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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相聚后的争议
回到船上以后,大家都陶醉在重逢的喜悦里。哥利纳帆爵士不愿意因为寻找失败而使大
家扫兴,所以第一句话就是:“要有信心!朋友们,要有信心!虽然这次我们寻访失败,但
是我们有把握找到格兰特船长。”
为了不使那两位女客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失望,这种保证是必要的。
的确,当那小艇慢慢划近大船的时候,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已经等得万分焦急了,她们
在尾楼顶上仔细端详着回来的人们。玛丽小姐既高兴又绝望,好象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她心
跳得厉害,话也说不出,站也站不稳,幸亏海伦夫人用胳膊搂住了她。门格尔船长站在她身
边,默默地注视着小艇。那双水手的眼睛锐利得很,即使远方的东西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可
是就是看不见格兰特船长的影子。
“他就在那儿!他来了!我的父亲!”玛丽小姐嘟哝着。
然而,小艇越来越近,欺骗自己的幻想成为泡影。那群归来的旅客离大船不足100米
了。海伦夫人和船长看清了小艇里没有格兰特船长,玛丽自己也泪眼模糊地感到没有任何希
望了。就在这时,哥利纳帆爵士到了他及时地给他们投下一颗定心丸,并用那句充满信心的
话来宽慰他们。
大家一阵拥抱之后,他们把这次陆上探险碰到的若干意外的艰险告诉海伦夫人、玛丽小
姐和门格尔船长。首先,哥利纳帆爵士提起巴加内尔凭他的敏锐的智慧给那个文件一个新的
解释。接着,他又夸奖小罗伯尔,说他既勇敢又热诚,不惧怕经历的危险,玛丽小姐有这样
一位好弟弟,应感到自豪才是。爵士的话说得小罗伯尔难为情起来,不知躲到哪里才好,幸
亏他姐姐张开两臂,把他没头没脑地搂在怀里。
“不要难为情吗,罗伯尔,”门格尔说,“你这才显得不愧为格兰特船长的儿子!”
他伸出两臂把罗伯尔拖起来,吻着他的小脸,小脸上还沾着玛丽小姐的泪花哩。
我们在这里略提一句:麦克那布斯和那位地理学家受到热烈的欢迎,那慷慨的塔卡夫也
光荣地被谈到了。海伦夫人很遗憾不曾有机会和那位诚笃的印第安人握一握手。少校在一阵
欢叙之后,就钻到自己的房间里,用他那宁静、稳定的手刮着胡子。至于巴加内尔,则象只
蜜蜂,东跑西颠,寻这个、找那个,从各方面吸取着人们对他的赞美和微笑的蜜汁。他要吻
遍邓肯号上全体船员,其中包括海伦夫从和玛丽小姐在内。因而,他就从她们俩个开始,一
个个地吻过去,直吻到奥比尔先生。
奥比尔觉得没有更好的方法答谢他的盛情,只好宣布开午饭。
“开午饭啦!”巴加内尔叫起来。
“是的,先生!”奥比尔回答。
“真正是一顿丰盛的午饭吗!真正是我一个人坐一张桌子吗?有餐具吗!有餐巾吗!”
巴加内尔问个不停。
“当然有啦!”
“那么,今天不再吃干肉,吃灰煨蛋,吃鸵鸟肋条了吧?”“先生,这话从哪里说
起!”司务长不高兴了,感到他烹调的本领让人挖苦了。
“我不是在挖苦你啊,我的朋友,”巴加内尔微笑着说。“要知道,我们一个月来一直
吃这些东西,而且不是坐在桌子上吃,却是躺在地上吃,要不然就骑在树杈上吃。因此,你
才宣布开饭,这对于我来说,仿佛在作梦,是在讲故事,或者是想入非非!”
“那么,我们就去证实一下这顿午饭的真假与否,巴内加尔先生,”海伦夫人回答说,
不由得笑了起来。
“让我搀着您的胳膊,”那位殷勤的地理学家说。
“阁下对于邓肯号没有什么命令给我吗?”船长问。“我亲爱的门格尔,”爵士回答
说,”午饭后我们再从容讨论一下我们的探险计划罢。”
游船上的乘客和船长都到方厅里来了。门格尔吩咐机器师保持火力,以便一接到命令就
开船。
麦克那布斯刮完脸,旅客们也很快梳洗一下,全体围在餐桌上。
司务长预备的午饭,大家都吃得眉开眼笑,个个都说好吃,比幡帕斯草原那个地方的盛
筵高明多了。巴加内尔每样菜都取两份,他说这是“由于粗心”。
提到粗心,海伦夫人就问那位可爱的法国人有没有犯过他这个毛病。少校和爵士互相看
了一眼,彼此会意地笑着。而巴加内尔却大笑起来,笑得那么天真,并且以荣誉保证以后绝
不再犯粗心大意的毛病,然后他津津有味地把苦读喀孟斯的作品和说话人家不懂的事讲了出
来。
他最后又补充道:“总之,吃一亏,长一智,其实呢,那次错误,我并不吃亏。”
“我可敬的朋友,这话怎讲?”少校问。
“很简单呀!由于这次错误,我不但会说西班牙语,连葡萄牙语也会说了,真是一举两
得。”
“原来如成,好一个一举两得啊!”少校回答说,“恭喜你,诚恳地祝贺你一学就会两
种语言。”
大家都庆贺巴加内尔,他却在那里不住地吃着,嘴没有闲得工夫。他边吃边和人谈话。
但是席间有个秘密他没有发现,却被爵士注意到了:那就是船长门格尔坐在玛丽小姐的身
旁,对她极其地殷勤。海伦夫人对丈夫挤挤眼,表示“一向就是这样!”爵士带着一种慈爱
的同情看着这对青年男女。他猛地叫了一声门格尔,不过他所问的并不是那回事。
“门格尔,你这次航行的情况如何?”
“很顺利。”船长回答,“不过,我们没有经过麦哲伦海峡。”“好呀!”地理学家叫
起来,“我不在船上,你们背着我绕过合恩角!”
“他别后悔没看见合恩角呀,伟大的地理学家,”爵士说,“除非你有分身法,否则你
怎么能同时到几个地方呢?你已在幡帕斯草原跑过了,还能同时绕过合恩角吗?”
“尽管不能,毕意是一次遗憾呀,”那学者反驳说。
大家不再逗他往下说,他的这句话成了这个枝节问题的结束语。船长继续叙述他们的航
行经过。他们沿着美洲海岸走,观察了西边的所有岛屿,没有发现不列颠尼亚号的任何痕
迹。到了皮拉尔角,靠近麦哲伦海峡的入口处,正赶上顺风,直向南驶去。邓肯号然后沿德
索拉西翁那带岛屿航行,直抵南纬67度线,然后绕过合恩角,沿火地岛前进,穿过勒美尔
海峡,再沿着巴塔戈尼亚海岸北上。当它驶到和哥连德角同纬度的地方遇到风暴,这场大风
同样也猛烈袭击了幡帕斯草原上考察的哥利纳帆一行人。但游船依然无恙,它靠近海岸航行
了3天了,焦急地等待他们的归来,直到听到枪响为止。至于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如果门
格尔船长不敬服她们,就太不公平了。因为她们在惊涛骇浪面前毫不畏惧,虽然有时表现出
一点烦燥的样子,那是因为她们那善良的心在挂念着在阿根廷草原上旅行的朋友啊!
船长的叙述就这样结束了,哥利纳帆嘉奖了他一番。然后,又转向玛丽小姐说:
“我亲爱的小姐,我发现门格尔很赞成你的那些观点,我想,你在他船上一定不会着急
吧。”
“怎么会呢?”小姐回答,眼睛望着海伦夫人,似乎同时也望着年青的船长。
“啊!我姐姐很喜欢你,船长先生,”玛丽的弟弟叫起来,“我也很喜欢你。”
“我亲爱的孩子,同样,我也很爱你们,”船长回答。这话说得这孩子有点窘迫,而玛
丽小姐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为转变话题,船长接着又说:“我把邓肯号的航行说完了,阁
下能把横贯美洲大陆的旅行的详情和我们这位小英雄的事迹说一说吗?”
没有比这更使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爱听的了。因此,爵士赶快满足了她们的好奇心。他
详详细细,一幕又一幕地,把两洋之间的旅行说出来。爬安第斯山,遇到地震,罗伯尔失
踪,兀鹰把他抓起来,塔卡夫一枪,和红狼的一场恶战,那小孩的牺牲精神,马奴埃尔军
曹,洪水,在“翁比”树上的避难,雷击枯树,树起大火,鳄鱼,飓风,大西洋岸上的一
夜,所有这一切,不管是可乐的或是可怕的,都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使听众们忽而欣喜,忽
而惊俱。叙述中有很多次使罗伯尔得到姐姐和海伦夫人的抚慰。从来没有哪个孩子象他此刻
一样受到这么多热烈的拥抱和狂吻。
爵士叙述完了以后,又加了句话:
“现在,朋友们,要想到当前应做的事了;过去的过去了,未来是属于我们的,我们再
谈谈我们要找的格兰特船长罢。”
午饭吃完了。大家都跑到海伦夫人的小客厅里来,围着一张桌子坐下。桌子上堆满了彩
色地图,谈话立刻开始。“我亲爱的海伦,”爵士说,“上船时,我告诉过你:不列颠尼亚
号的失事的船员虽然没有和我们一同回来,但我们有足够的希望能找到他们。我们横穿美洲
跑了一趟的结果,就是使人们有了这样一个信心,或者更恰当地说,有了这样一个把握:那
只船只失事既不是太平洋沿岸,又不是在大西洋沿岸。总之,我们误解了文件的意思,关于
对巴塔哥尼亚的解释完全是错误的。幸亏地理学家巴加内尔灵机一动,发现了错误,重新解
释了那个文件,所以我们心里不应再有什么疑问了。他是拿那张法文文件来解释的。为了让
大家更放心一些,我们再让他解释一番。
巴加内尔接受了这个请求,立刻就讲起来。他把gonie和incli这两个完全不同的字讲
得头头是道。巴加内尔有力地把“澳大利亚”(Australie)一词从austral这个字里解释
出来,他证明格兰特船长离开秘鲁海岸回欧洲的时候,可能因为船上的机件失灵,被西风漂
流打到大洋洲海岸。最后,他那些巧妙的假定和精细的推理,使性格执拗、不易受空想所蒙
蔽的船长也完全赞同此观点。
地理学家讲完之后,爵士宣布邓肯号驶向大洋洲。
这时,少校麦克那布斯要求在命令掉头向东航行之前让他提出一个小小的意见。
“你说罢,”哥利纳帆说。
“我的目的不是要削弱我们的朋友巴加内尔的论断,更不是要推翻它,”麦克那布斯
说,“我觉得他这些推断都很谨慎、锐敏,完全值得我们注意,但只能作为我们今后寻访的
基础。所以,我希望诸位对这些文件再做最后一次推敲,以求达到无可非难并且无人非难的
程度。”
大家不知那位谨慎的少校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听他这番话都有些不安。
“接着说罢,少校,”地理学家说,“我准备答复你所提出的一切问题。”
“我的问题很简单,”麦克那布斯说,“5个月前,我们在克来德湾里研究这3个文件
的时候,我觉得我们解释出来的意义非常清楚。除了巴塔戈尼亚的东海岸,就没有别的海岸
可以假定作为沉船的地点了。关于这一点,我们甚至于连怀疑的影儿也没有。”
“你想得对呀,”爵士说。
“后来,”麦克那布斯又说,“巴加内尔象有鬼使神差一般,粗心大意地上了我们这条
船,我们拿文件给他看,他毫不保留地附和我们在美洲海岸搜寻。”
“我同意你的话,先生!”地理学家回答。
“然而,我们却走错了方向,”麦克那布斯说。“是呀,我们却走错了方向,”那位地
理学家学他的口气说了一句。随后又嚷道:“但是,人总是免不了犯错误的,错了一直错下
去,那才是十足的傻瓜哩。”
“等我说完,专家先生,”少校回答,“你别这样性急。我绝不是要求一直在美洲寻
找。”
这时,爵士等不急了:“那么你是到底说什么呢?”“没有别的,我只要你们承认一
点。只要你们承认:现在大洋洲仿佛是不列颠尼亚号的出事地点,就和当初美洲仿佛是格兰
特船长所率领的那条船的出事地点一样明显。”
“我们当然承认,”地理学家回答。
“既然承认这一点,”麦克那布斯又说,“我根据你这句话告诉你:你的想象力似乎太
丰富了,今天看这个明显,明天看那个明显,今天的‘明显’否定了昨天,明天的‘明显’
又会否定今天了。这样循环往复下去,谁敢保证在我们搜寻完大洋洲之后,又会发现‘新大
陆’和美洲、大洋洲一样的明显呢?谁敢保证,假如我们在大洋洲搜寻失败后,你又觉得应
该到‘明显’的要到别的地方去寻找呢?”
爵士和地理学家面面相觑,说不出一句话。麦克那布斯的想法太正确了,使他们十分吃
惊。
接着,麦克那布斯说:“因此,我要求在启航去大洋洲之前,我们再作最后一次验证。
这是文件和地图。把南纬37度纬线所穿过的各个地点再研究一下,看看有没有别的地方在
文件中标识出来。”
“这个太容易了,并不需要多长时间,”地理学家回答,“因为很幸运,这条纬线所经
过的陆地很少。”
“我们就来研究一下罢,”麦克那布斯说着,打开一张英国版的麦卡忒(法兰德斯的地
理学家)投影法印制的地球平面图,整个的地形都呈现在大家面前。
地图是摆在海伦夫人面前的,大家凑拢来找个合适的位置,听这位地理专家按图解释。
“我已给你们讲过了,”巴加内尔说:“37度纬线穿过南美洲之后,就是透利斯探达
昆雅群岛。我认为文件里没有一个字眼跟这个群岛的名字有联系的。”
大家经过仔细检查,不得不承认这位地理学家说得对,因而一致丢下这个群岛。
“再继续往下看,”巴加内尔又说,“出了大西洋,我们就到好望角,比37度低两
度,然后我们就进入了印度洋。我们在路上只能碰上阿姆斯特丹群岛。我们再和透利斯探达
昆雅群岛一样,在文件上检查一下罢。”
大家又仔细查寻一番。最后,把阿姆斯特丹群岛也放弃了。不论英文、法文和德文文
件,不论是完整的或不完整的字样都与印度洋中这群岛屿无关。
“现在,我们到了大洋洲了,”地理学家又说,“37度线穿过澳大利亚大陆,由百衣
角进去,由吐福湾出来。我想你们和我一样,认为英文文件中的stra和法文文件中的
austral,很显然,都适合于澳大利亚(Australie)这个字。我用不着多说了。”
很快每个人都赞成地理学家的这个结论。把出事地点的可能性都集中在他这方面来了。
“再往前看,”麦克那布斯说。
“再往前看罢,”巴加内尔回答,“地图上旅行容易得很。离开吐福湾经过大洋洲东面
的那片海峡是岛国新西兰。首先,我提醒大家注意,法文文件上的continent一词是指‘大
陆’的意义。因为新西兰只是一个小岛,格兰特船长不可能逃到那上面去了。虽然如此,我
们还要多多的研究,比较一番,反复审查每一个字,看看有没有是新西兰的可能。”
“绝不可能!”船长立刻回答,“我把文件和地图仔细观察过了。”
“不可能,”别人都这样说,包括少校在内,“不可能,扯不上新西兰。”
“现在,”巴加内尔又说,“在新西兰岛和美洲海岸远隔万里的海洋之间,南纬37度
线只穿过一个荒芜人烟的小岛了。”
“叫什么?”麦克那布斯问道。
“你来看地图,叫玛丽亚一泰勒萨岛,我在这3个文件中找不到这个名字的任何痕迹。”
“是的,的确没有任何痕迹。”爵士应声说。
“因此,朋友们,你们来商量一下,如果不能说有把握的话,是不是有可能在澳大利亚
大陆上?”
“这很明显啊!”全体乘客和船长一致赞同。
于是,爵士问:“门格尔,煤和石油是不是都够用的?”“足够了,阁下,我在塔尔卡
瓦诺大量补充过了,而且我们到好望角也容易补充燃料。”
“那么好,开船到……”
“我还有个意见,”麦克那布斯打断了爵士的命令。
“你说罢,少校先生。”
“不论大洋洲能如何保证我们成功,我们在透利斯探达昆雅和阿姆斯特丹都停留一天,
不好吗?这两个群岛都在我们航行路线上,用不着拐弯,或许可以搜寻不列颠尼亚号在那里
沉没的痕迹。”
“多疑的少校,你还在固执已见,”地理学家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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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重踏征途
澳大利亚的百奴依角和美洲的哥连德之间,相差196个经度,如果游船沿赤道航行,
要走6350公里。由于地球是圆的,他们的船沿南纬37度前进,航程减小到5200公
里了。从美洲海岸到透利斯探达昆雅岛是1140公里,如果顺风的话,这段路,船长计划
能在10天之内完成。果然,正如他所希望的那样:当天傍晚,风势明显减弱,然后又转为
西风,因而邓肯号在一片平静的海洋上充分展示了它的优越的性能。
乘客们坐在船上,很快恢复了往常的习惯,他们离开船仿佛不到一个月。离开太平洋的
波涛之后,很快便进入了大西洋,除了细致分辨以外,所有的波涛都大致相信。难以训服的
大海曾经那样严酷地考验过他们,现在却在配合起来帮他们的忙了。大洋是宁静的,风向正
好,全部船帆都在西风的护送下,协助着那锅炉中永不疲倦的汽力。
航行进行顺利,既未发生枝节,更未遭逢意外。大家满怀信心地等待大洋洲海岸的出
现,可能性渐渐变成现实。大家热烈地谈论着格兰特船长,就仿佛游船要开到商埠接他回来
一样。他的房间及其伙伴的吊床也准备好了,尤其玛丽小姐特别高兴,亲手为父亲布置卧
室,并加以美化。这卧室是奥比尔先生让出来的,他现在移到自己太太房间里去了。卧室的
隔壁就是那位地理学者在苏格提亚号上预定的“六号房”。
这位博学的巴加内尔先生差不多经常躲在“六号房”中,他从早到晚写一部著作,叫做
幡帕斯草原印象记。人们常听到他用激动的声音试读着他那铿锵有力的文句,读完之后,才
在那笔记本的白纸上写下来;不只一次,他写得兴高采烈的时候,就向希腊神话中的史神克
丽欧和诗神珈丽奥卜寻找灵感。
地理学者向希腊的那些司文艺的女神求灵感,并不瞒人。女神的首领阿波罗十分乐意那
些处女们帮助我们的学者而离开她们的富丽堂皇的仙宫。海伦夫人也常常实心实意地庆贺他
的成功。
麦克那布斯看他和希腊司文艺的女神交往,同样也赞美他。
“不过,”少校又时常补充道,“千万不要粗心大意了,我亲爱的学者,万一你要学英
语的话,千万不要拿起一本中国语法书来读!”
船上的生活就是这样圆满。爵士和夫人留心着门格尔和玛丽小姐的举动。他们觉得两人
的行动配合十分默契,并且,这位船长先生不肯说破这层关系,还是任其自然的好。
“将来格兰特船长对这事怎么想法呢?”爵士有一天问夫人。
“他一定认为门格尔配得上自己的女儿,我亲爱的爱德华,而他这样想真不错。”
这时候,游船一直驶向自己的目标,离哥连德角5天以后,即11月16日,好一场凉
爽的西风刮了起来;非洲南端的是经常刮东南逆风的,要绕过好望角的船只要是遇上西风再
顺利不过了。因而邓肯号拉起了全部的帆篷:主帆、纵帆、前帆、顶帆、樯头帆,各种辅帆
和辅帆一齐张开,帆索扣在左舷上,以惊人的速度飞奔着。船首劈开向后飞逝的波澜,螺旋
桨几乎都碰不到水,邓肯号仿佛在参加滑水竞赛一样。
第二天,洋面上漂满了长大的海藻,活象一个无边无际的青草池塘。人们简单以为是北
大西洋那种由邻近大陆冲下来的残树断草聚集而成的“藻海”被人搬到了此地。过去,莫利
船长曾特别提醒要注意这种现象。那位地理学家拿阿根廷的草原来和这“藻海”相比,再恰
当不过了。邓肯号在这种草原中滑行,速度稍慢了一点。
24小时后,天刚亮,了望的水手叫起来:“陆地!”
“在哪里?”正值班的奥斯丁问。
“迎风的方向!”水手用手指着。
这一声音把船上的客人都激动起来,甲板上站满了人。一会儿,一个大望远镜从顶楼先
伸出来,后面紧跟着地理学家。巴加内尔把他的工具架起来,对指示的方向观察着,但看不
出象陆地样的东西。
“看云里呀,”船长对学者说。
“果然,”巴加内尔回答,“仿佛是座山峰,几乎望不见。”
“那就是透利斯探达昆雅岛吗?”
