征),以及显露出她性格上可能存在的被虐待的特征,这是个很漂亮的利用“文字
桥梁”(请看注〔36〕)来连接着到达潜意识之途径,“要为它付出代价的”则指要成为妻
子或妈妈必须以付出其生命做为代价的。
连接在“粉红色”后面是康乃馨,所以我想这字可能和“肉体的(carnal)”有关。但
梦者的联想是“颜色”。她并说,康乃馨是她未婚夫最常给她以及给她最多的花。说完以
后,她突然自己承认所说非实:她所联想的不是颜色而是肉体化——我所期望的字。恰好
“颜色”也不是太离题的联想,但却受决于康乃馨的意义(肉色)——因此也是由同样的情
意综来决定。这种缺乏坦率的情况表示在这点的阻抗是最大。相对的事实是,此点的像征性
最清楚,而原欲和潜抑对于此阳具论题之间的斗争最是强烈。梦者叙述其未婚夫常常给她那
种花朵不但暗示着“康乃馨”的双重意义,并且指出它们在梦中的阳具有意义。花的礼物—
—这如在生活中使她激奋的因素——表达一种性礼物的交换:她把贞操当着是一种礼物,并
且期待着被回报以感情的与性的生活。在这里,“高贵的花,要为它付出代价的”无疑的一
定也有着经济的意义。——因此梦的花的像征包括了处女贞操,男性以及暗示着奸污的暴
力。值得指出的是以花像征着性是很平常的事(以花——植物的性器官像征着人的性器
官),也许情人之间赠送花朵是具有此种潜意识意义的。
她在梦中准备的生日,无疑的是指婴孩的诞生,她仿同其未婚夫,因此代表着他来为她
准备生产——即是,和她性交。潜匿着的思潮也许是这样的:“如果我是他,我不会再等下
去——我会不管安全期而和她性交——我会用暴力的。”这由暴力这字显示出,因此原欲的
虐待因素得以表露。
在梦的更深层,这句话:“我安排……”毫无疑问地具有自我享乐的味道,即是有着幼
儿期的意义。
梦者并且泄露了她对自己肉体缺陷的注意。而这只能在梦中才变为可能:她把自己看成
像是一张桌子。没有突出,并且强调着“中央”的可贵——在另一个场合里她用了这些字
“中间的一朵花”——即是指她的处女贞操,桌子的水平状态一定也和像征有关。
我们应当注意此梦的浓缩:没有多余的,每个字都是一个像征。
后来,梦者替这个梦加了补白:“我用绿色皱纸来装饰花朵。”她又说这是用来盖在普
通花盆外面的“花纸”。她接着说:“来隐藏着不整齐的东西——那些会为人所见,并且是
不好看的东西;有一个间隙,那是群花之间的空间。这些纸看来像是地毯或是苔藓。”对
“装饰”,她的联想是“端庄”,和我期待的一样,她说绿色占大部分,而她的联想是“希
望”——另外一个和怀孕的联系——在这个部分的梦,主要的因素并没有和男人仿同;羞耻
之意念和自我启示先来,她为了他把自己装扮得漂亮,并且承认自己肉体上的缺陷——感到
羞耻,并且想要尝试改正。她的地毯以及苔藓的联想很清楚地指示着阴毛。
这梦表达了一些她在清醒时所没有觉察的思想——虽然是有关肉欲的爱以及性器官,她
被“安排了一个生日”(译者按,生日指生产的日子)——即是说,她被性交。它亦表露了
被奸污的恐惧,也许还有愉快的受苦思想。她承认自己肉体上的缺陷,而对自己是处女予以
过分的价值来过分补偿。她以羞耻心做为肉欲的讯号,以及其目的在于生产一个婴孩的借
口。物质的考虑(不在情人考虑之内的)也找到了表达的途径。连接在这简单的梦的感情—
—一种幸福的感觉——表示那强有力的感情情意综感到满意。
费连奇说的很对,像征的意义和梦的意义在那些不会来找精神分析的人之梦中最容易找
出来。
在这里我要插入一个同一时代的历史性人物所做的梦。这样做是由于在任何梦例中都像
征着男性性器官的对像在这里有着更深的意义,很清楚地表现了阳具的像征。马鞭无止境地
伸长除了表示勃起外,就不能再代表什么了。此外,这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可以说明一些严
肃的思想(除了性以外)也能由幼儿期的性资料来表现。
CC俾斯麦的梦(录自沙克斯的一篇论文)
在他那篇男人与政治家内,俾斯麦引用了他在一八八一年十二月十八日写给皇帝威廉一
世的信,里面有这一段:“阁下的来信使我有勇气向阁下报告一个一八六三年春天做的梦,
那是发生在战争最激烈的时候,任凭是谁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我梦见(我醒来后的第一件
事就是向太太以及其他的证人叙述此事)自己在狭窄的阿尔卑斯山小径上骑着马,右边是悬
崖,左边是岩石。小径愈来愈窄,因此马儿拒绝再前进。因为太狭窄的关系,所以要回转过
来走或下马都不可能。然后我以左手拿着马鞭,拍击着光滑的岩石,要求上帝的援助。马鞭
无止限地延长,岩石壁像舞台上背景一样地跌下去(不见了),开展了一条宽敞大道,能够
看到小山与森林的景色,像是波希米亚的;那里有普鲁士军队的旗帜。虽然是在梦中,我脑
海中仍然立刻浮现着向你报告的念头。此梦很完满,而我醒过来的时候,全身充满着喜悦与
力量……”
这梦分为前后两半,在前半部里,病人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不过却奇迹式地在第二部分
中被救出来了。马儿和骑士的困境,很容易知道是此政治家危机境况的梦的图像。对此危机
他也许具有一种特殊的苦楚,因为他在发生前对此问题思虑了好久。在上面引用的文字中,
俾斯麦用同样的比喻(那里不可能有“出路”)来形容他当时的形势。因此,他必定很清楚
此梦的图像的意义。这同时是塞拍拉“官能的现像”的一个好例子,梦者脑海里运行的各种
程序——每一个他所能想到的解决方案都依次地受到不可克服的障碍,但是他却不能把自己
由这执著撕开——很恰当地由骑士进退不得的情况描述出来。他的骄傲——使他不能考虑到
投降或辞职的问题——在梦中是这样显示的,“回转过来或下马都不可能。”在他那种冲创
性的人生(不停为别人利益而辛劳工作)中,俾斯麦一定很容易把自己想像成一匹马;事实
上他好几次这样表示过,譬如在他著名的言论:“好马是死在工作中的”。由此看来“马儿
拒绝前进”不过表示这过分劳累的政治家想要避开对于现况的处理,换句话说,他用睡觉与
做梦来解除“现实原则”对他的束缚,及第二部明显显露的愿望的达成,其实在此文字中
(阿尔卑斯山的小径)就暗示出来。无疑的,俾斯麦已经知道他将在阿尔卑斯山的Gastein
度过下一个假期;因此这梦把他带到那里,让他一下子脱离所有政务的纠缠。
在梦的第二部分,梦者的愿望之达成以两种方法来表现;一方面是明显的不经过伪装,
一方面是像征性。其像征性的达成是以阻碍前进岩石的消逝,然后展示出宽敞大道来表现
的——他梦寐以求的“出路”,且是最方便的。而不经过伪装的则是那前进的普鲁士军队的
图像。为了解释这预言式的梦想,并不需要创造一些神秘的假设:弗洛伊德愿望达成的理论
就够了。在此梦里,俾斯麦已经决定为了要避开普鲁士的内在冲突最好是赢取对奥地利的战
争。因此,这梦表现出愿望的达成(就像弗氏所假设的)——当梦者看见普鲁士军队以及他
们的旗帜出现在波希米亚(即敌人的境内)的时候。此梦例的特殊点是,梦者不只是以梦中
的愿望达成就满足了,他知道如何在现实中达成。任何熟悉精神分析的人所不会忽略的一个
特点是那无止限伸长的马鞭。我们很熟悉,马鞭、棍子、枪矛以及相似的东西都是阳具的像
征;而当马鞭伸长的时候,则无疑地暗示着阳具最大的特征——延展性。而此现像的夸张,
即它无止限地伸长,似乎暗示着源自幼儿期的过度投注(hypercathexis〔77〕)。而病人
手握马鞭的事实则是清楚地暗示着自慰,虽然这并非指梦者现时的情况,而是许久以前的孩
童欲念。史德喀尔医师发现在梦中左手是代表着错,抑禁的,以及罪恶的事,在这里是很适
合的,因为这可以适用于孩童时受到抑禁的自慰。在这最深的幼儿期层面,以及和此政治家
目前的计划有关的表面,我们很容易找到一个和二者有关的中间层。由马鞭击着岩石,同时
向上帝求救,然后得到奇迹式的解放,和圣经中摩西由岩石击出水来救助以色列口渴的小孩
非常相似。我们可以毫不犹豫地假定俾斯麦对圣经这一段记载非常熟悉,因为他是来自一个
热爱圣经的新教家庭的。很可能在这段冲突的期间内,俾斯麦把自己比喻成摩西——不过这
解放人民的领袖,得到的回报却是反叛、仇恨与忘恩。在这里我们应当和梦者当时的意愿相
连着。不过,此段圣经记载亦含有自慰性幻想的内容,摩西在神下命令的时候,手握着杖
子,而上帝因为他这违法而处罚他,说他在未进入良善邦国(译者按:指有希望之良善邦国
或境况)之前必会死去。那被抑禁的握杖子的举动(在梦中无疑的具有阳具的意思),因为
它的鞭击而导致水源,和死的威胁——这一切中我们都能找到幼儿期自慰各种主要因素的连
合,我们很有兴趣地观察到:此校定的过程如何把这两个不同来源的图像焊接在一起(一个
源自天才政治家的心灵,另一个则来自孩童心灵的原始冲动),并因此成功地消除了所有引
起困扰的因素,握着杖子(或鞭)是个禁忌以及反叛举动的事实,只是像征地以“左手”表
示而已。另一方面,在梦显意中,呼唤上帝是要公开否定任何的抑禁以及秘密的。至于上帝
对摩西的两个预言——他会看到良善的邦国,但是不能进入之——第一个是很清楚的满足的
表现(“看到小山与森林的景色”)而第二个令人苦恼的则根本提都不提。水也许是因再度
校正而删除了,这成功地使此景色和前一个连成一单元,即以岩石的消逝替代了水的流出。
我们可以期望在幼儿期自慰性幻想的末了时(这包括抑禁的因素),孩子一定希望他环
境中的权威人士不知道任何发生过的事情。在此梦中刚好相反——想要立刻将所发生的事情
报告国王,但这反而很奇妙地和表层梦思的胜利幻想以及梦显意一部分天衣无缝地配合着。
这种胜利与征服的梦,常常掩盖着情欲战胜的意愿;梦中的某些特征,譬如说,梦者的前进
受到阻碍,但当他运用他那可伸展的鞭子时就展开了一条宽敞大道,可能即指向这点,但是
却没有足够的基础可以推论说此种确定的思想与意愿呈现在整个梦中。这是个成功的梦的改
装的例子。任何令人不快的事都被表面的保护层所掩盖着,因而可以避免任何焦虑的产生,
此梦是个成功的意愿达成,丝毫不违背审查制度;所以我们可以相信这是在来的时候是“充
满着喜悦与力量”。
最后的一个例子是:
CD一个化学家的梦
这是一个年轻男人的梦,他致力于放弃自慰的习惯,因为较喜受与女人的性关系。
序——在梦的前一天,他指导学生做Grignard氏反应,即经由碘的触媒作用将镁溶解
在绝对纯粹的乙醚中。两天前,当同样的反应在进行时发生了爆炸,把其中一位工作者的手
烧伤了。
梦——①他似乎是要合成苯——镁——溴的化合物。他很清晰地看到了实验器具,但却
把自己替代了镁。现在,他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很不安定的状态。他不断地对自己说:“这样
对了,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我的双脚已经开始溶解,膝盖也变软了。”然后他用手抚触着
脚。这时(他不能说出是如何做的)他把双脚抬出容器之外,对自己说:“这不会是对的。
虽然,应当是这样的。”在这当儿,他已经部分醒来了,不过为了要向我报告,他就重温一
下此梦。他对梦中的解决感到非常害怕,在这半睡状态中,他很激动并重复着“苯,苯。”
②他和家人正在——ing,十二点半的时候他要到SchottenBter〔78〕去会见一位特别的女
士。但他却在十一点半才醒来,和自己说道:“已经太晚了。你不能在十二时半到达那
里。”然后,他就看见全家人围坐在桌子旁;他的母亲是特别的清晰,而女佣人正提着汤
盆。所以他这么想:“既然已经开始晚餐了,那么要出去也是太晚了。”
分析——他自己也认为无疑的,即使是第一部分的梦也和要会面的女士有关(这梦发生
在他约会的前一天晚上)。他认为他指导的那个学生是特别令人讨厌的,他会和他说:“这
是不对的。”因为没有任何迹像显示出镁曾受到影响。而那学生以一种漠不关心的语调回
答:“不,也不是这样的。”那学生一定是替代了他自己(病人),因为他对这分析也和那
学生对合成一样漠不关心。而那梦中的“他”则是替代了我。对他不关心分析结果,我一定
是很不高兴的呀!
另外,他(病人)是那被用来分析(或合成)的材料。问题是成功的效果如何。梦中关
于他脚的事提醒了在前一天傍晚发生的事。他在练习完舞蹈后遇到一位他想追求的女士,他
把她抱得那么紧以致于她有一次叫了起来。当他松懈对她脚的压力时,他能感觉到她强力对
应的压力正顶迫他大腿的下部直到膝盖的部位——这和他梦中提到的部位相同。由这看来,
这女人正是瓶里的镁——事情终于进行着。对我的关系来看,他是女性的,就像是对应于那
女人来说,他是男性的。如果和那女人的关系进行很好,那么他的治疗也能顺利达成。他本
身的感觉以及膝盖的感受都指向自慰,而和他前一天的疲倦有关——他和那女人约会事实上
是在十一时半,而他想以睡过头来回避,而和他的性对像留在家里(即是自慰)则对应着他
的阻抗。
在他重复着“Phenyl”的关联上,他告诉我他很喜欢这些末尾是“—yl”的字,因为它
们很好用:如benzyl,acetyl等,这解释不了什么。但当我向他暗示着“Schlemihl”也是
这系列的另一个时〔79〕,他很开心地笑起来,并说,在这个夏天的时候,他读了一本由皮
和斯写的书,里面有一章 是“LesExc LusdeLamour”,里头事实上包括对LesSchlémiliés
的批评。当他念此书的时候,他向自己说:“这就和我一样——如果他错过了这个约会,那
么他就是另一个‘Schlemihlness’的例子。”
梦中的性像征似乎已经在实验上予以证实了,在一九一二年史罗德医师〔利用史渥柏达
所提出的条例〕,使受到深度催眠的人产生梦,结果发现其内容大半受决于暗示。如果暗示
他应梦见正常或不正常的性交,那么这受决于暗示的梦,就会利用那些为精神分析所熟悉的
像征来取代性的材料。譬如说,如果暗示一位女士,说她应该梦见和一位朋友做同性恋的性
交,那么这朋友在梦中背着一个毛茸茸的手提袋,上面有个标签注明“只限女士”。这位做
梦的女士以前一点不知道梦的像征与解释,不过在我们要对这些有趣的试验下个判断时却遇
到了困难,因为史罗德在做完这实验不久后就自杀了。唯一留下的记录只是刊载在
ZentralbattfürPsychoanalyse 的原始的通讯。
同样的结果亦由罗芬斯坦在一九二三年报告,而彼韩和哈曼所做的一些实验是特别有趣
的。因为他们没有利用催眠术,他们讲了一些大略和性有关的故事给患Korsakoff氏精神病
病患听〔80〕,把他们搅糊涂,然后要他们把这些故事再说出来以观察其歪曲的情形。他们
发现在解释梦所熟悉的像征在这里却出现了(譬如,上楼、插入与枪声像征着性交,而刀、
烟像征着阴茎)。他们且对楼梯像征的出现认为特别重要,因为他们正确的观察到“没有任
何意义的改造欲望能够做成此种像征”。
只有当我们对梦中像征的重要性做个合适的评价后才能够继续研究前面第五章 提到的典
型的梦。我想应该把这些梦大略地分为两类:①那些永远具有同样意义的,以及②那些虽具
有同样的梦内容却有着各种不同的解释的。关于第一类的典型的梦,我在考试的梦中已经相
当详细地说明过了(请见第五章 )。
关于漏搭火车的梦应当和考试的梦放在一起,因为它们具有同样的感情,而由其解释使
我们觉得这样做是对的。另外有一种安慰的梦,和那种梦中觉察到的焦虑相反——即对死的
害怕。“分离”是最常用也是最容易建立起来的死之像征。因此这种安慰的梦是这样的:
“不要怕,你不会死(分离)。”就像考试的梦会这样安慰地说:“不要怕,这次也不会有
什么发生。”这种梦的困难处是在它除了安慰的表达外,还会有焦虑的感觉。
那些由于“牙齿刺激”引起的梦,常在分析的病人出现,不过却逃离我的了解之外好
久,因为它们对分析总是具有太强烈的阻抗作用,但最后,有许多充实的理由,使我相信在
男人中,这些梦的动机都是由青春期自慰的欲望而来。我将要分析两个这样的梦,其中一个
也是“飞行的梦”。它们都是由同一个人梦见的——他是个年轻男人,具有强烈的同性恋倾
向,但在真实生活中却尽量抑禁。
他由剧院厅堂观赏着费得里奥的演出;他坐在L君的旁边,此人与他意气相投,而他很
想和他做朋友,突然间他由空中飞过剧院大厅,并把手放在嘴巴里拔出两根牙来。
他说这像是被投掷在空中的感觉。因为上演的剧是费得里奥,所以下面这句子:
WereinholdesWeiderrungen……
这似乎是合适的,但即使是获得最可爱的女人也不是梦者的愿望。另外两行是更适当的:
WemdergrosseWurfgelungen
EinesFreundesFreundzusein〔81〕……
此梦因此包含此“历害的抛掷”但却不是意愿的达成。它并隐现出梦者痛苦的经验,他
的友谊常常是不幸的,会被“摔出去”。它亦隐现着这个恐惧——他怕此厄运也在他和此朋
友的关系上重现(而现在他在其旁边欣赏费得里奥)。接着这个喜爱挑三拣四的梦者认为是
很羞耻地作了下述的坦白:“有一次当被一位朋友拒绝后,他在肉欲的兴奋下连作了两次的
自慰。”
WemdergrosseWurfgelungen,
EinesFreundesFreundzusein,
Wereinholdesweibercungen……
下面是第二个梦:他被两位熟悉的大学教授治疗,而不是我,其中一位对他的阴茎做某
些处理:他害怕开刀。另外一个用铁条压住他的嘴,因而使他掉了一或二根牙齿。他被四条
丝巾缚起来。
此梦具有性意义是没有疑问的。那丝巾暗示着与对一位相熟的同性恋者的仿同。梦者从
