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回头》陈天华


俺也曾,洒了几点国民泪;俺也曾,受了几日文明气;俺也曾,拔了一段杀人机;代同胞愿 把头颅碎。俺本是如来座下现身说法的金光游戏,为甚么有这儿女妻奴迷?俺真三昧,到于今始悟通灵地。走遍天涯,哭遍天涯,愿寻看一个同声气。拿鼓板儿,弦索儿,在亚洲大陆清凉山下,喝几曲文明戏。
纪元二千四百五十五年,群学会主人书。
正文:
大地沉沦几百秋,烽烟滚滚血横流。
伤心细数当时事,同种何人雪耻仇?
拿鼓板,坐长街,高声大唱;尊一声,众同胞,细听端详:
我中华,原是个,有名大国;不比那,弹丸地,僻处偏方。
论方里,四千万,五洲无比;论人口,四万万,世界谁当?
论物产,本是个,取之不尽;论才智,也不让,东西两洋。
看起来,那一件,比人不上;照常理,就应该,独称霸王。
为什么,到今日,奄奄将绝;割了地,赔了款,就要灭亡?
这原因,真真是,一言难尽;待咱们,细细数,共做商量。
五千年,我汉人,开基始祖;名黄帝,自西北,一统中央。
夏商周,和秦汉,一姓传下;并没有,异种人,来做帝皇。
这是我,祖宗们,传留家法;俺子孙,自应该,永远不忘。
可惜的,骨肉问,自相残杀;惹进了,外邦人,雪上加霜。
到晋朝,那五胡,异常猖獗;无非是,俺同种,引虎进狼。
自从此.分南北,神州扰乱;到唐朝,才平定,暂息刀枪。
到五季,又是个,外强中弱;俺同胞,遭杀戮,好不心伤。
宋太祖,坐中原,无才无德;复燕云,这小事.尚说不适。
难怪他,子孙们,懦弱不振;称臣侄,纳贡品,习以为常。
那徽宗,和钦宗,为金捉去;只岳飞,打死仗,敌住虎狼。
朱仙镇,杀得金,片甲不返;可恨那,秦桧贼,暗地中伤。
自此后,我汉人,别无健将;任凭他,屠割我,如豕如羊。
元靼子,比金贼,更加凶狠;先灭金,后灭宋,锋不可当。
杀汉人,不计数,好比瓜果;有一件,俺说起,就要断肠。
攻常州,将人膏,燃做灯亮;这残忍,想一想,好不凄凉。
岂非是,异种人,原无测隐;俺同胞,把仇髓,认做君王。
想当日,那金元,人数极少;合计算,数十万,有甚高强!
俺汉人,百敌一,都还有剩;为什么,寡胜众,反易天常?
只缘我,不晓得,种族主义;为他人,杀同胞,丧尽天良。
他们来,全不要,自己费力;只要我,中国人,自相残伤。
这满洲,灭我国,就是此策;吴三桂,孔有德,为虎作张。
那清初,所杀的,何止千万;那一个,不是我,自倒门墙!
俺汉人,想兴复,倒说造反;便有这,无耻的,替他勤王。
还有那,读书人,动言忠孝;全不晓,忠孝字,真理大纲。
是圣贤,应忠国,怎忠外姓? 分明是,残同种,灭丧纲常。
转瞬间,西洋人,来做皇帝;这班人,少不得,又减圣皇。
想起来,好伤心,有泪莫洒;这奴种,到何日,始能尽亡?
还有那,假维新,主张立宪;略珍域,讲服重,胡汉一堂。
这议论,都是个,隔靴挝痒;当时事,全不道,好像颠狂。
倪若是,现政府,励精图治;保得住,俺汉种,不道凶殃。
俺汉人,就吞声,隶他宇下;纳血税,做奴仆,也自无妨。
怎奈他,把国事,全然不理;满朝中,除媚外,别无他长。
俺汉人,再靠他,真不得了! 好像那,四万万,捆入法场。
俄罗斯,自北方,包我三面;英吉利,假通商,毒计中藏。
法兰西,占广州,窥伺黔桂;德意志,胶州领,虎视东方。
新日本,取台湾,再图福建;美利坚,也想要,割土分疆。
这中国,那一点,我还有分? 这朝廷,原是个,名存实亡。
替洋人,做一个,守土官长;压制我,众汉人,拱手降洋。
俺汉人,自应该,想个计策;为什么,到死地,不慌不忙?