“如果我记不错的话,”巴加内尔说,“我们相距不过68公里,因为此岛海拔210
0米,在这样的距离内正可以看得见。”
“对的,”门格尔船长回答。
几小时过后,那群很高陡峭的岛屿在天边上清楚地看见了。透利斯探达昆雅岛的黑黝黝
的圆锥形顶峰在旭日初升彩霞缤纷的晴空中显露出来。不一会儿,主岛便从那片石林中显出
原形,岛群形成一个向东北倾斜的三角形,主岛在三角形的顶端。
透利斯探达昆雅群岛的中心位于南纬37度8分和西经10度44分,它的西南17公
里为无路岛,东南8.5公里为莺岛,这两个小岛偎依着主岛,在这部分洋面上形成了一个
渺小而孤悬的岛屿群。傍午时分,船上测定了两个主要地点作为认路标志,一个是无路岛的
一角——活象一只帆船的岩石,一个是莺岛的北端——象一座残垒的两个小屿。午后3点
钟,邓肯号向这个群岛的法尔默思湾里驶去。这个湾,由援助岬挡着西风,风平浪静,是个
优良港口。
那里停着几只猎捕海豹和其他海兽的捕鲸船,因为这一带海岸上,有各式各样的海兽,
不计其数。
船长忙着找个合适的停泊地点,因为这一带的港外啶泊场受西北风和北风的袭击,十分
危险,英国双桅船裘里亚号就是在1829年沉没在这里。邓肯号驶到距岸半公里,在一个
海底多暗礁、水深8米的地方停泊下来。乘客们立刻登上大艇,在一片细黑松软的沙地上着
了陆。
透利斯探达昆雅群岛的人民生活在一个小小的村落里,它位于海湾深处,在一条水声潺
潺的山溪的岸旁。村里约有50所左右的房屋,相当清洁,依照规则的几何图排列着,形成
了英国式建筑的典范。在这座象模型似的小城后面展开着15平方公里的平原,平原的尽头
是一片广阔的火成岩,火成岩层上矗立着那圆锥形的高峰,深入云霄2130米。
爵士受到当地总督的接待,这是一位受好望角英国殖民政府管辖的地方。哥利纳帆立刻
向他查问哈利、格兰特和不列颠尼亚号的消息。但这两个名字对他来说,完全是陌生的。这
个群岛不是交通要冲,所以船舶往来甚少。自从1821年白郎敦霍尔号在无路岛触礁失事
之后,还有两只船曾在这个海湾沉没过:一只是1845年的卜利莫奎号,另一只是185
7年的美国三桅船菲列德尔菲亚号。这群孤岛所记载的船舶失事只有这三起。
爵士并不希望得到什么确实的线索,他问问总督只不过内心稍安罢了。他甚至派人划着
船上的所有快艇绕岛巡视一周,这岛不过15平方公里,就是再大3倍,也不能把一个伦敦
或一个巴黎装下去。
在爵士去向总督打听的时候,乘客就在村子里和附近海岸上散步。群岛上的人口共15
0多人,都是英国人和美国人,他们在这里和当地及南非的黑种人通婚,这些妇女丑陋到了
极点。
这些旅行者脚一踏入陆地,便感到十分快乐,他们散步一直散到毗连平原的海岸。平原
上种着农作物,只是一部土地耕种过,其余的地方都是一连串的喷石悬崖,它们高峻而贫
瘠,住着千千万万庞大的信天翁和呆头呆脑的企鹅。
参观的人们考察过这些火成岩之后,就向平原走去,山上的冰冻积雪融成活水,形成了
许多溪流,到处是潺潺的水声;青葱的灌木丛点缀着地面,一眼望去,树丛中鸟儿和花儿一
样多;只有一棵高8米的鼠李树和一些庞大的木本苇科植物——“屠色”草在那片青青牧场
上挺立着;此外还有多蔓而结着辣果的巴西蔷薇,枝条坚壮、纤维纠结着狮子头草,常青的
灌木,清香扑鼻、沁人心脾的灰灰菜,以及苔藓、野芹、凤尾草。这些都是当地特产植物,
种类不多,却很茂盛。人们为有个永恒的春季把所有的温柔经常向这个得天独厚的孤岛倾
泻。地理学者兴奋地赞美着,认为这就是法国文学家费纳龙所歌颂的著名仙岛奥吉吉。他劝
海伦夫人在岛上找个仙洞住下,学习那可爱美丽的女神珈丽莎,来做岛上的主人,至于他自
己,甘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做个服侍女神的小仙女罢了。
散步的人们赞赏着,谈笑着,直到傍晚才回到船上。村上的四周放牧着大群的牛羊;田
地里种着最近40年才带上岛的麦子、玉米和蔬菜,这些植物长势喜人,从田里一直蔓延到
都城的街道上来了。
当爵士回船的时候,邓肯号派出的巡查艇也回来了。它们只消几个钟头绕岛兜了一圈,
在路上未找到格兰特船长的任何痕迹。因此,这次旅行结果,除了让人们把透利斯探昆雅群
岛从寻访计划中删掉外,没有任何收获。
现在,邓肯号本可以离开这群大洋洲的岛屿向东继续进发,然而当晚并没有开船,因为
爵士允许他的船员们猎一场海豹(这种动物有人叫它海牛,有人叫它海狮,有时又叫它海熊
或海象)。这里的海豹委实太多了,把法尔默湾的沿岸海域塞得水泄不通。从前,这里还有
许多北极鲸鱼,但是猎捕的人太多,赶的赶,叉的叉,以致于现在几乎绝迹了。相反地,那
些两栖动物成群结队地随处可见。邓肯号上的船员们决定利用夜里时间大干一场,再利用次
日白天把它们熬的油储备起来。
所以,邓肯号延迟了3天,即11月20日才启航。
吃晚饭的时候,地理学者讲了一点关于透利斯探各岛的历史,大家听了很感兴趣。他们
知道了这些岛屿是1506年被葡萄牙人透利斯探·达·昆雅发现的,他是著名的葡萄牙探
险家阿布奎基的随行者之一。这群岛被发现后,无人问津,认为它是风暴的巢穴,事实上这
种看法也不是无道理的,它的名誉并不比古巴荒岛贝尔穆德斯更好。所以人家很少接近它,
凡是在这里着陆的船只,大都因为被大西洋的飓风打得实在无办法才到这里来。
1697年,东印度公司的三只荷兰船在这里停泊过,并测定了群岛方位,后来170
0年英国天文家哈雷又校订了一番这个方位的计算数字。从1712到1767年,又有几
个法国航海家问津,其中重要的一个是法国人拉白鲁斯,他在1758年的著名探险旅行中
为研究而来这里的。
直到那时为止,岛上很少有人来过,所以始终无人居住,到了1882年,有美国人蓝
拜尔做了开辟工作。他和两个同伴在正月里登陆,勇毅地着手垦荒。好望角的英国总督听说
他们发达起来,建议给他们保护。他们便接受了,因而在自己的草棚上挂起英国国旗。这个
小国中有两个臣民:一个是老意大利人,一个是葡萄牙的黑白混血儿。“国王”蓝拜尔似乎
很容易把“小王国”和平地统治下去,不料有一天,他在巡视王国海岸时,竟不知是失足落
水还是被人推到海里淹死了。到了1786年,拿破仑被囚在大西洋中的圣赫勒拿岛上,英
国为了监视他,派了一支部队驻防亚森森岛,一支部队驻防透利斯各岛,后者士兵是由好望
角的一个炮兵连和一队霍吞脱族的士兵组成。他们一直驻防到拿破仑死于那个荒寂的岛上以
后,才被调回好望角。
“后来只剩下一个欧洲人,”地理学者补充说,“他是个上尉,是苏格兰人……。”
“啊!是个苏格兰人!”麦克那布斯说。少校对于同胞总是特别关心。
“是的,他叫威廉·格拉斯,”地理学家者回答说,“留在岛上的还有他的妻子和两个
霍吞脱人。不久,又有两个英国人来到岛上和他们一起生活,一个是水手,一个是太晤士河
上的渔夫,曾在阿根廷军队中当过骑兵。最后,在1891年白朗敦霍尔号沉没以后,一个
脱险的旅客和他年轻的妻子又流落此地。当时,岛上只有六个男人,两个女人。1899年
就有了7个男子,6个女人和4个小孩。1905年人口数达到40人,现在又增加了3倍
了。”
“许多国家都是这样形成的呀,”爵士说。
“为了使透利斯探各岛的历史更完整起见,我还要补充一句,”地理学者嚷道,“我觉
得此岛有点和南大平洋中的胡安斐岛一样,可称为鲁滨逊之岛。因为,如果胡安斐岛上曾有
两名水手流落过,在这个群岛上也流落过两名学者。1793年我的同胞,博物学家瞿卜
第·杜阿尔在岛上采集植物标本,采得兴奋极了,结果迷了路,直到船长起锚时才摸上船。
1824年,我亲爱的阁下,你的同胞能干的画家依耳,被丢在岛上过了8个月。他的船长
忘记了他还没有回船,便把船开往了好望角。”“这个船长真粗心大意,”麦克那布斯应声
说,“你们俩个一定是兄弟吧?”
“兄弟倒不是兄弟,少校先生,不过,他那样粗心大意是配当我弟弟的!”
地理学者的这个回答结束了这场谈话。
夜里,邓肯号的船员们打了一场好猎,50多只大海豹送了命。爵士既准许打猎,当然
也让船员们获得丰收的喜悦。因此第二天大家把这些值钱的动物的皮剥掉熬油。自然,乘客
们把空闲时间消磨在登陆游览上。爵士和少校都挎着枪,想打些野味助兴。他们一直步行到
山脚下,那里遍地是岩石碎块,是黑色多孔的喷出岩,经过风化的残骸,是火山的遗迹。山
脚是从无数摇摇欲坠的岩石乱堆里钻出来的。因此,那座圆锥形的高峰的形象,是不难想象
的。英国船长卡尔氏认为这是一座死火山,他是有理由的。
我们的猎人看到几只野猪,一只被少校麦克那布斯打中击毙了。爵士仅仅打了几只黑竹
鸡,带回去让厨师做了一道绝妙的好菜。远处还有几只山羊在高原的山顶上隐约可见。至于
又英挺、又大胆、又敏捷,连狗看见都害怕的山猫,它们在岛上繁殖特别快,将来总有一天
要变成了不起的山大王。
晚上8点钟,大家都回船休息了。夜里,邓肯号就离开透利斯探达昆雅岛。
门格尔船长意思要在好望角上煤,因此,他不能不离开南纬37度线,向北走两度。邓
肯号在信风区下面航行,遇到强大的西风为它送行。不到六天功夫,透利斯探岛和好望角之
间的700公里便走完了。11月24日,下午3点钟,在船上便望到了桌山。过了一会,
船长就测定了信号山的方位,它是海湾入口处的标志。快到8点钟,船就开进了海湾,在开
普敦港抛锚了。巴加内尔既然是地理学会会员,自然知道好望角是1486年葡萄牙海军上
将狄雅兹第一个发现的,1497年葡萄牙著名航海家霍斯哥达伽马曾绕过这里。而且,喀
孟斯的卢夏歌歌颂的正是这位伟大的航海家呀,巴加内尔这位赫赫有名的地理学家怎能不知
道呢?关于这一点,他发表过一点意见:他说狄雅兹望见好望角是在哥伦布第一次航行的前
6年,如果狄雅兹当时绕过了好望角,美洲的发现可能无限期地推迟下去。因为欧洲与东印
度之间的航线,绕过好望角而往前,是最短最佳路线。那位伟大的热那亚航海家之所以开着
船往西寻找,就是想找到一条通往“香料之国”的捷径呀。因此,好望角一绕过,这条捷径
就找到了,他往西探险还有什么意义呢?他就不可能再做那无意义的探险旅行了。
开普敦位于开普湾深处,是1652年荷兰人凡·利百克建立起来的。它是英国重要的
殖民地首府,这片殖民地在1815年签定条约后归属英国管理,邓肯号上的乘客利用停泊
时间上岸去游览一番。
乘客们只有12小时可以游览,因为门格尔船长只需要一天时间上煤,他想在26日清
早开船。
开普敦全城并不大,游览并不需许多时间。城市分布象一个分成方格的大棋盘,在大棋
盘上活动着3万人,有白人,有黑人,他们扮演着各种角色,国王、王后、骑兵、小卒,也
许还有丑角。至少,那位地理学家是这样形容的。开普敦并没有什么名胜,无非看看东南角
耸起的堡垒、总督衙门的花园、证券交易所、博物馆以及狄雅兹最早发现好望角时树立的一
个十字架石碑罢了。人们看过这些之后,至多再品尝一下当地特产——“彭台”酒,除此而
外,没有什么可留恋的。我们的旅行家们也是这样做的,第二天一清早,他们就启航了。邓
肯号拉起了触帆、三角帆、主帆、前帆,几个钟头之后就绕过了著名的“风暴角”,就是那
乐观的葡萄牙国王续翰二世硬改名的地方,改为“好望角”。
海平风顺,从好望角到阿姆斯特丹共计1600公里,估计10天可以走完。旅行家们
在海上比在幡帕斯草原上幸运的多,过去风和水在陆地上曾联合起来和他们作对,而现在却
配合起来帮着他们前进,他们对自然界再也没有抱怨的理由了。“啊!海洋啊!海洋!”那
位地理学者不住地说,“海洋才是人类的用武之地啊!船只真正是文明的媒介啊!你们想想
看,朋友们。如果地球上没有海洋,人们到20世纪还不能认识它的面积的千分之一!你们
再看看罢:在西伯利亚的森林里,在中亚细亚的平原里,在非洲的沙漠里,在美洲的草原
里,在大洋洲的矿山里,在两极严寒的冰区,这些地方,人们几乎不能钻进去冒险,最大胆
的人也会退缩,最勇敢的人也会吓倒。总之,此路不通。交通工具的不够,炎热、疾病和土
人的强悍又构成了不可逾越的障碍。11公里的沙漠就使人们‘至老死不相往来’,它比2
70公里的海洋的阻力还要大些!在两个遥遥相对的海岸上,人们有‘天涯若比邻’之感。
但是只要隔上一片森林,便彼此成为异类了!英国和澳大利亚相距甚远,却仿佛是疆界相
连,而埃及和塞内加尔则仿佛相去几百万公里,北京和彼得堡则仿佛各在天边。我们今天穿
过一片汪洋大海比穿过非洲的撒哈拉沙漠容易的多,正如美国的莫利舰长所说,全世界各大
陆之所以能够建立起来友好的关系,完全多亏了海洋啊!”
地理学家热情奔放地演说着,连麦克那布斯对这篇“海洋颂”也没批驳一句。是啊,如
果为了寻找哈利·格兰特,人们要完全沿着37度纬线在陆地上前进,这种艰巨的工作根本
不会有人尝试。幸亏地球上有海洋,能把我们的航海家从一片陆地载到另一片陆地。12月
6日,天刚亮,一座新的山峰从波涛的怀抱中涌现出来。
那就是阿姆斯特丹岛,它位于南纬37度47分和东经77度24分,天气晴朗时,圆
锥形的高峰在25公里外可以看见。到了8点钟,高峰的轮廓还很模糊,望去和特内里夫峰
十分相似。
“因此,”爵士说,“这高峰和透利斯岛相似。”“你的推断完全正确,”那位地理学
回答,“依据几何原理,若甲乙两岛同丙岛相似,那么甲乙两岛也相似。我还要补充一句,
阿姆斯特丹岛也和透利斯岛一样,过去和现在都一直富有海豹和鲁滨逊一类的人物。”
“鲁滨逊到处都有吗?”海伦夫人问。
“可不是吗,夫人,”地理学回答,“我所知道的岛屿中,很少没有类似的漂流事件
的,在您那不朽的同胞狄福写鲁滨逊漂流记之前,早有类似的奇闻异事了。”
“巴加内尔先生,”玛丽小姐说,“我向你提一个问题行吗?”
“提两个都行,我亲爱的小姐,我保证答复你。”“那么,”那少女又说:“假如你被
流放到荒岛上,你怕吗?”
“我怕?”地理学家叫了起来。
“得了,我的朋友,”麦克那布斯说,”你总不会说被丢在荒岛上是你最热烈的期望
吧?”
“这话我倒不会说,”巴加内尔说,“不过,真有这种遭遇,我并不讨厌。我就重新安
排新的生活,靠捕鱼打猎为生,冬天住在山洞里,夏天住在树上。我会有仓库储备我的东
西。总之,我能够自己开发孤岛的。”
“你一个人开发吗?”
“如果真有必要,我就一个人开发好了。不过在世界上,人真会有孤独的时候吗?他就
不能在动物界找些朋友吗?比方,驯服一只小山羊,养一只会说话的鹦鹉或一只可爱的猴
子。万一偶然再来一个伙伴,正如鲁滨逊遇到那忠实的礼拜五一样,你的生活不也很美满
吗?两个朋友在一个孤岛上,这就是幸福啊!假定少校和我……”
“谢谢你,”麦克那布斯赶快说,“我可没有那么大劲头学鲁滨逊,而且我也学不象。”
“亲爱的巴加内尔先生,”海伦夫人发话了,“您又是被想象力送到云端里去了罢,现
实和梦想毕竟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您只是说的想象中的鲁滨逊,先由人家给他选好一个孤
岛,然后把他小心在意地运上去,大自然待他又和娇生惯养的孩子一样,您只是朝事物好的
一方面想啊!”
“怎么!夫人,您以为人在荒岛上不快乐吗?”
“我不相信。人生来就是要过社会生活的,不是离开人群而过孤独生活的。孤寂使人只
能产生绝望。在开始,一个人刚从海涛里爬出来,由于物质生活的焦虑,生活安全的需要,
或许他想不到别的地方去,眼前的困惑使他想不到未来的威胁。但是,当他一感到孤独一人
看守荒岛,既无希望重回故国,又无希望重见亲人,他将感想如何呢?他是如何痛苦啊!他
的孤岛就是他的世界,全人类只有他一人,死到临头的时候,仿佛是世界上最后一个人在世
界的末日里。这种在孤独生活中的死是骇人的啊!您还是相信我吧,巴加内尔先生,你还是
不做这样的人好。”
这位地理学者不得不承认海伦夫人的话有一番道理,谈话依然在孤独生活上作文章,一
直到邓肯号停在阿姆斯特丹岛距岸1公里的海面上才结束。
孤悬在大西洋上的这群岛屿由距50公里的两个岛屿组成:北边是阿姆斯特丹岛(或称
圣彼得岛),南边是圣保罗岛。但是,这里我们应该提一句,这两个岛的名字常被地理学家
和航海家弄颠倒。
这两个岛是1796年12月被荷兰人弗拉明发现的,后来丹特尔加斯陀,带着希望号
和探求号寻找拉白鲁斯的时候又侦察过此岛。两岛名字的混淆便是从丹特尔加斯陀开始的。
海员巴罗和波丹在地图里把两岛名字标错,以致后来霍斯保、品保通以及其他地理学家都一
贯地把圣彼得岛说成圣保罗岛,把圣保罗岛说成圣彼得岛。1859年奥地利军舰诺伐拉号
作环球航行时,航员们才开始纠正了这个错误。这次巴加内尔又着重强调了一下。
圣保罗岛位于阿姆斯特丹岛之南,是个无人居住的小岛,是一座火山锥形的山构成,或
许在远古时代是座火山。它的北面是阿姆斯特丹岛,岛的周围有20公里,生长着几个自愿
离开家乡过孤独生活的人,他们已过惯了那种可怜的生活。他们是渔场的看守人,而渔场却
归波旁岛上的商人奥陀凡先生所有。这位没有获得欧洲列强承认的岛主,每年获得年俸7万
5千到8万法朗的厚利,因为他叫人在那里捕“唇指鱼”,捕着就腌起来,然后大批运出去
卖。
应该提到,阿姆斯特丹岛天然属于法国的并长期归它所有。早先,它以最初占领权的关
系,属于波旁岛圣德尼城的航主卡曼先生的;后来,按照某一国际条约规定划给了波兰人,
波兰人用了马达加斯加岛的奴隶在这里垦殖。说是波兰人的就等于法国人的,所以结果这个
岛又落在法国人手中。1864年12月6日邓肯号停泊在这个岛的海边时,岛上的人口只
有3人;一个法国人和两个黑人,3个人都是那位岛主兼行商所雇用的伙计。因此,地理学
家有幸遇到可敬的维奥先生,又有机会和同胞握手了。维奥先生很老,这位“忠厚长者”很
客气地招待了岛上的贵宾。他能够接待一些可爱的外宾,这对于他实在是一个幸福的日子。
阿姆斯特丹岛只有捕海豹或极少的捕鲸人光临,这些人通常很粗鲁的,他们天天和鲨鱼打交
道,不会有什么修养的。
维奥先生向客人介绍了他的臣民,就是上面提到的混血儿,他们就是岛上的全部人口。
此外,还有几头躲在窝里的野猪和上千只呆头呆脑的企鹅。他们的住房位于西南部一个天然
良港的深处,这个港口是由于山崩而形成的。
早在奥陀一世统治之前,阿姆斯特丹岛已有沉船的先例了。巴加内尔讲述了两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开头就说:“两个苏格兰人在阿姆斯特丹上的漂流记”,这个题目引起了听众极
大的兴趣。
那是1827年。英国船巴米拉号打岛前经过,远远望见岛上有一股浓烟直冲云霄。船
长发现了遇难者的求援信号。他派小艇接回来两个人:一个青年,叫贝纳,22岁;另一个
叫卜罗夫,四十八岁。这两个人已不成人样了。18个月来,差不多没吃东西,没喝淡水,
只靠蚌类维持生命。他们把随身带的钢针敲弯钓鱼,有时捉头小野猪,有时整整好几天点水
未咽。他们用打火石生着一堆火,就和古罗马神庙里的词灯女神一样,经常守护着,生怕它
熄灭,出去时也携带着火种,仿佛是个无价之宝。就这样,他们在艰苦与疲惫中煎熬着。他
们俩是由一只捕海豹的帆船送上岛的,依照渔业中的习惯,他们应在岛上住一个月,捕海
豹、剥皮、熬油,然后有人派船接回他们。但是,5个月过去了,来接他们的船始终没有出
现。一天,一只到凡第门去的船希望号来岛靠岸,但船长不知为什么不讲义气,拒绝这两个
苏格兰人的请求,把船开走了,连一块饼干或一口淡水都没留下。如果没有巴米拉号从这里
经过,把这两个可怜虫救上船,他们必死无疑。
阿姆斯特丹的历史——如果一座荒岛也有历史的话——记载的另一个事件就是裴龙船长
的遭遇。这是一个法国人,他的历险也和那两个苏格兰人一样开始,一样结束:先是自愿来
此岛住些时候,接着,也是预先约定的船只没有按期接他们,过了40个月无人问津,最后
一只外籍船被风吹到岛屿附近。不过,在裴龙流落期间发生了一幕流血斗争,有点象丹尼
尔·狄福小说中的主人公鲁滨逊回岛时的经历。
裴龙带着4名水手——两个英国人和两个法国人,他们准备用15个月的时间打海狮。
但是,15个月过去了,船还没有来,粮食渐渐没了,国际间的关系也不易维持了。两个英
国人反叛偷袭法国人,要不是那两个法国人相助,裴龙一定遭毒手。从这时起,敌对双方日
夜互相监视,时刻不离武器,彼此互有胜负,双方都度日如年,过着困苦而焦急的生活。一
个无聊的国际问题把几个不幸的人在这座荒岛上分成势不两立的阵营,要不是一条英国船将
他们相救,“两虎相斗,必有一伤”。
以上就是岛上发生过的流落事件。阿姆斯特丹岛已经两度成为被遗弃的海员之家了,而
这些海员又两度在这里被老天爷从苦难与死亡中解救出来。但是自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
船只在这里失事了。如果有的话,总有点残余的东西打到沙滩上的,失事的船员们也许会逃
到维奥先生的渔场里来的。然后,这位年事已高的老人,从来没有机会对海上遇难者表示一
下好客的情怀。什么不列颠尼亚号,什么格兰特船长,他丝毫不知。显然,阿姆斯特丹和圣
保罗岛都不是格兰特船长的出事地点。
爵士对那位老人的回答,既不惊讶,也不扫兴。他和他的旅伴们几次停泊的地方,都没
有格兰特船长的踪影。不过,他们只是想证实一下格兰特船长确实不在南纬30度纬线上,
如此而已。因此,门格尔船长决定第二天继续出发。
乘客在岛上一直游览到夜晚。岛上的风景引人入胜。但是岛上的动植物,就是最好写长
篇大论的生物学家也难以写出一页纸来,寥寥无几。所谓兽类、禽类、鱼类、鲸类,也只是
几只野猪,一些积雪鸡、信天翁、鲈鱼和海豹罢了。温泉和含铁质的矿泉到处从淡黑色的岩
缝里冒出,在水面上升起浓浓的水烟,其中几处水温很高。船长拿温度计一试,竟达摄氏8
0度。从相距几步远的海里捕着鱼,拿到这种近乎沸点的温泉里,煮几分钟就变成美餐了。
这样巴加内尔也就不敢跳进去洗澡了。
大家高高兴兴地游览一番。夜晚,爵士向那位忠厚长者维奥先生告辞。大家都向他祝
福,祝他在岛上一切都称心如意。那老人也回谢他们,祝福他们一路平安,寻访成功。接
着,他们就上邓肯号的小艇回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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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23.探求失踪范围
12月7日,早晨3点钟,邓肯号的锅炉隆隆响起了,水手转动辘轳,船锚随着吊起
来,离开那小港的沙底,回到锚架上,螺桨开始转动,游船又入海了。8点钟,乘客们登上
了甲板,阿姆斯特丹岛已经在天边的云雾中渐渐消失了。这是沿37度旅行的最后一次停
泊,距大洋洲海岸还有1620公里了,只要西风能维持10天,只要在海上没有什么意
外,邓肯号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
玛丽小姐和弟弟罗伯尔看到海上怒涛,心里不免有些感触,这些波涛或许是格兰特船在
失事前几天冲破过的呀,也许就在这里,格兰特船被打坏了,船员失踪了,只有父亲自己和
印度洋上的风暴作斗争,结果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拖向遥远的海岸。船长在海图上画出各
股海流的流向给那少女看。其中一股——印度洋的横贯海流,势力强大,向大洋洲流去,方
向是自西向东的。因此,也许不列颠尼亚号桅杆被打断了,舵失调了,也就是说,在海和天
的暴力之前完全解除了武装,只有随着这海流向前面的海岸奔去,结果撞得“粉身碎骨”。
然而,这里有个问题。据商船日报记载,格兰特船长的最后消息是1862年5月30
日自卡亚俄发出的,怎么不列颠尼亚号离开秘鲁海岸只8天,6月7日便进入印度洋了呢?