来没有性交过,在真实生活中也从来没有想要和男性性交;因而他想像的性交是源于他青春
期常有的自慰而来。
由我看来,各种有牙齿刺激的典型梦的身体(如牙齿被某人拔掉等)都可以作同样的解
释〔82〕。但我们感到困扰的是为何“牙齿刺激”会具有此种意义呢?对于此点,我想强
调,对性的潜抑常常是利用身体上部来转换身体下部〔83〕。因此歇斯底里症病患各种应该
表现在性器官的情感与意愿都在其他不被反对的身体部位表现出来(如果不表现在适当的性
构造上)。我们有一个例子,在潜意识的像征中,性器官是以面孔来像征。在语言学上,屁
股和面颊是相似的(Hinterbacken字面的意思是后面的面颊),而阴唇和围绕着口的嘴唇
相似,把鼻子和阴唇相比是常见的,而类似由于二者留有长毛而更趋下完全。只有牙齿不能
有任何可能的类比;但正因为是这种相似与不相似的组合使牙齿在受到性潜抑的压力很适宜
用来做表现的媒介。
但我不能假装说具有牙齿刺激的梦都是自慰的梦这件事已经全部解决了〔84〕——虽然
我对这种解释没有丝毫疑心。我已经尽我所知地加以解释,剩下不能解决的也只好不提。但
我仍要引述另一个语意学上相平行的用途。在我们这世界中,自慰的行为含糊地被形容为
“sicheinenausreissen”或者是“sicheinenherunterreissen”〔字面的意思是“拉自己
出来”,“把自己弄贱〔85〕”〕。我不知道这名词的来源或其想像的基础;
但“牙齿”和第一句话很配。
根据一般人的相信,梦见牙齿掉下来或被拔掉是解释着亲戚的死亡,便由精神分析的观
点来看,这最多是在开玩笑下才能成立(前面已说过)。不过这里;我却想引用密克所提供
的一个牙齿刺激的梦:
“我一位同事,好久以来就对梦的解释具有深厚的兴趣,他寄给我这个源于牙齿刺激的
梦。
不久前,我梦见自己在牙科诊所内,医师正在磨钻我下巴的一根坏牙。他工作了好久,
结果使牙齿变得无用。然后他捉起一把铗子,毫不费力就把它拔出来——这使我吓了一跳。
他叫我不必担心,因为他真正治疗的对像并不是牙齿本身。他把牙齿放在桌上,它立刻分离
成几层(对我来说,这似乎是上排的门牙)。我由牙科手术椅子上爬起来,好奇地靠近它,
并问一个吸引我的医学问题。牙医师这时一面在把我出奇的牙齿各层分开,并用某种器具把
它捣碎,一面回答说,这和青春期有关,因为只有在青春期以前,牙齿才这么容易掉出来,
如果是女性的话,则要在生下孩子后才是如此。
然后我就感觉到(我相信那时我是处在半睡状态下)自己在遗精,但是却不能很清楚地
知道这和梦的那个部分有关,不过好像在牙齿拔出来以前就发生了。
我然后又梦见一些我不再记得的东西,不过其结尾是这样:我把帽子和大衣遗留在某些
地方(也许是在牙医师的衣帽室内)希望有人会赶着拿来给我。而我那时只穿着外套,正要
追上一辆已经开动的火车。我在最后一刻跳上了最末尾的车厢,当时已经有人站在那里。虽
然我无法挤入车厢里,一直得忍受在此种不舒服的状况下旅行,但最后终于成功逃脱了。我
们的车子要进入隧道的时候,迎面开来两架火车,看来它们就像是个隧道。由其中一个车厢
的窗子望出去,我似乎觉得自己是在车子外面。”
而前一天的经验与思潮提供了解释此梦里的资料。
(1)事实上我最近到牙科部门治疗,而在做梦的那天,我下巴的牙齿继续不停地痛
着——恰好是梦中牙科医生所磨钻着的——而正好他对此牙齿处理又比我想像的要久。在做
梦的那天早晨,我再度因为牙疼到牙科医师那里;他和我说也许还要拔掉下巴的另一个牙
齿,因为痛也许是源于此处,那是智慧齿。那时我问了一个问题,关联到他对此事的医德问
题。
(2)同一天下午,我因为牙疼引起的坏脾气而向一位女士道歉;而她告诉我她害怕把
她的一个牙根拔出(其牙冠已经完全报销了)。她想拔掉眼牙是特别疼与危险的事,虽然一
位熟人告诉她要把上排的牙拔除是很简单的(她的坏牙正好是在上排)。这位熟人又告诉她
说有一次在局部麻醉之下他被拔错了一根牙。这又增加了她对此必须的手术的害怕。然后她
又问我眼牙是臼齿抑是犬齿,以及我对它们的认识。我向她指出这些意见是迷信的,虽然同
时也强调了某些大家所接受的事实。然后她向我提起一个很古老而又流传广远的传说——如
果孕妇具有牙疼的话,那么她将会有一个男孩。
(3)这说法引起我的兴趣来,因为这关联到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中所提到的“牙
齿刺激的梦是自慰的替代”——此女士说在民间传说中牙齿和男性性器官(或男孩)是相关
的,当天晚上我就翻阅《梦的解析》的有关部分。我发现下面这些论点和前述两件事一样对
我的梦具有影响。弗洛伊德对“牙齿”刺激的梦的意见是:“在男人中,这些梦的动机都是
由青春期自慰的欲望而来。”以及“各种有牙齿刺激的典型的梦的变体(如牙齿被某人拔掉
等)都可以作同样的解释。但我们感到困扰的是为何‘牙齿刺激’会具有此种意义呢?对于
此点,我想强调对性的潜抑常常是利用身体上部来转换身体下部(在这个梦中,却由下巴转
到上颔)。因此歇斯底里症病患各种应该表现在性器官的情感与意愿却在其他不被反对的身
体部位表现出来。”以及:“但我仍要引述另一个语意学上相平行的用途。在我们这个世界
当中,自慰的行为含糊地被形容为‘Sicheinenausreissen’或者是
‘sicheinenherunb terreissen’”。在年轻的时候,我就知道这种表达即代表着自慰,而
有经验的梦的解释者将会很容易地找到此梦中潜隐的幼儿期资料。另外梦中的牙齿如此容易
被拔出(后来变为上排的门牙),使我记起孩童时的一件事——我自己把松动的上排门牙拔
掉,很简单而且不疼痛。这件事(我仍然能很清楚记得它的细节)恰好发生在第一次有意识
地对自慰的尝试〔这是一个银幕式的记忆〕。
弗洛伊德所引用杨格的话:“发生在妇女的牙齿刺激的梦具有‘生产的梦’的意义”
(见注〔82〕),和一般人所相信的孕妇牙疼的意义造成了此梦中有关(青春期)男女病例
不同的决定因素。这又使我记起了前一次由牙科诊所回来后所做的梦,那次我梦见刚嵌上的
金牙冠掉出来;这使梦中的我大为愤怒,因为我已花了大笔的钱,而这笔钱还没有弥补过
来。现在我已经能了解这个梦的意义了(获得了许多经验以后)——这是对自慰在物质上胜
过对像爱的体认:因为后者,由经济的观点来看,都是比不上前者的(即金牙冠goldCrown
〔86〕);而我相信此女士关于怀孕妇女牙疼的意义又再唤起我的这些思想。
我想此同事的解释是极富启发性,也没有可以反对的。我没有什么追加,除了对第二部
分的梦所可能隐含的意义外。
这部分似乎表现出梦者自慰到正常性交的转变——而很明显的是经过极大困难(如火车
进出的隧道)及后者的危险性(如怀孕以及外衣)。梦者在这里利用了这文字桥梁:
“Zahn—ui-hen(zug)”及“Zahn—reissen(reisen〔87〕)”。
另外,理论上此梦例使我感到兴趣的有两点:第一,它提供了赞同弗洛伊德理论的证
据——梦中发生的遗精是伴随着拔除牙齿的举动的。不管此种遗精以何种形式呈现,我们都
应该把它看成一种不需假手机械刺激的自慰式满足。另外,此梦中伴随着遗精的满足并没有
任何对像——而通常这是有对像的,即使是幻想的——所以它完全是自我享乐的或者最多也
是些微的同性恋(因为牙科医师)。
第二点需要强调的是,也许有人会这样子反驳说此梦例并不能证明洛伊德的理论,因为
前一天发生的事就足够使这梦让人了解。梦者见牙科医师,和某女士的谈话及阅读的梦的解
释都能清楚地解释他为何会产生此梦,特别是他的睡眠遭受牙疼的困扰。如果需要,我们也
可以这样解释,此梦是如何处置了那打扰他睡眠的牙齿——利用那减除牙疼的想法,以及将
梦者所害怕的疼痛感沉溺于原欲内。但即使是很不严格,我们也不能很诚恳地相信,单单念
了弗洛伊德的解释,梦者就可以把拔牙齿和自慰连在一起,或者是能够把那个关联实行——
除非这想法长久以来就存在的,而梦者自己也承认这点(在这句话
“Sicheinenausareissen”中)。这关联不但借着与该女士的谈话而复苏,并且也和他下面
所报告的事件有关,因为在读梦的解析时,他很不愿意相信(其理由是可以了解的)此种牙
齿刺激的梦的意义,并且想要知道此意义是否能应用到所有的这种梦上,此梦证实了这点
(至少对他来说),并说明了他为何会去怀疑此理论。由这观点来看,此梦亦是种愿望达
成——即是,想要让自己相信弗氏观点的正确度和可适用的范围。
第二类典型的梦包括那些梦者飞或浮空中,跌落,游泳等。这种梦又有什么意义呢?要
给予一般性的回答是不可能的,我们下面将看到,它们在每个梦例里都是不相同的;只有它
们那些未经处理的感觉材料才是由同一来源导衍的。
精神分析的材料使我断定此种梦亦是重复这孩童时期的印像;它们和“动作”的游戏有
关——即是那些非常吸引孩童的游戏(具有动作的)。没有一位叔叔不会把孩子架在伸展的
双手上,而奔驰于室中(显示如何飞),或者是让孩子骑在他膝盖上而突然伸直其脚,或者
把他高举着然后假装让他落下。孩子们非常喜爱此种经验,不断要求再来一遍,尤其是当这
些动作会带一些害怕与头眩。好多年后,他们就会在梦中重复这些经验;但是在梦中他们省
略了支持的手,因此他们就像浮着或跌落,而没有丝毫的支持。孩童喜爱此种游戏是为人所
尽知的(如荡秋千及翘翘板);而当他们看到马戏班子里的杂技表演时,此种记忆又复活
了。男孩子歇斯底里的发作有时是此种玩耍的重演——具有繁杂的技巧。这种动作的游戏虽
然本身是清白的,但却常常引起性的感觉。孩童的顽皮游戏——如果让我用一个字来形容这
些行动——常常在飞行,跌落,眩晕等的梦中重现;而那些愉快的感觉则变形为焦虑感。这
就像每个妈妈知道的一样,此种顽皮的行动常常以拌嘴和哭泣结束。
因此,我有足够的理由反对那种认为飞行或跌落的梦的由于睡觉中的触觉感或者是肺脏
伸缩感等而引起的理论,我认为这些感觉是由梦所牵连到的记忆之重复;即是说,它们是梦
内容的一部分而并非其来源〔88〕。
因此,这些由同样的来源,相似的动作而导衍的材料可以用来表现各种可能有的梦思。
所以自由浮沉的梦(通常是具有欢愉的调子)具有各种解释;对某些人来说,这些解释是因
人而异的,但对其他人来说,它们又可能是典型的。我的一位女病人常常梦见自己在街道某
个高度上浮游着。她很矮,并且很害怕别人接触所受到的污染。她这个飘浮的梦满足了她两
个愿望,即是把她的脚由地上升高,并且把她的头抬举到更高层的空中。在另一个女病人
中,则发现她的飞行的梦表达了“像一只鸟”的欲望;而别的梦者借以变为天使,因为白天
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被称呼为天使,由飞行和鸟的密切关联看来,男人的飞行的梦是具有肉欲
的意义的(请看第七章 注〔27〕),因此,当我们听到有些梦对于此种飞行力量感到骄傲时
是不必感到惊奇的。维也纳的费登维也纳的费登——后来到纽约了——曾经在维也纳精神分
析的集会上报告了这种非常吸引人的理论——即这种飞行的梦都是勃起的梦;因为这常常占
据人类幻想的奇特的勃起,给人的印像是反重力作用的(请和古代的配有飞翼的阳具相比)。
值得一提是像窝特那位真正反对任何一种梦解释的道貌岸然的研究者亦支持飞行或飘浮
的梦是具情欲的。他说这种情欲的因素是“飞行的梦最强有力的动机”,并且强调伴随着的
强烈震荡感,以及勃起和遗精的次数。
“跌落”的梦则常常具有焦虑的特征。在妇人来说此种解释是毫无困难的,因为她们几
乎一定以“跌落”来做为向情欲诱惑低头的像征。我们并没有忽视跌落的幼儿期的来源,几
乎每个孩子都有跌倒然后被抱起来爱抚的经验;如果晚上由床上摔下来,保姆会把他们抱到
床上去的。
那些常常梦见游泳,并且在水中划游前进时感到极其愉快等等的人通常都是尿床的,他
们在梦中重温他们早就经由学习而放弃的乐趣。下面我们将由不止一个的例子中知道游泳的
梦最容易代表的是什么。
有关火的梦之解析证实了禁止孩子玩火的规定——因此他们不致于在晚上尿床,因为这
些梦例中有许多关于孩童时期尿床的回忆。在我那本《一个歇斯底里病患的部分分析》(杜
拉第一个梦)中,我利用梦者的病症叙述一个此种梦的完全分析与合成,并且也表现出此种
幼儿期的材料如何被用来表现成人的行动。
如果我们把这名词看成是呈现于不同梦者但却具有相同内容之梦的显意时,那么我们就
可以提出许许多多的“典型”的梦来。譬如说,我们可以叙述经过狭窄道路或者是在许多套
房中踱来踱去的梦,或者是一些有关窃盗的梦——对这些,神经质的人在睡前会事先采取防
范措施。还有人则梦见被野兽追赶(野牛或者马匹),被人用刀子,匕首,或矛枪威胁着—
—后面这两类梦是那些焦虑者的梦的显意所特有的——等等。对这些资料的特别研究是值得
的,不过在这里我却想提出两个由观察得到的现像〔89〕,虽然这并非完全只能用于典型的
梦上。
我们愈是寻求梦的解答就愈发现成人大多数的梦都是和性的资料以及表达情欲愿望有
关。这只是适用于那些真正解析梦的人——即是说那些由梦的显意中发掘出其隐意者——而
不是那些单单记下梦的显意就感到满足的(譬如说,纳克记录的性的梦)。我现在要说这个
事实一点都不令人惊奇,而且和我解释梦的原则完全符合。因为从孩童时期开始,没有一个
本能有像性本能和其各种成分遭受那样大的潜抑(请看拙著《性学三论》——由林克明先生
译);因此,也没有其他的本能会留下那么多以及那么强烈的潜意识愿望,能够在睡眠状态
中产生出梦。在解释梦的时候,我们不应该忘掉性情意综的重要性,当然也不可以太过夸
大,以致于把它认为是唯一重要的。
如果仔细解释的话,我们可以断定许多梦却是双性的,以一种过分解释来表现梦者同性
恋的冲动——即那些梦者的正常行为的相反冲动。所以我不准备支持史德喀尔以及阿德勒所
认为的“所有的梦都是两性的”论调,因为我认为这是不能举例说明,以及不像是真的。但
是值得注意的是许多梦都能满足不是情欲(广义的)的需求;如饥渴的梦,方便的梦等,所
以我亦认为那些“每个梦的后面都有死亡的阴影”(史德喀尔)或者是“每个梦都显示出梦
由女性倾向男性化的趋势”(阿德勒)都是不适用于梦的解释的。
至于“每一个梦都需要性的解释”的话(批评家对此点不停地以及愤怒地加以抨击)不
能由我这本《梦的解析》中找到。在前面八个版中没有,在将来的版本中也不会有。
我已经在别的地方(请看本书第五章 )指出一些看来是无邪的梦可能涵藏着情欲的愿
望。我能用许多的例子来证实这点。而许多表面是淡薄无奇,不为人注意的梦,在分析后却
是有关“性”,并且是出人意料之外的。譬如说,在未分析前,谁曾想到下面这个梦是具有
性的意愿呢?梦者这么说:稍在两个富丽堂皇宫后面一点有一个门户闭锁的小屋。太太带我
走过通往小路的途径后把门打开;于是我很容易以及很快地溜入内部的庭院,那里有个斜斜
的上倾。任何一位具有少许翻译梦的经验者立刻就会想到穿入狭窄的空间,以及打开闭锁的
门户都是最常见的性的像征,因而知道此梦代表着肛门性交的意愿(在女性的两个堂皇的两
臀之间)。那个狭窄而导向斜斜上倾的,当然指的是阴道。梦者在梦中受太太协助的事实使
我们这么断定,在现实里,由于太太的顾虑使他不能实现此种意图。而在做梦的当天,有位
女士到梦者家里来往,并且给予他此种感觉——即如果他要如此做时,她是不会有太大的反
对的,两个皇宫之间的小屋是巴拉格炮台的回忆,而这又更进一步关联到此女士,因为她是
由那里来的。
当我向一位病人频频强调说伊底帕斯的梦常常会发生时(即梦者和其母亲性交),他常
常如此回答:“我没有做过这种梦的回忆。”不过,在这发生后,病人会记起其他一些不显
著与平淡无奇但却重复出现的梦。但分析后却显示这又是一个伊底帕斯的梦,我能够很确定
的说,和母亲性交的梦大多数是经过伪装而很少是直接呈现的〔90〕。
在许多关于风景及地方的梦中,梦者都这么强调:“我以前到过这地方。”〔此种似曾
见过在梦中具有特殊的意义〔91〕。〕这些地方恒常指梦者母亲的生殖器官;因为再也没有
别的地方可以让人有此种确定——认为他以前到过。
有一次我被一位强迫性心理症患者的梦弄糊涂了。他梦见去拜访一间他见过两次的房
屋。但这位病人在相当久以前,曾经告诉过我,他在六岁时的一件事——有一次他和母亲同
床而睡,不过却在她睡觉时把手指插入她生殖器内。
许多常常带有焦虑的梦具有此种内容,即梦者穿过狭窄的路途,或者在“水”中,都是
基于一种对子宫内生活,存在于子宫,和生产过程的幻想。下面即是一个男人的梦,表现出
他在幻想中如何在子宫内观察其父母的性交。
他处在一个深坑中,不过却具有一个像Semmering隧道〔92〕中的窗门。起先,他由窗
口望见空旷的风景,不过却发现一个图像填补了这空隙(它立即呈现,并堵住这间隙)。这
图画表现一片经过深耕的土地;而新鲜的空气,蓝黑色的泥巴,以及此景像带给人一种“勤
苦奋发”感觉,激发出美丽动人的印像。然后他又看见一本关于教育的书在他面前展开……
而他感到惊奇的是,里面大部分提到(孩童的)对性的感觉;而这使他想到我。
下面又一个女病人漂亮的水的梦——这在她的治疗中极富意义。
在那她假期常去的……湖中,她在一处冷月反映的部位投入郁黑的水中。
这种就是出生的梦。它们的解释刚好和梦的显意相反:即不是“投入水中”而是“由水
中出来”——即是出生,我们可以由法国俚语“lune”(即下部)连想到人出生的部位。冷
月正好是孩童们想像他们出生的地方。而病人希望在她夏天度假场所出生,到底具有什么意
义呢?我这么问她,而她毫不犹豫地说:“这治疗不就使我觉得是再度出生吗?”因此这梦