痛只痛,甲午年,打下败阵:痛只痛,庚子年,惨遭杀伤。
痛只痛,割去地,万古不返;痛只痛,所赔款,永世难偿。
痛只痛,东三省,又将割献;痛只痛,法国兵,又到南方。
痛只痛,因通商,民穷财尽;痛只痛,失矿权,莫保糟糠。
痛只痛,办教案,人命如草;痛只痛,修铁路,人扼我吭。
痛只痛、在租界,时遭凌践;痛只痛,出外洋,日苦深汤。
怕只怕,做印度,广土不保;怕只怕,做安南,个兴无望。
怕只怕,做波兰,飘零异域;怕只怕,做犹太,没有家乡!
怕只怕,做非洲,永为牛马;怕只怕,做南洋,服事犬羊。
怕只怕,做澳洲,要把种灭;怕只怕,做苗瑶,日见消亡。
左一思,右一想,真正危险,说起来,不由人,胆战心惶。
俺同胞,除非是,死中求活;再无有,好妙计,堪做主张。
第一要,除党见,同心同德。
第二要,讲公德,有条有纲。
第三要,重武备,能战能守。
第四要,务实业,可富可强。
第五要,兴学堂,教育普及。
第六要,立演说,思想遍扬。
第七要,兴女学,培植根本。
第八要,禁缠足,敬俗矫匡。
第九要,把洋烟,一点不吃。
第十要,凡社会,概为改良。
这十要,无一件,不是切紧;劝同胞,再不可,互相观望。
还须要,把生死,十分看透;杀国仇,保同族,效命疆场。
杜兰斯,不及我,一府之大;与英国,战三年,末折锋芒。
何况我,四万万,齐心决死;任凭他,什么国,也不敢当。
看近末、西洋人,到了极步;这是我,毫未曾,较短比长。
天下事,怕的是,不肯去做;断没有,做不到,有志莫偿。
这杜国,岂非是,确凭确证;难道我,不如他,甘做庸常。
要学那,法兰西,改革弊政。
要学那,德意志,报复凶狂。
要学那,美利坚,离英自立。
要学那,意大利,独自称王。
莫学那,张弘范,引元入宋。
莫学那,洪承畴,狠心毒肠。
莫学那,曾国藩,为仇尽力。
莫学那,叶志超,临阵逃亡。
或排外,或革命,舍死做去;孙而子,子而孙,永远不忘。
这目的,总有时,自然达到;纵不成,也落得,万古流芳。
文天祥,史可法,为国死节;到于今,都个个,顶祝馨香,
越怕死,越要死,死终不免;舍得家,保得家,家国两昌。
那元朝,杀中国,千八百万;那清朝,杀戮我,四十星霜。
洗扬州,屠嘉定,天昏地暗;束着手,跪着膝,枉作天殃。
阎典史,据江阴.当场廖战;八十日,城乃破,清兵半伤。
苟当日,千余县! 皆打死仗;这满洲,纵然狠,也不够亡。
无如人,都贪生,望风逃散;遇着敌,好像那,雪见太阳。
或悬梁,或投井,填街塞巷;妇女们,被掳去,拆散鸳鸯。
那丁壮,编旗下,充当苦役;任世世,不自由,赛过牛羊。
那田地,被圈出,八旗享受;那房屋,入了官,变做旗庄。
还要我,十八省,完纳粮铜;养给他,五百万,踊跃输将。
看起来,留得命,有何好处;倒不如,做雄鬼,为国之光。
这些事,虽过了,难以深讲;恐将来,那惨酷.百倍萧凉。
怎奈人,把生死,仍看不透;说到死,就便要,魂魄失丧。
任同胞,都杀尽,只图独免;那晓得,这一死,终不能攘。
也有道,是气数,不关人事;也有道,当积弱,不可轻尝。
这些话,好一比,犹如说梦;退一步,进一步,坐以待亡。
那满人,到今日,势消力小;全不要,惧伯他,失吊主张。
那列强,纵然是,富强无敌;他为客,我为主,也自无妨。
只要我,众同胞,认请种族;只要我,众同胞,发现天良。
只要我,众同胞,不帮别个;只要我,众同胞,不杀同乡。
那怕他,枪如林,炮如雨下;那怕他,将又广,兵又精强。
那怕他,专制政,层层束缚;那怕他,天罗网,处处高张。
猛睡狮、梦中醒,向天一吼;百兽惊,龙蛇走,魑魅逃藏。
改条约,复政权、完全独立;雪仇耻,驱外族,复我冠裳。
到那时,齐叫道,中华万岁;才是我,大国民,气吐眉扬。
俺小子,无好言,无以奉劝;这篇话,愿大家,细细思量。
瓜分互剖逼人来,同种沉沦剧可哀。
太息神州今去矣,劝君猛省莫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