巴加内尔对这个问题有一个合理的答复,就是最好持相反观点的人也不可能反对。
那是12月12日的晚上,离开阿姆斯特丹岛已6天了。哥利纳帆夫妇、格兰特姐弟、
少校、船长都在楼舱里闲扯。和往常一样,不列颠尼亚号是全体人员唯一的心事。正在谈的
时候,提出了上述问题,这一提,大家仿佛往头上泼了一盆冰水。
巴加内尔猛不防爵士提出这样一个问题,立刻把头抬起来。然后,一声不响地去找那个
文件。他回来的时候,只耸了耸肩,仿佛一个人被一个“无所谓的小问题”难住了似的。
“你耸肩,我亲爱的学者,那就是说这个不成问题的问题出现差错了,既然如此,你总
得有个答复吧。”爵士说。
“不要急,”地理学家说,“我先向船长请教个问题。”
“你说吧,巴加内尔先生,”船长说。
“一只快艇能不能在一个月内穿过从美洲到大洋洲的太平洋?”
“可以的,如果以每天110公里的速度航行。”
“是最快速度吗?”
“不是,快帆船的速度比这还要快得多。”
“那么,好了!”地理学家又说,“文件上的‘6月7日’几个字空隙比较大,它是不
是真的6月7日呢?!假如海水把‘7’字前面的一个字侵蚀掉了,原来是‘6月17日’
或者‘6月27日’,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对呀!”海伦夫人回答,“从5月31日到6月27日……”
“不列颠尼亚号有足够的时间穿越太平洋到达印度洋上!”
大家都十分满意地接受了博学的地理学者的解释。“又弄明白了一点!”爵士说,“还
多亏了我们这位朋友的协助。现在,我们只有到大洋洲,在西海岸上寻访格兰特船长的踪迹
了。”
“是不是一定在西海岸呢?”门格尔问道。
“是呀,船长说的对,文件中没有任何迹象说明失事的船只在西海岸而不在东海岸。因
此,我们寻访目标应放在37度纬线的大洋洲海岸的东西两端。”
“这样,不是又有问题了吗,爵士先生?”玛丽小姐问。“啊,是没有的,小姐,”船
长赶快回答。他的话解除了玛丽小姐的疑虑。“阁下请注意,假如不列颠尼亚号在大洋洲东
岸停泊的话,他应该立刻会得到救援和帮助的。因为这一带几乎全是英国人,住的都是英国
侨民。格兰特船长走不了16公里路就可以遇到同胞。”
“是的,门格尔船长,”巴加内尔说,“我同意你的看法。假如在东海岸的吐福湾,在
艾登城,格兰特船长不但会在英国移民区找到一个栖身之地,而且也会找到交通工具返回欧
洲的。”
“这样看来,”海伦夫人说,“我们假如到大洋洲的西海岸,遇难后船员不会找到同样
的方便了?”
“是的,夫人,”地理学家回答,“那一带海岸荒漠没有一条路通往阿德雷得或墨尔
本。如果格兰特船触礁失事了,它不会得到救援,就和在非洲那无情的海滩上失事一样。”
“那么,”玛丽小姐问,“我父亲两年来如何生活的呢?”“我亲爱的小姐,”地理学家回
答,“你总认为船只失事以后,你父亲在大洋洲登陆不成问题是不是?”
“是的,巴加内尔先生。”
“那么,一登陆以后,格兰特船长怎么办了呢?我猜测有三种可能:或者和他的同伴们
到了英国移民区:或者落到当地土人手中;或者在大洋洲中的沙漠中迷失……”巴加内尔讲
了好长一会儿,突然停住了,看看人们的眼色是赞同抑或反对这种猜测。
“继续讲下去吧,先生,”爵士鼓励他。
“首先,”他继续讲下去,“我否定第一种推测。格兰特船长不可能跑到英国移民区。
否则,他的安全不成问题,早该回到故乡和亲人团聚了。”
“可怜的父亲啊!”那少女自言自语地说,“他离开我们已有两年了。”
“让巴加内尔先生继续说呀,姐姐,”小罗伯尔说,“他最后会告诉我们……”
“唉,我的孩子!我不能告诉你们什么确实的情况。我所能断定的,只是你父亲落到大
洋洲土人手中做了俘虏,或者……”
“这些土人会不会……?”海伦夫人着急了。
“您放心,夫人。”他知道海伦夫人将要说什么。“这些土人虽然未经开化,很愚笨,
但是生性温和,不象他们的近邻新西兰岛上的土人那么好杀成性。如果遇难船员被他们俘虏
过去了,他们绝不会有生命威胁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所有旅行家异口同声地肯定过:
大洋洲土人最怕让人流血,有好几次,旅行家和他们联合起来。打退成群被流放的囚徒的袭
击。
他们很忠实可靠,而那些囚徒却惨无人道。”
“你听见巴加内尔说了吧?”海伦夫人对玛丽小姐说,“如果你父亲落入土人手中,我
们会找到他的,而且那些文件也似乎告诉我们,他是落入土人手中的。”
“如果他在荒漠里迷失了呢?”那少女接上一句。询问的眼光盯着地理学家。
“迷失了,我们也会找到他,是不是,朋友们?”那位地理学家充满信心地回答她。
“毫无疑意,”爵士回答,他在扭转谈话的悲观趋势。“我不相信人类真的会迷失方
向……”
“我也不相信,”地理学家又肯定了他的说法。
“那么,大洋洲大吗?”小罗伯尔问。
“大洋洲么,我的孩子,大约有775万平方公里,就是说相当于欧洲的五分之四那么
大。”
“有那么大吗?”麦克那布斯反问道。
“确有那么大,少校先生,最多不过一码之差罢了。文件上写明了‘大陆’两字,你总
该相信这片陆地有资格接受‘大陆’
的称号吧?!”
“这么大,当然可以称之为‘大陆’了。”
“我还要补充一句,”巴加内尔又说:“旅行家在广漠地区迷失的先例并不多。我知道
的只有雷沙德一人,现在下落不明。在我动身的前些时候,在地理学会上听说已经找到他的
踪迹了。”
“难道澳大利亚大陆没有被完整勘探过吗?”海伦夫人问。
“还没有,夫人。还差得远呢!人们对这个大陆的内部情况不如非洲了解的多,然而,
这并不是人类的过错,而是苍天不承认探险家。从1606年到1862年,在大陆内地或
沿海从事勘探工作的不下于50人。”
“啊,50多,”麦克那布斯带着怀疑的神气说。“是的,少校先生,不相信吗?我是
把冒险试航的船员和大陆探险的旅行者包括在一起的。”
“那50也太多了点吧?”少校反驳说。
“你说太多,我还嫌少哩!”地理学家总是这样,当人和他唱反调时,显得十分兴奋。
“那你说出来!”
“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马上说出他们中的50个人来。”
“啊!冷静点,地理专家,我们说话可要负责任啊!”
“少校,你敢拿你的马枪和我的望远镜打赌吗?”
“我有什么不敢,巴加内尔,如果你喜欢的话?!”“好!一言为定!如果你输了,可
就不能再用马枪打羚羊,打狐狸了。除非我借给你。不过,你要借,我还是会借的。”
“巴加内尔,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你也别抱多大希望胜我。”
“那么,我们开始吧,”那位地理学家提高嗓门,“女士们,先生们,请你们裁判。
你,小罗伯尔,做计数员。”哥利纳帆夫妇、玛丽、罗伯尔、少校和船长,都乐起来了,急
等着这次争辩的结果。成为这次争辩中心的是大洋洲,正是邓肯号要去的地方,这时,来谈
谈它的历史,再合适不过了。因此,大家请巴加内尔立刻开始显示他的记忆力。
“记忆之神尼母辛啊!”他开始高声叫道,“司文艺女神的母亲,给予我——你的忠实
虔诚的崇拜者以灵感罢!在250年前,朋友们,谁不晓得有个大洋洲呢!从17世纪,在
1606年开始,无数航海家和探险家踏上了这片土地。在这一年,西班牙航海家奎罗斯发
现了,给它取名叫‘圣灵的澳大利亚’。罗伯尔,记下这个航海家的名字,我讲第二个。”
“记下了,”罗伯尔说。
“同年,奎罗斯船队的副指挥托列斯一直往那些新陆地的南面去勘察。但是,重大发现
要归功于荷兰人海托治。在他在西南南纬25度的地方登陆,把陆地命名为恩得拉。在他以
后航海家就多了,什么齐申、厄代多尔、内兹、卡奔塔……等等。”
巴加内尔连珠炮似地说了一大串。
他喝了口水,又接着说:“这就告一段落,我现在再说英国人。1680年在美洲打野
牛的浪人头子,横行在南太平洋上的丹别尔,他干了许多年苦乐参半,侥幸逃脱死亡的勾当
之后,乘西内号跑到澳大利亚的西北部,他和土人交结上了,对土人的贫穷、风俗、智慧作
了完整的描述。1699年,当他回到海托治时,已不再是海盗了,而是皇家海军船长了。
在这以后的70年中,没有一个航海家再来这里。直到1700年,库克船长在这片土地上
出现了,自此,澳大利亚便打开大门迎接欧洲移民了。库克船长是个了不起的航海家,共进
行过三次轰动一时的航行,既遇到奇闻异事,如在奥塔喜地观察了金星贯日的情景(即金星
打日轮面前穿过的天文现象),也险些葬身海底,有一次,船触礁,几乎将要沉没,幸亏一
块珊瑚嵌入漏水的裂口,堵住了水头。他的最大发现是找到了世界上最大的边缘海——珊瑚
海,并且多次途经此地。但不幸的是,最后一次航行失事于散维齿群岛。”接着,他又例举
了一批著名航海家,如腓力浦船长、巴斯上校、弗得林中尉等等,充分显示了他惊人的记忆
力。
这时,巴加内尔已累得口干舌燥,嗓子直冒烟。他问罗伯尔多少个名字。
“56了!”
“少校,我还可以让你听个够,因为我还没有提到居拜雷、波根维尔、罗兹以德、维亢
姆……”
“够了,”少校被庞大的数目压倒了。
“我还没有提到裴鲁、阔衣,”巴加内尔又数下去,和快车开动一般,“还有贝尔纳、
特里加,宁可汉……”
“饶了我吧!”
“就数到这里为止吧,”爵士代少校求情了,“该麦克那布斯倒霉,他开始逼人太甚,
但现在已认输了。”
“他的马枪呢?”巴加内尔带着得胜的神气问。“当然归你了,”麦克那布斯回答,
“我自然舍不得它,但也无奈,你的记忆力好得狠,就是一个枪械库你也能赢去!”“对于
澳大利亚的历史,”海伦夫人说,“要想有人比他记忆的还清楚详细,那是不可能的。甚至
一个小小的地名或人名,一个最细微的事实……”
“噢!最细微的事实!”少校摇摇头,表示不相信。
“你不服?少校先生,”地理学家叫起来。
“我是说关于大洋洲的许多细微的事实,也许你并不是件件都知道。”
“岂有此理!”地理学家挺着胸脯说,表示十分自信。“如果我举出一个事实你不知
道,还肯还我马枪吗?”少校问。
“你说罢!”
“说话算数?”
“当然!”
“好。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澳大利亚不属于法国?”
“这个,我想是……”
“或者,至少能说出英国人对这件事提出什么理由也行。”
“我说不出,少校,”地理学家懊恼地回答。
“理由很简单呀,只是因为你那个并不胆怯的同胞——波尔船长在1802年听到大洋
洲的青蛙呱呱叫的声音,就胆战心惊,拔锚而去,一去永不回头。”
“怎么!”巴加内尔大叫起来,“在英国,大家都这么说?这是个十足的恶作剧!”
“恶作剧,我承认,”麦克那布斯回答,“但在大英国这是历史事实。”
“无聊!无聊!”那富于爱国心的地理学家再也受不了,“现在人们真都这样说
吗?!”
“真都这样说,我不得不告诉你实话。亲爱的地理博士,”爵士回答着,全场笑声一
片,“但是,你怎么竟会对这个历史事实一点也不知道呢?”
“我一点也不知。但是,我要抗议!英国人通常称法国人为‘爱吃青蛙的人’。既吃青
蛙,怎么又会怕它呢!无稽之谈!”“道理尽管是道理,事实依然是事实。”麦克那布斯谦
虚微笑着回答。
就是这样,那支夺来夺去的马枪依然在它主人麦克那布斯少校手中。
这次打赌的第三天,船长在中午测算了一下,就报告邓肯号已经到了东经130度37
分的地方了。乘客们看着海图,知道和百奴衣角相距很近了,心里感到十分满意。在百奴衣
角和丹特尔加斯陀岬之间,大洋洲海岸象弓背,而37度纬线却象弓弦。如果邓肯号向赤道
方向走,它很快可以到达茶坦姆角。
但是此刻正在被澳大利亚大陆挡住风浪的印度洋上向东航行。
人们估计四天之后百奴依角便会出现在地平线上。直到这时为止,都是西风助备。但
是,最近几天,风力有减弱的趋势,现在正渐渐地落下去。12月13日,一点风也没有
了,船帆紧贴在桅杆上了。
邓肯号要不是装着有力的汽轮机,就会滞留在这无边无际的洋面上。
这种无风的问题可能无限期地延续下去。晚上爵士和船长谈起了这个问题。那青年船长
眼见船上的煤要用完了,显得对风力的减弱感到不安。他把船上所有的帆都张起来,连小
帆、辅帆都拉上,希望再小的风力也用上。但是,正如水手所说的,连“装满一顶帽子”的
风都没有。
“不管怎样,我们也不要抱怨老天爷了,”爵士说,“无风总比逆风好!”
“阁下说的对,”约翰船长回答,“不过,这种突然的平静正是表明天要变啊,所以我
很焦急。我们在季风区域的边缘上航行,这种季风从10月到次年4月是东北风,只要它稍
微刮起来,我的航行肯定要大大延期。”
“那有什么办法呢?!如果真的到这种情况,只好忍受着,最多不过耽搁几天罢了。”
“自然啦,如果逆风不带风暴的话。”
“你怕天要变吗?”爵士说着,一面观察着天空,天空万里无云。
“是的,我怕天要变,”船长回答,“这话只能告诉你阁下,我不愿意让海伦夫人和玛
丽小姐听到,惹她们惊慌。”
“你想得很周到,但有什么事情可怕的呢?”
“恐怕真的要来暴风雨。您不要相信天上的表面现象,因为表面现象往往靠不住。两天
来,风雨表一直低得叫人担心,现在只有0.73米了。这种警报不能不注意,我在南印度
洋上已尝试过风暴的滋味了。南极冰山区蒸气的凝结产生极其猛烈的吸引力,由此就发生了
极地风和赤道风的交战,造成旋风、飓风以及各种各样的风暴,船遇到了没有不吃亏的。”
“门格尔,”爵士说,“邓肯号是只坚固的船,船长又是能干的海员,让风暴来好了,我们
会有办法对付它的!”
船长的忧虑畏惧是出于船员的本能。他是英国人所谓的“天气通”。风雨表老是下降使
他在船上采取了一切防御措施。
他预料到将有一场猛烈的风暴来临。目前,天上固然看不出什么兆头,但那万无一失的
风雨表不会欺骗他的。通常,天空的气流从高纬度流向低纬度,两地距离越近,水平梯度力
越大,风速也就越快。
船长整夜待在甲板上。快到11点钟的时候,南边天空出现块块云斑。门格尔把全部水
手都调上来,落下小帆,只保留主帆、纵帆、前帆和触帆。半夜,风大了,风力很强,每秒
钟以20米的风速前进。桅杆的咯啦声,帆索的劈啪声,船仓的呜咽声,这一切使原来不知
风暴的乘客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地理学家、爵士、少校、罗伯尔都上了甲板,有的为了
好奇,有的准备出力。他们上床的时候,天空还万里无云,满天星斗,现在却乌云翻滚,狂
风大作。
“是起飓风了吗?”爵士大声问门格尔。
“还不是,要来了。”
这时,船长命令卷起前帆的下收缩部。水手们爬上软梯,很费力地把前帆下收缩部卷起
来,用帆索扎好,捆到拉低了的帆架上。门格尔要尽可能地保留一些帆面,以便平衡游船,
缓和左右摇摆的程度。
这个防备工作做过了,船长又命令奥斯丁和水手长,准备应付要袭来的飓风。系艇的绳
子和板桅杆的缆绳都加粗成双料的了,炮的两边滑车也系牢了,横桅索和后支索也拉紧了,
孔关严了。门格尔好象一个将军在大炮旁边一样,终不离挡风的那边船面,他从楼舱顶上凝
神观察着风吼云腾的天色,仿佛要把天时的秘密钻探出来。
这时,风雨表已经低到36厘米了,这种低度在以往是少见的,同时,风暴镜的色彩也
指示着风暴的来临。
正是早晨一点钟,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在房内感到颠簸得厉害,也冒险跑到甲板上。这
时,风速已达每秒28米,极其猛烈地敲打着缆绳,仿佛在叩击着乐器的琴弦,发出急速的
颤动声;辘轳也互相撞击着;绳索在粗糙的索槽里奔突着,发现尖锐的声响;帆布轰咚轰咚
地向前后两边飘荡;浪头也高得骇人,冲打着游船,而游船象只翼鸟在白浪滔天的水花上前
进着。
门格尔一瞥见那两位女客,很快走到她们面前,请她们回舱。已有几个浪头打到船上来
了,甲板随时都有被冲坏的可能。风浪的怒吼声太大,海伦夫人几乎听不见船长的话。“不
会有什么危险吧?”她趁着浪涛稍微平静的当儿问道。
“没什么危险,夫人,请您们立刻回去!”
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无法抗拒这个近乎恳求式的命令,都回船舱去了。这时,正好一个
大浪头在尾樯下面滚过,把她们周围堑护舱玻璃震得直颤。同时,风更猛烈了。桅杆受着帆
的压力都弯下去,游船仿佛要从浪头上跳过去。
“卷起主帆!”门格尔叫,“你下前帆和触帆!”
水手们各自回到工作岗位上去。吊帆索松了,卷帆索扭紧了,触帆用纤绳拉下来,声音
比风声还高。于是,邓肯号的烟卤喷着大股浓烟,蒸汽枪的叶子板轻一下重一下地拍着浪
涛,有时叶子板直翘出水面。
格里那丹、少校、巴加内尔和罗伯尔看着邓肯号和波浪斗争的样子,既赞美又惊惧,他
们紧紧扒住横栏杆,彼此不能交谈一句话。他们看着大群的海鸟在狂风中翱翔,这种风暴
鸟,风浪越大飞得越起劲,叫人看了心惊肉跳。
忽然听到一片震耳欲聋“嗤嗤”的声音,比风暴的声音还高。蒸汽猛烈地喷射出来,报
警的汽笛异乎寻常地狂叫。游船猛地一歪,倾斜得吓人,威尔逊正扶着舵盘,猛不防被舵杆
打倒了。邓肯号横对着浪头,失去了控制力。
“怎么了?”门格尔叫着,奔到指挥台前。
“船睡倒了!”奥斯丁总那么幽默。
“舵打掉了吗?”
“快救机器!快救机器!”机械师的声音在叫。
门格尔又向机器间奔去,连跑带滚地下了梯子。一片汽雾充满了机器间:活塞在汽缸里
一动不动;连杆器也推不动横轴了。这时机械师看连杆器失去作用,又怕汽缸爆炸,索性关
掉汽门,让蒸汽从排汽管泄出去。
“究竟怎么了?”门格尔问。
“蒸汽轮机扭弯或者嵌住了,”机械师回答,“它不能转动了。”
“怎么,嵌住就不能搞出来吗?”
“不可能。”
此刻不是抢修这意外损失的时候,蒸汽机不转动了,蒸汽从活门跑出,不再发生作用
了。因此,船长只有利用船帆,从那成为自己危险敌人——风的方面找点帮助。
他又跑上甲板,简单向爵士汇报了情况。然后,请爵士带着其他三位回到船舱。哥利纳
帆执意不肯。
“不能,阁下,”门格尔坚决地说,“我必须单独一个人带着船员在这里。进去!船有
时可能埋没在波浪里,但浪头无情,它会把你们扫进去。”
“但,我们也能帮点忙啊……”
“进去!进去!爵士,非进去不可!在某种程度上讲,船上由我作主!回舱去罢,我要
求你们这样做。”
门格尔说得坚决果断,情况一定十分严重,爵士懂得他应该以身作则,首先服从。于
是,他带着三个同伴离开甲板。他们到了那两位女士那里,这两位女乘客正在焦急万分,等
着这场和风浪斗争的结果。
“门格尔真是勇敢坚强的男子汉!”爵士进入方厅说。“是的!”地理学家附和道,”
他使我想到伟大的莎士比亚所写的《暴风雨》一剧中的那位司锚官,他对乘坐军舰的国王嚷
道:‘走开!不许出声!回舱去!如果你不能让这些风浪平息,就不要说话!莫挡着我的
路,我告诉你!’”
这时候,门格尔没有浪费一秒钟,他尽力想方设法把船从险境中解脱出来。他决定用微
帆航行法以免船被吹得偏离航线。因此,船上就得升起一些帆面,并且斜拉着,让它侧面受
风。人们把前帆张起来,缩小帆脚,又在次要的桅杆上张起一面三角帆,舵柄对着下风舷。
那只游船本来就有很好的行驶性能,它给急风吹送得和快马加鞭一样快,听凭风吹浪
打。船帆减得那样少,能支持得住吗?这些帆是上等的敦提帆布做成的;但是风力这样猛
烈,有怎么样的好也挺不住啊!
这样用最小的帆面借风力斜进的好处,就是把船身最结实的部分对着浪头,并且维持了
原有航向。然而,这样行驶也并不是没有危险,因为船可能落到两浪之间广阔的深槽里爬不
起来。但是,门格尔此时无选择的余地,只好用微帆斜驶的方法,只要桅杆和船帆不被风打
下来。船员们都在他的面前,随时准备着,哪里要人手就到哪里去。船长把自己用绳子绑在
护桅索上,注视着狂怒的海洋。
夜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度过了。人们希望天亮时风暴会减弱下去。但是希望落空。快到早
晨8点钟的时候,狂风比以前更猛烈,变成飓风了。
门格尔一声不响,但是心里在为船和船上所有人的安全担忧。邓肯号倾斜得厉害,甲板
的支柱咯吱咯吱地响,有时浪头打到主桅上伸出的辅杆。有一阵子,全体船员都以为船爬不
起来了呢!当帆被吹出帆框,象只大白鸥要飞掉似的,已经有些水手拿着斧头要砍断那大桅
杆的护桅索了。
船居然又漂起来了,但贴不住浪,又没有方向,颠簸的很,桅杆几乎要折断。象这样驶
法,不能再进行下去了,船体已经受不住了,只要边板一散,接缝一裂,波浪就会冲进来。
船长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扯起一个三角帆,任风吹。这片小帆不知扯了多少次,费
了几个钟头的工夫才扯好。直到下午3点钟,那三角帆才拉在主桅的辅杆上,听风摆布了。
于是,邓肯号在一块小帆布的作用下被拖带起来,它开始以无法计算的速度飞驶着。就
是这样,它向风暴赶着它去的东北方驶去。它必须保持最大速度,因为只有靠速度才能获得
安全。有时,它越过巨浪,以那锋利的船尖划开浪条,象鲸鱼一样钻了进去,浪头从甲板扫
过,由船头扫到船尾。有时,它的速度和浪头一样,舵已失去作用,因而左闪右闪,几乎把
船闪翻掉。有时,在飓风的推动下,浪比它快,于是浪头跳得比船顶还高,以迅猛不可阻挡
之势,从船头到船尾,扫过甲板。
12月15日一天一夜就在这样的险境中度过的,一会算作有点希望,一会儿又失望
了。船长一会儿也没离开自己的岗位,一点东西也未吃,虽然表面上保持冷静,但是内心却
惊慌失措,那双眼睛老盯着北方的朦胧雾影。
可不是吗,一切危险都是有可能的。邓肯号被打出了航线,以无法驾驭的速度向大洋洲
海岸奔去。船长自然而然地感觉到有一种灾祸在威胁着他。他时刻怕触礁失事,碰得个粉身
碎骨。他估计大洋洲海岸在风前距离不能少于10公里,然而,在这种情况下靠岸就是遇
难,就是沉船。在无边无际的大海奔驰要比触礁好万倍,因为海浪虽急,总有法子自卫,至
多听命它摆布罢了;若是风暴把船吹到岸边一撞,那可完蛋了。
门格尔找到爵士,和他作了一次特别谈话。他毫不掩饰,说明当前处境;他是个不怕牺
牲的海员,将无比镇静地面对现实;最后,他说也许不得已而为之,让邓肯号向海岸撞去。
“为了救船上的人,你看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爵士说。
“海伦夫人怎么办?格兰特小姐怎么办?船长又说。
“我到最后关头会告诉她们的。船果真没有任何希望的时候,你通知我一声。”
“我那时自然会通知您,阁下!”