即是邀请我在夏天度假的地方继续对她治疗——换句话说,在这里治疗她。也许这梦中亦有
一个轻微的欲做母亲的暗示〔93〕。
下面,我将由钟士的著作中摘录另一个出生的梦。“她站在海滩上,望着一位很像是她
本人的男孩在那儿涉水。他一直走进水里,直到她望见他的头在水中或浮或沉为止。然后这
景像就转到一个充满人潮的旅馆大厅。她丈夫离开了她,而她和一陌生人“进入谈话”。分
析后发现第二部分的梦表现她欲背叛丈夫而和第三者发生关系……。第一部分则是个相当明
显的出生幻想,不管是在梦或神话中,孩子由羊水中生产经常是用孩子投入水中的改装来表
现;这些例子中较为人熟悉的是阿多尼,贺悉里,摩西及巴克斯的出生。在水中浮沉的头使
病人想起她自己怀孕时所经验到的胎动。男孩进入水中,导致一个相反的想法。即是把他由
水中拉出来,抱入育婴室,把他洗好,穿好,然后带到家里去。
因此,第二部分的梦即表现出属于梦的隐意(私奔)的前半部;而第一部分的梦又和梦
的隐意的后半部(出生的幻想)相对应。除了这秩序的颠倒外,在这两部分的梦中还有更多
的倒反。在梦的前半部中,男孩子涉入水中,然后是他头在水中浮沉;不过在蕴含的梦思中
却是胎动,然后孩子破水(双重倒反)。在梦的后半部中,丈夫离开她,而在梦思中则是她
离开丈夫。
亚伯拉罕报告了另一个出生的梦——一位接近产期的年轻孕妇的梦。“一个地下通道直
接由她房间地板通到水源(生殖道——羊水)。她拉开地板的机关门,很快地冒出一只全身
长着褐色毛发,很像海豹的动物,这动物突然变成梦者的弟弟——对他来说,她老是具有母
亲的像征。”
峦克由许多梦例中指出出生的梦利用和具有小便刺激的梦一样的像征。在后者中,情欲
刺激以小便刺激来表现;而这些梦的各种层次的意义和自孩童以来逐渐改变的各种像征意义
相对应。
说到这里,我们应当再回述到前章中断了的题目:那种打扰睡眠的肉体刺激对梦的形成
的影响。受到此种影响的梦不但公开表示愿望达成和为了方便的目的,并且常常是一个明晰
的像征;因为此刺激常常在像征式的伪装下,在梦中与它斗争失败后把梦者弄醒了。这不但
施用于遗精与激情的梦,并且适合于那些遗尿或遗粪的情况。“遗精的梦的特殊性质不但使
我们直接观到一些被认为是典型,但无论如何却受到激烈议论的性的像征;并且使我们相信
一些看来是纯洁无邪的梦中情况不过是性景像的前奏曲罢了。通常,后者只有在较少见的遗
精的梦中才不经过伪装而直接呈现,其他时候,则变成焦虑的梦而使梦者惊醒”。
具有尿道刺激的梦的像征意义在很早以前就被人知晓。希伯克拉底曾经认为梦见喷泉及
泉水则表示膀胱有毛病(艾里斯录)。歇尔奈尔研究尿道刺激的多重像征后,断定“任何具
有相当程度的小便的刺激通常会转成性区域的刺激,并且像征性地表示出……具有小便刺激
的梦常常岩现“性”的梦。
峦克在他那篇关于惊醒的梦的多重性像征的讨论中这么断定,许多具有小便刺激的梦,
实际上是由一些性的刺激所引起,不过却退化地想由幼童的尿道乐欲中取得满足。特别是那
些从小便刺激导致的清醒和排尿。不过梦却不顾一切地继续着,因而以不经过伪装的方式表
露出情欲幻想例子是更富于启发性的〔94〕。
同样的,肠子刺激的梦的像征,亦具有相类似的对比;并且证实了社会人类学常提到的
金子和粪便之间的关联,“比如说,一位因为肠胃疾患受治疗的妇人梦见一个人在一间看来
像是乡村户外厕所的小木屋附近埋藏着宝藏。梦的第二部分则显示她正在抹净她那刚拉完大
便的小女孩的臀部”。——峦克拯救的梦亦和出生的梦相关。在妇人的梦里,被拯救,尤其
是由水救出,和生产是具有同样意义的,对男人来说,此种梦的意义则不同了〔95〕。
强盗,窃贼,和鬼怪——这是人们上床前所害怕的,并甚至会妨碍我们的睡眠——源于
同样的孩童回忆。他们是那些半夜三更吵醒孩子,以免他们尿床,或者是翻开他们的被单,
以检查孩子的手放在什么地方的夜间访问者(双亲)。在分析一些焦虑的梦时,我曾经使梦
所回想起这些夜间访问者:
强盗常常是梦者的父亲,而鬼怪则是穿着白袍的女性。
己、一些例子——算术以及演说的梦
在提到影响梦之形成的第四个因素以前,我要引叙我收集的许多梦例。部分的原因是要
说明前述三种因素的相互合作,部分是为了要提供一些证据来支持那些至今仍未提出充分理
由加以证实的断定,或者是为了要寻出一些必要的结论。当说明梦的运作时,我发现很难用
例子来支持我的见解,因为支持某种命题的情况只有在梦的解释的整个内容下才有意义,如
果离开了整体,它就失去了意义。但是,由另一方面来看,即使是粗浅的分析亦会导发出无
数的内容来,因而使我们困扰而记不起原来想说明的思想串列。这技术上的困难,将是我的
借口,那么,如果读者在下面描述中发现各色各样的东西,没有任何的共通点(除了和前面
数节的内容有关外)。
我想先举几个很特殊或者是很不寻常的梦的像征方式。
一位女士梦见:一位女佣人站在梯子上,好像是要洗擦窗子的样子,身边带着一头黑猩
猩及一只猩猩猫——后来她改正为长毛而有丝光的猫。这位佣人把这些动物向她身上抛来;
黑猩猩拥抱着她,这是非常令人厌恶的。——此梦以一种非常简单的策略来达成目的;利用
暗喻明确得表现出来,“猴子”及“野兽”,一般来说是用谩骂别人的。而由梦中的情况看
来,它们亦恰好表示着投掷着谩骂。在下面的许多梦例中,我们还会遇见许多利用此种方法
的梦的运作。
另外一个相似的梦:一位妇女生下一个头部形状歪曲很厉害的孩子,梦者听见有人说这
孩子根据它在子宫的位置而生长,所以变得那样子。医生说可以用压力使脑袋变的好看些,
不过那样做会损伤孩子的脑子。她却认为这是个男孩子,所以这么做是不会有什么害处
的。——这梦正好隐含了经过更改的“对孩子的印像”,这抽像观念正好是梦者在治疗过程
中,医生所给予解释的。
下面这梦例中,梦的运作稍微有些不同。这梦是关于到靠近格拉兹的兴泰
(Hilmteich——在城市郊外的一段水域)的旅行的。外面的天气是令人害怕的,有一座破
烂的旅馆,水正由墙上滴落下来,而床单都湿透了。(梦的后面部分,并不像我所写的那样
直接被报告出来。)此梦的意思是“过剩体”或淹过;不过后来又以许多相似的图像来表
现:外面的狂风暴雨,墙壁内面的滴水,湿透床单的水——都是水,都一样淹盖着一切。
在梦的表现中,文字的正确拼法并不比其声调来得更重要。对此点我们并不感惊奇,因
为在韵诗中,此条规定亦是正确的,峦克曾经很详细地描述,并且详尽分析了一位女孩的
梦。这梦是关于她如何走过田亩,以及割下大麦和小麦丰润的麦穗。她童年时期的一位朋友
向她走来,但她却企图避开他。分析显示此梦是关于“接吻”的——一个荣誉的吻
(Kussinehren——后者的读音同于aEhren)〔96〕在梦里,那被切割而不是被拔除的
“aEhren”隐喻着谷类的穗子,而当这和“ehren”连在一起时,它就代表着其他无数潜隐
的梦思。
另一方面来说,文字的演进使梦的运作变得容易。因为文字中有许多是源自于图像以及
具有实体的意义,不过今日却变为无色以及抽像的。因此,梦所需做的事只是回复此等文字
的过去意义,或者是追溯其演进过程的早期情况。譬如说,某男人梦见其弟被困于一箱子
中,在分析过程中,Kasten 被Schrank(衣橱——或者抽像的指“障碍”、“限制”)所
置换,因此,梦思即是他弟弟应该自我约束而不是梦者本身。
另一男人梦见自己爬上高山顶,那儿有非常广阔的视野。而事实上他用此与其兄弟仿
同——那位兄弟正在编辑一篇有关远东的回顾。
在DerGrüneHeinrich(GottfriedKeller的小说)中,提到一个关于活泼的马儿在燕麦
田中翻滚的梦,而每一麦穗都是“一个香甜的杏仁,一颗葡萄干以及一枚新的铜板……包在
红色丝巾内,用猪毛捆起来。”作者(或梦者)让我们能够直接解释这梦的图像:在麦穗的
呵痒之下,马儿觉得很舒适,并且大叫道:“燕麦刺着我。”(意即财富纵坏了我)。
根据亨生的理论,古代斯堪的那维亚人的梦尤其常常出现双关语与文学的玩弄;在他们
的梦里,我们很少会发现有哪一个梦是不具有双重意义或者是字眼的玩弄。
要收集这些表现的方式,以及根据其原则来分类是一件大事。有些表现方式可以看成是
“玩笑”,而使人觉得,如果不经当事人的解释,其意义是不容易被猜到的。
(一)一位男人梦见,有人问他某人的名字是什么,他却记不起来。他自己的解释是
“我不应该梦见它。”
(二)一位女病人说她梦见所有有关的人都是特别大块头的。她说,这一定和她的童年
有关,因为那时候所有成人看来都是特别大的,她本身并没有出现在梦中。
关于童年的梦亦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表达——即是把时间转变为空间。人物与景像好像
是在远处一样,在路的尽头;
或者像是从观剧用的望远镜相反那端看出去那样。
(三)一位在现实生活中常常喜欢用抽像以及不确定词句的男人(虽然大致说来头脑仍
是很清楚的)梦见有一次他在火车抵站的当儿到达火车站。不过奇怪的是,火车是静止的而
月台向它移动着——一个和事实恰好相反的荒谬事件。这事实不过暗示着另一个梦内容必定
也是相反的。分析的结果使病人记起某些图书,里面绘着一些倒过来用头支持身体,用手来
走路的男人。
(四)同一梦者有一次告诉我一个短梦——就像是个画迷一样,他梦见他叔叔在汽车上
给他一个吻,然后他立刻给我以下这个解释——我永远不会猜到的——即是,这是指自我享
乐。这梦在现实生活中,很可能被看作是笑话。
(五)一位男人梦见他把一位女士由床的后头拉出来。这梦的意思是,他对她有好感
〔97〕。
(六)一位男人梦见他是一位官员,正坐在皇帝的对面。
这指他和父亲对立着。
(七)一位男人梦见他治疗一位断腿的某人。分析的结果显示折断的骨头代表着破裂的
婚姻(ehebruch——正确来说,应当是通奸)。
(八)梦中的时刻常常代表梦者童年某个特殊时期的年龄。因此梦中的“早上五时十五
分”则指梦者五岁三个月时。
这是有意义的,因为那时他的弟弟出生了。
(九)这又是梦中表达年龄的方法,一位妇人梦见她和两位小女孩一起散步,而她们的
年龄差是十五个月。她不能想起任何熟人和这有关。她自己这么解释,这两个孩子都代表着
她,而此梦提醒她童年时的两个创伤性事件相隔十五个月。
一件发生在她三岁半,而另一件则是四岁九个月。
(十)在进行精神分析的期间,病人常会梦见它,以及会在梦中表达出他对此治疗的思
想与期望——这是不足于令人感到惊奇的。最常用来表现此种想像的是旅行,通常是汽车,
因为它是现代化以及复杂的工具。这时,病人即会利用车子的速度来做为对讽刺性评论的通
气口——而如果潜意识(梦者清醒时思潮的一个元素)要在梦中表现的话,它很容易为一些
地下的区域所置换——在别的情况之下(即和精神分析治疗无关),这些区域则代表着女性
的身体或者是子宫。——在梦中“下面”常常指性器官,而相反的,“上面”则指脸部、口
部或者是乳房。——梦的运作通常用野兽来表现一种梦者害怕的感情冲动,不管这是他本身
或是他人所有的。然而,我们只要更进一层就可以将野兽来置换那些拥有此种冲动的人。此
点和那些以供食用的畜生,或是狗、野马来表现令梦者害怕的父亲的梦例相去不远——一种
令我们想起图腾的表现方式〔98〕。我们可以这么说,野兽是用来代表原欲——一种为自我
所恐惧以及被用潜抑作用来对抗的力量。常常梦者亦会把他的心理症(即他的病态人格)由
自身分出来,并视之为另一独立无关的人。
(十一)以下是沙克斯记录的一个例子:由弗氏的梦的解释,我们知道“梦的运作”利
用各种不同的方法用形像来表达出字眼或句子的意义。如果它所要表达的意义是含糊不清的
话,那么梦运作就可能利用这含糊:其中一个意义存在于梦思,而另一个意义则表现在显意
中。下面这个短梦就是一个这样的好例子(它并且为了表现的理由,很自然地利用了前一天
的经验)。在做梦的那个白天里,我患了感冒,并且决定晚上如有可能的话,我就会尽量躺
在床上休息。在梦中,我似乎是在继续白天所做的事一样。那天我把剪报贴在簿子中,尽我
可能的把它们依性质不同而归类,而在梦中我尝试把剪下来的资料贴在册子中。但是它却不
会粘在纸页上而这使我感到很痛苦。我醒过来,发现梦中的痛苦在我身体里面持续着,因此
必须放弃我上床以前的决定,此梦(在它指引我睡眠的能力以内),用这句含糊的句子“亦
指他不上厕所”来满足我这不想下床的愿望。
我们可以这么说,为了用视觉形像表现出梦思来,梦的运作不惜利用各种它所能把握的
方法——不管在清醒的时候,他本人认为是合法或不合法。这使那些只是听过梦的解释但没
有实际经验的人视梦的运作为笑柄以及对它表示怀疑。史德喀尔的书《梦的语言》具有许多
这种好例子。但是我一直避免不去引用它们,因为其作者缺乏批判的眼光,以及滥用其技
巧,以至于对任何不具偏见的脑袋来说,它们都是有疑的。
(十二)下面的例子取自道斯克所著关于梦对颜色和衣物的利用之论文。
(a)A君梦见他过去的女主人穿着一件具有黑色光泽的衣服,臀部显得很窄——意思
是其女主人非常淫乱。
(b)C君梦到看见一位女孩在——路上,沐浴于白色光芒之下,并且穿着一些白色的
宽罩衫。——梦者在此路上第一次和白小姐发生肉体关系。
(c)D太太梦见八十岁的老演员Blasel穿着全副甲盔躺在沙发上。然后他由桌椅上面
跳来跳去,拔出一把匕首,望着镜子内自己的影像,向空中比划,好像是和一位假想的敌人
作战。——解释:梦者患有长期的膀胱疾患。她躺在沙发椅上接受分析;当她望着镜子内的
身影时,她私底下认为虽然年岁已大,但自己仍然是强壮以及精神饱满的。
(十三)梦中的一个伟大成就——一位男人梦见他是一位怀孕躺在床上的女人。他发现
这种情况非常令他不满。他大叫:“我宁愿是……”(在分析过程中,当他记起一位护士
后,他以“敲碎石头”来完成这句子)。在床的后面挂着一张地图,其下沿靠一条木头来撑
直,他捉着该木条的两端把它撕开,木条不在中间断,反而延着长轴裂成两条。这动作使他
感到舒适,并且协助他生产。
不经任何协助,他把撕下木条解释成伟大的成就。他利用脱离女性态度使自己离开这不
舒适的情况(在治疗中)……而那木条不在中间断裂,反而不可置信地沿着长轴纵分为二则
是这么解释;梦者想起这混合着分裂为二以及破坏的情势是阉割的一种暗喻,梦常常用两个
阳具的像征来表现出阉割,做为对某种相对意愿的大胆表示。恰好鼠蹊是靠近生殖器的部
分。梦者综合梦的解释后说,他接受女性的态度,而这要比阉割好得多〔99〕。
(十四)在用法文分析一个病例时,我得要解释一个自己以大像出现的梦,我自然会问
梦者为何我会以那种形式表现,他的回答是,“你在欺骗我”(而trompe=trunk躯干)。
梦的运作常常会用一些很淡薄的关系很成功地表现出不容易出现的材料,如某些特殊的
名字。在我的一个梦中,老布鲁格〔100〕叫我做一个解剖……我钩出一些看来像是一张捏
皱了的银纸(在稍后我将再提到此梦),对这点的联想(我稍费些劲才得到的)是
“Stanniol〔101〕”然后我才发现自己想的名字是“Stan-nius”——那位我小时很钦佩
的著述有关鱼类神经系统解剖作者,而我老师叫我做的第一件科学工作事实上和某种鱼类的
神经系统有关,很清楚的,不能在画面中利用此鱼类的名字。
这里我禁不住要记写下一个很奇怪的应该被注意的梦。因为这是个孩童的梦,而且容易
用分析来解释,一位女士说,“我记得童年时常常梦见上帝头上戴着一顶纸做的有边的帽
子。我常常在吃饭时被戴上那种帽子——为了不使我看见别的孩子的餐盘内有这么多的食
物。既然我知道上帝是万能的,那么此梦的意思即:我是无所不知的——即使我头上戴着那
顶帽子。
当考虑梦中所呈现的数字和计算时,我们就能了解梦运作的性质以及它操纵梦思的方法
了。尤其是梦中的数字常常被人迷信地认为和将来的事件有关〔102〕。因此我下面选录了
我一部分的材料。
1
这梦例由一位女士,在她快要结束其治疗的时候所做的梦:她正要去偿付什么。她女儿
由她(梦者)的钱包取出了三佛罗林和六十五个克鲁斯。梦者和她说:“你做什么?它只不
过值二十一个克鲁斯而已〔103〕。”据我对梦者的了解,我不需要她的解释就能了解这梦
的全部内容。这女士由外国搬来,她女儿正在维也纳念书,只要她女儿留在维也纳,她就会
继续接受我的治疗。这女孩的课程将在三个星期后结束,而这也意味着她的治疗即将终了。
做梦的前一天,女校长问她是否考虑把女儿再留在这学校一年。由这暗示,她当然也想到自
己可以再继续其治疗。这就是此梦的意思,一年等于是三百六十五天。而剩下的课程和治疗
时间有三个星期,恰好是二十一天(虽然治疗的时数,要比这个少)。这些梦思的数目字在
梦中则指的是钱——并不因为这像征具有更深层的意义而是因为“时间即金钱”的关系,三
百六十五克鲁斯只不过等于三佛罗林六十五克鲁斯;梦中数目那么小的钱无疑的是愿望达成
的结果。梦者想要继续接受治疗的愿望,把治疗以及学费的数目降低了。
2
另一个梦中所牵涉的数目字则较为繁难。一位女士,虽然年轻,但已经结婚了好多年。
这时恰好知道一位和她几乎同龄的熟人爱丽丝刚刚订婚的消息。于是她就做了下述的梦:她
和丈夫一起在剧院中。一边几乎完全没有人。丈夫和她说,爱丽丝和其未婚夫也想要来;不
过只能买到坏的座位——三张票是值一佛罗林五十克鲁斯——当然他们不会要的。她想如果
他们买下那些票也没有什么坏处的。
这一佛罗林五十克鲁斯的来源是如何呢?实际上,它是源起于前一天的一件无关紧要的
事。她丈夫赠送一百五十佛罗林给她小姨,而她很快地用它们来买珠宝。值得注意的是一百
五十佛罗林是一佛罗林五十克鲁斯的一百倍。那么那三张戏票的“三”字又是哪里来的呢?