爵士又回到女客们身边。女乘客也感觉到危险就要到来,但不知道危险到什么程度。她
们也表现出很大勇气,至少不在男同胞之下。这时,地理学家不合时宜地大讲大气环流理
论,小罗伯尔直竖着耳朵听着。他给小罗伯尔讲述西非旋风、羊角飓风、直线台风之间的许
多有趣的比较。至于麦克那布斯,带着宿命论观点哎声叹气,静候世界末日的降临。
快到11点钟的时候,风暴仿佛软了点,湿雾散开了。在迅速地明朗当中,船长看见了
一片低地,在下风3公里远的光景。船正对着陆地奔去,前面浊浪淘天,高得出奇。门格尔
立刻明白浪头遇到坚实的阻挡才会蹦得这样高。
“有暗礁,”他对奥斯丁说。
“我也是这样认为,”大副回答。
“我们的命是悬在上帝手中了,”船长又说,“如果暗礁有缺口能让邓肯号驶过去,如
果上帝不能把船对准那缺口,那我们就完了。”
“此刻潮正高,也许我们能过去,船长。”
“你看那浪头跳得多高,奥斯丁,什么船能闯过去呢?只有祷告上帝来帮助我们罢,伙
计!”
这时,邓肯外由于它的小三角帆让风推动着,正以骇人的速度急驶。不一会儿,它离暗
滩只有2公里远了,水汽遮住了船长的眼睛。但是门格尔却还能看出满是泡沫的水面的那边
有一片平静的水面。如果邓肯号能达到那里就比较完全了。但是,怎么能进去呢?船长把所
有乘客请到甲板上来,他不愿意到沉船之际,还让他们关在舱里。爵士和旅伴们看着那片滔
天巨浪。玛丽小姐脸都吓白了。
“门格尔,”爵士轻声说,“我设法救我的妻子,救不成就一同死;你负责玛丽小姐
吧。”
“就这样吧,阁下,”船长回答,拉着爵士的手贴在自己眼泪汪汪的眼睛上。
邓肯号离滩更近了。当时潮正高,本来船底有足够水时载它过暗滩是可以的。可是,浪
太大了,把船向上一抛,又向下一放,必然使船体后部触礁。没法子使浪头低点,水流得平
滑点吗?总之,能使这带狂澜平静点就行。
门格尔最后想到一个办法。
“油!”他大叫起来,“朋友们,倒油!倒油!”
这句话的含义船员们立刻明白了。这正是通往成功之路的计策:狂浪的上面如果盖上一
层油,狂浪就会平息下去,这层油在水上漂着,可以使浪头润滑,因而减少激荡。这办法见
效快,但效力消失得也快。在人为的平静海面上一条船过后,狂浪比以前涌得更厉害,有可
能给后来船只以致命威胁。
装海豹油的许多大桶滚到船头,船员们在死里逃生的关头,气力仿佛增加百倍,他们用
斧头砍破木桶,挂到左右舷的栏板外。
“准备好啦!”门格尔叫着,等候着合宜时机。
只有20秒,船就到了那条被咆哮的水浪拦住船可以驶进的缺口。现在是时候了。
“动手呀!”
船长一声令下,油桶一齐倾倒了,油滔滔地涌出木桶来。顿时那片油竟把那白浪滔天的
海面压下去。邓肯号在压平的水面上一晃而过,一眨眼的工夫,驶进那片平静的水域。这
时,船后面的洋面挣了油层的束缚,翻滚得更加汹涌澎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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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24.驶出灾难角
门格尔船长的第一件事就是抛下两个锚,一边一个,把船稳稳地停下来。它是停在水深
5米的地方。海底还好,是粗沙石,吃得住锚。因此,既不怕滑锚,又不怕搁浅。邓肯号在
惊险中狂奔了许多小时,现在总算有个安乐窝了,这海湾被三面的尖峰环抱,挡住了从海上
吹来的狂风。
爵士拉着门格尔的手,说:“谢谢你,船长!”这寥寥几字使门格尔感到无比欣慰。爵
士把他刚才那份焦急心情永远保留在肚子里,海伦夫人、玛丽小姐、罗伯尔都想不到他们所
死里逃生的环境有多么复杂。
现在就乘下一个重要问题需要搞清楚了。邓肯号被这场风暴打到海岸的什么地方来了
呢?怎样才能找到37度纬线呢?百奴衣角在它西南面相距多远呢?这几个基本问题等待船
长回答。他立刻动手测算、一面观察、一面在海图作出标志。
测算结果,还好,邓肯号离开航线不太远:相差不到两个纬度。它此刻在东经136度
12分和南纬35度7分的地方,地名叫灾难角,在澳大利亚的南端,距百奴依角160公
里。
灾难角,顾名思义,发生灾难之地的含义。它和坎加鲁岛上的一个土岬形成的波大角遥
遥相对。两角之间是一条探险家海峡,这条海峡通向两个深水海湾:北边的斯滨塞湾和南边
的文生湾。南澳省的首府阿德雷得港就在圣文生湾的东岸,这座城市建于1836年,人口
4万,资源相当丰富。但城市居民多从事耕作业,如种植葡萄、柑桔和其他农产品,很少兴
办大规模的工业。城市中农业人口多于工人。总之,一般人不注重商业和手工业。
邓肯号能不能把损坏的部分修理好呢?这也是个亟待解决的问题。门格尔船长首先要知
道哪些地方损坏了。他派人下水检查。潜水员回来报告。说蒸汽机的轮子扭歪了,顶住了龙
尾骨:所以汽轮无法转动了。据此判断,损坏相当严重,甚至需要不少工具才能修理,而这
些工具在阿德雷得是不可能找到的。
爵士和船长商量决定:邓肯号继续张帆前行,沿着大洋洲海岸寻访格兰特船长的踪迹,
到百依奴角停下来,或许能得到一些重要线索,然后再次南行,直抵墨尔本;在墨尔本很容
易修理损坏的船只的。蒸汽机一修好,邓肯号就沿着东海岸搜索,来完成这一连串的寻访工
作。
这个建议得到大家的支持。门格尔决定风一顺便开船。他们等候不久,飓风完全熄落下
去了,接着便是一场可利用的西南风。大家作好开船准备工作,新的帆又上了桅杆。早晨4
点钟,水手们转动辘轳,船渐渐离港了。邓肯号撑起它的主帆、前帆、顶帆、辅帆、纵帆、
樯帆急驶着,它尽量靠岸,帆索扣在右舷上,接着大洋洲海岸的风力。
两小时后,灾难角不见了,船正在横流探险家海峡。晚上,它绕过波大角,沿坎加鲁
岛,在距岸几公里的海上航行。坎加鲁岛是大洋洲小岛中最大的一个,从欧洲流放到澳大利
亚的囚徒,凡能逃出来的,都以此岛为栖身之地。岛的外观很美,岸上的岩石都披看无边绿
茵。那里还和1802年初被发现时一样,人们还可以看见成群的袋鼠在树林里和平原上跳
跃着。第二天,船上的小艇都放下去,一批人登陆后沿那彼岸查访。这时船在36度纬线
上,爵士不愿在36度和38度之间留下没有查访到的空白点。
12月18日一整天,游船都张着帆,紧贴遭遇湾前行,就和一般的轻快帆船一样快。
这是1828年旅行家司徒特发现澳大利亚最大河流——墨累河——后所到达的地方。它不
再象坎加鲁岛的海岸那样青葱了,只是一些贫瘠光秃的丘陆偶然打破那一带低下而又支离破
碎的海岸线的单调;此外也零零落落地有个灰色的矶头,但表现出来的都是南北极地的那种
荒凉景象。
在这次旅行,小艇帮了大忙。尽管驾驶小艇是件苦差事,但海员们并不抱怨。差不多每
次哥利纳帆爵士和他形影不离的朋友那位地理学家和小罗伯尔3个都陪同他们前往。这3个
人都没有亲眼见到不列颠尼亚号的一点遗物,但他们心中仍是充满希望的。他们在这一带寻
访,格外小心,唯恐漏掉一个地方。每天夜里把船停下来,尽可能地不动,白天就到岸上仔
细搜寻。
他们一边前进一边寻访,12月20日到达到百奴衣角,还没有找到一点沉船遗迹。不
过,这并没有证明格兰特船长没到过这里呀。船只失事到目前已有两年了,它的残骸很可
能,而且一定可能被海水冲散,腐蚀了,甚至早被海流冲得无影无踪了。而且,船只失事,
土人很快知道,就和老鹰很远闻到尸体的臭味一样,他们一定会把船上的东西洗劫一空。此
外,格兰特船长和他的伙伴被海水冲到海边,既被土人俘虏,当然毫无疑问会被带往大陆腹
地。
但是,这样一来,博学的地理学家的推测站不住脚了。如果在阿根廷的领土上,他会有
充分理由去阐述文件上的纬度是被拘留的地点,不是船只失事的地点。因为在幡帕斯草原上
河流众多,可以把宝贵的文件送入海洋。而现在在澳大利亚,情况就不同了,南纬37度线
横截的河流根本不多;再说,科罗拉多河和内格罗河是流经荒漠的、不能住人的沙滩而注入
海洋的,而且往往断流。而其他大河,如墨累河、雅拉河等,它们的支流互相交错,入海口
商船云集。因此,一个易碎的瓶子丢在这样船舶来往不绝的河流里能安全地漂流到印度洋里
来,可能吗?
这是不可能的,普通人一看便知。因此,地理学家的推测——瓶是由内河流到海里的,
在美洲说得过去,移到大洋洲来就不合逻辑了。关于这个问题,少校曾提出讨论过,巴加内
尔也承认他的推测在这里不适用。因此,文件里的纬度数只能是指沉船的地方,也就是说,
那瓶子是格兰特船长在大洋洲西海岸撞毁的地点丢下海去的,这已是很明显的道理了。
然而,正如爵士所说的,这种肯定的结论和格兰特被俘的假定并不矛盾。这一点,甚至
门格尔也早已预料到了,他在文件里写着:“将被俘于野蛮的当地土人。”但是,这样以
来,找那几名俘虏,只是沿着37度纬线找,而不涉及其他地方,是毫无道理的。
这个问题讨论了很多,最后得出结论:如果在百奴衣角找不到不列颠尼亚号的线索,爵
士只好回欧洲了,他的寻访虽然没有成功,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这个决定免不了使乘客们十分丧气,尤其格兰特姐弟二人感到失望。他们两个跟着哥利
纳帆夫妇、门格尔船长、麦克那布斯及巴加内尔等着小艇上岸时,心里都在想,父亲是否得
救在此一举了。“在此一举”一字千金,深深地打印在他们心上。
“有希望!有希望!永远是有希望!”海伦夫人不断地鼓励她身边的那位少女。
距岸不到200米了。百奴衣角伸入海内3公里长,角的尖端是坡度缓和的山坡。小艇
划到这个天然良港,是一群珊瑚礁围合而成。
邓肯号上的乘客顺利地登上了岸,陆地无比的荒凉。层层如带的陡岸沿海岸围成一条
线,18米高,是条天然屏障,没有钩绳是爬不上去的。幸而,船长发现向南半英里远的地
方有一个缺口,它是由于石灰岩受到海水侵蚀,山基不牢,从而造成山崩形成的。
哥利纳帆一行人钻过缺口,相当于爬一条软梯而上了岩顶。罗伯尔像小猫一样,在笔陡
的斜坡上攀援,第一个到达顶峰,远远地把巴加内尔和少校甩到后面。巴加内尔几乎要气死
了,而麦克那布斯不改常态,心平气和。
一会儿,这个小旅行队集合起来,观察了一下展现在眼前的平原。那是一片长着灌木丛
和地衣植物,土壤贫瘠的荒郊,爵士说它象苏格兰的低地中的荒谷,巴加内尔说它象法国布
列塔尼亚半岛的瘠地。虽然,这一带无人居住,但在远处,依稀可见一些建筑物,这显然是
有人间烟火的迹象,并且据那些建筑物推断,这里不是野蛮人而是劳动人民居住。
“一个风磨!”罗伯尔叫。
果然,2公里外,一个风磨的翅膀在风中转动着。
“真是个风磨,”地理学家用望远镜对准那东西之后回答说:“那是个小小的风磨,既
实用,又朴实,一看上去就十分顺眼。”
“几乎象教堂的钟楼,”海伦夫人说。
“是的,夫人,风磨是磨肉体的粮食,教学是磨灵魂的粮食的,从这个观点看,二者也
是相似的。”
“我们就到风磨那里瞧瞧!”爵士说。
大家上路了。走了半小时以后,经过人类劳动的土地呈现着新气象。由荒凉到生机勃勃
的转变是突然的。那里不再是百草丛生,而是一座新开垦的活树篱笆围成的农庄。三两一群
的牛和三两一群的马在草原上吃草,草场四周栽着高大的豆球花树。接着,到处都是金黄的
麦穗和庞大的草堆,绕着新筑的围墙的果园,这果园仿佛是一座雅致实惠而又富有诗意的大
花园,就连园林诗人霍拉斯见了也不得不赞叹。此外,还有草棚、脚屋,都配置得很合理。
最后,一座简单而又舒适的住宅,在那尖屋脊的磨房俯瞰之下,被那喜气洋洋的风磨的大翅
膀转动的影子慈祥地抚摸着。
这时,四只大狗吠叫起来,向主人报告客人的光临。一个50上下、面容和蔼的长者从
堂屋里出来。后面紧跟着5个健壮的儿子和他的妻子。人们一望便知,这位长者是爱尔兰的
海外移民。他在本国受够了苦难,所以远涉重洋,来此地谋生,求幸福。
爵士一伙人还没来得及说明来意及身份,已听到热诚欢迎他们的话了:
“外地客人,欢迎你们来奥摩尔家做客。”
“你是爱尔兰人吧?”爵士问,拉着那位长者伸出的手。“我以前是,现在是澳大利亚
人了,”奥摩尔回答说。“请进来,诸位,不必客气,宾至如归好了。”
这样恳挚地邀请只有不客气地接受了。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由奥摩尔太太领进屋里,同
时,孩子们替他们卸下武器。
这所房子完全是木式结构,在屋子的楼下,是一间宽敞而明亮的大厅。几条长凳子,两
个橡木橱,里面摆满白色瓷器和发亮的锡壶,一张八仙桌,20个人都可以坐得下,这就是
大堂里的所有家俱。这家俱的房子异常结实,和那几个壮健的小伙子相称。
午餐摆好。中间是热气腾腾的火锅,两边是烤牛肉和羊腿,四周是一些水果。主要菜肴
在此,其中搭配的小吃自然不少。主人热情好客,桌上的摆设引人入胜,桌子宽大,菜肴丰
盛,不坐上去实在不合适。农庄里的雇工和主人平等,他们已来和主人一块吃饭了,奥摩尔
指着宴席。
“我早就恭候你们了,”他质仆地对爵士说话。
“你早就候着?”爵士吃了一惊。
“凡是来的人,我都恭候着,”那爱尔兰人说。
然后,全家主仆都肃立着,他用肃穆的声音做饭前祷告。海伦夫人爱看这淳朴的风俗,
看了丈夫一眼,她知道他喜欢这古风。
大家吃得称心,便开始畅所欲言。苏格兰和爱尔兰近在咫只,两个岛上的人一握手就是
一家人。奥摩尔讲述了他的历史——一部所有移民被贫困驱赶出来的历史。有许多人跑到老
远的地方去碰运气,结果还是找到了窘困的灾祸。他们只怪运气不好,但是忘记了怪自己不
聪明,懒惰、有缺点。谁能节衣缩食,沉着冷静,善于生计,勇敢上进,必然获得成功。
奥摩尔过去是这样的人,现在仍是。他在本地几乎饿死,携带家眷来到澳大利亚。他在
阿德雷得下了船,不愿做矿工,宁愿从事农业生产劳动。两个月后,他开始经营农场,现在
农场已飞黄腾达了。
这个澳大利亚的土地工是成“份”(每份80英亩),由政府估计出售。一个勤劳的农
民耕一“份”,除了维持生活外,还有节余。
奥摩尔靠他的农业经验,一面维持生活,一面节约,以第一“份”的盈利又买了几
“份”土地。他的家庭兴旺,农场也兴旺,渐渐地变成农场主了。虽然,他经营不到两年,
已经有了500亩土地和500头牛羊。过去曾在欧洲作奴隶的人,现在自己成了自己的主
人,并享受着世界上最后自由的国家里的民主和待遇。
客人们听了奥摩尔的自述之后,都衷心祝贺他。他说完自己的历史,无疑地,等着对方
开诚相见,但是他并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很含蓄,总是表示: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已说
过,我不便问你们是什么样的人。爵士呢?他急于要说的是,为了寻访不列颠尼亚号,他才
不辞劳苦地到百奴衣角来。他是个开门见山的人,所以首先问有没有格兰特船长的消息。
奥摩尔的回答并未给人带来好消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两年来没有一只船在
这里的海岸或百奴衣角出现过。不列颠尼亚号出事才两年啊,因此,他绝对有把握肯定遇难
船员没有来西海岸。
“现在,爵士,”那爱尔兰移已又补充一句,“请问那失事的船只和你有什么关系。”
于是,爵士讲述了捕捞文件的经过,游船的旅程以及寻访船长而作出的种种尝试。他毫
不隐讳地说,他满肚的希望由于听到主人那斩钉截铁的回答变成了泡沫。
这些话当然给在场的人一种痛苦的感受。罗伯尔和玛丽小姐在那里听着,泪眼汪汪。地
理学家想用一句合适的话语来安慰他们。门格尔船长心中也不好受,无法排遣心中的烦闷。
那些满载希望横渡大洋的慷慨的人们,心里已被绝望的毒汁浸入了。这时,他们忽然又听到
一句话:
“爵士啊,感谢上帝吧。如果格兰特船长还活着的话,他一定生活在澳大利亚大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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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不列颠尼亚号上的遇难船员
这几句话引起全场上难以形容的惊愕。爵士一下子跳起,离开座位,叫道:
“谁这样说?”
“是我,”在桌子那端有个农场工人回答。
“你呀,艾尔通!”奥摩尔说,他的惊奇不亚于其他人。“是我,”艾尔通兴奋而坚定
地说。“我,和您一样,爵士,是苏格兰人,而且还是不列颠尼亚号上的一个遇难船员。”
这一宣布,产生了一个巨大的影响,玛丽小姐感到天晕地转,心里高兴地差点昏,不由
自主地倒在海伦夫人的怀里。门格尔、罗伯尔、少校等也都围到艾尔通身边来。
艾尔通是个45岁的人,一副严酷的面孔,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深陷下去。他一定有非
凡的气力,虽然很瘦。他浑身筋骨可见肥肉与他似乎无缘,中等身材,身膀宽大,举动坚
决,面容严酷,神色充满了智慧和毅力。这一切使人一看便产生了好感。他似乎最近还受过
苦难,这苦难在他脸上烙下的印证更增加了他的同情心。他是一个不仅能吃苦,并且不怕吃
苦,而且能战胜苦难的人。
爵士和他的朋友们一看便感觉出这一点,艾尔通这个人叫人家一接触,就不能不重视。
爵士代表大家发言,提出许多问题,艾尔通一一回答了。他们两个在这种场合巧遇知音又是
同胞,心里百感交集。
所以,爵士最初提出的问题都是杂乱无章的,仿佛是不由自主地涌出来的。
“你是不列颠尼亚号上的遇难船员?”他问。
“是的,爵士,我是那条船上的水手长。”
“是船只失事后和他们一起脱险的吗?”
“不是,爵士。在那可怕的当儿,我被甩出船帮,被海水打到海岸上来了。”
“你不是文件中说的那两个水手之一吗?”
“什么文件?我不知道这回事!”
“那么船长呢?”
“我原以为他淹死了,失踪了,沉到海底去了。我一直认为只有我一个脱险呢!”
“但是,你刚才说船长还活着呀!”
“不对,我刚才说,如果船长还活着的话……”
“你刚才又补充了一句,他一定活在澳大利亚大陆上啊!
……”
“是呀!他只能在这片大陆上。”
“那么,你不知道他到底在哪儿吗?”
“不知道,爵士。我再重复一遍,我以为他葬身海底了,或者在岩石上撞死了。是您告
诉我也许他还活着的呀。”
“那么,你还知道什么?”爵士问。
“我只知道一点,如果格兰特船长还活着,他就在澳大利亚大陆。”
“船究竟在哪儿出事的?”少校终于忍不住了。
这本该首先提出的问题,但被爵士和艾尔通之间空泛的谈话给耽搁了。现在,谈话步入
正规,比较有条理了,不一会儿,那段漆黑的历史情节开始明朗化了。
艾尔通对少校先生提出的问题作了如下回答:
“当我正在船头接触帆时,突然被甩了出去,不列颠尼亚号正向大洋洲海岸驶去,那时
它离岸不过两英里。因此,出事地点一定就在那儿。”
“在南纬37度线上吗?”门格尔问。
“是的!”艾尔通说。
“是不是在西海岸啊?”
“不是,在东海岸,”水手长纠正说。
“在什么时候?”
“1862年6月27日夜晚。”
“对了,对极了,”爵士叫起来。
“您该明白了吧,爵士,”水手长又补充道,“如果格兰特真活着,就一定在大陆上能
找到他,不能到别的地方去找。”
“我们一定去找,一定找到他们,把他们解救出来,朋友们!”地理学家叫起来。
“啊!宝贵的文件啊,”他又天真地补充上一句,“不能不说你落到最聪明的人手里。”
无疑地,没有人听这位地理学家恭维的话语。哥利纳帆夫妇、玛丽和罗伯尔又再次涌向
艾尔通身边。他们握着艾尔通的手,好象有了这个人在眼前,格兰特船长的安全就有了保
证。既然水手能安全脱险,船长还不能逃出那场灾难吗?艾尔通也乐意地重复着格兰特应该
和他在一起的话语。大家又问了他许多问题,他都一一作了解释。当他讲话的时候,玛丽小
姐握着他的手。这是父亲的一个伙伴呀!是不列颠尼亚号上的一个船员呀!他曾在格兰特船
长身边生活过呀!他们共同漂洋过海,冒着共同的危险呀!玛丽小姐紧盯着他那张饱经风霜
的脸,激动地流出泪水。
直到这时为止,没有任何人再怀疑水手长的身份了。只有少校,或许门格尔也在内,他
们心里想艾尔通的话是否能完全相信。这种意外的巧合可以引起若干怀疑的。当然,水手长
举出许多事实以及许多彼此相符的日期,还举出许多动人的特殊细节。但是细节尽管正确,
也不一定是真的,因为骗子的手段往往高明得多,大家都知道这一点。因此,少校保留态
度,不肯立刻下断语。
至于门格尔船长呢,他的怀疑不久就被水手的话打消了。当他听见那水手对玛丽谈论她
父亲时,他认为艾尔通真正是格兰特船长的伙伴了。艾尔通非常熟悉船长的孩子。当他们出
发时,他还在格拉斯哥港见过他们。他说,那天船长向朋友告别,举行了宴会,两个孩子都
来吃饭。那时,小罗伯尔还不到10岁,船长托水手狄克照看他,他却背地里爬到桅杆上的
横木,虚惊一场!
“真是这样吗?”小罗伯尔笑着问。
水手长又随便讲了许多小事情,仿佛无足轻重,但船长却看得十分重要。他歇下来,玛
丽就柔声请求他:
“再说呀,艾尔通先生,再给我们讲讲我们的父亲。”
水手长极力地满足他们的要求。爵士不愿打断他的话头,但是有更多的问题挤在脑子
里,海伦夫人让他看玛丽那种快慰的情绪,不让他开口。
就在这段谈话中,艾尔通叙述了不列颠尼亚号的历史以及它在太平洋上的航行。玛丽对
那次航行也知道一部分,因为船只的消息一直到1862年5月才消失。这一年中,这艘船
在大洋洲各主要陆地都曾靠岸,他们到过新几内亚、新西兰、新喀里多尼亚,这些陆地多是
殖民地,所以他们到处受到英国当局的歧视。然后,他们居然在巴布亚西岸找到一个据点,
觉得可以在那儿建个移民区,并可以保证它的繁荣。的确,在摩鹿加和菲律宾的船路中间如
果有一个中途站,一定能吸引许多船只,特别是苏伊士运河开通以后,经过好望角的航线就
取消了。格兰特船长是个富有正义感的人,他反对那些不顾国际共同利益的政治斗争。
不列颠尼亚号在勘察完巴布亚之后,就到卡拉俄去办粮食,1862年5月30日离开
卡亚俄港,准备由印度洋取道好望角回欧洲大陆。启程后三个星期,一场骇人的暴风雨把船
打坏了。船几乎要翻了,非砍断桅杆不可。船底漏洞开始进水,怎么也堵不住。全体船员几
天几夜未合眼,快累死了,他们一刻也离不开抽水机。轮船在风暴中颠簸了8天8夜,舱里
水深6米了,船体渐渐下沉。而小艇又都在狂风暴雨中刮走了。大家只好在船上等死,而这
时候,正如地理学家推测的那样,船望到了澳大利亚东海岸。不一会儿,船就撞岸沉没了。
先是猛烈一碰,艾尔通被浪头卷进去,打到一个珊瑚礁上,晕了过去。苏醒过来以后,他已
落到土人手中。当他被带往内陆后,再也没有听到不列颠尼亚号的消息。关于格兰特船长的
叙述到这里结束。这段叙述引起不止一次的惊呼,少校再也不怀凝水手长所说的事实,否
则,不免太不公正了。有了文件,再加上艾尔通的个人经历对于这次寻访就更具有现实意
义,这一切充分证明格兰特船长及他的同伴没有葬身海底。人们很合理地推测到那三个人的
遭遇,所以大家又请艾尔通叙述一下他在内陆的情形。这段叙述很简单,很通俗。
艾尔通成了土人的俘虏之后,就在大运河流域一带劳动。他生活得很苦,因为那部落本
身就是穷苦,但是他并不受到虐待。艰苦的奴隶般的生活过了两年,他的心中依然怀着恢复
自由的希望。尽管逃跑会遇到很多危险,但他还是等待任何一个小机会以便逃脱。
1864年10的一个夜晚,他趁土人防备不严,跑到原始森林里躲了起来。整整躲了
一个月,他吃的是草根、树叶、树皮等,在广无人烟的地域来回徘徊。白天靠太阳,晚上靠
星星辨别方向,他常常沦入绝望的境地。就这样,他越过沼泽、河流、高山,走过许多探险
家都不敢到的地方。最后,他跑得精疲力尽,死去活来,已奄奄一息,才来到奥摩尔这个善
良的人家里,以劳动换得幸福生活。
“艾尔通对我很感激,我对他也很满意,”那爱尔兰移民听完这段叙述之后说,“他是
个聪明又勇敢的人,只要他愿意,这儿永远是他的家。”
水手长做了个手势,表示对爱尔兰人的感谢,他等候人们继续提出问题。这时他心里想
他的听众问这问那是有充分理由的,应该满足他们。但是,现在他回答的问题有的提过好几
遍,还有什么新问题呢?因此,爵士让大家展开讨论,根据目前情况,应该怎样制定下一步
的寻访计划。少校转向水手长,问道:
“你说你是格兰特船长的部下,有什么证明吗?”
“这还用说,”艾尔通毫不迟疑地回答。
但是,他感觉到少校对他有点不信任,因而又补上一句。
“我有船上的服务证书。”
说着,立刻走出大厅去取那证书。他来去不过一分钟。奥摩尔趁这个当儿说了这样一句
话:“爵士,我可以向您保证艾尔通是个诚实人。他在我这里做了两个月的活,没有一点可
责备的。我事先已知道他是个遇难的俘虏。他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值得你信任。”
爵士正在向庄主解释他可从来没有怀疑过艾尔通的身份,而这时艾尔通已拿着证书走
来。这证书是船主和格兰特船长共同签署的,玛丽认出是父亲的笔迹。证书上写着“兹派一
级海员脱姆·艾尔通为格拉斯哥港三桅船不列颠尼亚号上的水手长。”关于对艾尔通的身份
毫无怀疑的余地了。“现在,”爵士说,“我征求大家的意见,今后将怎样做的问题。你的
意见,艾尔通,是特有用的。如果你再给我提些建议,我们将十分感谢。”
水手长想了一会儿,然后回答说:“谢谢阁下对我的信任,我也尽力不辜负您的希望。
我对这儿的风土人情也了解一二,如果我能给诸位帮忙的话……”
“你当然能给我们帮上忙!”爵士说。
“我和大家想的一样,”水手长又说,“船长和那两个伙伴既然从那场惨祸中逃脱出
来,没有跑到英国的属地,现在又无任何消息,就不得不怀疑和我遭遇一样,被土人掳去
了。”“你说的正是我所预料的情况,”地理学家附和说,“那几个遇难人明显做了土人的
俘虏,他们在文件中也预料到了。但是我们能不能推测,他们所去的地方和你一样,在南纬
37度线以北呢”。
“很有可能,先生,”水手长回答说:“那些歧视欧洲人的土人很少住在英国殖民区
的。”
“这叫我们找起来困难多了,”爵士说着,心里没有主意,“这么一大片陆地,我们又
怎么能在内陆找到俘虏的踪影呢?”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海伦夫人用眼光探问全场的旅伴,但是得不到答复,就是那心直口
快的地理学家也破例地哑口无言了,门格尔船长在大厅里踱来踱去,也感到有些为难。“你
有什么好主意呢,艾尔通先生?”海伦夫人终于问水手长了,“假如是你,将如何做法?”
“我要做的话,夫人,”艾尔通相当快地说,“不再回到邓肯号上,直接驶到出事地点
去。到那儿再见机行事,这样,或许可以找到一点线索,然后再斟酌处理。”
“好倒好,”爵士说,“只是要等邓肯号修好了才成。”
“船坏了吗?”艾尔通问。
“是的,”船长回答。
“坏得厉害吗?”
“厉害倒不厉害,只是需要些修理工具。一个蒸汽轮的叶片扭坏了,只有到墨尔本才能
修好。”
“不能张帆行走吗?”水手长又问。
“能是能,但是,稍微起了逆风,邓肯号到吐福湾太浪费时间了。不管如何,还是要到
墨尔本去的。”
“那么,让它先去维修好了,”地理学家叫起来,“我们不坐船去吐福湾了。”
“步行去吗?”船长问。
“横贯澳大利亚和横贯亚美利亚一样,我们沿着37度纬线走就行了。”
“但是邓肯号呢?”水手长问,显得格外关心。
“等邓肯号修好后,去接我们。有谁反对这个计划?少校怎样?”
“我不反对,”少校回答,“只要横贯澳大利亚是可行的话。”
“那没问题,”地理学家说,“我还建议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一块去呢!”
“你说的是真心话?巴加内尔?”爵士问。
“老实不客气地说,我亲爱的阁下。这只有580公里的路程,一天走30公里,不到
一个月就走完了,和修好邓肯号所需时间差不多。啊!如果要在向北一点的纬线上行进,如
果要在澳大利亚最宽的部分穿过它,如果要经过那些酷热的大沙漠,总之,如果要做许多最
大胆的探险也没做过的事,那就不同了。这趟旅行,如果大家愿意的话,可以坐轻快的马
车,也可以坐土车,坐土车更有情调,等于从伦敦到爱尔兰去游览一番,没有什么别的东
西。”
“若是有猛兽呢?”爵士想把所有可能发生的问题都提出来。
“澳大利亚没有猛兽。”
“遇到未开化的土人呢?”
“这条纬线上没有土人。即使有,也不象新西兰的土人那么凶狠。”
“还有英国的流犯呢?”
“在澳大利亚南部各省没有流犯,只有东部殖民区才有。37度纬线穿过的维多利亚省
不仅拒绝流犯入境,而且还制定法律,连外省期满释放的流犯都不准入境。甚至今年维多利
亚省政府还通知轮船公司,如有接受流犯的港口,禁止以后运煤,并停止对公司的补助。”
“是的,”奥摩尔肯定了巴加内尔的说法,“不仅维多利亚这样做,而且南澳、昆土
兰、乃至塔斯马尼亚各省也纷纷效仿。
“就拿我说,我也不曾遇见过,”艾尔通附和道。“你们该放心了吧,朋友们,”地理
学家又说,“既没土人,又没猛兽,更没流犯,连欧洲也没有这样好的地区!现在,大家该
同意这个计划了吧?”
“你的意思如何,夫人?”爵士问。
“我同意大家的意见,我亲爱的爱德华,”海伦夫人回答完,又把头转向大家说:“上
路吧!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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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向澳大利亚进发
爵士做事一贯雷厉风行,决不浪费时间。巴加内尔的建议一经接受,他就立刻吩咐做好
旅行的一切准备,就在第二天出发了。
这次横贯澳大利亚大陆会有什么结果呢?既然格兰特船长在这片大陆上已成为无可辨驳
的事实,那么这次远征可能会有收获的,必然会有更多的机会找到线索。人们将沿南纬37
度线进发,当然谁也不能肯定就在这条线上找到。但是这条线上或许有他的踪迹,并且这条
线直接通到失事地点。这才是主要目标。
而且,艾尔通也同意和他们一起去,做为向导,引他们穿过维多利亚的森林,并直达东
海岸,这又增加了成功的把握。爵士十分高兴能获得格兰特船长的水手的帮助,于是问那位
农庄主,是不是艾尔通的离去会给他带来几多不便。
奥摩尔虽然舍不得失去一个好的帮工,但仍然同意了。“那么,你呢,艾尔通,你肯和
我们一块去找你的遇难伙伴吗?”
水手长没有立刻回答,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切考虑好了,就说:
“好吧,爵士,我和诸位前往。如果找不到船长的踪迹,我至少也会把你们领到出事地
点的。”
“谢谢你,艾尔通,”爵士说。
“我要问你一个问题,爵士。”
“说吧,朋友。”
“我们准备在什么地方同邓肯号会齐?”
“如果我们不需要把全程走完,就到墨尔本吧;如果直达东海岸,那就在那里会齐。”
“那么,邓肯号船长呢?”
“船长在墨尔本听候指示。”
“好了,爵士,你信任我就行了。”
“当然信任你。”
不列颠尼亚号上的水手长艾尔通受到全体船员的热烈欢迎,格兰特的儿女也不知向他表
示了多少谢意。除那爱尔兰移民外,都对他的决定表示高兴。只有奥摩尔不大喜欢,因为艾
尔通要走了,他失去了一位聪明而又忠实的帮手,但他知道这次远征非由他做向导不可,所
以只好忍痛割爱了。爵士请求奥摩尔供给交通工具,说妥之后,乘客们回船了,并和艾尔通
约定了会齐的时间和地点。
大家欢天喜地地回到船上,一切情况都转变了,任何顾虑也没有了,那些勇敢的访者不
用在内陆瞎摸了,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获得信心的愉快。
如果一切进展顺利的话,两个月之后,或许邓肯号就能把格兰特船长送到苏格兰海岸登
陆了!
当门格尔船长支持横贯大陆旅行建议时,他认为旅行队中一定少不了他。所以,在和爵
士商量行动计划时,提出种种理由坚持要去。
“只有一个问题,不放心,”爵士说,“那就是你的大副可以信任吗?”
“绝对信任,”船长回答,“奥斯丁是个好海员。他一定能把邓肯号开往目的地,他心
灵手巧会把船尽快修好的。而且他是个忠于职责的人,绝不会私自改计划或延缓执行的。因
此,阁下信任他和信任我一样好了。”
“既然这样,好吧,你陪我一起去,”爵士又说,“我们找到玛丽的父亲,你在场也
好。”
“啊,阁下!……”门格尔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所说的只此而已,因为他非常激动。
第二天,船长带着木匠和几名水手,载着粮食,去农庄里了,他负责和奥摩尔商量组织
交通工具的事。
庄主全家都在等候他们,准备他一吩咐,就动手工作。艾尔通也在此,不惜自己所积累
的经验,提供了许多意见。
有一点,奥摩尔和门格尔意见是一致的:就是女客乘牛车,男客骑马。庄主可以提供车
子和牛马。
那种牛车是长6米的大拖车,上面盖着大皮篷,底下4个板轮,轮上没有辐条和铁箍。
车头离车尾很远,不能急转弯。车头上安着10米的车辕,准备六头牛成对地站在辕边。赶
这样的牛车,非有技巧不可。艾尔通是赶车的能手,驾车的职务非他莫属了。
车上没有弹簧,颠簸得厉害,门格尔没有一点办法改造一下这粗糙的东西,只有车内布
置得好一点了。首无,将车厢分成两段,中间隔层木板。后段装粮食、行李和行灶,前段乘
坐女客。经过木匠加工,前段变成一个精致的小屋,地板上铺着地毯,里面装有盥洗设备,
还为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准备了两张床铺。四周挂着皮帘,夜间放下来,可以挡住寒气。若
是下起雨来,男客们可以躲进来避雨,但正常夜间,他们另搭帐篷居住。船长挖空心思要把
这块狭小的地方变成一个安乐窝,他居然成功了。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在这流动的小屋里是
不会留恋船上的客房了。
至于男客们就比较简单了:爵士、地理学家、罗伯尔、少校、船长和威尔逊、穆拉地这
两名水手每人一匹马,这两位水手居然又能在陆地上“航行”了。艾尔通驾车,当然坐在车
头。
奥比尔先生不爱骑马,所以宁愿坐在行李厢里。
牛马都在庄园的草地上吃草,出发时很容易集合起来。
门格尔把一切安排停当,于是带着那爱尔兰移民一家来到船上。这一家要回拜爵士阁下
的。艾尔通也觉得要和他们走一趟才对,于是,快四点钟的时候,船长和大批客人走进船舱。
他们受到热烈欢迎。爵士留他们在船上吃饭。盛情难却,他们欣然接受了。奥摩尔看到
这一切都表示惊奇。房间里的家具、壁橱、船上的枫木和紫檀做成的装备,引得他赞口不绝。
艾尔通则相反,他对于这些不必要的消费并不十分欣赏。
但是,这位水手长对这条游船从航行的角度作了一番考察。他一直参观到船腹,看了看
机器,问了问机器的马力和耗煤量;他又去了煤舱和粮舱;他特别关心武器间,了解了大炮
的性能和射程。门格尔听了他那些专业方面的谈论,知道艾尔通是个内行人。最后,他又检
视了桅杆和船具,参观到此结束。
“您这条游船真漂亮,爵士,它是多少吨位?”他问。
“210吨位。”
“这船开足马力,一点钟可以从容地跑9公里,”艾尔通说,“我猜得差不多吧?”
“如果说10公里,”船长纠正说,“那你就猜对了。”“10公里,”舵手叫起来,
“那么没有一条战船可以追上它了。”
“是的,”船长自豪地回答,“邓肯号是只竞赛的游船,不论以任何方式航行,它都不
会输的。”
“张帆航行也比别的船快吗?”
“没错。”门格尔又说。
“那么,爵士,还有你,船长,”水手长又说,“请接受我作为一个普通海员的祝贺
吧!”
“好,艾尔通,”爵士说,“只要你愿意,可以随时来这条船上做事。”
“将来我会考虑这个问题的,”水手长简单回答。
这时,奥比尔先生来报告,宴席已摆好,请大家入席。
“好一个聪明角色,这艾尔通。”地理学家对少校说。“太聪明了!”少校含糊其辞地
说。他总觉那水手长的面孔和举止不对劲,我们应该说,这也许由于偏见和嫉妒在作怪。
席间,水手长对他所熟悉的大陆作了许多有趣介绍。他问爵士带多少水手在大陆上旅
行。他一听,只带穆拉地和威尔逊表示惊讶。他劝爵士再找几个。对这一点,他甚至一再坚
持。
这样的坚持,应该使少校对他的反感完全消除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爵士问,“途中没危险吧?”
“没有任何危险,”水手长回答。
“那么,尽量把水手留在船上好了,邓肯号张帆、修理正需要人手。特别要紧的是,将
来还要指定地点和它会齐。因此,船上的人手还是不减的为好。”
艾尔通仿佛懂得了爵士的意思,不再相劝了。
天色已晚,乘客和爱尔兰人分手了。艾尔通和奥摩尔全家回到了他们的庄园。车马都应
该为明天准备好,启程时间是明早八点钟。
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作好一切必要准备,花的时间并不长,带的东西远没有巴加内尔那
么哆嗦。这个学者利用了半个夜晚拆下他那巨大的望远镜,擦了又擦,擦过了又装。所以,
第2天天一亮,少校用雷鸣般的声音叫醒他时,他还在大睡哩。
行李派人送往农庄,一只小艇在下面等着,门格尔一行人跳上去,船长对大副奥斯丁作
了最后一次吩咐。嘱他一定要在墨尔本等候命令,并且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得执行。
那位老海员叫船长尽管放心,代表全体海员祝福这次远征的成功。小艇离开了船,雷鸣
般的“呜啦!”声响彻云霄。只用10分钟,小艇靠岸了,一刻钟后,这一行人出现在奥摩
尔庄园里。
一切准备就绪,海伦夫人看见为她准备的铺位,高兴极了。那辆巨大的原始的牛车,她
也喜欢。那6头牛,一对对地排着,神气得象老家长一样,也合她的口味。艾尔通拿着牛
鞭,在等候着新主人的命令。
“啊!这辆车好极了!”地理学家说,“它赛得过世界上所有的邮车。象江湖艺人一
样,周游列国,没有比这种旅行方式更妙的了。一座流动的房子,能停,能走,来去自由,
还有比这更好的吗?古代游牧民族萨马特人的幻想我们终于实现了。”“巴加内尔先生,”
海伦夫人说,“将来你可以光顾我的客厅了。”
“当然一定,夫人,”那学者回答,“那是我的荣幸,一定不会错过机会的。”
“我将天天等候你的到来,”海伦夫人说,“并且您是……”“我是你朋友中最热诚的
一个,是不是?”巴加内尔殷勤地对海伦笑着。
这一番社交辞令被7匹马打断了,马鞍备齐,长叫嘶鸣。爵士结完账目,付了一切购置
费用,还说了许多感谢的话。那位爱尔兰移民觉得这话比金钱还珍贵。
启程信号一发,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上了“卧车”,艾尔通爬上御座,奥比尔钻进后车
厢,其余的人都跨上马。奥摩尔叫了一声“上帝保佑你们!”全家人和着。随着牛马的嘶
鸣,车轮滚动了,车厢板咯吱咯吱地响起来,不一会儿,路一转弯,那诚实好客的爱尔兰人
的农庄不见了。
12月的天气,在北半球已变得凄冷、潮湿而令人讨厌了。在南半球可不同,那正是炎
热的夏季。出发那天,夏天已经到了两天,因为太阳在12月21日进入磨羯宫,它每天在
地平线上的时间越往后越少。因此,哥利纳帆一行的远征几乎在和热带一般的太阳下进行。
这一带印度洋上英国各领地总称澳大利亚,它包括新荷兰、塔斯马尼亚、新西兰和四周
若干小岛。至于澳大利亚大陆,被划成许多块大小贫富不均的殖民地,这些殖民区间的界线
都是直的。英国人不顾地形、河流、气候和种族的区别,善于随心所欲地找出这样的界线。
殖民地都是长方块,一个挨一个,彼此嵌合,和镶嵌的方格一般。在人家看来,直线和直角
都是几何家们的把戏,而不是地理学家的手法。只有海岸线作种种迂回曲折,代表着大自然
以生动可爱的参差向人为的整齐提出抗议。
这种棋盘式的分区常被巴加内尔笑话,这也难怪。如果澳大利亚属于法国的话,法国的
地理学家决不会爱矩尺、爱画线笔到如此程度。
大洋洲这个大陆现在分为六个殖民地,只有海边住有移民。仅仅少数大胆的居民冒险向
内陆324公里远的地方生活过,但后来死活不知。至于真正的腹地,差不多没有人知道它
的内幕。
幸亏37度纬线不穿过这些荒无人烟的地方,在这些地方,许多科学家探险有去无回。
爵士是不会冒险去的,现在,他所要过的澳大利亚南部地区,这一带包括:阿德雷得省的狭
长部分,整个维多利亚省和新南威尔士的那个倒置三角形的尖端。
由庄园到维多利亚边境,不到100公里,两天可以走完。艾尔通打算第二天晚上到达
维多利亚省最西边的阿斯人雷城里过夜。
旅行开始时,总是“鞍上人精神,鞍下马活跃”。人精神,无关紧要,马活跃要控制一
点。“谁想走远路,就要惜马步”。因而,大家决定每天平均只走40里至50里,不多
走。而且,“老牛拉破车”,速度很慢,马车还要配合牛步。那辆大车,连同车上的人和粮
食用具,成为护卫的核心,仿佛是个流动的堡垒。骑马人尽可能走在车子两边,趟趟路,但
不能离车子太远。
人马的次序没有特殊规定,在一定范围内可以随便走走,善于打猎的人跑跑旷野,善于
交际的人和女客们谈谈心,是哲学家的聚在一块辨辨哲理。巴加内尔样样都行,因此忙得不
亦乐乎。
开始的这段路程没有什么引人入胜的。一连串的丘陵,不高却秃秃的。广阔的一片荒
地,形成人们所说的“草养区”;许多草原上盖着一片片灌木丛,这些植物带着咸味,叶子
是尖尖的,羊类最爱吃,几公里路走过,看来看去,不外乎这些东西。有时还可以看到一种
猪头羊身的动物——猪面盖,在那一根根电线杆下吃草。
直到这里为止,这种平原和幡帕斯草原没有两样,平坦的绿茵,蓝蓝的天空,成群的野
兽。少校硬要大家说,这仍在阿根廷,可地理学家却肯定地说地形不久就会变化。由于他这
种保证,大家都期盼着新事物的出现。
快到3点钟了,车子步过一大片无树的旷野,俗名叫“蚊原”。这是名副其实的蚊子的
世界,那讨厌的双翅昆虫不断地叮人,叮得那一行人和牛马都很苦恼。要想蚊子不来叮是不
可能的,幸亏流动车子上有的是阿摩尼亚水,叮了就擦一擦,立刻止痒消痛,巴加内尔个子
大,那些顽强的蚊子特别光顾他,他气得直骂娘。
傍晚时分,几处用豆花树编成的篱笆点缀着平原,疏疏落落地还有几棵白胶树,更远一
点,有一条新压出的辙道,接着就是一些外来树种:橄榄树、柠檬树、青栋树,最后,是一
些护园的栅栏。晚上八点钟,牛在鞭子的驱赶下,加紧了脚步,到达了红胶站。
所谓“站”,就是指草原上饲养牲畜的建筑物。我们知道,牲畜是澳大利亚草原上的主
要财富。牧人都是些“坐地人”,就是坐在地上的人们。的确,远离故土的移民在无边无际
的草原上游牧,累了时候,第一个动作就是往地上一坐。
红胶站是个不大的建筑,但爵士却受到了盛情款待。这些偏僻的人家,总是热情好客
的。在澳大利亚移民区中,随处可见。
第二天,天一亮,旅行者们又行动起来。他们要在当晚赶到维多利亚省内。地面渐渐高
低不平起来,小山蜿蜒起伏,一眼望不到尽头,山上覆盖着条红色的细沙,简直是一面被风
吹皱了的大红旗。几棵直干白皮的杉树,伸出它们的枝条,用深绿的叶子庇荫着肥沃的草
场,草原充满了活蹦乱跳的袋鼠。过了一段路,人们又看到大片荆棘和小胶树。不久,这些
树丛渐渐由密而疏,一棵棵孤立的小树变成大树,开始呈现出原始森林的风貌。
然而,接近维多利亚边境时,景物又显著地变更着,行人们都感到脚下践踏着一片新的
地面。他们始终沿着一条直线前进,既使遇到任何丘陵或湖泊等障碍也是如此。他们老是盯
着几何学上那第一条定理,不折不扣地走着两点之间直线距离最短的路程。什么疲乏,什么
困难,都忘得一干二净。
他们的行进速度以牛行的速度为准,这些心平气和的牲口走得并不快,但是一步也没有
停。
就这样,一口气走了100公里,分作两天,23日傍晚,到达阿斯人地区了,这是维
多利亚境西部的第一个城市。车子由艾尔通送进客栈,这个叫“王冠旅舍”的客栈,是全城
最好的宾馆。晚上,清一色的羊肉上桌了,热气腾腾,各式各样,十分丰盛。
大家吃得多,谈得也多。每人都想知道澳大利亚大陆上的珍奇事物,所以都渴望那位地
理学家打开话匣子。自然,巴加内尔不用去请,就以“幸福的澳大利亚”为话题在维多利亚
省做起文章来。
“‘幸福’这两个字眼形容得不正确!”他说,“应该说‘富饶’二字,因为幸福和富
饶并不能相提并论。澳大利亚有金矿,可是却被那些冒险家们所霸占。我们穿过金矿区,就
可以看见。”
“维多利亚这个殖民地,历史很短吗?”海伦夫人问。“是的,夫人,才30年历史。
那是1835年6月6日,星期二……”
“晚上7点15分,”少校接上一句,他总爱和说出日子的地理学家开玩笑。
“不对,是7点10分,”地理学家又一本正经地说,“巴特曼和法克纳两人在腓力浦
港建立了一个据点,就在墨尔本城东面的海湾上。最初15年中,这块殖民地还算新南威尔
士省的一部分,后来,宣布独立,叫维多利亚省。”
“独立后就繁荣了?”爵士问。
“你想想吧,我的高贵的朋友!”地理学家回答,“这里有一些最近统计数字,不管少
校讨厌不讨厌,我觉得非常有意思。”
“你说好了。”少校说。
“1836年,这块殖民地有244个人。今天,有50万人了。700万株葡萄树,
每年生产12万1千加仑葡萄酒。1万3千匹马在平原上奔驰着,67万5千2百72头牛
放牧在那一望无际的牧场上。”
“还有猪呢?”少校又问。
“对不起,我差点忘记。猪有79625头。”
“多少只羊呢,巴加内尔?”