唯一的关联是,她那位刚刚订婚的朋友恰好比她小三个月。当我发现了“空剧院”的意义
后,整个梦的意思就知道了。这暗示(不经过改装的)了一件他丈夫得以逗弄她的小事。她
计划去看一部预定在下星期上演的戏,并且在几天前不惜麻烦地去定票。当上演的时候,他
们发现戏院几乎是空的。因此,她无需这么急。
所以梦思是这样的。“这么早结婚是可笑的。我无需这么急的,由爱丽丝的例子看来,
我最后也会得到了一位丈夫。而那样我会比现在好上一百倍(宝藏)。如果我能够忍耐(和
她小姨的急躁相对)我的钱(或嫁妆)能够买三个和他(丈夫)一样好的男人”。
我们发现此梦内容中的数目字比前面那个梦更改的更多——经过更大的改造和变动。对
于此点的解释是,此梦思在能够表现以前首先需要克服更大的精神阻抗。另外我们不应忽视
梦里那件荒谬的事,即两个人要买三张票。关于荒谬的事件是要特别强调出此梦思——“这
么早结婚是可笑的。”而这个数目字“三”恰好天衣无缝地满足了此需求——它正好是她们
两的年龄差,不重要的三个月分别。把一百五十佛罗林减少为一佛罗林五十克鲁斯则表示病
人在其受潜抑的思想中低估其丈夫(或财产)的价值。
3
下面这例子则显示出梦中的计算方法——这方法带给梦不好的名声。一位男人梦见他坐
在B家的椅子上——B是他以前的熟人——和他们说:“你们不让我娶玛莉是个大错。”然
后他问那个女孩,“你今年几岁?”她答道:“我生于一八八二年。”“那么,你是二十八
岁啦。”
因为此梦发生于一八九八年,所以这计算很明显是错的。如果没有旁的解释,那么这种
错误和白痴没有两样,这位男病人是那种看到女人就想追的人,而恰好这几个月来,排在他
的后面接受治疗的是位年轻女士;他常常问起她,并且很焦虑地想给她好印像。他估计她大
约有二十八岁。这解释了此计算的结果,而一八八二年是他结婚的那年。还有,他也忍不住
要和我诊所的两位女佣人谈话(她们一点也不年轻)——她们常常替他开门——但是由于她
们一点反应也没有,所以他自我解嘲地说,也许她们认为他是年老的严肃绅士。
4
这又是另一个和数字有关的梦。它是很明显地早被决定或者是过度决定的。这是达能医
师所提供的梦与解析:“我那栋公寓的主人是警察人员,他梦见自己在街上执行任务。(这
是个愿望达成)。一位领上挂着二十二和六十二(或二十六)号码的臂章的督察走近他。不
管怎样,上面有好多个二就是。
梦者把二十二六十二分开来报告即显示出它们具有不同的意义。他记得做梦的前一天,
他们曾在警察局提过某人服务的年资——那是关于一位督察在六十二岁的时候退休,并且领
取养老金。而梦者只服务二十二年,他必须再服务两年两个月后才能领取百分之九十的养老
金。梦的第一个部分满足梦者一直想达到的督察的阶级,这个第二十二六十二臂章的高级官
员其实就是梦者本人。他在执行任务——这又是他另一个一厢情愿的愿望——即他已经再服
务两年两个月,因此可以和那位六十二岁的老督察一样领取全部养老金。
如果我们把这些例子,以及我后面将提到的梦例加以观察,那么我们可以很保险地说梦
的运作其实不带有任何的计算程序(不管其答案是否正确);这只不过用一种计算的方式来
表现出梦思,因此可以暗示出某些不能用别的方法表达的材料来。由这点来看,梦的运作把
数字当作是一种表达目的介质,这就和那些以文字表达的名字和演说完全一样。
因为事实上梦本身不能创造演说词(请看第五章 ),不管有多少演说或言谈出现于梦
中,也不管它们是否合理,经过分析后都可以知道它们都是以一种任意的方式由梦思中那些
听来或是自己说过的言语中节录的。它不但把它们四分五裂(加入一些新内容排斥一些不需
要的),而且把它们重新排列。因此一个看来前后连贯的言谈,经过分析后可以知道是由三
个或四个不同部分凑成的。为了完成这新说法,梦往往要放弃梦思中这些话的原先意义,并
且赋予一些新的〔104〕。如果我们仔细研究梦中的言谈时,我们将发现它一方面具有一些
相当清晰以及实体的部分,另一方面则是一些连接的材料(或许它们是后来加上的,就像是
在看书的时候,我们会自动加入一些意外遗漏的字母或音节一样),因此梦中言谈的构造就
像是角砾岩一样——各种不同种类的岩石被胶质紧粘在一起。
严格说来,这些叙述只能适用在那些具有“感觉”性质的言谈,并且为梦者描述为“言
谈”的。另外的言谈——那些不为梦者认为是听到或说出的言论(即在梦中不牵涉到听觉或
运动行动的)——不过是像那些发生在清醒时刻的思想,往往会不经过改变地进入梦中。我
们念过的东西,也常常大量出现在梦中无关紧要的言谈中,不过不容易被追溯来源,但不管
怎样那些梦中被认为是言谈的东西,确实是梦者听过的或说过的。
我已经在分析梦的过程(为了别的理由)中提出许多有关梦中言谈的例子。因此,在第
五章 中那个无邪的“上市场”的梦中的“那种东西再也买不到了”。是像征着我,而另一句
话“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我还是不要买的好。”实际上使这梦变得“无邪”。梦者在前
一天曾和厨师发生争执而说出这气话:“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你做事可要做得像样点!”这
看来是无邪的前半部言谈很巧妙地加入了梦中(暗示着后半部)并且天衣无缝地满足了梦中
的潜隐的幻想,不过同时却又出卖了这秘密。
下面是许多具有同样的结论的例子之一。
梦者处身于一个大庭院内,那里正在烧着许多死尸。他说:“我要离开这里,我受不了
此种景像。”(这确实不是一种言谈。)然后他遇见屠夫的两个孩子。他问他们:“嘿,它
们的味道好吗?”其中一个说道:“不,一点都不好。”——好像指的是人肉。
这梦的无邪部分是这样的:梦者和太太在晚餐后一起去拜访邻居——一个好人但是却不
令人有胃口的(译者按,意即不很受人欢迎的)。这位好客的老太太刚好吃完晚饭,并且强
迫〔105〕他去试试她菜肴的味道。他拒绝,并且说自己一点胃口都没有,她回答道:“来
吧,你能吃得下的”(或者是这类的话)。因此他不得不试试看,并且赞美地说:“味道确
是很好。”不过当他和太太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却又抱怨这邻居很固执以及菜肴不好。而这句
话“我不能忍受此种景像”(在梦中也不呈现为一种言谈)——则暗示着那位请他吃东西的
老太太的外貌。这意思一定是指他不想看她。
下面我要再举一个例子——它具有一个很明确的言谈做为整个梦的核心,不过我要在后
面提到梦中的感情时才给予完全的解释。我很清晰地梦见:我晚上到布鲁格实验室去,听到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后,我把门打开。门外是(已逝世的)弗莱雪教授〔106〕。他和一些陌
生人一起进来,和我说了几句话后就坐在他位置上。然后我又做另一个梦,我的朋友弗利斯
很顺利地在七月到了维也纳。我在街上遇见他,那时他正和我一位(死去的)朋友P君谈
话。我们一块到某个地方去,他们两人面对面地坐在一张小桌子前面,而我则坐在桌子狭小
的另一边,弗利斯提到他姊(妹),并说她在四十五分钟之内就死掉了,并且说了一句“这
就是最高限度”,因为P不了解〔107〕,所以弗氏转过头来问我曾告诉过P君多少关于他
的事。在这时候,我被一些奇怪的感情所克制着,因此企图向弗利斯解释,P君(不能了
解,因为他)已经去世了。但我那时却说了“Nonvixit”(我知道自己的错误)。于是我深
深地望着P君。在我的凝视之下,他脸色变白,他的外观变得模糊不清,而他眼睛变得病态
的蓝——最后,他溶掉了。对这点我感到高兴,并且也知道弗莱雪也是个鬼影,一个
“revenant”〔字意是回来的人〕;而我觉得,只要希望,这种人都可能存在,而如果我们
不希望他存在的时候,又会消失。
这个漂亮的梦,包括许多梦的特征——我在梦中所做的评论,我错误的把Nonvivit说
成Nonvixit,即把他死了说成他没生活,和梦中认为已死者的交往,我最后荒谬的结论,
以及给予我的满足——如果详细予以说明,则将花费我一生的时间。在现实里我无法做到梦
里所能完成的事——即为了我的愿望不惜牺牲自己的好友。由于任何隐匿都只会破坏这个我
很清楚了解的梦的意义;所以这里以及在稍后我只将讨论其中的几个问题。
此梦的中心是我那歼灭P君的视线,他眼睛变成一种奇怪与神秘的蓝色后,他就溶掉
了。这个景像无疑的由我确实经验过的一个事件中抄袭过来。在我是生理研究所的指导员
时,我曾要在很早的时间上班。布鲁克听说我好几次迟到,所以他有一天在开门前到达,并
且等待我的来临。他向我说一些简短但有力的话,不过对我没有太多的影响,倒是他那蔚蓝
眼睛的恐怖瞪视使我很不自在。我在这眼神前变的一无是处——就像梦中的P君一样。在梦
中,这角色刚好倒过来。任何记得这位伟人漂亮眼睛生气的神色,就不难了解这年轻犯过者
的心情了。
经过好久后,我才能找出梦中“Nonvixit”的起源,最后,我才发现这两个字并不是听
到或说出来,而是很清晰地被看到,于是我立刻知道其来源,在维也纳皇宫前的
Kaiser Josef纪念碑的碑脚下刻着这些字:SalutiPatriaevixitnondiusedtotus〔108〕我
由这铸刻文字中抽取足够的字眼来表达梦思中的仇视思想串列,刚刚足以暗示:“此人对此
事没有插嘴的余地,因为他没有真地活着。”这提醒了我,因为此梦发生于弗莱雪的纪念碑
在大学走廊揭幕后几天内。那时恰好我又一次看到布鲁克的纪念碑,因此一定潜意识的替我
那位聪慧的朋友P君感到难过。他尽其一生贡献于科学,不过却因为早死而使他不能在这些
地方树立其纪念碑,所以我在梦中替他树立碑石;
而恰好他的名字又是约瑟〔109〕。
根据梦的解析的规则,我现在仍不能用nonvixit来取代nonvivit(前者是
KaiserJosef纪念碑的文字,而后者是我梦思的想法)。梦思中一定有某些东西促成这个置
换。于是我注意到在梦里我对P君同时具有仇恨与慈爱的感情——前者明显,而后者则潜隐
着。不过它们同时都以此子句“Non vixit”表现出因为P君在科学上值得赞扬,所以我替
他竖立一个纪念碑,但是因为他怀有一个恶毒的念头〔110〕(在梦的末尾表达出来)所以
我将他歼灭。我注意到后面这句子具有一种特别的韵律,因此我脑海中必定先有某种模型。
什么地方可以找到这种相对一句子呢?——对同一人怀有的两种相反反应,但却又正确而没
有矛盾。只有文学上的一段文字(不过却在读者脑海上烙下深刻印像的)这样子说:莎氏名
剧《凯撒大帝》中布鲁特斯的演说,“因为凯撒爱我,所以我为他哭泣;因为他幸运,所以
我为他高兴;因为他勇敢,所以我荣耀他;但因为他野心勃勃,所以我杀他。”这些句子的
结构以及它们相对的意义就和我梦思中所发现的相同吗?因此在梦中我扮演着布鲁特斯的角
色。只要我能在梦思中找到一个附带的关联来证实这点那该多好!我想可能的关联是,“我
的朋友弗利斯在七月到维也纳来。”对于此点细节,真实生活中没有任何基础可以加以说
明。据我所知弗利斯从来没有在七月到过维也纳。但既然七月是因为凯撒而命名的,因此这
可能暗示着我扮演布鲁特斯的角色〔111〕。
说来奇怪,我确会扮演过布鲁特角色——那次我在孩子面前介绍席勒的布罗特斯与凯撒
的诗句。那时我十四岁,比我只大一岁的侄儿协助我,他由英国来探望我们;所以他也是个
revenant,因为他是我最早期玩伴的回归。直到我三岁的末了,我们一直不能分开。我们互
相爱着,也互相打架;这童年的关系对我同代朋友的关系上具有深大的影响,这点我已在第
五章 暗示过。因以我侄子约翰那时开始其性格各方面陆续发生的肉体化,并且无疑地深烙在
我潜意识中。他一定有些时候对我很不好,而我一定很勇敢地加以反抗。因为家父(同时也
是约翰的祖父)曾这样责问我:“你为什么打约翰?”
“因为他打我,所以我打他。”——那时我,还没有两岁大。一定是我这幼年的景像使
我把“nonvivit”改变为“nonvixit”,因为在童年后期的语汇中wichsen(和英文的
vixen发音相同)即是打的意思。梦的运作,毫不羞惭地利用此种关联。在真实情况下,我
没有仇视P君的理由,不过他比我强得多,所以像是我童年玩伴的重现,这仇视一定和我早
年约翰的复杂关系有关。以后我将再提到这个梦。
庚、荒谬的梦——梦中的理智活动
在解析梦的过程当中,我们已经不止一次碰到荒谬的元素,因此我不想再拖延对其意义
与源由的探讨(如果它具有意义与来源的话)。因为那些否认梦具有价值者的主要论调是,
把梦看成一种碎裂了之心灵活动的无意义产物。
我将以几个例子来开始,读者将发现它们的荒谬性起先是很显然的,不过在经过更深的
研讨其含义后,这种特性就消失了。以下就是一些关于梦者死去父亲的梦——乍看起来好像
是种巧合而已。
1
这个梦是一位父亲已死去六年的病人所做的。他父亲碰上一次严重的车祸:他坐在那列
飞驶着的夜快车突然失轨了,座位挤压在一起,把他的头夹在中间。然后梦者看见他睡在床
上,左边眉角上有一道垂直的伤痕,梦者很惊奇,因为他父亲怎么会发生意外呢?(因为他
已经死了,梦者在描叙的时候加上这一句)。父亲的眼睛是如何得清楚呀!
根据一般人对梦的了解,我们应该这么解释:也许在梦者想像此意外发生时,他忘记父
亲已经死去好几年了;但当梦在继续进行的时候,这回忆又再出现,因此使他在睡梦当中对
这梦感到惊诧。由解析的经验知道,这种解释是毫无意义的。梦者请一位雕塑家替父亲做一
个半身像,两天前他恰好第一次去审查工作进行得如何。这就是他认为的灾祸(在德语来
说,bust又指发生意外,或不对劲)。雕塑家从来没见过他父亲,所以只好根据照片来凿
刻。梦发生的前一天,他要一位仆人到工作室去观察此大理石像,看他是否亦同样认为石像
的前额显得太窄。然后他就陆续记起那些构架成此梦的材料。每当有家庭或商业上的困扰
时,他父亲都会习惯地以两手压着两边的太阳穴,仿佛他觉得头太大了,必须把它压小
些。——又当梦者四岁的时候,一枝手枪不晓得怎样意外的失火了,把父亲的眼睛弄黑了
(那时他刚好在场),所以,“父亲的眼睛如何得清楚呀!”——梦中发生在他父亲左额上
那道伤痕,和生前所显现的皱纹(每当悲伤的时候)是一致的。而伤痕取代了皱纹的事实又
导出造成此梦的另一个原因,梦者曾为他女儿拍了一张照,但此照片(译者按:早年照像所
用的涂抹以显出映像的化学物质的介质也许是易碎的,不是用纸制的)不小心由他手中掉下
来,刚好跌出一条裂痕,垂直地延伸到她女儿的眉面上。他不得不认为这是恶兆,因为他母
亲去世前数天,他也把她照片的负片跌坏了。
因此,这梦的荒谬性只不过是一种相当于口头上把照片、石像和真实人混淆在一起的粗
心大意而已。如在观看照片的时候,每个人都会这么说:“你不觉得和父亲完全一样吗?”
或“你不觉得父亲有些不对劲吗?”当然,此梦的荒谬性可以很容易避免;并且就这个例子
来看,我们可以说,此种荒谬是被允许的,甚至是被如此策划的。
2
这是我的一个梦,和前者几乎相同(家父于一八九六年逝世)。
父亲死后在墨牙族(按即匈牙利一族)人的政治领域中扮演着某种的角色,他使他们联
合成完整的政治团体;此时我看到一个小张而不清晰的画像:许多人聚集在一起,似乎是在
德国国会上;有一男人站在一张或两张凳子上;别的人则围在他四周。记得死去的时候,他
躺在床上的那个样子,简直就像是加利巴底(按即意大利义士)。我很高兴这诺言终于实现
了。
有什么会比这些更荒诞无稽?做梦的时期恰好是匈牙利政局混乱的时候——因为国会的
痪瘫导致无政府的状态。结果由于协尔的才智而得以解救〔112〕。这么小一张画像中所包
含的细节和此梦的解析不是没有关系的。我们的梦思通常是和真实具有同样大小的形式呈
现。但我这梦中见到的画像却源于一本有关奥地利历史书中的插图——显示着在那有名的
“Moriamurproregencstrò”事件中,玛丽亚出现于普累斯堡的议会上的情况〔113〕。和图
片中的玛丽亚一样,家父在梦中四周围绕着群众,但他却站在一张或两张椅子上面,他使他
们团结在一起,因此就像是一位总裁判一样(二者间的关联是一句常用德语,“我们不需要
裁判”)——而确实当家父逝世的时候,围绕在床边的人却说他像加利巴底。他死后体温上
升,两颊泛红而且愈来愈深……回忆到这里,我脑海中自然而然地呈现出:
UndhinterihminwesenlosemScheine LegwasunsallebaEndigt,dasGemeinc〔114〕这高层次
的思想使我们对现实的此“共同的命运”有个准备。死后体温的升高和梦中这句话“他死
后”相对,他最深切的苦痛是死前数周肠子的完全瘫痪。我各种不尊敬的念头都和这点关联
着。我一位同僚在中学时就失去了父亲——那时我深为所动,于是成为其好友——有一次向
我提起他一个女亲戚痛心的经验。她父亲在街道上暴毙,被抬回家里;当他们把他衣服解开
时,发现在“临死之际”或是“死后”解出屎来。她对此深为不快,并且这丑恶事件无法从
她对父亲的记忆中解离。现在我们已经触及此梦的愿望了,“即死后仍然是伟大而不受污辱
地呈现在孩子面前”——谁不是这样想呢?什么造成这梦的荒谬性呢?表面的荒谬是由于忠
实呈现在梦中的一个暗喻,而我们却惯于忽略其成分间所蕴含的荒谬性,这里我们又再度不
能否认荒谬性是故意的以及刻意策划着的〔115〕。
因为死去的人常常会在梦里出现,和我们一起活动,发生关系(就似是活着一样)。所
以常常造成许多不必要的惊奇,并且造成一些奇怪的解释——而这不过显出我们对梦的不了
解罢了。其实这些梦的意义是很显然的。它常发生在我们如此想的时候:“如果父亲仍然活
着,他对这件事会怎么说呢?”
除了将有关人物呈现在某种情况下之外,梦是无法表达出“如果”的。譬如说,一位由
祖父那里得到大笔遗产的年轻人,正当悔恨花去许多钱的时候,梦见祖父又再活着,并且向
他追问,指责他不该如此奢侈。而当我们所谓更精确的记忆发现此人死去已久时,那么这个
梦中的批评不过是一种慰藉的想法(幸好这位故人没有亲眼看到)或者是一种惬意的感觉
(他不再能够干扰)。
还有另外一种荒谬性,这亦发生在死去亲属的梦中,不过却不是表现荒诞与嘲笑。它暗
示着一种极端的否认,因此表示一种梦者想都不敢想的潜抑思想。除非我们记住这原则——
梦无法区分什么是愿望,什么是真实——否则要阐明这种梦是不可能的。例如,某位在他父
亲最后那场大病中细心照顾他老人家的男人,在父亲死后确实哀伤了好久,但过后却做了下
面这场无意义的梦。他父亲又活了,和往常一样同他谈话,但(下面这句话很重要)他真的
已经死了,只是自己不晓得而已。如果我们在“他真的已经死了”的后面加入“这是梦者的
愿望”,以及他“不晓得”梦者具有此种想法,那么这梦就可以了解了。正当他照顾父亲的
时候,他不断希望父亲早些死去,即是说这是个慈悲的想法,因为这将使他的苦痛得以结
束。在悲悼的时候,这个同情的想法变为潜意识的自责,似乎是因为他这个想法缩短了父亲
生命。借着梦者幼儿期反抗父亲冲动的复活,使这自责得以在梦中显示;而由于梦的怂恿和
清醒时思潮的极端对比正好造成此梦的荒谬性。
梦见梦者所喜爱的死人是解析梦的一件很头痛的问题,因此常常不能很满意地加以解
说。原因是梦者和此人之间存在着特别强烈的矛盾情感。常见的形式是,此人起初活着的,
但突然却死了,然后在接着的梦境里又活起来,这使人混淆,不过我终于知道这种又生又死
的改变正表示出梦者的冷漠,(“对我来说,他不管是活着或死去,都是一样的。”)这个
冷漠当然不是真实的,它不过是种想法而已;其功能不过在使梦者否认他那强烈以及矛盾的
感情,即是说,这是矛盾情感在梦的表现。
在另外一些和死人有关的梦里,下面的原则会有些帮助:如果在梦中,梦者不被提醒说
那人已经死去,那么梦者把自己看成死者,即是梦见自己的死亡。但如果在做梦的过程中,
梦者突然惊奇地和自己说,“奇怪,他已经死去好久了。”那么他是在否认这件事,否认梦
者自己的死亡。但我很愿意承认,对此种梦的秘密,我们还未曾全部了解。
3
在下面的例子中,我将指出梦的运作故意制造出来的荒谬性,而这原先在梦的材料中是
不存在的。这是在我度假前几天遇见都恩伯爵后所做的梦(见第五章 第二个梦):我在一辆
计程车内,要司机送我到火车站去。在他提出一些异议后(好像我把他弄得过分疲倦似的)
我说:“当然,我不能和你驾着车子沿火车路线走。”看来我似乎已经坐在他车里驶过一段
通常以火车来完成的旅程,对这令人混乱与无意义的故事,经由分析后得到这样的结果:前
一天,我租一辆计程车到唐巴(维也纳的郊外)一条偏僻的街道去。但司机不晓得这街道在
哪里,因此他就一直漫无目的地开(像这类高贵的人所常常做的一样),直到最后我发觉
了,向他指示正确的路线,同时讽刺他几句。在后面我将提到这计程司机联想到贵族,因而
引出一连串的思想串列。目前我想指出的是,贵族给予我们这些中产阶级平民最深刻的印像
是他们很喜欢坐在司机座位上,都恩伯爵实在是奥地利国家马车的司机。梦中的下一句话则
指我的兄弟。我将和他计程车司机仿同了,那年我取消和他到意大利的旅行(我不能和你驾
着车子沿火车路线走)。这是对他不满的一种处罚,因为他惯于埋怨我在旅途中把地累坏了
(在梦中这点没有变更),这是由于我坚持要很快地在许多地点中赶来赶去,以便能在一天
中看到许多美丽的事物。做梦的那个傍晚,他陪同我到车站;但快到车站的时候,他在郊区
车站和总车站相连的地方下车,以便乘郊区车子到布格斯朵夫(距维也纳约八英里)去,那
时我和他说,他可以乘主线到布格斯朵夫去,这样就能和我多处一段时间。这导致了梦中的
这句话:坐在他车里驶过一段通常以火车来完成的旅程,这刚好和在真实所发生的事相反—
—一种tu quoque(拉丁文“你也是”)式的争辩,那时我是这么说的:“你可以和我一起
乘着主线来完成你要用支线(郊区车)经过的距离。”在梦里,我以“计程车”来替代“郊
区车”,而把整件事混淆了(但恰好能把我兄弟和计程司机的意像连在一起)。这样我就成
功地创造出一些看来无法加以解说的无意义,而且和我梦中前段所说的发生冲突(我不能和
你驾着车子沿火车线走)。因为没有任何的理由要使我分不清什么是郊区车什么是计程车,
所以我必定故意在梦中设计出这迷幻的事件。
但这又为了什么目的呢?下面我们将探究荒谬的梦的意义,以及发生的动机。上述梦的
谜底如下:我需要梦中用一些荒谬及不可解的关联加在“fahren〔116〕”这个字上,因为
梦思中具有一个要被表现的意念。一个晚上我在一位聪慧好客的女士家里(她在同一梦的其
他部分以管家的身份出现),我听到两则我无法解答的谜,其他人对谜底都很清楚,而我虽
然努力尝试却无法找到答案,徒然增加笑料而已。它们其实是架建在“nachkom-men”和
“vorfahren”两个相关语上,整个谜语大概是这样的:
DerHerrbefiehlt’s,
DerKutschertut’s.
Einjederhat’s,
ImGraberuht’s.
(在主人的要求下
司机完成了;
每个人都有的,
它就在坟墓中休憩。)
答案:vorfahren(意即“驾驶”、“祖先”;字面的意思是“走到前面”、及“以前
的”。)
令人困扰的是,另一则谜语的前半和上面那首完全相同DerHerrbefiehlt’s,
DerKutschertut’s.
Nichtjederhat’s,
InderWiegeruht’s.