“羊有7119943只,少校先生。”
“我们现在吃的这头计算在内吗?”
“不,不在内,这只羊我们吃掉四分之三了。”“精彩!不亏是地理学家!”海伦夫人
喝彩道,“必须承认,这位学者对这些问题太熟悉了,我的表兄麦克那布斯无论如何也难不
倒他。”
“当然,直到现在还没有……”少校接上一句,故意引起他的兴头。
“你等一等吗,少校先生!”巴加内尔叫起来了,“我告诉你,我向你保证这地方是世
界上最奇怪的地方。这个大陆的形成、地形、物产、气候、乃至它将来的消失,没有一点不
使世界上的全体学者惊讶的。这片大陆最初不是先从中心开始形成的,而是四周先耸立起
来,就象个无穷大的圆环;那么它的中间就形成了一个内海,慢慢地干涸了。现在空气、土
壤中没有一点潮气;树木每年脱一次皮,叶子从来不落,叶面是背向太阳,因此不遮阴;木
材常常烧不着;石料淋雨后就溶化;树长得很低,而草长得很高;禽兽种类奇特,四足兽和
长嘴鸟,如鸭嘴兽,使生物学家们不得不再为它们再添出一个“单孔动物”新门类;袋鼠用
长短不齐的腿跳跃;山羊长着猪头;孤狸会飞;天鹅是黑的;老鼠会筑巢;‘抱窝鸟’会迎
接客人的到来;鸟类各式各样的鸣啭和姿态叫你想也想不出来,有的象时钟报时,有的象马
鞭抽响,有的发出磨刀霍霍声,有的响着“滴达、滴达”的钟摆声,有的在早晨日出时鸣
叫,有的在傍晚日落时哭啼!啊!真是个稀奇古怪,不合逻辑的地方!真是个不近世间人
情,不合自然规律的乡土!”
巴加内尔一篇宏论,说得得意忘形,仿佛喋喋不休。他老是往上说,指手划脚,叉子在
手中飞舞,坐在他身边的人很危险。最后,还是一片雷鸣般的喝彩声把他的话压下去了。他
总算沉默了。
当然,他说的天方夜谭的故事,人们已经满足了,不想他要再去补充了。然而,少校却
又冷言相激,问他:
“你说完了吗,博学的专家?”
“完了?还早着呢!”地理学家顶了他一句,又来了劲头。“怎么?”海伦夫人又无意
中挑逗他一句,“难道还有比这更奇的事情吗?”
“当然,夫人,就气候来说吧,它比动植物还奇怪哩!”
“举个例子吧!”有人叫。
“且不说澳大利亚在卫生条件上如何优势,这里的氧气丰富,氮气不多;没有湿风,很
多疾病从来没在这里发生过,从伤寒、天花到各种慢性病,这里都没有。”
“然而,这也是一个不小的优点呀!”爵士说。“当然是个优点,但并不显著,”地理
学家回答,“我单讲气候的某一点,说出来仿佛是假的。”
“说出来,试试看。”船长急着问。
“你们永远不会相信我的。”
“我们相信,快说啊!”听众忍耐不住了。
“说吗,它有……”
“有什么?”
“有教化功能!”
“教化功能?”
“是的!”那地理学家充满信心地说,“这里的金属不生锈,人也不会生锈。这里有纯
洁干燥的空气,会很快洗净一切的,从衣服到灵魂!在英国,流犯们被送往此地来教化,早
就注意到了这里的气候的功效了。”
“怎么!会有这种影响吗?”海伦夫人问。
“是的,夫人,对人对兽,一样起作用。”
“你不是说笑话吧,巴加内尔先生?”
“当然不是!你们看吧,这里的马群和羊群被驯良到万分了。”
“不可能的事!”
“但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凡是做坏事的人,一运到这种充满活力、适合卫生的空气里
来,几年就变好了。这种功能,慈善家们早知道了。在澳大利亚大陆,人类的一切天性在变
好。”“那么,你呢,巴加内尔先生,”海伦夫人说,“你已经这样好了,再来这得天独厚
的大陆将变成什么样子呢?”“将来变得刮刮叫,夫人,”地理学家笑得前仰后合,“刮刮
叫,没有旁的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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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27.一片神奇的土地
第二天,天一亮就动身。天气已经相当热了,但是还受得了,路很平坦,马跑起来不费
劲。那一队人马经过一片新生林,树木相当稀疏。他们走了一整天,夜晚宿营在白湖岸边,
这里的湖水盐分高,不能喝。
在那儿,那位地理学家不得不承认这白湖并不白,正如黑海不黑,红海不红,黄海不
黄,蓝山不蓝一样。然而,为维护地理学的名誉起见,他还是为这命名辩护了很久,但所提
出的理由没有一个能成立的。
奥比尔按规律准备好了晚饭。饭后,旅客们有的在车子里,有的在帐篷里,不久就睡
了,虽然外面的狼狗不断地嚎叫着。
在白湖的对岸,展开了一片美丽的平原,上面开满五颜六色的菊花。第二天,旅客们一
醒便看到这美丽的风景,很想玩赏一番。然而,他们还是按时启程了。除了远处的几座秃丘
以外,一眼望不到边都是草原和花朵,好一片明媚的春光。蓝色的细叶麻和本区特产的朱红
色的爵床覃相映成趣。多种样式的爱尔莫菲拉树点缀着这片草地。含盐分的地面盖满了灰、
甜菜等胭脂类植物,有的是青绿色,有的是淡红色,这些植物都是有用的工业原料,把它们
烧成灰可以提炼出极好的碱来。巴加内尔遇到花草又变成植物学家了,他对那些陌生的花草
都能叫出名字,同时,对数字仍有浓厚的兴趣,免不了要说,澳大利亚植物已发现了120
类,共分4200种。
16公里过后,牛车开始在高大的树丛中钻行。那些树是豆球花树、木本含羞草、白胶
树等,它们争芳斗艳,姿态万千。这片多泉眼的平原里的植物并没有辜负阳光的恩赐,接受
的阳光多,散发的香气也就浓郁,呈现的色彩也就缤纷。
至于动物界,出产的就吝啬了。几只食火鸡在平原上蹦跳着,无法接近它们。这时,少
校却够灵巧,居然一枪打了一只这近于绝种的怪鸟。那怪鸟叫“霞碧鹭”,英国移民又叫它
“巨鹤”。它高1.5米,长0.6米,黑嘴,下部宽大,末端甚尖,呈圆锥形。头上的朱
红色和颈上的油绿色、胸部的白色、两只脚上的鲜红色相互辉映着。大自然仿佛要把调色板
上的色彩都用在这奇禽怪鸟身上了。
大家都赞美这鸟。如果不是走了几里路小罗伯尔也勇敢地打了一只怪兽的话,那么,这
一天的功劳全归麦克那布斯了。罗伯尔打死的怪兽,一半象刺猬,一半象食蚊兽,可以说是
一种四不象的动物,正如创世纪中所说的那些十不象的爬虫。它可以伸出带有粘液的长舌头
垂在圆筒般的嘴外面,捕捉蚂蚊吃。蚂蚊是它的主要食粮。
“这是只针鼹鼠!”巴加内尔叫这怪兽的名字,“你们可曾见过?”
“难看极了,”爵士答非所问。
“难看是难看,却是珍奇动物,”地理学家又说,“而且,只有澳大利亚大陆才有。”
巴加内尔本想把这只针鼹鼠带走,将来可作为单孔动物的标本,但遭到奥比尔的极力反
对,所以只好放弃。这天,旅行队已到东经141度30分的地方。到这里为止,他们很少
看见移民和“坐地人”了。那地方似乎无人居住,连土人的影也不见一个。因为那未开化的
民族都在大令河和墨累河支流的尽头那片人迹罕至的广大地区中游荡。
但是,一个很少见的壮观场面使旅行者兴奋起来。大陆上有些大胆的投机商人贩运牲
口,从东部的山区到维多利亚及南澳等省来。他们有机会看见这庞大的阵容。
快到下午4点钟,船长指出前面3公里的地方,一股漫长的尘埃带从地平线上长起。这
现象怎么发生的呀?大家很难理解。还得请博学的地理学家解释。但是,没等巴加内尔开
口,艾尔通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沉思。艾尔通说那是牲畜走过时扬起的灰尘。
水手长并未判断错。那片烟渐渐飘近,里面传出羊咩、马嘶、牛哞的合奏曲,在这牧区
交响曲中,还夹杂着人的叫喊、吹口哨和叫骂声。
有一个人从喧嚣的烟云里出现了,他象是这支大军的总指挥。爵士迎了上去,不拘小节
地交谈起来。这位总指挥,或者称为“牧守”,他的名字叫山姆·马彻尔,果然来自东部,
跑到泡特兰去。
这些牲畜是从蓝山那带平原上买来的,买时很瘦,现在要把它们赶到南澳那些丰美的草
场上,等养肥了,再高价出售,净赚利润不少,总计可得5万法朗。但是,要有多大的耐
性、多大的毅力才能把这群不听话的牲畜赶到目的地啊!路上要吃多少苦啊!生意人嫌钱也
并不容易啊!
牧群在继续沿含羞草丛缓缓前行,马彻尔开始叙述他的经历了。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及
骑士们都来到大树下,听那“牧守”说话。
马彻尔出来已经7个月了,每天约走25公里路,他那漫长的旅途还得3个月才得走
完。在这次生意中,给他帮忙的有20只狗,30个人,其中五个黑人很善于寻找走失的牲
口。六辆大车跟在这支走兽大军后面,赶牧群的人手拿皮鞭在牧群中走来走去,维持着固定
好的次序,那群狗则组成轻骑兵队在两侧巡逻。
旅客们都赞美这庞大的军队的秩序。种类不同的牲口不能在一起行走,因为野生的牛和
羊总不能和睦相处。凡是羊走过的地方,牛绝不愿在那里吃草。所以必须让牛先行,把它们
分成两营作先锋;接着是五个团的羊,由20个人指挥;最后是一个连的马作后卫。
马彻尔还提醒大家注意:这支兽军的“领导”并不是狗,也不是人,而是牛,牛是聪明
的“首领”,全体牲畜都拥护它们。它们十分庄严地在前挺进,本能地选择好路,深信有权
力享受别人的另眼看待。因此人们也十分拉拢它们。它们要停,随它们停好了;如果歇一下
之后,它们不发动身信号,你想法子叫它们走也不成的。
这支兽军的远征,虽不是古希腊名将色诺芬亲自指挥,却也值得编入历史。那“牧守”
对远征的细节又作了若干补充。他说,只要这支大军在平原走,一切不成问题。牲畜白天在
沿路吃草,在小沟里喝水,夜时睡觉,狗一叫,全体马上集合起来,都很听话。但是到了大
森林里,穿过那些植树和木含羞草丛,困难就多。这时,牧畜混杂起来,或者跑散了,要费
好长时间整顿好秩序。万一不幸,一个首领走失,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它找回来,否则它们就
有溃散的危险。万一天下大雨,更糟糕,懒的牲畜不肯前进,要是遇到大风暴,牲畜吓得发
狂,整个牧群纷纷乱窜。
然而,由于那“牧守”的机智和勇敢,他居然克服了这些困难。他老是往前走,一公里
一公里地挪动着,把许多平原、树林、山丘都抛到后面去了。但是,除了机智、勇敢以外,
还需要一种更高贵的品质,就是耐性——这种耐性过河时特别需要。一到河边,“牧守”就
发愁,不是渡不过去,而是牧畜不肯过。牛一嗅到水,就往回跑。羊也不能下水,到处乱
窜。等到夜里,把公羊硬拖下河,母羊不愿意跟,也不成。让它们喝水熟悉一下环境,它们
宁肯不喝水,尽管小羊咩咩叫,“母亲”依然不动。这样有时会耽搁个把月。“牧守”对这
群咩着、嘶着、哞着的家伙毫无办法。后来,突然有一天,凭一时高兴,有一小队牲畜过河
了。这时,又出现了一个困难,人们无法使这么多的牲畜有秩序地过河。于是,队伍一乱,
淹死不少牲畜。
以上就是马彻尔补充的细节。在他叙说的时候,牧群已井然有序地走过好长一段路。这
时,他该赶上队伍的前头,选择最好的牧场了。所以,他向爵士告辞,跨上了土产良马,热
诚地向大家拱手告别。不一会儿,消失在一团灰尘之中。
接着,旅行者们背朝牧群继续前进了。一直到晚上,才在塔尔坡山脚下停下来。
这时,地理学家郑重其事地提醒大家说,今天是12月25日,圣诞节到了。这个重大
节日,司务长并未忘记,因而一席美味可口的晚餐上桌了。大家都赞美奥比尔先生的手艺,
这晚饭做得太好了。这一餐的内容有:鹿火腿、腌牛肉、熏鲑鱼,大麦粉和荞麦做成的蛋
糕,还有中国名茶,任大家喝,还有大量的威士忌和几瓶保尔多葡萄酒。大家吃着,简直以
为是在夫人家中的玛考姆府的大餐厅里呢!
当然,这丰盛的晚筵什么也不缺。然而,地理学家还要加点水果,他把那长在野橘树上
的果子摘下来。这种树,土人叫“毛卡梨”,果子毫无滋味,但核子咬碎后和蕃椒一样辣。
那地理学家为表示热爱科学,硬着头皮将果子放在口中,结果嘴都辣麻了。少校接着问内陆
沙漠的特点,他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二天,无事可述。他们过了诺通河的肥沃地带,后来又经过半干涸的麦根齐河。天气
还算晴朗,也不太热,风从南面吹来,把空气调节得很凉爽,就和北风调节北半球气候一
样,巴加内尔给他的小学生罗伯尔解释道:
“这算我们的运气好,因为平均而言,南半球比北半球热些。”
“为什么南半球比北半球热呢?”那小孩问。
“你没听说过地球在冬天离太阳近吗?”
“听说过,先生!”
“没听说过冬天冷是由于太阳光斜射的缘故吗?”
“也知道呀!”
“我的孩子,南半球热就是这个原因呀!”
“我不懂!”罗伯尔眨了眨眼。
“你想想看,”地理学家又解释道,“我们在欧洲过冬的时候,澳大利亚在地球的另一
面,是什么季节?”
“夏季呀!”罗伯尔说。
“那好,正是这时候,地球最接近太阳……你懂了吗?”
“我懂了……”
“南半球夏天热正因为南半球比北半球在夏季距太阳近些。”
“果真如此,巴加内尔先生。”
“因此,人家说地球‘在冬天’距我们近些,就是指北半球的人而言。”
“这一点,我从来没想到过。”罗伯尔回答。
“现在晓得了,以后别再忘记了。”
罗伯尔很满意这堂天文地理课,最后,还知道了维多利亚省平均气温摄氏23度左右。
晚上,旅行队在离龙斯达湖五公里的地方宿营,两边是山:北边高耸着德朗蒙山,南边
是德利登山。
第二天11点钟的光景,牛车到了维买拉河河岸。这条河有半英里宽,河水较浅,中间
长着胶树和豆球花树,另外还有几棵高大的桃金娘科植物,叫作“美特罗西德罗·斯沛笑
沙”。它的长枝可达4.5米高,枝上点缀着红花。成千上万只鸟在那青葱的枝叶间跳来跳
去。下面碧波上,一对黑天鹅在羞答答地戏水,这对江河中的“珍禽”不一会儿钻入水中不
见了。这条维买拉河河湾很多,流水曲折迂回在这片引人入胜的原野上。
这时,车停在这片地毯似的草地上,草地边缘长满蓬草,在水中倒映着它们的倩影。河
上没有木伐和桥,只好找片浅滩,趟水而过。在上游四分之一公里的地方,河水较浅,准备
在此渡河。再三探测,河水只有3米,因此,牛车从这带高河底上走过,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没有别的法子吗?”爵士问艾尔通。
“是的,”水手长回答,“但是我觉得这里并不危险。我们可以过去!”
“那么,夫人和玛丽小姐要下车了。”
“没有必要!牛走得很稳,我保证叫它们走在平坦的水路上。”
“好罢,艾尔通,我信任你。”
骑马人围住那牛车,果断地下河了。通常,车子由浅滩过河,四周都浮有一连串空桶。
但是爵士一行人没有这种“救生圈”,只好摸水过河了。艾尔通坐在御座上牵着牛,指挥
着。少校和两个水手在前面挡住激流,爵士和船长在车子两旁,准备随时护驾那两位女客。
地理学家和小罗伯尔作后卫。到了河中心,水深了,直淹到轮轴。牛走出浅滩,如果脚探不
到底,可能连车也会拖下去的。因此,艾尔通勇敢地效劳,自己下水把住牛角,终于把牛车
带到了正路上来。
就在这时,没想到车子忽然一碰,咯啦一声,车身歪得厉害。水淹到女客们的脚跟。爵
士和船长抓住车档用力拉,车子终于漂了起来。这是最惊险的一瞬间。
幸亏,艾尔通抓住牛轭,使劲一扳,又把车子向反面扭转过来。前面河底是个缓坡,牛
马脚渐渐高起来了。过了一会儿,终于安全过了河。大家虽然湿得透心凉,但心里还是满意
的。
不过,车子的车厢碰坏了一点,爵士的马的前蹄铁掌也丢了。
这种意外的损失急需修理,大家面面相觑,十分为难。艾尔通这时又自告奋勇,愿意去
数公里外的黑点站找到钉马掌的铁匠来。
“好,那就拜托你了,艾尔通,”爵士说,“你来回需多久?”
“大概需几个钟头,但不会更多了。”
“你去吧,快去快回。我们就在维买拉河岸上宿营。”
几分钟后,那水手长艾尔通骑了快马,在一排茂密的木本含羞草后面消失了。
这一天的空闲时间都消磨在闲淡和散步之中,旅客们游览着维买拉河边的风景,谈着笑
着。许多灰鹭和红鹤等他们走近“扑楞楞”地飞去了。缎光鸟藏在无花果树的高枝上,黄
鹂、斑鸠、翘翅鸟在肥大的百合花枝中飞来飞去,悲翠鸟不再捕鱼了,比较文明的鹦鹉,依
然在开花的胶树上发出令人耳聋的鸣叫。
散步的人们就这样欣赏了一整天美丽的大自然,他们有的来到潺潺的水边,有的躺在软
绵绵的草地上,有的在木本含羞草丛中溜达。黄昏时间很短,天一会儿就黑了。他们看着星
宿的方位走回来——因为南半球是没有北斗星的,只好把地平线与天顶中间闪耀着的南极十
字座作为他们的指向标。
奥比尔先生已在帐篷里摆下晚饭了。大家很快入了席。晚饭甚丰,是一盆烩鹦鹉,这鹦
鹉是威尔逊用技巧打的,经司务长的妙手做成的。
晚饭后,大家想找个话题谈谈,迟点去睡,以免辜负了美好的月色。人群中自然少不了
巴加内尔,海伦夫人要求他讲些来大洋洲探险家的故事,大家一致赞成。
要地理学家把话匣子打开,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听的人躺在一棵茂盛的“盘杉”树
下,雪茄冒出的一缕缕轻烟直升到那消失在黑暗里的枝叶里。巴加内尔马上不加思索地讲起
来:
“你们也许还记得,朋友们。我在船上讲过许多旅行家的名字,他们都深入腹地,做了
由南到北或由北到南的探险。其中有名的几人是柏克、马金莱、兰兹博罗和斯图亚特。关于
马金莱和兰兹博罗我不多说了。他们两个人是澳大利亚委员会派去寻找柏克的,因为柏克从
那次旅行后,一直没有回来。”
“柏克和斯图亚特是两位大胆的探险家,我现在要说的是他俩位的探险史。闲话少叙,
言归正传。”
“1860年8月20自,在墨尔本皇家学会的鼓励下,一位爱尔兰的军官出发了,他
就是罗伯尔·柏克。和他一起去的共11人:有出色的天文学家威尔斯,植物学家白克莱尔
博士,有格来,有印度青年军官金格,有蓝尔,有白拉赫,还有几名印度兵。此外,还有载
有行李和18个月的粮食的25匹马和25匹骆驼。这个探险队预定先沿柯伯河走,直到北
岸的卡奔塔利亚湾。他们顺利地越过墨累河和大令河流域,到达殖民地边界的梅宁驿站。”
“到了那里,他们认为行李多了太累赘。由于这种困难,再加上柏克脾气不好,探险队
内部不和。指挥骆驼的蓝代尔,带着几名仆人逃离探险队。柏克照旧前进,他朝着柯伯河的
方向走下去,他有时走过水草丰美的牧场,有时走过沿途缺少水源的石子路。到11月,离
出发点已3个月了,他们在柯伯河岸上建立起第一个储粮站。”
“那些旅行家在那里停留了一些时候,突破了一系列的困难,后来在威尔斯堡建立了一
个中途据点。柏克把探险队分成两个小队。一个小队由白拉赫领导,在威尔斯堡留守3个
月,或3个月以上,如果粮食不缺的话,一直到另一个小队回来。另一个小队只包括柏克、
金格、格来和威尔斯4个人。他们带去六匹骆驼,还有3个月的粮食,包括150斤的面
粉、50斤大米、50斤荞麦粉、50公斤干马肉、100斤咸猪肉和腊肉、30斤饼干,
这一切都是途中所用的。”
“这四个人出发了。艰难地穿过一片荒芜的地区,最后到达埃尔河上。自此,他们尽可
能地循着东经140度线,一直往北走。”
“1月7日,他们走过南回归线,太阳热得和火一样。这一带常常出现海市蜃楼的奇
景,往往找不到水喝,有时遇到激烈的暴风雨时,也能凉爽一些,有时还会遇到游荡的几个
土人,土人倒没有为难他们。总之,沿途没有什么河流,或高山阻挡,路上困难不大。
“1月12日,北面出现了一些砂岩质的丘陵。到了山脚,走路就辛苦了。人还可以勉
强向前走,牲口却不肯动,俗话说‘老是在山里转!骆驼怕得出了汗!’虽然如此,他们还
是以极大的毅力达到脱纳河河岸,后来到了佛林德河上游,它是在棕树和桉树的帘幕下流入
卡奔塔利亚湾的一条河流。
“接着是一连串的滩地,这说明离海洋不远了。这时,不幸的是死了只骆驼,其余的骆
驼都不肯再向前走了。金格和格来只好留下来陪它们了。柏克和威尔斯继续步行往北,他们
所遇到的困难难以述说,他们的日记中说得一清二楚。之后,他们到达了一个被海潮淹没的
滩地,但并没有看到大洋。”
“这样说,他们就不再前行了?”爵士问。
“当然不能前行了,”地理学家回答,“滩地走上去就往下陷,他们只好回威尔斯堡和
他们的旅伴会齐。回来又谈何容易!柏克和同伴已累得精疲力尽,只是一步一步地移到格莱
和金格两人这里。然后又继续回归。”
“回来路上又碰到种种意外、危险和艰苦,我们知道得不清楚了,因为他们没有留下记
录,但是想来一定是十分危险的。
“的确,他们4个月到达柯伯河的时候,4个人只剩3个人了。格莱因劳累过度而病
死,6匹骆驼也先后死了4匹。然而,柏克只要到达威尔斯堡,那里就有白拉赫留的存贮粮
等候着他,他和同伴就会得救。因此,又打起最后的精神,一步步地挨着向前走。4月21
日,终于到达威尔斯堡!……谁知道,就在这一天,白拉赫因为等了5个月不见来人,已独
自一人走了。”
“走了!”小罗伯尔惊叫起来。
“没错,走了!你说,气人不气人!白拉赫当然也追不上他了。这3个被遗弃的人吃了
点余粮,体力也稍微恢复了一下。但是,交通工具难以解决,距大令河还有150公里呢!”
“就在这时,柏克提出去离这里较为靠近绝望出的澳洲殖民站去。3个人就这样又出发
了。剩下的两匹骆驼,一匹死在柯伯河泥泞的支流中,另一匹也一步不动了,只好杀掉充当
于粮。因为那时干粮已吃得尽光。接着,他们只好吃一种叫“纳儿豆”的水生植物。沿途的
两侧没有水,他们又没有盛水的工具,因此,不得不沿着柯伯河岸行走。谁知天有不测风
云,一场火灾又把他们的草棚子和所用的衣物烧掉了。他们真的一切都玩完了!只好等死!”
“柏克把金格叫到身边说:‘我快要死了,这是我的表和笔记本,留下做个纪念;你把
手枪放在我右手中,死时怎样摆就怎么摆,不用去管它,不用掩埋我。’说完这几句话后,
柏克就不再开口,第二天早晨8点就气绝身亡。”
“金格惊恐得很,不知如何办才好,跑去找土人帮忙。但当他回来了,威尔斯也死去
了。至于金格本人,总算被土人收留。到了9月份,皇家学会派出探险队来寻找他们,终于
在土人群居的地方找到金格。就这样,那次纵贯大陆的4个探险家,只有一个活着归来。”
巴加内尔的叙述给听众在脑海中留下悲惨的印象。大家想起格兰特船长,不知他在何
方,也许会和柏克的命运一样。这种联想自然而生,所以玛丽小姐情不自禁地流出了眼泪。
“我的父亲!我可怜的父亲啊!”她自言自语地叫着。“玛丽小姐,你冷静点,”船长
赶快说,“人家受那些困难,是因冒险而行。格兰特船长会和金格一样,在土人那里生活得
很好,会活着回来的!你父亲并未遭受那种险恶的环境啊!”“他的安全绝对没问题!”巴
加内尔又补充了一句,“我再重复一遍,小姐,大洋洲土人都是热诚好客的!”
“但愿上帝保佑他!”那少女含泪说。
“还有斯图亚特呢?”爵士问,他想改变一下悲观的氛围。“斯图亚特么?”地理学家
接着讲,“他幸运多了,他的名字已载入史册。从1848年,斯图亚特就开始旅行,先后
进行两次,都未成功。但是他并不是一个气馁的人。1867年元旦,他又带了11个有耐
性的伙伴,离开了堪布斯河,一直到距卡奔塔利湾六十法里的地方为止,但由于粮食吃尽,
所以又半途而废。然后,他还要冒险尝试,又组织了第四次旅行,这次居然获得了巨大成
功!”
“南澳议会为支持他这次探险,拨款2000英镑。斯图亚特根据自己的经验,作了充
分准备。他的朋友伍佛德、奥德等一共10人加入这个探险队。他们带了20只大皮桶,每
只有七加仑容量。1862年4月5日,正式出发,他的计划路线沿东经131度前进,因
此比柏克的路线偏西7度。”
“斯图亚特在贺勿滩扎下帐篷,作为第一个宿营地。然后向东走,在多草的平原中遇到
达利溪,又顺流向上走了50公里路程。”
“这一带是个好地方,那些丰盛的牧场,若有‘草地人’在此放牧,一定会牛肥马壮,
桉树长得特别高。斯图亚特又惊又喜,继续前行,又遇到了罗伯氏河。这两条河都在名副其
实的热带大棕树林中流过,沿岸居住着土人,他对探险家们招待得很好。”
“从这里,旅行队又向西北挺进,穿过大片砾石沙滩,找到了阿德雷得河源。于是,他
们穿过安亨地区,阿德雷得河渐渐变宽了,两岸都是沼泽,海应该不远了。”
“7月21日,星期二,他们歇在凉水滩,因为前面有多条小溪拦住了去路,不好走。
第二天,他们有时绕过无法渡过的河汊,有时在泥沼中前进,最后他们终于走上铺满浅草的
高地,这里生长着许多胶树和树皮多纤维的杉木,飞翔着各种水鸟,都非常凶猛,至于土
人,很少见。只见远远地有几处野营冒着烟。”
“7月24日,他们出发已有9个月了。这天早晨8点20分再向北走,当天就可以到
达海边。渐渐地,斯图亚特听到了海涛拍岸的声音,但他并未说出来。接着,他们又钻进一
片野葡萄园中。”
“斯图亚特又走了几步,就踏上了印度洋海岸!‘海啊!海啊!’斯林叫了起来,其他
人也跟上来,三声激动的感叹声久久回荡在大海的上空。”
“这片陆地终于在第4次纵贯旅行完成了!”
“正如出发之际,南澳总督所说,斯图亚特洗净手脸,回到那带谷地,在一棵树上刻下
自己名字的缩写‘约·斯’两个字,以示纪念这伟大的探险事件。”
“次日,斯图亚特又去勘察,看看能不能由西南方向到阿德雷得河口,但是尽是沼泽
地,不宜于马走,只好放弃计划。”
“于是斯图亚特爬上一棵树,在树顶插上澳大利亚的旗帜。树干上又刻有这样一行字:
‘向南一尺掘下去’。”
“如果有旅行家按照图示所取,就会发现一个白铁盒子,里面装有一个文件,内容我还
清楚记得是:
由南而北纵贯澳大利亚的
伟大的探险旅行
以约翰·斯图亚特为首的探险家们于1862年7月25日到达此地,他们纵贯了澳大
利亚,由南海直抵印度洋海岸,途经大陆中心。他们于1861年10月12日离开阿德雷
得城,向北挺进。为纪念这次的成功,他们在树上留下旗帜,留下探险队长的姓名。一切经
过良好。愿上帝保佑女王!”
“下面是探险家们的签名。”
“那次轰动世界的大事就是这样。”
“这些勇敢的人们都回到故土了吗?”海伦夫人问。“是的,夫人,他们都回来了,但
吃了不少苦。尤其斯图亚特,在回来的途中,患了败血病,严重地损害了身体健康。九月初
病况加重,大家以为他活不了多少时间了,他居然又奇迹般地活下来。当然,路上几次折腾
都是死去活来。终于在12月10日那天回到阿德雷得城,全城居民热烈欢迎他的归来。但
是,他的身体老是不好,在接受了地理学会的奖金之后,乘印度号回祖国苏格兰去了。最
后,于1866年死在那诺丁罕山他的小房子里。
“这人真有毅力,”爵士说,“他的毅力比体力都重要,它可以使人完成未竟的事业。
苏格兰有这样的好儿子,应该值得骄傲和自豪!”
“斯图亚特以后,还有人去冒过险吗?”海伦夫人问道。“还有,夫人,”地理学家回
答,“我常对您说得雷沙得,他先后两次探险,最后献身于他酷爱的事业。去年,著名植物
学家穆勒博士发起了一次募捐,作为一次探险的经费。最后,一队勇敢的‘坐地人’由勇敢
胆大的音太尔带领,于1864年6月21日出发。在我和您谈话的时候,也许他们正在陆
地上艰难跋涉着呢!祝他们成功罢!也祝我们和他们一样,也会马到成功!”
那地理学家到此叙述完毕。时间已不早了,大家回去睡觉了。在这寂静的深夜,只有时
钟鸟藏在白胶树的密叶里规则地一秒一秒地报着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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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28.火车开进墨累河原野
少校看见艾尔通离开宿营地,好长时间没回来,心里颇有点儿忐忑不安。不过,这种内
心的恐惧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注意着河流周围的环境。这片和平的土地,始终保持着
宁静,几个钟头的黑夜又过去了,太阳露出了笑脸。
爵士害怕艾尔通一人回来。假如没有铁匠来修理,车子还是无法上路呀。这样一来,行
程也许会耽误好几天,而爵士急于求成,恨不得立刻达到目的地,决不容许时间再往后。
好歹艾尔通准时回来了,铁匠也找到了。这位铁区是个身材高大,健壮有力的家伙,但
是满脸横肉,一脸贱相,叫人讨厌。不过问题无关紧要,只要他内行就行。而且他说话不
多,是个不随便浪费口舌的人。
“这铁匠行不行?”船长问。
“我也拿不准,”艾尔通说,“让他试试再说吧。”
那铁匠动手了,做活很熟练,气力也不凡。麦克那布斯见他的两只手腕上的肉都削掉一
圈,血涨成紫黑色,仿佛带了一副手镯,这显然是一种新近的伤疤,那件破旧的毛线衫并没
有遮掩住这块疤痕。少校问起铁匠,这伤痛不痛?但铁匠毫不理会,只是埋头作事。
两小时过后,车子修好了。
至于爵士的马,也很快钉上马蹄铁。钉上的马蹄铁很特别,它呈三叶状,上端剜成叶子
的轮廓。少校拿那马蹄铁给艾尔通看看。
“这是黑点站的标志,”水手长回答。“为了便于寻找丢失的马,不致于和其他站上的
马蹄印分不清。”
钉完之后,铁匠要了工钱就走了,总共说了没有四句话。
稍歇一会儿,旅行队又上路了。走过一片木本含羞草丛,又是一片名副其实的“露天平
原”。许多硅石和铁矿石都散布在平原上。再走几英里,进入湖滩地带,牛车的辙迹压得很
深。许多不规则的小溪隐现在高大的芦苇丛中,响着潺潺的流水声。再远些,就是大片大片
的碱地,走这段路并不困难,而且也不寂寞。
海伦夫人把骑士们轮流请到车上来,每个人都有机会不骑马休息一下。能同和蔼的夫人
聊聊天,并有美丽的玛丽小姐陪着,是一件很荣耀的事。而且还会受到夫人的殷勤招待。当
然门格尔船长也有份,他那略带庄重的谈话并不讨厌,相反地,却使人听了开心。
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斜穿过由克劳兰到霍尔商的邮路,这条路灰尘很大,步行的人很
少。旅行队在穿过塔尔坡区的尖端时,又掠过几个不高的丘陵,夜晚,宿在离玛丽博罗5里
远的地方。这时,天下着蒙蒙细雨,在别的国度里,也许地面会变得潮湿起来。但是,这里
的空气有奇妙的吸潮能力,所以野外宿营一点也无影响。
第二天,由于山路太多,大家走得稍微慢了一点。这一带一连串的小山丘简直是整个瑞
士的缩影。沿途高低不平,上下颠簸,一点也不好走。骑士们下马步行,反倒觉得舒服。
11点钟,他们到达了一个相当重要的城市卡尔斯白鲁克。艾尔通主张绕过这个城市,
不进去以便节省时间。对于好新鲜的巴加内尔是件难办的事。人们只好让他自便,牛车继续
缓缓前行。
那位地理学家和往常一样。总爱带着小罗伯尔玩。他们在城里走马观花地看了一下,在
很短的时间内游览已经足够使他对澳大利亚的城市有个大体概念了。城里一个银行、一个法
院、一个市场、一个学校、一座教堂、百来座房子,都是砖砌的,样子整齐划一。全部的建
筑构成一个四边形,里面的街道都是平行的,完全是英国式的。太简单无味了,城市如果扩
建的话,把街道延长一下就成了,就和小孩长高之后把裤腿放长一点一样的道理,原来的对
称一点也不会变。
卡尔斯白鲁克充满了活跃的气氛,这是一座新兴城市。许多人在忙忙碌碌地跑着,一片
欣欣向荣的景象。搬运金子的人往运输站直涌,这些贵重货币是在当地警察的护送下从奔地
哥和亚历山大的各石区运来的。这些生意人只想牟利,一心盯在生意上,很少注意外路人的
举止。
巴加内尔和罗伯尔花了一个钟头在这座城市里走了一趟,随后穿过一片耕地回到旅行队
伍中。耕地过去,又是一片辽阔的草原,上面有无数的羊群和牧人的棚舍。再往前走,立刻
就是荒漠区了,这种突变是澳大利亚大自然所特有的现象。
然而,直到这时为止,还没有碰见一个过着原始生活的土人。爵士已经在怀疑,是不是
和阿根廷的幡帕斯一样,没有印地安人,澳大利亚大陆上无澳大利亚土人吗?但地理学家
说,在这条纬线上,土人主要地是在墨累河那带平原上,那带平原由此向东还有320里远
呢。
“我们快到出产金子的地方了,”巴加内尔说,“1852年来这里开采金矿的人象蝗
虫一样遮天盖地而来。过去,这里是土人的聚居地,现在他们逃到荒山野林去了,这里变成
了文明区域。今天天黑之前,我们就能穿过连接墨累河和海岸的铁路了。不瞒你说,朋友
们,澳大利亚竟会有铁路,我觉得还真是件怪事!”
“为什么是怪事呢?”爵士问。
“因为这太不协调了。啊,我晓得了,你们英国人在海外殖民地架电线,开万国博览
会,在澳大利亚建铁路,在你们看来,这再自然不过了!但对于我这样的一个法国人来说,
一筑铁路就把原来澳大利亚的观念完全搅乱了。”
“那是因为你只看过去,不看现在和将来啊!先生。”“我承认这话,”地理学家回答
说,“但是火车头在这荒芜人烟的地区奔驰着,大团的蒸汽绕着天空,单孔兽、食火鸡等小
动物在前面逃亡,未开化的土人呆立在一旁瞅着这怪物。这一切,除了英国人和美国人以
外,任何人看了都会惊讶的。你们的铁路一建成,荒原的诗意全没有了。”
“诗意没有了有什么关系,只要文明带进荒原就行了!”少校反驳道。
这时,响亮的汽笛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辩论。旅行队离铁路很近了。由南至北的一列火车
低速行驶,恰好停在铁路和公路的交叉口的地方。这条铁路正是巴加内尔刚才所说的那一
条,它联系着维多利亚省的省会和澳大利亚最大河流墨累河。它经过的都是富庶肥沃的地
区,沿线“坐地人”的牧畜站一天天多起来。有了这条铁路,到墨尔本的交通便利多了。这
条铁路已修成180公里,在墨尔本和散达斯特之间,有肯顿和卡斯尔门两个大站。正在修
建中的还有150公里,到达厄秋卡,就是在这一年在墨累河上新建立起来的殖民地利物林
的首府。
南纬37度在离卡斯尔门站几英里处有一座铁路桥,叫做康登桥,架在墨累河的一条支
流吕顿河上。
艾尔通赶着牛车朝康登桥走着,骑士们跑在牛车前面,想尽快赶到康登桥,以满足一下
自己的好奇心。
原来有一大群人都在向这座桥奔去。附近居民和正在牧羊的人都一齐围到铁路旁边来
了。人们可以听到重复着这样的一个呼声。
“到铁路上去!到铁路上去!”
一定发生什么交通事故了,才引起这样的骚动,也许会是场惨祸。
爵士催着马,其他人在后面跟着,不消几分钟,就赶到了康登桥。到了桥边才知道骚动
的原因。
原来这里真的发生一起悲惨的车祸,不是撞车,是火车脱轨落到河中。这情况使人联想
到美国最为严重的火车交通事故。铁路穿过的小河被火车头和车厢塞满了。也许是由于车子
太重,把桥压断了,也许因为车轮脱轨,6节车厢中有5节钻到河底,只有最后一节,不知
铰链怎么断开了,奇迹般地保留下来,距深渊只有一米多远,好险啊!河水中的惨景目不忍
睹,车轮扭坏了,车厢撞散了,铁轨压弯了,枕木烧焦了。汽锅被撞裂炸裂了,大块的碎片
满地皆是。在这堆乱八糟的废物堆中,还冒着缕缕青烟。车子掉下河固然惨,接着又一场大
火更是雪上加霜!大片大片的血迹,东一处西一处的残骸断肢,烧成焦炭的躯体,遍地可
见。谁也不忍心去数数共有多少血肉模糊的遇难者。
爵士、地理学家、少校和船长夹杂在人丛中,听着大家说长论短。除了打救的人在忙碌
外,其余的人在寻思着出事的原因。
“是断桥造成的,”一个人说。
“哪里是断桥呢!”另一个人接着说,“桥本来是好好的呀。
是车子到了的时候,没有把桥接上才出事的。”
原来这是一座转桥。平时可以转开让轮船通行。是不是守桥员失职,忘记把桥转过来,
接上铁轨呢?结果车子冲过来,落了空,唏哩哗啦地翻进吕顿河里。这种推测似乎有理,因
为桥虽然有一半压倒在车头和车厢下面,而另一半仍在另一边铁索上吊着,铁索并没有损
坏。因此,无可怀疑,守桥员失职才惹起这场大祸。
这件事故发生在夜里,是37次快车,晚上11点45分从墨尔本开出。失事时间为早
晨3点15分,一出事,最后一节车厢上的列车员立刻求援。但是电线杆子都倒在地上,电
报、电话都不通了。因此卡斯尔门主管当局在三个钟头之后才赶到出事地点。当地殖民总监
米彻尔先生和一名警官率领一队警士把打救工作组织起来的时候,已是早晨六点钟了。许多
“坐地人”也赶来帮忙。那时,正是火烧得最炽热的时刻,于是,他们首先灭火。
几具尸体,面目模糊得辨认不清,躺在路基的斜坡上。想在那团火海中拖出个活人来,
为时已晚。整个一堆车厢一会儿烧个精光。全车旅客共有多少,还不知道。只有10个人在
最后一节车厢中,虎口脱险。铁路当局已派救护车送他们去医院了。
这时,爵士向总监说明了身份,就和那位警官攀谈起来。这警官又高又瘦,镇定万分,
机智能干。他在这场惨祸的面前,就和一个数学家面对着一道算术题一样,他没法解决这道
难题的未知数。所以,当爵士叫道:“真是一场惨祸啊!”他却冷冷地回答道:
“不止是惨祸,爵士!”
“不止是惨祸!”爵士惊叫一声,“还有什么呢!”
“而且是一个罪行!”那警官安然地回答。
爵士不追究这种不适当的措辞,回头望望米彻尔先生,看他反应如何。
“是的,爵士,我也认为这里面肯定有文章。最后一节车厢的行李曾遭到抢劫,未遇难
的5~6个还受了暴徒袭击。转桥是被人转开的,而不是疏忽大意;再说守桥员也失踪了,
或许他和罪犯是一伙的。”
警官对总监的武断只是摇头。
“你同意我的意见吗?”米彻尔先生问他。
“关于桥员串通罪犯这一点,我不同意。”
“然而,”总监辨解,“要不是串通的话,我想,游荡在草原上的土人不会懂得转桥的
机关的。”
“你这话或许是对的,”警官说。
“那么,”米彻尔先生又说,“还有个证明,昨晚10点40分有一只船过了康登桥,
据船夫说,船一走过,桥又按规则关好了。”
“这也可靠。”
“因此,不是守桥员,桥就转不开,我觉得守桥员和土人串通一气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那警官沉思着,一直在摇头。
“那么,先生,你认为这罪行不是出自土人之手了?”
“绝对不是。”
“不是土人又是谁呢?”
正在这时,一片相当大的喧哗声从上游半公里外的地方传来。人围成一团,围得水泄不
通。人群中抬出一具尸体。这尸体正是守桥员,已经冰凉了,心口被捅了一刀。凶手把尸体
拖得远远地,一定是想割断侦破线索。现在尸体发现了,充分证明警官的怀疑是正确的。这
案子绝对没有土人的事了。
“干这手的,”警官说,“使用这玩意一定很熟悉了。”不久,他又补充了一句,指着
明晃晃的手铐说:“我一定要把这副‘手镯’送给他们作新年礼物。”
“那么,干这事的人你疑心是……?”
“是那些‘乘英王陛下的船不用付钱’的家伙。”“怎么,会是流犯。”巴加内尔惊叫
起来,他懂得澳大利亚殖民地里的这句俗话。
“我原以为流犯是不准在维多利亚省逗留的!”爵士试探着说。
“呸!”那警官说,“法律顶屁用!他们会偷渡过来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帮家伙
一定是从伯斯来的。果真如此,他们还要回伯斯去,我以我的身份保证。”
米彻尔点头,表示同意这项意见。这时,牛车已经到了铁路和公路的交叉点。爵士不愿
让女客看到那目不忍睹的惨象。于是,和总监打了个招呼,便告辞了。他向旅伴们招招手,
叫他们也随着走了。
“这件事不能耽误了我们的路程,”他说。
到了牛车旁,爵士对两位女客只说一列火车出了事,并没有告诉她们事情的原因和那惨
象。他准备以后个别时告诉艾尔通。小旅行队在离桥头几十公里的地方越过铁路,照旧向东
前进着。
车子不久钻进一片狭隘而曲折的山坳里,山坳尽头展开了一片胜景,许多美丽的树木,
不是连成一片,而是一丛一丛隔离开来,长得和热带树木一样茂盛。其中最可爱的是“卡苏
琳娜”树,它有和橡树一样的躯干,结着和豆球花一样的香荚,那略带青绿色的叶子和松树
叶子一样粗糙。在“卡苏琳娜”树交错的枝条中夹杂着一些“盘杉”的奇特和圆锥形树顶,
这种“盘杉”虽然很瘦,但非常英挺。树丛中还有许多灌木,细枝倒垂下来,象水盘中流下
的绿色水流。这片自然风景,实在美妙,真叫人不知欣赏哪一点才好。
小旅行队遵照海伦夫人的命令在此停了下来。大车的木轮不在咯吱咯吱地响了。树丛下
面铺着一层绿色的地毯,整齐的把地毯划分成相当明显的方格子,象个大棋盘。
这一片为长眠在地下的人而安排的幽静之地,是多么富有诗意啊!不过,现在墓地大都
被荒草埋没,行路人很不容易看见。
“这是一片庇阴墓地的树林,”巴加内尔对大家说。果然,这是一块土人的墓地。不
过,呈现在你眼前的是,那么浓密的树荫,和一群那么快乐的飞鸟,一切都那么引人入胜,
一点忧郁的感觉也没有。人家简直称这风水宝地为“伊甸园”了,死神早已被逐出人间。这
片幽静仿佛在为活人而安排的。要不是白人的侵入,土人也不会被赶离他们祖先长眠的乡
土。接着,土人的圣土便被殖民者所带来的牛羊践踏了,墓地上的树林已变得疏疏落落。久
而久之,坟地也被漠不关心的行人踏平了。
这时候,地理学家和小罗伯尔沿墓冢间的荫凉小路走着,边走边谈,彼此交换知识,因
为他们俩很谈得来。但是他们走不了几百米的路,爵士看见他们停住了,也下了马,低头向
地上看。看他们的表情和姿态,仿佛在观察一个稀奇的东西。
艾尔通催促牛车,一会儿也赶到他们那儿。大家立刻就知道了他们所以停下来和惊讶的
原因了。原来那里有个小土人,是个8岁男孩,穿欧洲服装,正在一棵茂密的大树下酣睡。
一见他的外表,就知是哪个种族的:鬈曲的头发,近乎棕黑的皮肤,塌鼻子,厚嘴唇,两臂
特长,是典型的棕色人种。但是,一副聪明的面孔又显得和本地土人不同,无疑,他多少受
过一点文化教育。
海伦夫人一看见这孩子,就特别关心,马上下了车。全体队员也马上围了过来,而孩子
依然酣睡。
“可怜的孩子,”玛丽小姐说,“是不是他在荒郊迷了路了。”
“我想,”海伦夫人说,“可能是从远处跑来扫墓的,或许这里埋葬着他的亲人!”