(在主人的要求下,
司机完成了;
不是每个人都拥有的,
它休憩于摇篮中。)
答案:“nachkommen”(“跟在后面”、“后裔”;字意是“跟着来”和“继承
者”。)
当我看到都恩伯爵驾驶着国家,我不禁坠入费加罗的境界,他称赞伟大的绅士们,说他
们是与烦恼同生的(即是nachkom-men),因此这两则谜语就成为梦运作的中间思想。又
因为贵族和司机很容易困扰在一起,同时有一时期我们又把司机称为“schwagen”〔马车夫
及姐或妹夫(brotherin law)〕,于是借着凝缩作用就把我兄弟引入同一画面内,而这梦
背后的梦思是这样的:“为自己的祖先而感到骄傲是荒谬的;最好是自己成为祖先。”这个
决断(即某些事情是荒谬的)就造成了梦里的荒谬。这使梦的其他模糊部分也得以明朗化
了。即是说我为什么会想到以前已经和司机驶过一段路途了〔vorhergefahen(以前驾
过)——vorgefahren(驾过)——
vorfahren(祖先)〕。
如果梦思中包括这样一个判断(即某些东西是荒谬的),那么梦就会变为荒谬——换句
话说,当梦者潜意识的思想串列具有批评与荒诞的动机。因此,荒谬即是梦运作表现相互矛
盾的一种方法——别的方法是把梦思的内容加以颠倒。或是产生一种动作被抑制的感觉。但
是梦中的荒谬性却不可单单翻译为“不”;它也是用来表达梦思的情绪,因为它具有梦思所
包括的矛盾与嘲笑之组合,只有在这种目的下,梦之运作才会造成一些荒谬性来。因此它又
将一部分的隐意直接转变成显意〔117〕。
其实我们已经提一个具有下列意义的荒谬的梦:这个梦——我只是加以解释而没有分
析——是关于华格纳的歌剧,它一直演到早晨七时四十五分才结束。在这歌剧中,指挥是站
在高塔上的……。很明显的,它是指:“这是个凌乱无序的世界,疯狂的社会;那些应该得
到某些东西的人无法得到,而那些吊儿郎当,毫不关心的却得到了。”——然后梦者又把她
的命运和其表妹(姐)比较——在我们第一个荒谬的梦的例子中,它和死去的父亲相关联,
这并不是巧合的。在这种例子中,造成荒谬的梦的情形是具有同样特征,因为父亲的威权很
早的时候就受到孩子的批评,而他向孩子的严格要求使他们(为了自卫的缘故)密切注意父
亲的每一个弱点;但是我们脑海里对父亲印像所激起的孝心(特别在父亲死后)却严厉地审
查着,不使任何这种批评到达意识表达的层面来。
4
这是另外一个关于死去父亲的荒谬的梦:
我接到故乡市议会寄来的一封信,关于某人一八五一年住院的费用,这是由于他那时在
我家发生痉挛而不得不住院的。对这事我感到很怪,因为在一八五一年我还没有出生,同时
和这可能有关的家父已经逝世了。我于是到隔壁房见他,父亲正躺在床上。然后我告诉他这
件事,使我惊奇的是,他记得在一八五一年里,他有一次喝醉了被关起来,那时他正替T公
司做事。于是我这么问:“那么,你也是常常喝酒的啰?那么后来你是否接着就结婚了
呢?”算来我是在一八五六年出生的,好像刚好是在接下来的一年。
由前面的讨论知道此梦之所以一直呈现荒谬性不过暗示着其梦思具有特殊而令人痛苦与
感情冲动的争辩。因此发现在这梦里争辩公开的表达出来,而家父又是受嘲弄的对像时,我
们将更为惊异。表面看来,此种公开袒露的态度和我们所谓梦的运作的审查制度相矛盾,但
是当发现在这例子中,家父不过是一种展列的人物而各种讽嘲都是指向一位隐藏着的人物
时,我们就能了解这种情况了。虽然通常梦表现出对某人的反抗(通常背后隐藏着梦者的父
亲),但是在这里却刚好相反。表面是父亲实际上却代表另一个人;因此这梦能在此种不经
伪装的状态下进行(而此人物通常被视为神圣的),这是由于自己确定所指的人一定不是父
亲本人。因为此梦发生在我听见一位年长的同事(其判断力被认为是不会错误的)对我一位
精神分析治疗的病人已经进入第五年的治疗而大感惊奇并且表示不赞许。第一个句子即在一
种不被察觉的伪装下暗示着此位同事好久以来即取代了家父所不能完成(满足)的责任(关
于费用,医院的住费问题),而当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较不友好时,我的感情冲突就和父亲
与儿子发生误解时所产生的一样——由于父亲的地位以及他以前给予儿子的协助而无法避免
地产生。梦思对此指责(我为何不快一点)加以强烈的抗议——这个指责起先指我对病人的
治疗,后来却扩充到其他事物上。我想,难道他知道有谁会治的比我快吗?难道他不知道,
除了我这种方法外,这种病情是完全无法治愈同时得忍受一辈子吗?那么四或五年的时间和
一辈子来比较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在治疗过程中病人的存在又变成如此的舒适呢?
这梦之所以会给人荒谬感是因为由许多不同梦思而来的句子不经中间的连接直接地并列
在一起的关系,因为这句话“我到隔壁房见他”和前句话所涉及的主题失去关联,这正好正
确地重现出我向父亲报告那未经他同意的婚约的情况。因此句话表现出老头子这方面的宽
大,和某人——还有另外一人——的行为成一对比。我们需注意在梦境中我爸爸被允许受嘲
弄,这是因为在梦思中他毫无异议地被列为模范的对像。审查制度的特性是:我们不可以谈
论被抑梦的事物(事实),但是却可以撒撒关于此事物的谎言。下一句话,提到他记起“有
一次喝醉了,被关起来。”则已经不再真正和家父有关。他所代表的人物不折不扣就是伟大
的梅尔涅〔118〕,我是以多么虔敬的心情步随他足履之后,而他对我的态度,在开始一段
的赞赏之后却转变为公然的仇视。这梦提醒一些事件,他曾告诉我,他年轻的时候曾经一度
因为习惯于用氯仿使自己中毒而被送到疗养院去。它又使我记起另外一件他死前不久所发生
的事。在论及男性歇斯底里症时,我写了一些他否认其存在的事物而和他痛苦地笔战。当我
在这致他死命的疾病中拜访他,并问候其病况的时候,他讲了一大堆关于其病症的话,并且
这样决断:“你要知道,我就是男性歇斯底里症最典型的例子。”因此他即同意了他那固执
着反对好久的事,这不但使我感到惊奇而且觉得满足。但在这梦中我何以会用父亲来比喻成
梅尔涅呢?两者之间我又看不出有那些类似的地方。此梦境很精省,但完全足以表示出梦思
中这个条件句子:“如果我是教授或枢密顾问官的儿子,那么我当然能做(进行)的更
快。”所以在梦里我把父亲变成顾问官和教授。
梦中最令人迷惑与最喧嚣的荒谬性要数它对一八五一年的看法了,对我来说这和一八五
六年没有分别,就像五年的相差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最后这句话正是梦思所想要加以表达
的。四五年又恰好是我得到前述那位同事支持的时间;同时又是我让未婚妻等待的时间(然
后才结婚);同时这是梦思迫切寻求的一种巧合,因为这又是我使病人完全治愈所耗费的最
长时间。“五年算得了什么?”梦思这么说,“对我来说,这根本不是一回事;不值得去加
以考虑,我还有足够的时间。就像你不相信,但我最后还是成功完成的事一样,对这件事,
我亦将会成功。”除了这些以外五十一本身却是由另一种方式决定而且具有相反的意义(如
果不去考虑前面那世纪的数字的话),这也是为什么它在梦中出现数次的原因,五十一岁对
男人来说似乎是个特别危险的年代;我认识好些同事突然在这个时候死去,而在这些人之中
间,有一位是在经过好久的拖延后在死前数天才被升为教授〔119〕。
5
下面又是一个玩弄数字的荒谬的梦。我的一位熟人,m 先生曾在文章中被人剧烈地加以
抨击,我们认为是太过分一点,这个评论家我们想大概是歌德。M先生自然被这攻击弄惨
了,他在餐桌前向大家诉苦;不过这个人经验并不影响他对歌德的尊敬。我企图找出其时间
顺序,虽然是不太可能的,歌德死于一八三二年,既然他对M先生的攻击要比那个时间早,
所以当时M先生一定还很年轻,我看那时他大概只有十八岁,但我不清楚现在是什么年代,
所以整个计算变得很暧昧了。很巧的,这攻击是歌德刊载在自然杂志上的著名论文里面。
下面我们将找出这些胡说八道的意义,M先生是我在餐桌前认识的熟人。不久前他要我
去检视他那位显示全身瘫痪症状的弟弟。这个怀疑是正确的;在此次的诊疗中发生一件尴尬
的插曲,和病人谈话的时候,在没有什么理由下,病人却说出他哥哥年轻时候的荒唐事。我
询问病人关于他出生的年月日,同时又要他做几道小计算题以便试验其记忆力损坏的程度—
—而他还能答得很好。由此可见我在梦中的情况就像是瘫痪病患(我不清楚现在是什么年
代)。梦其他部分则源于另一件近事。一本医学杂志的编者(我的朋友),最近发表了一篇
剧烈评论我德国朋友弗利斯新近出版的一本书,这篇文章由一位年轻的评论家执笔,而他其
实是没有足够能力来做批评的。我想我有权利去交涉,同时要求改正。编者对这事感到抱
歉,认为不应该刊出此文章,不过却不愿刊载任何修正。因此我就和该杂志脱离关系,不过
在辞职书中我这么写道:希望我们私人的感情不受此事件的影响。此梦的第三个来源是一位
女病人提供的——那时这记忆还很新鲜——她那位患精神病的弟弟如何坠入一种狂暴喊叫着
“自然,自然”的声音中。诊治的医生相信呼喊的内容是源于他阅读了歌德对此题目(自
然)的卓越论文的结果,而且显示他在研究自然哲学时太过劳累。但是我却认为这和性有
关——即使较低级的人对自然亦是这样用的。后来这不幸的人将自己生殖器切除,这至少显
示我没有错到哪里去,当时他只有十八岁。
我要提一提有关我朋友那本遭受剧烈议论的书(另一位书评家说“不晓得是自己抑或作
者本身是疯狂的”)——它描述个人一生前后发生的事迹,并且显示出歌德的一生不过是数
目(日数)的倍数,且具有生物学上的意义。因此很容易知道,我在梦中置身于此朋友的处
境(我企图找出其时间顺序),但我的表现却像是个瘫痪病患,因此梦就变成一团荒谬的聚
合。因此梦思是这么讥讽地说:“自然,他(我的朋友弗氏)疯狂的傻瓜,而你们(书评
家)是天才而且懂得较多,难道这不会刚好倒过来吗?”在此梦例中,这种相反的例子到处
可见,譬如说,歌德抨击此年轻人是件荒谬的事,不过一位年轻人却很有可能去贬责伟大的
歌德;另外我在计算歌德死亡的年代,不过却用了瘫痪病人出生的年代,对此点已经有详细
的讨论。
但我曾指出,梦都是基源于一种自我的动机。因此对此梦中我取代朋友的位置并且把他
的困难担架在自己身上的事实必须加以说明。我清醒时刻的批判力不足以使我这样做,但是
此十八岁病人的故事,以及对他喊叫的“自然”所做的不同解释却暗示了大部分医生与我的
意见相左(我相信心理症是基源于性的),所以我也许对自己这么说:“那些评论你朋友的
言论也可以施用在你身上——事实上,已经受到某种程度的议论了。”所以梦中的“他”可
以用“我们”来取代:“是的,你们很对,我们是蠢材。”梦里又以歌德美妙的短篇来显示
着mearesagi-tur;因为由中学毕业的时候我对职业的选择感到犹豫不决。后来却因为在
一场公共讲演中听到此文章的朗诵使我决定从事自然科学的研究(此梦将在稍后更进一步的
讨论)。
6
在本书的前面,我亦曾提到另一个我的自我并没有呈现的梦,不过也一样是自我的,那
是在第五章 第三个梦中,M教授说:“我的儿子患了近视……”,当时我说那不过是梦的开
头而已,是另一个与我有关的梦的介绍,以下就是当时省略的主要的梦——具有荒谬不可解
的文字形式,非要经过解释是不能了解的。
罗马城发生一些特殊事件,为了安全理由,必须把孩子们移到安全地带,这点我们办妥
了。接着看到大门的前景,是一种古老两扇式的设计(在梦见的时候),我记起来这是意大
利西埃那的罗马之门。我坐在喷泉的旁边。感到极其忧郁并且几乎要流出泪来。一位女士—
—服务生或是修女——牵出两个小男孩,交给他们的父亲(并不是我)。但是其中较年长的
那位无疑是我的长子;另外一位的面孔我却没有见到。带孩子出来的女人要他们和她吻别。
她长有一只大红的鼻子,所以男孩子拒绝向她吻别,不过却伸出手向她挥别,并说
“Auf Geseres”而且向我们两人说“AufUngeseres”(或者是我们两人之一)。我想这是
表示好感之意。
这个梦是我看过新犹太街的戏剧之后产生的想法所建架起来的。这是犹太人的问题,因
为不能给孩子一个他们自己的国家而替他们的前途担心,因此很焦虑地想好好地教育他们,
使他们能够享受公民的权利——这种种都能在梦思中体认出来。
“在巴比伦的水边我们坐下来饮泣。”西埃那和罗马一样,因为美丽的泉水而享盛名。
如果罗马要在我梦中出现的话,那么它必须以另一个已知的地点取代(第102到103页)。
靠近西埃那的罗马之门有一座巨大而灯火辉煌的建筑物,这就是疯人院。在此梦发生不久
前,我听到一位和我具有同样宗教的人被迫辞去他在疯人院的辛苦挣扎得到的职位。
我们的兴趣在“AufGeseres”(此梦中的情境使我们期待着这字眼
“AufWiedresehen”)以及和它相反而无意义的“AufUngeseres”(Un)的意思是
“不”)。由希伯来学者得来的知识显示“Geseres”是真正的希伯来文,源起于动词
“goiser”,其意义最好是翻译成“遭受苦难”“命定的灾害”。但由谚语中的用法使我们
认为它的意思是“哭泣与哀悼”。而“Ungeseres”则是我发明的新语,同时也是第一个引
我注意的字眼,但开始我却不能由它得到什么。但是在梦的结尾所说的那句话:“Unge-
seres”表示要比“geseres”更具好感的意思,却打开了联想之门,同时说明了这字的意
思。鱼子酱具有同样的类比:无盐的鱼子酱要比咸的鱼子酱更高贵。“将军的鱼子酱”——
贵族式的权利;在这后面隐藏着对家庭一位成员之玩笑式的暗喻,因为她比我年轻,所以我
期待她将来能照顾我的孩子;这恰好和梦中出现的另一人物(修女),我们家里那位能干的
保姆相应合。但是在“无盐——咸,和“Geseres—Ungeseres”之间仍然没有中间的过度思
想。但这可以由gesauert—ungesauert(发酵——不发酵)中找到。在逃离埃及的时候,
以色列的子民没有时间让他们的面团发酵。为了记念这件事,他们从复活节开始直到这一天
都是吃着不发酵的面团。在这里我要加入一点突然呈现的联想。我记得上个复活假期,我和
伯林那位朋友在陌生的布累斯劳的街道上散步。一位年轻姑娘向我问路,我不得不承认我不
知道;然后我和朋友说:“我希望这姑娘长大的时候会更懂得如何去选择那些导引她的
人。”不久,我见到一个门牌,上面写着“海罗医生。诊疗时间……”“我希望这位同行不
是个小儿科医师吧。”同时我这位朋友向我提起他对两侧对称的生物学意义所有的看法,同
时说了这么一句:“如果我们和独眼巨人一样只有一个眼睛长在额头中间……”这便导出梦
中那句教授说的:“我的儿子是个近视……”现在我知道“Geseres”的主要来由了。很多
年以前,当这位M教授的儿子(今天已是独立的思考家了)仍然坐在学校的板凳上念书时,
不幸得了眼疾,并且在医生解释后造成他焦虑的原因。他这么说,只要它仍然局限在一边就
无所谓,但如果感染到另一只眼睛,那么后果就很严重了。他这边眼睛的感染完全好了;但
不久迹像显示另一边也受到感染。孩子的妈妈怕得不得了,赶快把医生请到他们的家里来
(他们住在很遥远的乡下)。不过当医生诊察另一边后,向他妈妈大声叫道:“你为什么把
它看成那么严重呢?如果这一边好了,另一边也会一样。”结果他是对的。
现在我们必须考虑所有这些和我以及我的家庭究竟有什么关系呢?M教授孩子所用的书
桌,后来由他母亲转赠给我的长子。在梦中我经由他的话来说出“告别的话”,我们很容易
猜出这置换所代表的其中一个希望。这张桌子的设计是要使孩子避免发生近视以及只用一边
视力,因此梦中出现近视眼(其实背后是独眼巨人),以及对于两侧性的文字,我对此一侧
性的关心具有许多意义:这不但指身体的一侧性,同时也包括了智力发展的一侧性,难道梦
里这一切荒谬不就表示对这焦虑的矛盾吗?这孩子转到一边说再见后,转到另一边来说相反
的话,就好像是要回复平衡似的,他的行动似乎是要为了要维持两侧的对称性。
于是,梦愈荒谬其意义就愈深远。不管在什么年代,那些想要说什么,但是知道说出来
就会对自己有害处的人无不将那些话冠以一顶愚蠢的帽子。对于这些禁忌的话的对像来说,
如果他们能够一面嘲笑一面又自认自己所反对的事物是荒谬无聊的,那么他们就会比较能够
接受(忍受)它,戏中那位皇子不得不把自己装扮成疯子,他的行为就像是梦在真实中所扮
演的角色一样;所以我们可以用哈姆雷特皇子形容自己的话来替梦加以注解——即用智慧与
不可解来掩藏着真实的情况。他说:“我不过是疯狂的西北风:当风向南吹的时候,我由手
锯认识那头苍鹰(哈姆雷特,第二幕第二景〔120〕)。
因此我已经解决了荒谬的梦的问题,即梦思永远不会是荒诞无稽的——从来不会在健康
人的梦中出现——而梦的运作之所以会产生荒谬的梦,以及梦内容会含有个别的荒谬元素,
是因为它必须要表现梦思所含的一些批评、荒谬与嘲笑。
×××
我下面所要做的事是要显示梦的运作只是包含我前面所说的三个因素——(凝缩、置
换、以及表现力)——另外还有一个将在后面论及的第四因素;而梦的功能不过是根据这四
个因素把梦思翻译出来;我认为心智活动会完全或部分的参与梦的形成是一种错误的观念。
但不管怎样,梦里常常会出现一些判断,一些评论,一些赞赏,并且有时对梦中的其他因素
表示惊奇,有时加以解释,或者申辩。所以我下面将用一些经过挑选的梦例来澄清这些现像
所引起的误解。
简单来说,我的解说是这样的:任何一件在梦中看来明显是理智活动的事件都不能被看
为梦运作的心智成果,它只是属于梦思的材料,它们不过是以一种现成的构造呈现在梦的显
意中。我甚至能够更进一步的阐述!即睡醒后对一个还记得的梦所下的断语,以及里述此梦
所产生的感觉或多或少表露了梦的隐意,而这是要包括在解析范围内的。
1
我已经引用了一个非常明显的例子,一位妇人拒绝和我谈及她做的一个梦,因为“它是
非常不清楚与混乱”。她梦见某人,但不知道那人是她爸爸或丈夫。然后她接下来梦见一个
垃圾箱,而这产生下面的回忆,当她刚刚成为主妇的时候,有一次她和一位到她家访问的年
轻亲戚戏称她下一步工作将是取得一个新的垃圾箱,第二天她就收到一个,不过里面却插满
山谷里的百合花。这个梦表现一句德国常用的话“不是长在我自己的肥料上〔121〕”。当
分析完成后,我们发现潜在的梦思是梦者小时候听到一则故事所产生的后果。那是关于一位
女孩如何怀了孕而却不清楚孩子的爸爸是谁,在这梦例中,梦所要表现的又再泛滥到清醒的
思想里:即用清醒时刻对梦所下的断语来表现出梦思的一个元素。
2
一个相似的梦例,一位病人做了一个自认是很有趣的梦,因为醒来后他立刻对自己说:
“我一定要把这梦说给医师听。”把此梦加以分析后,很清楚的显示出病人从开始就在欺
骗,决定不要告诉我什么〔122〕。
3
第三个梦例是我本身的经验。我和P一起到医院,中途经过一段坐落许多房屋与花园的
区域。同时,我觉得以前在梦中常常看过这地方。我不太知道要怎么走。他指引一条转角到
达餐室的路给我(在室内,并非在花园里)。我在那里探问朵妮女士的消息,知道她就和三
位小孩住在后面的一间小屋。我向那里走去,但还没有到达那里就遇见一位模糊的人影,带
着我那两位小女孩;和她们站一会儿后,我就把她们带在身边,对我妻子把她们留在那里颇
有怨言。
醒过来的时候,我有种非常满足的感觉,原因是我将由这梦的分析中了解“我常常梦见
这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意思。事实上,精神分析并没有告诉有关这类梦的意义;因此表示
“满足”是属于隐意而并非由于对梦的任何决断。我的满足是婚姻给我带来了小孩。P这个
人大半生和我的生命伴联在一起,不过后来却在社会地位与物质上远超于我,但其婚姻却是
无子的。关于这梦的意义可以由梦中的两件事来加以了解,不必再完全地分析。前一天,我
在报上读到朵纳女士逝世的讯息(而我在梦中改为朵妮),她是因为生产而死。我太太说,
负责的接产妇就是替我们接下两位最小孩子的那位。朵纳这人名字使我注意是因为不久前我
在一本英文小说中看到它,另一件事则是此梦发生的日期。这是我最大儿子生日前一天晚上
所做的——他似乎具有诗人的本质。
4
在梦见家父死后在墨牙族人的政治领域中扮演某种角色后醒来,亦有同样满足的感觉;
而我的解释是,这满足是上一段梦的连续,记得死去的时候,他躺在床上的那个样子,简直
就像是加利巴底,我很高兴这承诺终于实现了……(还连下去的,不过我已经忘了)。分析
使我能够填满这空隙,这是关于我第二个儿子的事,我替他取了一个和历史上伟大人物相同
的名字——在孩童的时候,他强烈地吸引住我,尤其我到英国访问后。在儿子出生的前一年
中,我已经决定如果生下是位男孩子的话就要取这个名字,而我将以高度满足的心情去祝贺
这新生儿。(很容易看出来,为人父亲那种被潜抑的自大是如何的传给孩子,而在真实生活
中,这似乎是一种将此种潜抑感情实施的办法。)而小孩子之所以会在梦中呈现是因为他和
那快死的人具有同样的瑕疵——容易把屎拉在床单上,请用此眼光来将Stuhlrichter(总
裁判,依字意解乃是“椅子”或“屎”的裁判)和梦中所表露的要在自己孩子跟前呈现出伟
大与不受辱的姿态加以比较。
5
下面我们将注意梦中所表达的决断,而不再管那些继续呈现于睡醒时刻或是转换入清醒
时刻的断判。如果引用为了其他目的而录用的梦例,那么找寻梦例的工作就简单了,在歌德
抨击M先生的例子,里面就包含许多的决断,“我企图找出其时间顺序,虽然是不太可能
的。”不管由哪一个角度看,它似乎都像是批评这件荒谬的事——即歌德会去抨击这位和我
熟悉的年轻人。“我看那时他大概只有十八岁。”这句话看来又像是经过计算的结果,虽然
是出自愚弱的脑袋。而最后那句:“但我不清楚现在是什么年代”似乎是梦中不确定或是疑
惑的范例。
因此,上面这些句子看来就像是原发于梦中的决断。但分析结果显示这些文字可以有别
种解释,而且是解析此梦所不可缺少的。同时这又可澄清各种荒谬。这句话“我企图找出其
时间顺序”使我处身于我朋友弗利斯的处境——他正在想找出生命的时间顺序,这样它就失
去了评定在它前面而具有荒谬性意义句子的力量,插入的那句“虽然是不太可能的”则属于
下面的“看来他似乎是……”在与那位女士谈论其弟弟个案的例子中,我几乎完全利用了这
些精确的字眼。如“依我看来,这似乎是不太可能的观点——即他呼喊“自然!自然!”会
和歌德扯上什么关系;而我认为这是更加可能的(这些字具有一些你熟悉的性意义)。确
实,在这个例子中,曾经表达某种决断,不过是发生在真实生活里(而非在梦中)而被梦思
记起来且加以利用。梦的内容以对待其他梦思的方式将这决断加以利用了。
在梦中,虽然数字“十八”和决断的相连是无意义的,不过却是此决断由原来地方撕开
来所余下的痕迹。最后,那句话“我不清楚现在是什么年代”则只是为了加强我和此瘫痪病
人的仿同。在我检查他的时候,这点确曾被提及。
研究这些看来似乎是梦的评论的结果,不过使我们记起本书前面所提到解析梦的原则;
即我们必须把梦各成分间的联系看成是无关紧要,同时必须由每一个元素本身去探索其源
由。梦是一个凝合的整体,但在研讨的时候必须把它再度回复成碎片。由另一方面来说,在
梦中一定有个心灵力量在运作,造成这些表面的关联,即是说将梦的运作连成的材料加以再
度校正。这使我们面对另一种力量,其重要性我们将在后面加以讨论,并把它当作是构成梦
的第四种因素。
6
下面又是一个我曾经引用的梦例,可以做为“决断”在梦中运作的例子。在那个市议会
寄来通知书的那个荒谬的梦中,我这么问:“那么后来你是否接着就结婚了呢?算来我是在
一八五六年出生的,好像刚好是接下来的一年。这一切都蒙上一件逻辑结论的外衣。家父紧
接他的追求之后,在一八五一年结婚;我当然是家中的老大,在一八五六年出生;所为这都
是对的。我们都知道这虚假的结论是为了愿望达成而设的;而主要的梦思是这样子进行的:
“四或五年根本不是一回事,不值得去加以考虑。”这种逻辑式结论的各个步骤,不管其内
涵或程序如何像是真的,都可认为在梦思中就决定好的。而这位我同事认为治疗太长的病人
自己决定要在治疗完后要去结婚。梦中我和父亲谈论的方式就像是一种审问或考试一样。这
又使我想起大学里的一位教授,他常常询问选修他课程的学生许多令人厌烦的问题:“出生
年月日?”——一八五六——“父亲名字?”于是学生就以拉丁文说出父亲的教名;我们学
生都这么想,这位先生是否由学生父亲的教名推衍出什么结论,而却不能常常由学生的名字
推出来。因此梦中推衍出结论不过是一件推衍结论(梦思中的一件材料)的重复而已。由这
里我们学到一些新的事情。如果梦内容出现一个决论,那么毫无疑问,这必定是源于梦思;
不过它呈现的形式可以是一段回忆的材料,或者是以逻辑方式连结一大串梦思。不过不管怎
样,梦中的一个决论一定代表着梦思中的决论〔123〕。
现在让我们再继续梦的解析。这位教授的询问使我想起大学生的注册名单(那时候是用
拉丁文写的)。并且又使我回想起自己的学术研究,攻读医学的那五年,对我来说是太短
了,我于是静静地再工作多几年;因此熟人都把我当作是闲棍一个,怀疑我是否能及格。于
是我突然很快地决定要参加考试,并且通过了,虽然迟缓了些。下面是对我梦思的新的加
强,借着这梦思我能大胆地面对批评我的人:“虽然因为我慢慢做而使你认为不可置信,但
是我仍会成功的;我将使我的医学训练得到一个结束。以前,事情曾经这样子发生过。”
梦的起头数句里面包含着一些具有争辩性质的句子,这争辩甚至不是荒谬的;甚至可能
发生在清醒的时刻:对市议会寄来的这封信我感到很怪,因为在一八五一年我还没有出生,
同时和这可能有关的家父已经逝世了。这两个辩解不但本身正确,并且如果我真正接到这么
一封信时,它们亦会和我的辩解相吻合的。由前面的分析知道此梦是源于苦痛及嘲讽的梦
思。如果假定审查制度的动机是非常强有力的,那么梦运作都是为了制造一些对存在于梦思
的荒谬思想的完整与确实的反驳。但是分析的结果却显示梦运作并不是那么自由的。它必须
要义务地运用由梦思得来的材料,这就像是一则代数方程式(除了数字外)其中包含着加
号、减号、根号、幂号,而我们叫一位不了解数学的某人把它抄录下来,于是各种符号和数
字都抄下来,但是却把它们都混淆在一起了。梦内容中的这两个辩解可以追溯到下述材料
上。当想到我对心理症病人作心理学解释所引用的前提一次被听到曾引起怀疑与嘲笑时,我
觉得很困恼。譬如说,我主张人生第二年的印像(有时甚至是第一年)会一直存在于那些以
后发病者的感情生活上,而这些印像——虽然受到记忆的扭曲与夸张——却都造成歇斯底里
症状第一个与最深刻的根基。而当我在这当的时机向病人解释这点的时候,他们以一种嘲弄
的口气模仿着这新得到的知识说,他们会准备去找寻一些他们还未活着时的记忆。而我另一
个发现——即父亲对他女儿最早期性冲动所扮演的角色(出人意料的)——亦会被同样地看
待,但是不管怎样,我觉得有足够的理由认为这些假设是对的。为了证实这点,我记起几个
例子——他们的父亲都在孩子很小的时候死去,而后来的事件证明孩子潜意识中仍然保有这
位很早就去世的死者影子(不这么想就很令人费解了)。这两个决论是建基于真确性将会受
到考验的推论上,因此这就是愿望达成——即在梦运作中利用那我害怕会遇到考验的论点来
导衍出不会被引起争论的结论。
7
在一个梦的开始中,梦者对突然而来的事物表示一种惊诧,对这梦我至今还未好好地加
以探索,老布鲁格叫我做一些事;非常奇怪的。这和解剖我自己身体的下部(骨盆部和脚)
有关。我以前好像在解剖室见过它们,不过却没有注意到我的身体缺少这些部分,并且丝毫
也没有可怕的感觉。N.路易士站在旁边帮我做。骨盆内的内脏器官已经取出,我们能够看
到它的上部,现在又看到下部,二者是合起来的,还能看到一些肥厚肉色的突起(在梦里
面,使我想起痔疮)。一些盖在上面像是捏皱了的银纸〔124〕,我亦小心的钩出来。然后
我又再度拥有一双脚,在市镇里走动。但是(因为疲倦的缘故),我坐上计程车,使我惊奇
的是,这车驶入一间屋子的门内,里面有一条通道,然后在快到尽头的时候转一个弯,终于
又回到屋外来了〔125〕。最后,我和一位拿着我行李的高山向导走过变化无穷的风景。在
路途中间,他也曾背过我,因为顾虑到我疲倦双脚的缘故。地上泥泞,所以我们沿着边缘走;
人们像印第安人或吉普赛人般地坐在地上——其中有位女孩。在这以前,由滑溜溜的地
上一步步前进的时候,我一直有这种惊奇的感觉,即经过解剖之后我怎么会走得这么好呢。
终于,我们到达一间小木屋,末端开了一个窗。向导于是把我放下来。同时拿走两块预备好
的宽木板架在窗台上,这样子就可以跨越必须由窗子渡过的陷坑。这时,我真为我的脚担
心。但是我们并没有像预料中那样渡过去,反而看到两位成人躺在沿着木屋墙壁而架的板凳
上,好像有两个小孩睡在其旁边。似乎小孩将使这渡越成为可能(而不是木板)。我起来的
时候,感到非常害怕。
任何一位对梦的凝缩作用有稍许概念的人都知道要详细分析这个梦是需要多少页数才够
的呀。可幸的是,在这里,我只要讨论其中一点,即做为“梦中的惊异”的例子。这呈现在
插入的句子“很奇怪”中。让我们研究这梦吧。那位在梦中帮助我工作的N小姐曾经找过
我,要我借她一些书阅读。我给她哈盖特著的《她》,我向她解释说:“这是本奇怪的书,
但是潜藏许多意义”;“永恒的女性,我们感情的不朽……”她打断我的话,“我已经知道
了。难道你没有自己的一些东西吗?”“没有,我不朽的巨著还未写成。”“那么你什么时
候出版你所谓最新启示,并且我们都能看得懂的那本书?”她以一种讽刺的语调问道。那时
我发现她是别人假借的发言人,因此就默而不语,我想到即使只把自己对梦的工作发表出来
亦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因为我必须公开许多自己私人的性格。
DasBestewasduwissenKannst,
DarfstdudenBubendochnichtsagen.
(你所能知道最好的事,
你都不可坦白告诉小孩子们〔126〕。)
梦里要我解剖自己身体的工作,因此指我自己的梦例中所牵涉到的自我分析,布鲁格在
这里出现的很恰当,因为在我第一年科学研究的生涯中,我就曾把自己的一个发现搁置起
来,到他一直坚持要我将它发表出来为止。但和N小姐一谈话所引起的思想串列进入太深而
不能显现于意识来,它们分散到因为提起哈盖特的《她》所激起的材料里面去。这评语“很
奇怪”是用在此书上,还有同作者的另一本书《世界的心》(HeartoftheWorld)。梦中的
许多元素即源于这两本想像力充沛的小说。著者被背过泥泞地带,以及要用携带来的宽木板
渡过的陷坑,是取自《她》这本书;而印第安人和木屋中的女孩则来自《世界的心》。这两
本小说的向导都是女人,并且都和危险的旅行有关;《她》描述一条神奇冒险的道路,很少
人走过,并有导向一个未被发现的地带。由我对此梦所做的笔记看来,双腿的疲倦确是那个
白天所感觉到的。也许这疲倦带来一个倦怠的情绪和这疑惑的问题:“我的脚还能负载我多
久呢?”《她》这部冒险故事结尾是:女主角(向导)不但没有替他人和自己找到永生,反
而葬身于神秘的地下烈火中。一种这样的恐惧无疑地在梦思中活动着。那“木屋”无疑地亦
暗示着棺材,即是“坟墓”。但梦的运作却很成功地以愿望达成来表现这最不希望得到的。
因为我到这坟墓一次,那是靠近Orvieto被挖空的伊特卢利阿人的坟墓(按即意大利北部
Etruria之土人)——一个狭窄的小室,靠着墙壁有两个石凳,上面躺着两个男人的骨骼。
梦中那木屋的内面看来就和它没有两样,除了石室变成木制以外。梦似乎是这样说:“如果
你一定要在坟墓中旅居的话,那么就让它是这Estrucan人的坟墓吧!”但借着这置换却把
最悲惨的期待转变成非常欢迎的事。但不幸的是梦往往能够把伴随着感情的概念颠倒过来,
但却不能常常改变这感情,因此梦醒的时候我就感到“害怕”——虽然这观念很成功地呈现
出来(即孩子也许会完成他们父亲所失散的事)。这暗喻着一本怪诞小说中所谓人的认同可
以一代代流传下去,持续二千年之久。
8
另一个梦内容亦对梦中的经验发出相似的惊异。但是这惊异却和一个深刻,牵强附会但
又几乎是理智的解释相连,即使它不包含其他两个有趣的特征,我也要将它加以分析。在七
月十八或十九日晚上我乘Südbahn线火车,在睡着的时候我听见:“Hollthurn〔127〕到了
停十分钟”我立刻想到棘皮动物——想到自然历史博物馆——这是勇敢人类无望的对抗着统
治他们国家的超越力量的地方——是的,奥地利的反抗改造运动——就像是斯地里亚或泰罗
一个地方。然后我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小博物馆,里面摆设着这些人的化石或遗物。我很想
走出火车去,但却犹豫不决。在看台上有携带着水果的妇人;她们蹲在那里,在那个姿势
下,邀请似的举起她们的篮子。——我之所以犹豫不决是因为我不知道时间够不够,但火车
仍然没有动——然后我突然处身在另外一间房子内,里面的家具和座位显得很狭以至于背部
会直接抵触到马车厢的靠背〔128〕,对这我感到很惊异,但我想自己也许在睡着的状态下
换过了车厢,里面有好些个人,包括一对英国兄妹;墙上书架明明白白地排着一行书,我看
到马克士威著的《国富论》和《物质与动性》,是一本厚厚的巨著,包着褐色书页。那男人
提起关于席勒的一本书,问她妹妹有没有忘掉,这些书似乎有时像是我的,有时又像属于他
们,我想加入他们的谈话,为了要证实或者支持前面所说的………。我醒来的时候全身是
汗,因为所有的窗子都闭上了,车子正好停在马伯格。
在记下这个梦的时候,我又想起另一段梦来,这是记忆所想遗忘的,我向这对兄妹(英
语)交谈,提及一件特殊的工作:“这是从…………。”但接着自己改正为:“这是由……
…。”“是的,”那人和她妹妹说,“他说的对。”
此梦由车站的名称开始,无疑的一定把我部分地弄醒了,我用Hollthurn置换了马伯格
(Marburg)。而在车掌叫“马伯格到了”的时候,我就听到的事实可由梦中提到席勒而得
以证实,虽然他出生地马伯格并不是斯地里亚的这个马伯格〔129〕。我这一次旅行虽然乘
头等车厢,不过却很不舒服,火车塞得满满,我的那间小室内还有一对男女,看来是贵族,
但却没有什么教养。或者我觉得他们不值得伪装那由于我闯入而引起的恼怒,我礼貌地打个
招呼,不过却得不到反应,虽然两人是并肩地坐着(背向着火车头),但那妇人在我眼光下
很快地以阳伞霸占住面对着她的那个靠窗的座位;门立即关上了,他们两个交头接耳地交换
是否要张开窗户的意见。也许他们一下子就看出我想透一口新鲜空气的欲望。这是个很热的
晚上,完全封闭的小室很快就会使人有窒息的感觉。由旅行的经验看来,这种傲慢以及无情
的行为只有那些享受半价或免费优待的人才做得出的。当查票员走来,我将那花了许多钱买
来的票交给他看时,由那女士的口中发出傲慢以及似乎是威胁的声调:“我丈夫有免费优
待。”她具有一种奸诈以及不满足的外观,年纪距离女性美丽的凋萎已经不远;男人没有说
一句话,只是坐在那里动都不动一下。我企图睡一觉,在梦里我对令人不快的旅伴做了很可
怕的报复;没有谁会怀疑在梦的前半部的支离破裂的表面下会隐藏着侮辱、轻蔑。当这个需
求被满足后,下一个希望就出现了——改换房间。在梦中各种景像很快的改变,同时亦不引
起丝毫的反对,因此如果我由记忆中找出一些更可亲的人物来取代目前这两位也是丝毫不会
让人感到惊奇的。但是在这例中,某个东西反对将景色改变,并且认为要加以解释。我为什
么会突然转到另一个车厢的小室呢?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改换的。只有一种可能:我一定在睡
觉的状态下换过了车厢——很少见的一件事,不过这类例子却在精神病患中找到。我们知道
某些人会以一种蒙胧(半清醒半迷糊)的状态踏入火车旅途,没有任何迹像泄露其不正常,
不过直到旅途某个时候才突然清醒过来,并且对其中间那遗缺的记忆感到惊诧,因此,在梦
里我宣布自己是“Automatisnmeambulatoire”(无主漂游症——按即一种歇斯底里症)的
病人。
分析的结果使我发现另外一个答案,那个想要解释的企图不是我的意念——如果把它归
为梦的运作所做的话,那么这就太使我惊奇了——而是抄自一位心理症病患。在本书前面我
提到一位受过很高教育,但在生活上却是个软心肠的男人,在他父亲死后不久即一直不停地
指责自己具有谋杀的意念,同时为了他自己所采取的安全措施而感到苦恼。这是一个强迫性
思想症的严重病例,不过病人具有完全的病识感。开始的时候,他一上街就注意(强迫性冲
动),他碰见的每一个人在何处不见,如果有哪一位突然逃离他的视线,那么他就觉得很苦
恼,并且认为也许自己已经把他干掉了;这令他痛苦不堪。因此这里面藏着(除了别的以
外)“凯恩幻想(Cain phantasy)”(按Cain,圣经上的人物Abel的兄弟,后来杀死了
Abel,亦即谋杀者的意思),因为“所有的人都是兄弟”。由于他无法完成这种工作(下
手),所以只好把自己关在房间内,但是报纸却常常带来外面发生的谋杀事件,而他的良心
就会以一种怀疑的形式向他暗示,也许他就是那个被通辑的凶手。在头几个星期里,因为确
定自己没有离开房子使他得以免除这些指控。但有一天他想自己也许会在一种无意识状态下
离开了房屋,因此谋杀了别人而不自知,由那时候开始,他就把房子的前门锁着,将钥匙交
给管家,再三地叮嘱,千万不能让这钥匙落入他手(即使他向管家要)。
这就是我那企图解释自己也许会在无意识状态下转换了车厢的起源;这已经在梦思里面
做好了,预备现成地套入梦内容中,并且在此梦中明显地要满足自己和此病人仿同的目的。
我对他的回忆很容易的就由一个联想连起来,我上一个夜间的旅途就是和此人一起过的。他
已经痊愈了,和我一起到各省去拜访他那些请我去的亲戚。我们两人占了一间包厢;整个晚
上都把窗子打开,我们两个谈得非常愉快,我知道他的病的根源在于对父亲的仇恨冲动——
源自童年并且和性有关。借着和他的仿同,我向自己坦述同样的冲动,而事实上,梦的第二
部分以一种放纵的幻想完结。——由于这两人对我的不礼貌,而这又是因为我的闯入使他们
原先要在夜晚里拥抱,亲吻的计划落空。这个幻想还能追溯到孩童时期,那时也许为了性的
好奇心,小孩子跑到双亲房间去,而被父亲叫出去。
我想不需要再描述更多的例子,它们只不过能证实我前面所说的罢了——即梦中的决论
不过是梦思中的原型的重现而已。通常,这重复出现的很不恰当,甚至插入一个很不相称的
内容来,不过偶尔,就像我们最后这个例子所显示的一样,它运用的那么巧妙,以致乍看之
下,我们会认为这是在梦中独立的心智活动,在这里我们要注意虽然精神活动没有加入梦的
建造,不过却能够将由不同源起而来的元素联合在一起使具有意义而且不产生矛盾。在讨论
该问题以前,我们首先要知道发生在梦的感情,以及将它们和梦思的感情(由分析得知)加
以比较。
辛、梦中的感情
史笛克的精细观察使我们注意到梦中的感情和梦的内容不同,它们在醒后不会那么容易
就被忘掉。“在梦中如果我害怕强盗,当然这强盗只是想像的,不过那害怕却是真实的。”
在梦中如果我感到高兴,这也是一样。由感觉知道,梦中所经验到的感情和清醒时刻具有相
同强度的经验相比,是毫不逊色的;而梦确实以更大的精力要求把其感情包括入真实的精神
经验中(而对其要求却没有那么大)。但在清醒时刻中我们却不能把它这样包括在内,因为
除非和某个观念联结在一起,我们是无法对感情加以精神上的评价。而如果感情和观念的性
质与强度不能相配合,那么这清醒时刻的判断力就处在混乱的状态下了。
我们常常梦得奇怪,梦中的概念内容并不伴随着感情(而在清醒时刻,这念头一定会激
起感情的)。史特林姆贝尔曾宣称梦中的意念是不具有精神价值的。但梦中还有一种完全相
反的情况,即一些看来是平淡的事件,不过却会引起强烈的感情激动。因此,梦中我也许处
在一个可怕,危险及厌恶的情况但并不以为忤或感到恐惧;反而对一些无害的事却感到害
怕,或者把一些幼稚的事觉得得意非凡。
不过这梦生活之谜在了解其隐意之后却很快地消逝了——比其他的更彻底。所以我们不
必再为这谜伤脑筋,因为这么一来,它就不再存在了。分析的结果显示出意念的材料会被置
换以及取代,而感情却维持原状不变。所以对这现像我们不应再感到惊奇,因为意念的材料
经过改装之后当然和那未曾改变的结果不再相符合;并且透过分析能把适当的材料放回原来
的地位,也是不足为奇的〔130〕。
在一个遭受审查制度影响和阻抗的精神情意综内,感情是最不受到影响的;单单这点,
我们就可以获得如何填补那遗漏思潮的指向。对心理症病患来说,这要比梦来得更明确。因
为它们的感情是适当的,至少就其质而言,虽然其强度会因为神经质注意力的置换而加以夸
大。如果一位歇斯底里病人惊诧于自己对一些琐细无聊的事情害怕,或一位患强迫性思想症
的病患为了自己对一些不存在的事实感到困扰以及自责而大感惊奇,那么他们都是迷失了方
向的,因为他们把这些意念——即那些琐事,或者不存在的事实——当着是重要的;所以他
们的挣扎也是不成功的,因为他们认为这些意念是他们思想活动的起点(即病根所在)。精
神分析能使他们回归正途,让他们体认这些感情是应当的,并且将那些属于它的意念找出来
(已经受到潜抑,并为一些替代品所置换)。这一切的前提是,感情和那些意念内容之间并
不具有那些我们视为当然的器质性连接,而这两个分离的整体不过是勉强凑合在一起,故在
分析后就能相互分离。由梦解析的经验看来,事实确是这样的。
下面我将用一个梦做为开始,虽然梦的意念显示梦者应当有感情的激动,但事实却相
反,而分析正能解析这一切。
1
她在沙漠中看到三头狮子,其中一头向着她大笑:但她并不感到害怕。虽然后来她一定
是要逃开它们,因为她正尝试着攀爬上树;但却发现她表姐(妹)(一位法国太太)已经在
树上了……。
分析导出下列事实,梦中的“不为所动”源于英语中的一句俗语:“鬃毛是狮子的饰物
而已。”她的父亲留着一道胡须,盘桓在脸上就像狮鬃一般。她英文老师名字又是莱茵小
姐。一位熟人寄给她一份Loewe的名谣集(Loewe,德语,狮子之意)。这就是梦里那三头
狮子的来源,那么为何她要怕它们呢?——她阅读过一篇故事,叙述一位黑人,因为同伴的
怂恿而起来反叛,结果被猎狗追赶,不得不爬上树逃命。然后,她在一种高昂的情绪下说出
她一些断残的记忆,如怎样捉狮子:“将沙漠放在筛子上筛,那么狮子就会留下来了。”还
有一则关于某官员的轶事,非常有趣,但没有太多人知道:有人问他为何不去钻营讨好上
司,他回答道,“他已经在上面了”。于是整个梦就可解了。我们知道她在做梦的那一天到
丈夫上司那里去拜访。他对她很有礼貌,并且吻她的手而她一点也不怕他——虽然他是个大
块头,并且在她那国家的首都里扮演着社交的主要人物。因此,这狮子就和仲夏夜之梦中那
个暗藏着snugthejoiner的狮子一样了。所有那些梦见狮子而不害怕的梦都是这样的。
2
我的第二个例子是,一位年轻女孩子见她姐姐的孩子死了,躺在小棺木内,但是她却丝
毫不感到伤心悲伤(请见第四章 及第五章 )。由分析我们可以知道梦者不过利用此梦来伪装
她那想再见见她所爱男人的欲望而已;她的感情必须和愿望相符,而不是配合此伪装。所以
她不必要悲伤。
在某些梦例中,感情和那取代了感情所附着原先材料的意念仍然有相关之处。但在别的
梦中,二者的分野却变的更大。感情和它那归属的意念完全脱离关系,而在梦的另一部分出
现,和新组合的梦的元素相配合。这情况就和我们前面提到梦中判断那么梦中必也具有一
个;但是梦中的结论可能置换到一个不相同的材料上。这种置换常常是依据对偶的原则。
我将用下面这例子来说明最后这种可能。这是一个我分析得最详尽的一个梦例。
3
一座靠近海洋的城堡。后来,它不再直接坐落在海上,而是在一个狭窄,连通到海的运
河上。城堡的主人是P先生。我和他一起站在宽敞的招待室——开三页窗,前面是一道墙的
突起物,就像是城堡上的齿状突起。我属于驻守军团,也许是一位志愿的海军军官。因为处
在战争状态下,所以我们害怕敌人海军的来临。P先生想要避开风头,所以提示我如果害怕
的事情终于来临时应该怎么处理。她那残废的妻子和孩子们都在这危城内。如果轰炸开始
时,大厅应当加以肃清。他呼吸转重,转过身来想走;但是我把他抓住,问他如果需要时,
要如何和他通讯。他说了一些话,不过却立刻跌在地上死去。无疑的,我的问题一定加给他
一些不必要的刺激。在他死后(对我一点影响都没有),我想他的寡妇是否要留在城堡内;
或者我是不要将他死亡的消息告诉给更高的统辖当局知道;或者我是否要代他统治此城堡
(因为我的地位仅次于他)。我站在窗前,望着那些航行着的船只通过。都是一些商船,急
速地划过深色的水面,有一些具有几道烟囱,有些则具有鼓胀着甲板(就像在起始的梦中那
个车站建筑一样——不过并没有在这里报告),然后我兄弟和我一起站在窗前,望着运河,
当看到某一艘船时,我们害怕而大叫道:“战船来啦!”不过结果却是一艘我知道要回航的
船。然后就是一条小船,以一种滑稽的方式穿插到中间来。它的甲板上可以看到一些奇怪的
杯形和箱形的物件,我们一齐喊道:“那是早餐船!”
船的快速航行,深蓝色的水面,烟囱上的褐色烟——这一切组合成一种紧张,不吉祥的
印像。
梦中的地点是由我几次到Adriatic(以及Miramara,Duino,Venice,和Aquileia)
的印像所结合成的。复活节假期,我和兄弟到Adriatic游玩的印像仍旧很深刻(做梦的前
几个星期)〔131〕。此梦亦暗示着美国和西班牙之间的海战,以及战役带给我的焦虑感
(关于我美国亲戚的安危)。
梦中有两个地方应显露着感情。一处是应有感情激动但没有发生,反而将注意力集中在
城堡主人之死“对我一点影响都没有”。在另一处,当我认为自己见到战舰非常害怕同时感
情受着整个睡眠中所笼罩的畏惧感。这个结构完善的梦中,感情配置得那么好,以致没有产
生明显的矛盾。我没有理由要因为城堡主人之死而感到畏惧,不过在变成城堡的统帅后,却
要因为见到敌人的舰队而感到害怕。分析显示P先生不过是我自己的一个替代物而已(在梦
中我反而替代了他)。其实我是那猝死的城堡主人,梦思是关于我早死后家庭的将来情况。
而这是梦思中唯一烦扰我的;所以害怕必定是和它分离而和认为见到战舰的情节相连在一
起。另一方面,那部分和战舰有关的梦思却是由最令我高兴的回忆中得来。一年前在威尼斯
的一个神奇而美丽的白天,我们一起站在我们那位于RivadegliSchiavoni房子的窗前望着
蔚蓝色的水面,那天湖上船只的行动较频繁,我们期待英国船只的来临,并且准备给予隆重
的接待。突然我太太像孩子那样快活地大喊:“英国的战舰来啦!”梦中我因为这些相似的
字眼而感到害怕。(这我们又再度发现,梦中的言语是由真实生活中导衍而来的;我将在后
面说明我太太所喊的“英国”亦逃不过梦的运作。)因此,在把梦思转变为梦显意的过程
中,我把欢悦转变为惧怕,我只需要稍微暗示一下,各位就会明白变形本身就表达出梦内容
的隐意。这例子亦证实梦的运作能够随意地把感情与梦思原来的联系切断,并在显意中某个
经过挑选的地点中将它介绍出来。
我要借这个机会来稍微详细地分析“早餐船”的意思,它在梦中的出现使原先颇为合理
的情况转变为无意义的结论。当我对梦中这物像加以更仔细地观察时发现这船是黑色的,同
时因为中间最宽阔的部分被切短了,所以它的形状和在埃突斯堪城的博物馆那组吸引我们的
物件极为相似。那是一些方形的黑色陶器,具有两个把柄,上面立着看来像是装咖啡或茶的
杯子,有点像今天我们所用的早餐器具。经过询问后,我们发现这是埃突斯堪女人所用的化
妆用具,上面有些容器可以存放粉末和化妆用具,我们且开玩笑地说,把它带回家去给自己
太太是件很好的主意。因此,梦中这个物像的意义即是黑色的丧服(blacktoilet因为
toilette=衣服),意指着死亡。这物像另一方面又使我想起那些装载着死尸的船〔德语
Nachen,由希腊文Vxus导衍而来(意即死尸)〕——早些时候人们把尸体装在船上,让它
漂浮海上而葬身于其中。这和梦中船只的回航相关联:
“Still,aufgerettetemBoot,treibtindenHafender Greis”
(安全的在船上,老人静静地驶回港口)
——生和死寓言的一部分——席勒作。
这是该船失事后的回航(德语“Schiffbruck”的字面意思即“船破”)——而早餐船
刚好在中间被切短了,但“早餐船”这名字的来源又是哪里来的呢?这就是源自“战舰”前
漏掉的“英国”。英语早餐意即是打破绝食。这打破和船的失事又再连接在一起,而绝食和
那黑色丧服或toilette又相关联着。
但是早餐船这名字还是梦中新近造成的,这使我记起最近一次旅程中最快乐的一件事。
因为不放心Aquileia供给的餐食,所以我们预先由Gorizia带来一些食物,并且由
Aquileia买到一瓶上好Istrian酒,当这小邮轮慢慢地由“delleMee”运河驶过空阔咸水
湖而航向Grado的时候,我们这两位仅有的旅客,在甲板上兴高采烈地吃着早餐。我们从来
没有吃过比这个更痛快的。因此,这就是“早餐船”。在这生活喜悦最佳回忆的背后正潜藏
着对不可预测以及神秘的将来所具有的忧郁想法。
感情与其直接联系的解离是梦形成的一件最明显的事实,不过这并非是梦思转为梦显意
过程中的唯一或最重要的改变。如果将梦思的感情和梦中那些相比较,那么我们立刻就会察
觉到一件很明显的事实。无论什么时候,梦中的感情都可以在梦思中找到。不过反过来却不
成立,通常因为经过种种处理后,梦中的感情已经远逊于原先的精神材料。在重新把梦思架
建的时候,我往往发现最强烈的精神冲动,一直挣扎着想出头,和一些与它截然不同的力量
相抗衡。但是再回看它在梦中的表现,却会发现它往往是无色的,不具任何强烈的情感。梦
的运作不但把内容并且也把我思想的感情成分减低到淡漠(indifference)的程度。可以这
么说,梦的运作造成感情的压抑。譬如说,那个关于植物学专论的梦(见第五章 )。实际上
的梦思是那想要依照自己选择去自由行动以及按照自己(只是我自己而已)认为是对的想法
来导引我生命的冲动的感情要求。但是由这梦导衍而来却不是这么说:“我写了一本关于某
种植物的专论;这本书就在我面前,它早有彩色的图片,每一图片都附着一片脱水的植物标
本。”这就像是由一个满目疮痍的战场所换来的和平,看不出有任何迹像显示那曾经发生过
的斗争。
但有时却不是这样的,活鲜鲜的感情有时会进入梦中;但首先我们要先考虑下面的事
实,即许多看来是淡漠的梦,不过在追究其梦思时却具有深厚的感情。
我不能对梦运作将感情压抑的事给予完全的解释。因为这样做以前必定先要对感情的理
论以及压抑的机转加以详详细细的探讨(见第七章 戊),所以我只想提到两点。我被迫(因
为旁的理由)这么想,感情的发泄是一种指向身体内部的离心程序,和运动及分泌作用的神
经分布类似。就像睡眠当中,运动神经冲动之传导受到限制一样,潜意识唤起离心的感情发
泄在睡梦中也许也变得困难。在这情况下,梦思的感情冲动就变得软弱,所以在梦中显露的
也不会是更强烈的。根据这观点来看,“感情的压抑”并非是梦运作的功能,而是由于睡眠
的结果。这也许是真的,不过却不是完全的真实。我们亦须注意,任何相当繁杂的梦都是各
种精神力量相冲突后相互协调的结果。架构成意愿的思潮必须要对付那阻抗的审查机构;而
另一方面,我们都知道潜意识的每一个思想串列都带着某种感情,所以这么想大概不会错到
哪里去;即感情的压抑是各种相反力量相互制止,以及审查制度压抑的结果。因此,感情的
压抑是审查制度的第二结果,而梦的改造乃其第一结果。
下面我将提及一个梦,其淡漠的感情可以用梦思中的反面对抗来加以解释。这梦很短,
不过一定会使每位读者感到厌恶。
4
一个小丘,上面有一个看来是露天的抽水马桶;一个很长的座位,尽头上有个洞。它的
后缘满满地盖着许多小堆的粪便,具有不同大小和新鲜度。在座位的后面是草堆。我向着座
位小便;长条的尿流把所有的东西洗净;粪堆很容易被冲掉,跌入空洞中。不过好像后来还
有什么东西留下来。
为什么我在此梦中毫不觉得厌恶呢?
因为分析的结果显示出此梦乃由一些最令人满意,最恰意的思潮所造成。我立刻联想到
赫丘利斯弄清洁奥金王的牛厩〔132〕,而这大力士就是我。小丘和草堆来自奥斯湖,我孩
子正在那里停留。我已经发现心理症源起于孩童时期,所以能预防他们使不患此种病。那个
座位(除了那个洞以外)和一位女病人因感激而送给我的一件家具完全一个模样,因此使我
想起多少病人曾夸耀过我。的确,即使是那个有关人类排泄物的古老设施亦可解说成一种快
慰。不管在真实中我是如何的讨厌,在梦中它则暗示着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即意大利小
城镇的马桶都完全是这个样子的。那道把什么都冲净的小便,无疑是个伟大的像征。这是在
小人国游记内,伽利维熄灭Liliput的大火——虽然这使小人的皇后对他产生厌恶感。这也
是拉贝赖的超人卡甘杜阿跨越诺脱达姆教堂,用尿来喷射城镇以报复拜火教徒的方法。在做
梦的前一个晚上,我才翻阅了尼尔对拉贝赖著作所做的插图,奇怪的,另一件事可做为我乃
此超人的证据。巴黎著名的诺脱达姆教堂乃我喜爱的场所;每个闲暇的下午我都在该教堂那
布满着怪物与魔鬼的塔宇爬上爬下。而尿流使粪便那么快的消逝又使我记起这个座右铭来:
“Afflavitetdissipatisunt”,日后我将把这句话作为一章 关于歇斯底里症治疗方法的篇名。
现在让我们提到有关此梦令人激动的原因。这是个闷热的夏天下午;黄昏时刻我讲演有
关歇斯底里症以及行为偏差的关系,我所说的一切都令我不满,并且似乎是毫无意义的。我
很疲倦并且对这艰苦的工作感到毫无乐趣;心里一直希望赶快结束这关于人类污垢的唠唠叨
叨,早些和孩子们一起去游览美丽的意大利。就在这种情绪下,我由课室走到咖啡馆,在露
天下吃一些小食,因为我毫无胃口。但是一位听众跟来要求我喝咖啡吃卷面包的时候坐在我
旁边,然后他就开始说一些谄媚的话;说他由我学到了许多东西,说他如何以新的眼光来观
看事物,以及我关于心理症的理论如何洗净了他那有奥金牛厩似的错误与偏见。总而言之,
他说我是个伟人。我当时的情绪对这种赞扬恰好不能配合,于是我一直和自己的厌恶感挣
扎,提早回家以便摆脱他;并在入睡以前翻阅拉贝赖的画页和梅耶的短篇小说《一位男孩的
哀愁》。
这乃是造成此梦的材料。而梅耶的短篇小说更勾起我童年的一幕(请见第五章 有关都恩
伯爵的梦)。白天情绪的急变以及厌恨之情持续进入梦中,并且提供显意的整个材料。但在
夜晚中,一个相反而且强有力,几乎是夸张式的自我肯定的情绪置换了前者。于是梦内容必
须找到一种形式来同时表达出自惭形秽以及夜郎自大的妄想。二者的妥协因此造成这模糊不
清的梦内容;但同时亦做成一种淡漠的情绪,这是由于两个相反的冲动相互中和的结果。
根据愿望达成的理论,如果没有这相对的自大在厌恶的情绪中发生的话,那么此梦是注
定无法产生的(它虽然受压抑,但却具欢愉的调子)。因为那些困扰的事情不一定会在梦中
表现;没有任何令我们困扰的梦思可以进入梦境,除非它同时具有一种满足某个愿望的伪装
(请阅第七章 丙)。
梦运作还有另一种处置梦思中感情的方法——除了把它们转变或减少到零以外,梦运作
能把它们变得刚好相反。关于解析梦的规则我们已经相当熟悉了——在解析时,梦中每一个
元素都很可能代表相反的意义,其机会是和显意相同的(请见第六章 注〔19〕)我们事先并
不能知道它是这个意思或者刚相反,只有由梦的内涵才能决定。当然一般人会怀疑它的真实
性,因为释梦的书常常采用“梦的意义与其显意相反”的规则。这种能够把事情转变为反面
的事实是因为在脑海里面,某件事以及其对偶是很密切的相关联着。就像其他种类的置换一
样,这种转变能够满足审查制度的目的,不过通常却是愿望达成的产物,因为愿望达成本来
就是把一件不愉快的事情以其反面来置换,就像概念能以反面呈现于梦中,梦思的感情亦
然;而这种感情的倒换似乎常常由梦的审查制度所完成。我们可用社交生活做为梦审查制度
最为大家熟悉的类比,因为在此种场合中我们也利用压抑以及相反的感情达到假装的目的。
如果和一位我需要必恭必敬的人物谈话(而我又想说些对他有敌意的话),那么我一定要能
掩饰这些感情,并且缓和我的语调。如果我说一些很有礼貌的话,但表情或姿态却泄露出恨
意与轻蔑,那么后果是和公开在他面前表露敌意一样。因此审查制度使我压抑着感情,即如
果我是假装的专家(所谓玉面狐),那么就能装出相反的感情——在愤怒的时候微笑,在充
满毁灭欲望的时候装成深具感情的样子。
我们前面已经看过一则关于感情以相反形式显现的例子。在那个梦见我叔叔长着黄色胡
子的梦(请见第四章 )。梦中我对朋友R先生具有很深厚的感情,不过在梦思中却认为他是
大呆瓜。一个我们开始就是由这个梦中把感情倒反的例子导引出审查制度存在的可能。但我
们不需要假设说梦运作是凭空造出这种感情的;因为它们早就存在于梦思中,而且通常是随
手即可招来,而梦的运作不过基于一种由防卫动机而来的精神力量将它们加强,直至能在梦
形成中独当一面。在刚刚提到的有关叔叔的梦中,那个相对的,丰厚的感情也许来自孩童的
时期(在梦后面部分暗示着),因为据我孩童最早期以及特殊的经验来看,叔叔与侄儿的关
系成为所有我的友谊与仇恨的来由。
一个关于此种相反感情的好梦例由费连奇记载过,“一位老绅士半夜被太太吵醒,因为
他在睡眠中毫不拘束地大笑。然后这人就报告了以下这梦:我躺在床上,一位我认识的绅士
走入房间。我想把灯开亮,但办不到。我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但都不成功。然后我太太由床
上下来帮助我,但她也一样办不到,由于穿着晨褛在外人面前觉得不好意思,所以她也放弃
了尝试而回到床上。这一切是那样的可笑以至于我无法忍住大笑。我太太问:“你笑些什
么?你笑些什么?”但我还是一直大笑,直到醒来——第二天,这位绅士觉得很忧郁,同时
又有头痛;他自己认为是因为笑得太多而使他不安的缘故。
分析起来,这梦似乎不是那样好笑了。进入房间那位他认为的绅士由梦的隐意看来是死
亡那“伟大的未知”的意像——一个他前一天在脑海中浮现的意念。这位老绅士患着动脉硬
化症,因此有理由在那天想到死亡。而不可抑制的大笑则置换了那因为他必须死亡所带来的
哭号与饮泣,他所不能再扭亮的是生命之光。这忧郁的思想和他入睡前尝试的性交有关,他
尝试,不过却失败了。虽然太太宽怀而谅解的协助他,他知道自己已经走下坡了。而梦运作
成功地把性无能和死亡的忧郁思想以一滑稽的景像表达出来,并且把哭泣变为大笑。
有一类特别的梦,可称之为“伪君子”,并且是愿望达成定理的重大考验。这是在喜飞
丁女医师在维也纳精神分析协会提供罗赛格的梦后,才吸引我的注意力。
罗赛格在“你被解雇了”记下这故事:
“通常我睡得很熟,但好多晚上我却不能好好地休息——因为虽然我的生涯是学生以及
文学家,但好多年我就拖迤着一个不能解脱的裁缝生活的影子——像一个不能够解脱的鬼影。
“在白天,我并不会常常或者强烈地想到过去。就像剥去野蛮人外皮而想轰轰烈烈干一
番事业者会有许多事要干一样,我这位充满干劲的年轻人亦不会去想到关于自己晚上的梦。
只有在我养成思索的习惯后,或者是我身体内野蛮人的本性开始稍微肯定它的存在时,我才
发现只要做梦,我都是一个裁缝织工,长时期在师傅的店里工作而没有薪俸。坐在他身边缝
缀熨烫服装时,我很清楚自己不再是属于这工作。在成为中产阶级后,我还有很多其他的事
情要做,但梦中我老是在假期中,老是到外旅行,而且坐在师傅旁边帮他忙,我老是觉得不
舒服,后悔花去太多宝贵的时间,而这些时间也许可以做一些更好的用途。如果布料量度或
切得不太准,就要挨师傅的骂。不过从来没有提到薪酬的问题。在弯腰站在黑暗的店里时,
我常常想写个报告来告假。有一次我办到了,不过师傅毫不在意,然后我又再坐在他的旁边
缝着衣服。
“在这些辛劳的工作之后,我醒来的时刻是如何的快乐呀!不是我自己决定这持续不停
的梦,如果再发生的话,我要狠狠地把它甩开并说:‘这不过是错觉而已,我正在躺在床
上,我要睡觉。’……但第二个晚上我又再度坐在裁缝店里。
“于是这梦继续好几年,而且很有规则地发生。有一次我和师傅在阿伯埃侯夫的家(这
是我第一次当学徒时所寄住的农夫家)工作,而我师傅对我的工作特别不满意。‘我要知道
你的脑筋开溜到那里去?’他叫道,严肃地望着我。我想最合理的反应是站起来和他说,我
工作只是为了让他高兴,然后离开他,但我没有那样做。当师傅叫另一个学徒过来,命令我
挪开让他有位置坐下来时,我并没有反对而移到角落去缝缀。同一天,另一个职工,一位狡
猾的伪君子被聘请——他是个游荡民族——十九年前曾在我们这里工作,不过有一次由酒馆
回来却掉入湖里。当他要坐下来的时候已经没有空位了。我带着询疑的眼光紧盯着师傅,而
他向我这么说:‘你对裁缝没有天分;你可以走了,从今而后,我们一刀两断互不相识
了。’我是那么害怕以致醒了过来。
“灰色的晨曦经由没挂上窗帘的窗子照入我熟悉的房间来,各种艺术的著作围绕着我;
我那漂亮的书架立着永恒的荷马,伟大的但丁,无可超越的莎士比亚,辉煌的歌德——都是
光耀灿烂的不朽人物。隔壁房传来孩子醒来和母亲开玩笑的声音。我觉得自己似乎又重新体
会到一种田园诗般甜蜜、和平、诗意的精神生活。这是我一直深深感受到的沉思的快乐。不
过令我感到不痛快的是,不是自己提出辞呈,反而被师傅炒鱿鱼。
“我是多么的奇怪呀呀!自从梦见被辞后,我就再度享受平和了,因为不再梦见过去那
么久的裁缝生涯了——这不虚假朴素的生活确是令人愉快的,不过却在我后来的生命中投下
好长的阴影……”
在这长系统的梦中(梦者是个作家,小时候是个裁缝职工),我们很难发现愿望达成。
梦者的快乐全部建架在他白天的生活;晚上做梦时,他又再回复到他终于挣脱的不愉快生
活。我自己一些相类似的梦使我对此问题能稍微了解。当还是个年轻医生的时候,我有一段
长时间替化学研究所工作,不过却没有办法学好这门科学所要求的技巧,所以在清醒的时
刻,我一直不想忆起这乏味以及丢脸的学习生活。不过我却一直梦见自己在实验室工作、分
析以及做其他种种事情。这些梦和考试的梦一样不好受而且也不明确。当分析其中的一个梦
时,我终于注意到“分析”这个字——使我了解这些梦的钥匙。自从那些日子开始我就是个
分析家,而我现在做的是一些被赞许的分析工作,当然事实上是精神分析。于是我发现:如
果我对早上的分析工作感到骄傲,并且吹嘘自己是如何的成功,那么晚上做的梦就会提醒着
另一件——即那我没有理由感到骄傲的失败的分析工作,这是个奋斗成功者的惩罚的梦,就
像那位裁缝职工变为名作家后所做的梦一样。但是梦为何会自我批评,如何会磨灭自己奋斗
成功的骄傲,如何呈现合理的警告而不是强蛮的愿望达成呢?就像我前面说过的一样,这问
题的解答是困难的,我们也许可以这样地说,这种梦的基础可能是一种夸张而野心勃勃的幻
想所造成,不过后来这泼冷水的侮辱思潮却取而代之,我们不可忘掉心灵中的被虐冲动,这
也许造成了此种相反。我不反对将这些梦命名为“处罚的梦”以和愿望达成的梦分开,我想
这并没有对我前面所提的各种理论有所冲突,不过只是语言上的一些缺憾以致使我们觉得两
个相反的极端会合在一起是很奇怪的。不过对此种梦的彻底研究,使我们又再发现另一个元
素。在我关于实验室的许多梦当中,有一个背景含糊,并且我又恰好落在医学生涯最忧郁以
及最不成功的年龄。我还没有职位,并且不知道要如何赚钱生活,不过同时却发现我有几个
可以选择的结婚对像。于是我就再度年轻,还有,她也年轻了——这位和我共度许多年困苦
生活的妇人。因此,一个一直向老年人内心唠叨的愿望变成了潜意识的梦的煽动者。这种心
灵上虚荣与自我批评之间的矛盾决定了梦的内容,不过只有那深埋的欲成为年轻人的愿望才
能使这冲突成为梦。即使在清醒时刻我们有时也会这样子对自己说:“今天一切事情都很顺
利,而以前那些日子则是困苦的。但这都一样,因为那些时光是美好的——那时我还年轻
〔133〕。”另一类我常常遇到并且认为是虚伪的梦,其内容往往是和一些长久以来即断绝
友谊者的和谐交往,这些梦例的分析都显示一些使我和他们断绝来往或成为敌人的事件。不
过梦中却描绘成完全相反的关系。
就作者或诗人记忆下的梦来说,我们可以知道他们一定会省略那些他们认为是无关紧要
或者是分散注意力的梦内容。因此这些梦对我们来说乃是一大难题,但是只要他们把那些内
容填补后问题就解决了。
峦克曾向我指出林姆的神话故事“小裁缝”或是“一拳七个”具有同样的奋斗成功者的
梦,那位裁缝成为英雄后,被招为驸马,有一个晚上梦见他过去的手艺,那时他正躺在他太
太(公主)的身旁。于是公主起疑心,第二晚叫武装的守卫躲在能够听见梦者呓语的地方,
预备将他逮捕,不过小裁缝事先受到警告,因而得以改正他的梦。
那种使梦思感情得以转变成梦中所呈现的感情是需要经过复杂的程序,如删除、减轻及
倒反的;而这种程序在经过完全分析后合成的梦例中能够被辨认出来,下面我将要再引用一
些感情的梦的例子,他们将证实这些说法。
如果我们再回溯到那个奇怪的梦,即关于老布鲁格叫我解剖自己骨盆部的梦(见第六章
庚梦7)。我们不难发现在此梦中,我缺少这种情况下所应有的害怕的感觉。由好多方面来
说这都是种愿望达成,解剖即指我在这本关于梦的书中所进行的自我分析——这程序在真实
生活中对我有极大的困扰,以致我迟延了一年以上不将它出版。然后想到我也许可以克服这
个不是味道的感觉,因此造成我梦中不害怕的感觉。我亦很高兴不再变为灰色。我头发已经
长得够灰了,这警告说我不能再迟延下去。在梦的结尾,那种要我小孩完成艰苦旅途的目标
乃得以表现出来。
下面我们再来讨论两个梦醒后感到满足的梦例。第一个梦例的满足的理由是期望,“乃
是我所谓的‘曾经梦见这个’的意义,而其满足实在是我的第一个孩子的诞生(见第六章 庚
梦3)。第二个梦例的感到满足的原因是我确认某些预期的事件终于变成事实了,而实际上
所指的和前个梦例相似!这是我生下第二个孩子的满足(见第六章 庚梦4)。在这些梦例
中,梦思中的感情持续到梦中;但是我们可以保险地说,梦中事情是不会如此简单的。如果
对此二例加以更深地分析,我们不难发现这个逃过审查制度的满足受到另一来源的加强。这
另一个来源有理由害怕审查制度,而其伴随的感情,如果表面不用一些相似而合理的满足
(来自一些被核准的源流)来掩盖,而将自己置身于其护盖之下,无疑的是会遭受阻抗。
不幸的是我不能在这些梦例中说明这点,不过由生活另一部分所取得的例子可以使这意
义变得清楚。有一位我很讨厌的熟人,每当他发生什么不对劲的事,我都会有一种觉得很快
乐的倾向。但我性格中的道德部分却不允许这种冲动得逞。我不敢表达希望他倒运的念头,
而每当他遇到一些不应当得到的厄运时,我都压抑着自己的满意,并且强迫自己去表露以及
觉得歉意。每个人一定都会在某个时候遇到我这种情况。不过后来却发生了一件事,这个我
讨厌的人做了一件坏事而处在一个罪有应得的情况;这时我因为他得到应有的惩罚而满足,
同时和其他公正无私的人具同样的意见。不过却发现自己的满足要比别人来得更强烈,因为
它得到别的来源之支持(由我的憎恨),虽然直到那个时刻前一直受到审查制度的阻止,但
在这改变的情况下,它乃以随意奔驰。在社交生活中,被嫌恶或者是不受欢迎的少数人如果
犯了过错,常常会受到此种待遇的,他们所受到的处罚通常在应得之外再加上那恶意,而这
种感觉在以前并没有产生什么后果。那些处罚他们的人无疑是不公正的,不过却不自知。因
为那长久的压抑消除后所获的满足将它蒙闭了。在这种情况下,感情在质上说是应该的,但
量却不对了;当自我批评对某一点不予置许后,它很容易忘掉对第二点的审查。就如一道门
被推开后,人们就很容易都挤进来,这要比原先你所期望放进来的人数多很多。
神经质性格的一个主要特征——即某一原因产生的结果虽然在质上说是适当的,不过量
则太过了——就心理学所能了解的来说,亦可适用上述的句子。过多的部分仍是那些以前受
压抑而留在潜意识的感情所引起。这些感情借着和一个真正的原因相联系,而使它的产生和
其他的源由——一个合法以及没有瑕疵的感情——连在一起。因此,我们注意到被压抑,以
及压抑机转之间的关系,并不完全只是相互的抵消而已。有时二者亦会合作无间,互相加强
以达致一病态的效果(这也是同样值得注意的)。
现在,让我们利用这些精神机转的提示来了解梦中感情的表达吧!一个在梦中展露的满
足,即使能够在梦思中找到其源由,也不一定可以完全用此关系来加以解释。通常我们还要
在梦思中找寻另一来源——一个受到审查制度压抑的,因为这压力的关系,所以这源由平时
所产生的效果不是满足而是其相反。但是因为第一种感情源由的存在,使得第二个源由的满
足不受压抑的影响,并且使得第一来源的满足得以加强。因此梦中的感情是由几个来源组合
成并且受到这些梦思的过度决定。即在梦的运作当中,那些能够产生同样感情的同类,挤在
一堆共同制造。
经由对那种以“没有生活”做为主题的梦的分析来看,我们已能对这繁杂的问题有一点
了解。在这梦中,各种性质的感情在显梦中却归组成两部分。当我用两个字把我的敌手和朋
友歼灭后,仇恨以及困扰的感觉就产生了——梦中的文字是“被一些奇怪的感情所克制
着”。另一部分则发生在梦快结束的时候,我非常高兴,并且认为有一种“回来的人”可以
草草用意愿就能将之加以歼除(而我知道在清醒时候,这是荒谬的)。
我还没有提到这个梦的来由呢——这是很重要的,并且能使我们更深入地了解此梦。我
由朋友处知道柏林的一位朋友,弗利斯(梦中我称之为FL)将要被动手术。我想由他住在
维也纳的亲戚处探听关于他更多的消息。开完刀后所得到的前几个报告并不是很确定的,因
此我感到很焦虑,而想亲自到他那里。不过那时本身却生病,全身疼痛而寸步难移。所以,
梦思是我担心这要好朋友的生命。据我知道他唯一的姐(妹),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因一个短
暂的毛病而逝世了(我并不认识她)。〔在梦中弗氏(FL)提到他姐(妹),并说她在四十
五分钟内就死掉了。〕我一定是这么想,他的身体也强壮不了多少,所以不久我就要在听到
关于他的更坏消息后抱病踏上旅途,但是一定会到得太迟,而这又将使我永远地责备自己
〔134〕。因此“来的太迟所受到的责骂”成为此梦的中心,而这恰好可用年轻时代的良师
布鲁克在我迟到的时候以蔚蓝色眼珠的恐怖瞪视来责骂我的情景表现出来。不过梦不能如此
完完全全的把它搬过来用,理由我会在后面提到。所以它把蓝眼珠交给另外一个人,并且给
我予歼灭的力量。这很明显看出来,这是愿望达成的结果。我对这朋友的生命的关心,我对
自己不去探问他的自责,我对于此事的羞愧(他曾很客气的来维也纳看我),我觉得自己是
假借此病不去看他——这种种即造成我那梦中展现的感情风暴,同时也是在梦思这部分中狂
吹。
不过产生此梦的原因当中却有一个是具有相反效果的。动完手术后的头几天,他的情况
不太好。我曾被警告不要和任何人讨论此事。这使我很伤心,因为这不必要的对我的谨慎表
示怀疑。当然我知道这话不是我朋友说的,而是传达讯息者的笨拙及过度胆小造成的;不过
这掩饰着的指责却使我感到很不愉快,因为这亦非毫无理由。大家知道,只有那种含有实质
的指责才会有伤害的力量。许多年前,当我还很年轻的时候,我认识两个人(他们是很要好
的朋友),他们以其友谊来表示对我的敬意;而我很不必要的在一次谈话中把其中一位所说
的批评他朋友的话告诉了另一位。这件事当然和我的朋友弗氏毫无关系,不过我却永远忘不
了这件事。这两个人之一是弗莱雪教授,另一位的教名是约瑟——这刚好是梦中我那朋友与
对手P的教名〔135〕。
在梦中此元素指责我不能保守秘密。弗利斯问我曾告诉过P君多少关于他的事亦是同样
的指责。不过借着这个记忆(我早期不能守秘密以及造成的后果)却使我现在这个对自己将
太迟到达的自责转换到在布鲁克实验室工作的时期。同时借着把梦中被歼灭的人唤为约瑟,
不但指责自己将到达太迟,并且指责(我强烈压抑着的)自己不能保守秘密。由这梦即可看
出凝缩作用和置换作用,以及其产生的动机。
而我现在这个微不足道的愤怒(关于警告我不得泄露关于弗氏的疾病)却由心灵的深部
得到加强,形成一股仇恨的洪流,指向我在真实生活所喜爱的人身上。这个加强源于我的童
年。我已经提过(第六章 庚),我的友谊与敌意源于童年时和大我一岁侄儿的关系;他如何
凌驾于我之上,我如何学习防卫自己;我们一起生活,不可分离,互相亲爱,不过有一段时
间(据我们长辈的回忆),我们两人常打架,同时埋怨对方的不是。由某一观点来说,我后
来的朋友都是这形体的重新肉体化,因此都是“revenants”。这位侄儿在我孩童时期又再
出现,那时我们一起扮演着凯撒与布鲁特斯的角色。我感情的生活一直强调着自己应有一个
亲密朋友以及一个仇敌;而我一直能够使自己满足这愿望。同时我这孩童的概念常常会使我
的朋友与敌人发生在同一人身上;当然这不会是同时发生,也不是经常转换的(和我童年的
情况不同)。
至于说一件新近发生的事件如何会引出孩童时所发生的事件,并且以之取代目前的因果
关系,我却不愿在这里加以讨论。这问题属于潜意识思想心理学的范围,或者是心理症的一
个心理学上的解释。不过为了梦解析的缘故,我们可以这么假设,我对孩童的回忆(或者由
幻想所产生)多少具有下列的内容:“我们这两个孩子因为某些事而打架——到底真正是什
么可以不管,虽然记忆或是其错觉显示出它是很确定的一件事——每一位都说他比另一位先
到达,因此有权利得到它。于是我们整夜都在打斗着;力量就是权力;由梦中的证据看来,
我自己已经觉察出自己的过错(“我知道自己的错误”);不过这次我是强者,掌握着战场
的胜利;于是失败者跑到我父亲(他祖父)跟前,诬告我,而我以由父亲口中听来的话替自
己辩护:“因为他打我,所以我才打回他。”这个记忆(更可能是幻想)在我分析的时候浮
现在脑海中——在没有更多的证据前,我不能说为何会如此——并且成为梦思的中间元素,
并屯积着它们的感情(就像井子收集流入来的水流一样)。由这点看来,梦思是这样的:
“活该,你要对我让步;为什么你要企图把我推倒呢?我不需要你,不久我就可以找到别的
玩伴。”等等然后这些就进入到梦中表现的途径。有一个时候,我指责过约瑟,因为他也有
个相似的态度:“ote—toiyquijemiymette!(让开!)”他在我之后继任布鲁克研究所的
助手,该研究所的升迁不但慢而且罗嗦。而布鲁克的两个得力帮手又没有离去的迹像,因此
年轻人就沉不住气了。我这位朋友知道自己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同时又因为与上级间没有深
厚的感情,所以有时大声公开地表示不满。又因为他的上司弗莱雪病得很严重,而P想要把
他赶走的意愿也许地不只是为了自己的升迁,其意图可能更为恶毒。自然,在这几年以前,
我亦有同样的想法:因此,只要有提级及升迁的可能,那么就会有对妄想意愿压抑的机会,
莎士比亚的哈王子即使在他病危父王的床边,亦压抑不住把皇冠戴上头上试试的行动。不过
和我们的推理相同的是:梦中对我为朋友无情的想法加以处罚而放开了我自己〔136〕。
“因为他野心勃勃,所以我杀他。”因为他不能等待别人的离去,所以他本身就被摒除
了。这是在我参加大学纪念堂的揭幕典礼后立刻产生的感想——不是对他,而是对另外一个
人,因此,我梦中所感觉到的满足,应当如此解释:“一个公正的处罚!你是罪有应得。”
在P君的葬礼后,一位年轻人说了下面这些似乎不近情理的话:“教士说的话使我们觉
得这个世界失去此人后,是无法存在的。”他不过表达其忠诚的反抗,其感伤因这夸张而得
到困扰,但他这些话则是下述梦想的源起:“真的,没有人是无法予以取代的。我已经看到
多少人死去了呀!不过我还活着,因此我拥有这个领域啦。”在我害怕无法赶上见弗利斯
(Fl)一面的时候,类似这样的想法就涌现出来。我只能够想到这样解释;因为自己又比别
人多活久些,因为他死去了(并非是我),因为我硕果仅存地拥有这个领域——而这童年以
来即梦寐以求的。此源于童年的满足(拥有这个领域)造成梦中感情的主要部分。我很高兴
自己活着,因此就像下面这轶事所表达的天真的自我情绪一样。丈夫对妻子说:“如果我们
其中一人死去,那么我会搬到巴黎去。”因此,很明显的,我认为自己不是将死去的那个。
不容否认,解析与报告自己的梦是需要高度的自律。因为这将使报告者成为与他共同生
活的高贵生命中的坏蛋。因此,我觉得自然的,这些revenants在我要他活多久就活多久,
并且可以一个意愿就将它加以抹杀。这就是为何我的朋友约瑟就会在梦中受到处罚。不过
revenants是我童年时期朋友的肉体重现,因此亦是我感到满足的来源——我能一直为此角
色找到替代者;而我对这快要失去的朋友又将找到一个替代者——因为没有人是不可置换的。
但,审查制度到底是搅什么的?为何它对这狠毒的自私不予以强烈地对抗呢?为何它不
把连结在这思想串列的满足改变为极度的不愉快呢?我想答案是这样的,和此人相连的别种
无法反对的思想串列同时得到满足,并且其感情恰好遮盖了由这受抑制的童年妄想所带来的
感情。在揭幕典礼的时候,我思想的另一层次是这样的:“我失去多少朋友了呀!有些死
去,有些是因为友谊的年代,我将要保持这友谊而不再失去它。”“我对能够以一个新的朋
友来取代失去的友谊”是能准许进入梦而不会受干扰的,不过同时却偷溜进了源自童年感情
的具有敌意的满足。无疑的,童年的感情加强了现时这合理的感情,不过童年的仇恨亦成功
地得以表现出来。
除了这些以外,梦中亦明显地暗示着,另一能导致满足的思想串列。不久前,在好久的
期待之下,我朋友弗氏生下一位女儿。我知道他是如何的哀悼他早年夭折的妹妹,因此写信
告诉我说终于可以将他对妹妹的爱转移到这个女儿身上,而她将失掉那不可补偿的损失。
因此这个思想又再和前面提到的隐意的中间思想发生关联(请见第六章 )(而由这思想
却发射出许多相反的途径)——“没有人是无法予以取代的”“只有revenants:我们那些
失去的都再度回来啦!”而梦思各种相冲突成份间的关系再度因为下面这偶合事件而连接的
更密切;我朋友小女婴的名字恰好和我小时的女伴具有相同的名字,她和我同年,并且是我
那最早的朋友与敌人的妹妹(按即ohn与pauline兄妹)。当我听到此婴孩子命名为为赛琳
时心中大感满足,对此巧合的暗示是,我在梦中以一约瑟代替另一个约瑟,并且发现无法压
抑着“Fl”与“Fleischl”之间起头的相似处。现在我的思想又再回到自己孩子的名字上,
我一直坚持他们的名字不应追求时尚,而是应该纪念那些我喜爱的人。这些名字使他们成为
revenants。我想,孩子难道不是我们到达永恒之路吗?
对梦中的爱情,我只有另外一些话要补充——由另一个观点看,睡眠者脑海中的某一统
辖的元素造成我们所谓的“情绪”——或者是某种感情的倾向——而这对他的梦会有决定性
的影响。这种情绪可能根源于他前一天的经验或思想,或者是依据记忆,不管怎样,它都是
伴随的适当的思想串列。不管梦思的理念是决定了感情,或者是感情决定梦思的理念,对梦
的建架来说都是没有分的。二者都预示梦的建架是受到愿望达成的影响,并且都是由愿望取
得其心灵的动力。这实际存在的情绪和梦中产生的情感是得到同样看等的(请看第五章
丙)。即有时会被忽视,有时会用来做为愿望达成的新解析。睡眠中的不安情绪可以是个梦
的原动力,因为它引起那活力勃勃的愿望,这正是梦所欲满足。情绪所附着的材料于是被加
以运作直至能够表达其愿望达成为止。而这不安情绪在梦思中如果愈是强烈和占优势,那么
愈被强烈压抑的愿望冲动就会乘机潜入梦中:因为既然不愉快已经存在(否则它们需要制造
出来),所以困难的部分已经完成了——即使自己潜入梦中的工作。这是我们又再碰见焦虑
的梦的问题;以后我就会知道这将是梦活动的边缘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