“我们不能丢开他呀!”罗伯尔说,“他孤零零一个人,而且……”
罗伯尔的这句话没说完,那小土人翻了个身,却没有醒,大家在他背上看见了个小牌,
上面写道:
陶林内
到厄秋卡去
由服务员史密斯负责照料
车资已付
大家看后十分惊讶。
“这是英国人干的把戏,”巴加内尔叫起来,“他们送孩子回家就和寄包裹一样,付过
‘邮资’就不用管了。我早就听人家说过,先前我还不相信呢!”
“可怜的小孩!”海伦夫人唠叨着,“他是不是乘的那辆出轨的火车呀,也许他的父母
都出事了,只留下他一个了。”“我想,不会的!夫人,”船长回答,“这块牌子不就说明
了他独自一人来的吗?”
“他醒了,”玛丽小姐说。
果然,孩子醒了。眼睛慢慢张开,因为阳光太强,又立刻闭上。海伦夫人拉着他的手,
他站起来,惊讶地望着这些人,脸色吓白了。后来,慢慢地安静下来。
“小朋友,你懂英语吗?”夫人问。
“懂点!”那孩子用英语回答,但外乡音很浓。
“你叫什么名字,”夫人又问。
“我叫陶林内,”那小土人说。
“啊!陶林内,”巴加内尔插话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名字用澳洲话来说,就
是‘树皮’之义,是不是?”
陶林内点点头,又把目光转向女客。
“你从哪里来,小朋友?”夫人接着问。
“从墨尔本来,乘的到散达斯特的火车。”
“你乘的是在康登桥出车祸的那列车吗?”爵士问。
“是的,先生!”
“你独自一人旅行吗?”
“不是旅行,我在回家。巴克斯顿牧师把我交给史密斯先生照顾,谁知那可怜的服务员
摔死了。”
“在火车上,你还有认识的人吗?”
“没有,先生!”
但是,在这荒芜人烟的地区,又没有人家,他为什么要来这儿呢?他为什么要离开康登
桥?关于这一点,夫人又问。
原来他要回故乡拉克兰,回去看看家里人。
“你家里有妈妈爸爸吗?”小罗伯尔问。
“有!阿哥。”陶林内说完和小罗伯尔握手。小罗伯尔听见叫他“阿哥”,十分高兴,
抱住小土人吻了吻。他们两个便成了好朋友。
这时,所有的旅客都对陶林内的谈话发生了兴趣。太阳已经西沉,这地方休息似乎也不
坏,趁天黑赶几里路也没有多大意思,于是在此安营扎寨。艾尔通把牛安顿好了,帐篷也支
起来了。奥比尔把晚饭准备好了,大家邀请陶林内一起共进晚餐,陶林内虽然肚子饿了,还
是客气了一番。大家一同入席,两个小男孩坐在一起。罗伯尔老是往陶林内碗中夹好菜,陶
林内一边接受一边道谢,那种有点胆怯,却又十分文雅的样子十分讨人喜欢。
大家虽然在吃饭,谈话未中止。个个都很关心陶林内,问这问那。其实他的历史很简
单。他和许多小土人的命运一样,小时候被送到殖民地里的慈善机构里去了。澳大利亚土人
性情温和,对外来人从不仇视。人们在大城市里经常见到他们。他们穿着相当原始的服装,
在大街上跑来跑去,卖手工业品,如渔具、猎具、武器等,有些部落酋长,为了省几个钱,
很愿让他们的孩子去受英国式的教育。
陶林内的父母是这样做的。那孩子在墨尔本待了5年,一直未见到过一个亲人。然而,
思乡之情不会泯灭的,一直在那孩子心中活跃着。他不顾沿途的艰苦,坚决要回家看看,哪
怕是看看那已流散的部落和已死掉的家庭也好。
“你看了父母之后还回去吗?”夫人问。
“回去,夫人。”陶林内用一种诚恳的目光望着海伦。
“你将来要做什么呢?”
“我要把我的同胞从穷困和愚昧中解救出来!给他们以生活的自由!”
一个8岁的孩子能说出这样激动人心的话,只有轻浮的爱嘲笑打击别人的人听了才会发
笑的。但是,在他面前的苏格兰人都被小陶林内的这种勇气所感动,对他更加尊重了。地理
学家从心里受到感动,对这位小英雄开始有了同情心。
老实说吧,直到现在为止,他还不喜欢穿欧洲服装的小土人。因为他来澳大利亚并不是
想看这种遍地皆是的欧洲服式,而是希望望见都是赤身裸体,身上刻有花纹的土人。这种
“彬彬有礼”的服式不是他的愿望。但经过陶林内的一番谈话,他的态度完全变了。他对小
土人服得五体投地。从此,他也成了陶林内的好朋友。
当夫人问陶林内在哪里读书时,陶林内说在墨尔本师范学校,巴斯顿牧师是校长。
“你们学校都开什么课?”海伦夫人问。
“有圣经、数学、地理……”
“啊!地理!”地理学家叫起来,正说到他心坎上。“是的,先生,”陶林内回答,
“在放寒假之前,我地理课考试得了一等奖。”
“地理课得过奖,不简单!”
“这是我的奖品,”小土人从衣袋里掏出一本32开本的圣经,第一页写道:“墨尔本
师范学校,地理课第一名,奖给陶林内,拉克兰人。”
地理学家再也按耐不住了,对于一个澳大利亚的土人,精于地理学,真叫他难以置信。
他抱起陶林内,又是亲又是吻。陶林内对于他这种爱抚一点也搞不懂出于何故。海伦夫人解
释说,巴加内尔是位著名地理学家,如果他站上讲台,一定是一位有名的教授。
“一位地理学教授!”那小土人说,“先生,你考考我吧?”
“考考你,我正求之不得呢!我倒看看墨尔本师范里的地理课教得怎样!”
“陶林内会叫你开开眼界的,小心点,巴加内尔先生!”少校话中带刺。
“岂有此理!叫堂堂的地理学会的秘书开眼界!”
他说着,用手指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和教授一样,带着庄严的语调,开始发问。
“学生陶林内,站起来!”他说。
陶林内本来就站着,正恭恭敬敬地等巴加内尔的问题。“世界有哪五大洲?”巴加内尔
问,那时,连地理学家也不知道还有个南极洲。
“有亚洲、非洲、美洲、欧洲、大洋洲,”那小土人顺口而出。
“对极了。我再问你,大洋洲划分几部分。”
“主要分成玻里尼西亚,密克罗尼西亚,美拉尼西亚。主要岛屿有:澳大利亚,属于英
国;新西兰,属于英国;塔斯马尼亚,属于英国;茶坦姆、奥克兰、马加利、马金、马拉基
等,都属于英国人。”
“好了,好了!怎么几乎整个大洋洲都在大不列颠的保护之下吗?!”巴加内尔叫起
来,“我觉得,正相反,法国……”
“什么法国?”那小土人惊讶地问。
“难道你们墨尔本师范就教你们这些吗?”
“是呀,先生,教得不好吗?”
“好,好极了!整个大洋洲都教成他们的了。我再接下去问你。”
地理学家那副表情,半懊恼,半惊讶。少校看了心里直乐。
问答继续进行。
“谈谈亚洲吧,”地理学家有气无力地说。
“亚洲是个大洲,”陶林内回答说,“都城加尔各答。主要城市孟买、马德拉斯、亚
丁、马六甲、新加坡、曼谷、斜伦坡;岛屿有辣喀代夫群岛、马尔代夫群岛、查哥斯群岛等
等,都属于英国人。”
“好人,好了,我的好学生,谈谈非洲吧!”
“非洲包括两个主要殖民地:南边是好望角殖民地,都城开普敦;西边是些英国居留
地,主要城市是塞拉·勒窝内。”“答得好!”地理学家这次稍微松了口气,开始认定这种
英国狂的地理学了,“教得不错!至于阿尔及利亚,摩洛哥、埃及……都从英国版图上剔出
去了,现在,我倒想让你谈谈美洲!”
“至于美洲吗!分为南美和北美。北美属于英国,其中包括加拿大,新不伦瑞克,新苏
格兰,还有北美合众国,约翰逊任当地总督。”
“约翰逊总督!”巴加内尔叫了起来,“就是林肯总统的继承人啊!你了解的还真不多
哩!至于南美,象圭亚那、佐治亚、牙买加、特立尼达等地属于英国的成为不可辨驳的事
实,我已知道,不必说了。不知你们老师对欧洲怎么说法?”
“欧洲?”陶林内不懂地理学家为什么那么激动。
“是呀,欧洲,它属于谁的?”
“自然属于英国,”那孩子很自信地回答。
“我早就料到了,你说说看。”
“因为欧洲有英格兰、苏格兰、马尔他岛、泽西岛、格恩西岛,设得兰群岛,它们都是
英国人的。”
“好,还有别的国家吗,孩子?”
“别的国家?恐怕没有了。”
“还有奥地利、西班牙,俄罗斯、法兰西呢?”
“这些都是省份,不是国家。”
“岂有此理!”地理学家把眼镜一摘。
“不对吗?西班牙的省会是布罗陀。”
“妙,妙极了,妙不可言!还有法兰西呢?法兰西也是英国的一个行省?”
“是的,先生,它的省会是加莱。”
“加莱也属于英国?”
“自然是。”
地理学家听到这里,哈哈大笑,把陶林内弄得莫名其妙。人家问陶林内问题,他尽力回
答,而答得那么离奇古怪。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会答得那样荒诞。虽然大家在笑,他却似乎
不惊慌,庄重地等着这莫名其妙的笑声结束。
“怎么样,地理学家,叫你开眼界了吧?”麦克那布斯说。“你说得对,少校。”巴加
内尔回答,“你看墨尔本的教师教得多好!把整个世界划归他们的版图。这样巧妙的教育,
地方土人只好驯服了。啊,孩子,还有月球,月球也属于英国吗?”
“月球将来会属于英国的””那小土人一本正经地回答。
地理学家一听,站起来。他在原来的位置再也呆不住了,非找个地方笑个够不可。因
而,他跑到宿营地以外的地方大笑一场。
这时,爵士从自己的书籍里找出一本书。那是理查逊著的《地理学简论》。这本书很受
英国人重视,比小土人的教师说得科学性强。
“啊,孩子!”他对陶林内说,“这本书你拿去留着做个纪念吧,并且也可以纠正一下
你在地理学上所犯的错误。”
陶林内接过书,不回答,他看了看书中的插图,带着不相信的神情,不肯放进衣袋里。
这时天色已晚,为了明天提前赶路,不得不休息了。罗伯尔请那小土人和他同床而睡,
小土人接受了。
过了一会儿,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也回车上去了,男客们都在帐篷里躺下。这时,巴加
内尔仍在那里哈哈大笑,他的笑声和喜鹊的歌唱声混成一片。
但是,第二天早晨6点钟,当一片鸟鸣惊醒沉睡的行人时,那个澳大利亚的小土人不见
了。他是想早点回到故乡呢?
还是那地理学家的狂笑得罪了他呢?谁也不知道。
但是,海伦夫人醒来的时候,发现旁边放着一束新鲜的单叶含羞草,巴加内尔在衣袋里
摸到了那本理查逊著的《地理学简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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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29.黄金之乡
1814年,现今的伦敦皇家地理学会会长莫其逊先生,研究澳大利亚南海岸不远的由
北而南的那条山脉,它的地质构造和乌拉尔山有许多相似点。我们知道,乌拉尔山是一条产
金子的山脉。因此,这位地理学家就推想:澳大利亚的这条山脉是不是也含有这贵重的金属
呢?是的,他的推断不错。
果然,两年以后,有人从新南威尔土寄了两块金矿标本给他。他就决定劳务输出,送一
批工人去新荷兰的金矿区。
在南澳最初发现金沙的是杜通先生。在新南威尔士最初发现金矿床的是佛白和斯密士先
生。
这一轰动,世界各个角落的掘金人都来了,形成了“淘金热”。尤其是奥非尔城产金最
多,发展最为迅速,真不愧《圣经》里那个金国同名。
直到那时为止,知道维多利亚省有金矿的人并不多。在1851年,在这个省才掘出金
沙,不久,在四个地方同时开采。这四个地方是巴拉刺、奥文河、奔地哥和亚历山大,这些
地方含金量很丰富。但是,当时开采条件不够,前三个地方开采量不大。而亚历山大,矿石
质量高,分布均匀,具备开采条件。当时,它所产生的金子价格是每斤1411法郎,达到
全世界市场价格的最高记录。
现在,由南纬37度引导这个小旅行队正走向这个金矿区,这是一个不知有多少人破产
又有多少人发财的地方。12月31日,他们在崎岖不平、牛马难行的路上走了一整天之
后,终于望见了亚历山大的许多圆圆的山顶了。他们当晚就在一个山坳里宿营,系好牛马,
任他们随意在旁边吃点草。第二天,也就是1866年元旦,牛车又走在黄金之乡的道路上。
地理学家和其他人走过这座著名的金山,都感到十分欣幸。这山名用澳大利亚土语说,
叫“吉坡儿”,不知有多少冒险家跑过这里,有强盗,有良民,有要人家命的,也有自己送
命的。特别是1851年,在这个黄金年中,“黄金热”变成了流行病,象瘟疫一样蔓延
着,不知有多少人以为得到了发财的机会,结果反而客死他乡。大家都说,上帝慷慨地撒下
了千百万黄金的种子,现在正是收获的季节,于是,那些应运而生的收获人便来收金了。真
是“万般皆下品,惟有掘金高。”累死的人固然多,可是一锄头发了大财的也不少。看见倒
楣的,大家都不说;看见发财的,一传十,十传百,传遍了五湖四海。不久,各种野心家便
纷纷涌向澳大利亚大陆。单说墨尔本这个城市,就来了5万4千名移民,他们是支无组织无
纪律的大军,是无恶不作的抢劫者。
在黄金狂的年代里,地方上的秩序混乱得无法形容。然而,英国当局以他们那种惯有的
沉着,居然控制了这种局势。那些警察和士兵都不干抢劫的勾当了,并改邪归正。所以,爵
士此时路过,不会再碰到当年那残暴的情景了。13年过去了,现在,金矿开采得井井有
条,按严格制度控制着。
而且,年复一年的开采,这金矿被凿得“千疮百孔”,象是白蚂蚊钻得遍地皆是的洞
眼,矿层渐渐地快采完了。
快到11点钟的时候,旅客们到了矿区中心。那是一座新兴的“城市”,有工厂、有别
墅、也有教堂、有银行和报馆;旅馆、农庄和游乐场也有;甚至还有剧场,那时正上演一部
描绘本地风光的剧本,演得很好。这剧本叫幸运的掘金人,主角在剧末时满怀着失望的情绪
掘下了最后一锄,而这锄挖出了一鸣惊人的大金块。
爵士好奇心也特别强,想参观一下亚历山大的采金区,他让艾尔通赶车先走,一会儿他
就跟上去。这措施正和巴加内尔的意,和往常一样,自告奋勇地充当向导和解说员。
大家由他带领向银行走去。马路很宽,用碎石铺成,洒水车刚刚洒过水。什么“黄金有
限公司”,“掘金人总办事处”,“块金总汇”等等的大招牌到处引人注目。劳动力和资本
联合起来已代替了过去的单干形式了,到处听见机器的隆隆声。再往前走,一眼望去,地面
上都是洞眼,不计其数。工人们抡着铁锄,在阳光下亮闪闪的,好象天空不断打闪一般。这
些工人,各国都有,他们彼此并不争吵,一声不响地劳动着。
这时,巴加内尔说:“我们不要以为在大陆上就没增手空拳的财迷跑来单干找金子的。
我们知道,大部分工人都是由公司雇佣的,因为他们非这样做不可,矿区是由政府出卖或出
租的,没有钱就没有下锄的地方。但是一些既买不起,又不愿出卖劳动力的人,就不得不冒
险单干了。
“他们用什么方法发横财呢?”
“就是‘跳坑’法”,巴加内尔回答说,“比方,我们这帮人,无权在矿床上开采,然
而,只要运气好,一样可以发大财。”
“怎样发财呢?”少校问。
“‘跳坑’呀!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怎么跳法呢?”少校又问。
“‘跳坑’吗!这里有个风俗,常引起凶杀和骚乱,但主管当局无法取消。”
“快说呀!真吊人家的胃口!”
“我现在说着呢!这里大家公认的,任何一个采矿区,除重大节日外,只要24小时无
人开采,就变成公地了。若是上帝保佑你,谁占据了谁可以随便开采。因此,小罗伯尔,你
若运气好,找这样的一个矿床,它的所有权就归你了。”
“先生,不要教我弟弟有这样的坏念头。”玛丽小姐不高兴了。
“小姐,别生气,我是和他开玩笑的。他会做掘金人吗?永远不会的!掘地、翻地、播
种施肥、最后收获,这才是正经人干的事情。和地老鼠一样在土里乱扒、瞎钻,想找点金
子,这是走投无路的人干的勾当!小罗伯尔不会去做的。”
他们参观了主要矿场,只踏过一段细沙铺成的马路,然后到了银行。银行是座高大的建
筑物,屋顶上竖着国旗。爵士一行人得到银行总监的接待,并请到里面参观。
银行里存放着很多下面各公司搜集的金子。银行总监指出金子的许多奇异标本,并说明
各种采金法的详情。这种生金大抵是两种形状:卷金和分解金。它们都是矿石块,金子和泥
土混在一起,或者包在硅石的外皮里面。所以,开采时要以土质的不同使用地面开采法或深
度开采法。
若是卷金的话,它常分布在急流山谷和干沟深处,根据体积大小,分成层次,上面是金
粒,下面是金片,最下面是薄块。
若是分解金的话,它的外部石皮被分解掉了,就集中起来,形成一个“金团”。有时,
一个金团,便是一个富翁的家资。
在亚历山大,金子往往分布在粘土层中,和青石片层的各层夹缝中。幸运的人往往能在
这种地方找到大片的金块层,这里是“金窝窝”。
参观完各种生金标本之后,他们又来到矿物陈列馆。澳大利亚的土壤所赖以构成的各种
矿物质都分类陈列着。澳大利亚富有的并不只是金子,澳大利亚大陆象个巨大的聚宝盆,所
有的珍宝都在陈列馆里体现。在玻璃橱中有闪闪发光的白色黄玉,足已与巴西的黄玉媲美,
有宝贵的石榴石,有鲜绿的石帘石,有玫瑰色的红宝石,此外,还有亮晶晶的金红石,还有
投龙河两岸产的小粒金刚钻。总之,各种各样的宝石琳琅满目,品种齐全,不需外求。这里
什么也不缺,就差把它们作成首饰了,一旦做成,准保珠光宝气,抢购一空。
爵士谢了总监的招待,告辞出来,又去参观矿床。
巴加内尔是个把发财置之度外之人,然而,他每走一步总要往地上看看,好象要找什么
宝贝似的。旅伴们和他开玩笑,他也不在乎。他时而弯下腰,捡起一块石头,研究一番,又
带着鄙视的神气丢掉。整个参观中都是如此。
“啊!地理学家,你丢什么东西了!”少校取笑他说道。
“可不是吗!在这生产黄金石的地方,我总感觉到丢掉什么东西似的。我也不晓得为什
么,我总想找块金子带走,最好重一点。”
“要是你找到了,怎么办,我的巴加内尔先生?”爵士问。
“啊!要是找到了,我就把它献给祖国呀!存到法兰西银行里。”
“银行会接受吗!”
“当然会接受,就说作为建设铁路的公共基金。”
大家对巴加内尔的爱国热情大加赞美,海伦夫人祝愿他找到世界上最大的金块。
他们一面开玩笑,一面逛着周围的矿区。到处都是工人在规则地、机械地工作着,但并
没有劳动热情。
游览完毕,他们来到一家小酒馆坐坐,等着和牛车会齐。既坐酒馆,当然不得不吃点东
西,因此,巴加内尔叫老板来点当地饮料。
侍者送来了一杯“诺白勒”。所谓“诺白勒”,就是英国那种水酒,不过酒多了水少
了,里面又加些糖而已。这里喝法太澳大利亚式,欧洲人受不了。所以旅客接过酒杯,又兑
了一瓶水,因此,“诺白勒”又变成英国水酒,酒馆老板看了很惊讶。
喝了酒之后,大家又谈那些掘金人,否则,就没有谈话的机会了。
巴加内尔对所见到的一切都很满意,但他又遗憾,如果是当年亚历山大采金的时代来参
观,或许更有趣些。
“那时候,”地理学家说,“地面被挖成一个一个的小洞,遍地是挖洞的蚂蚁,那是些
很厉害的蚂蚁,到处疯狂地挖洞。但是没有远见,他们过着糜烂的生活,挣来的钱不是吃掉
了,就是喝掉了,我们坐的这个小酒馆就是当年人家说的“地狱”。掷骰子时有时也动起刀
子,警察无法制止时,只好由军队来镇压。毕竟,军队把这帮人征服了,规矩多了,每个人
也开始纳税了。当然征收不困难,但社会秩序比加利福尼亚还要混乱。
“采金这一行,谁都可以干吗?”海伦夫人问。“是的,夫人,干这行不需大学文凭,
只要健壮有力就行。一些被贫困逼得背井离乡的人,大都身无分文,有钱的带把锄头,无钱
的带把刀,但不论有钱无钱,都带着那种做正经之事的人决不会有的狂热。于是金矿区出现
一种怪现象了,普遍地是帐篷、船篷、草棚,还有泥土、木板、树叶搭成的小屋。正中间是
总督府的雕檐大厦,上面竖着英国国旗,还有各种公务人员住的蓝布帐篷,换金小贩,收金
坐商的各种店铺。那些商贩都赚得是巨富和穷人的血汗钱,真正发财的还是这帮人。那帮长
胡子穿红羊毛衫的掘金人,整天在水里泥里生活,漫天是不断的锄头声,遍地是死尸的腐臭
味。一团令人窒息的灰尘,象云雾一般笼罩着那些可怜的人们,他们的生命很短,要不是澳
大利亚气候好些,来一场伤寒病准保使他们10个死掉9个半。那些冒险家拚着命,辛苦大
半辈子,发财的只是少数,一二百万人却在绝望中死去。
“你能不能把采金子的方法讲讲,巴加内尔?”爵士问。“法子再简单不过了,”巴加
内尔说,“初期的采金人只是淘金,现在,不同了。开发公司直接找到金脉,到那里去采金
片、金叶、金块。但是,淘金人只会淘金,所谓沙里淘金,如此而已。他们先掘地,把认为
是出金的土层挖起来,然后用水冲洗,把金子和沙子分开。这种冲洗工作有一种美国传来的
工具,叫做‘克拉得尔’,就是一种摇床。形状象一个2米长的盒子,一种无盖的棺材,里
面分成两层。上层是一面粗铁丝网,接着又是几层细铁纱网。第二层下部分很窄。淘金的时
候把含金的沙土放在第一层上,用水冲洗,用手搅动。石块留在粗纱上,碎金和细纱,依体
积大小,分别留在各层细纱网上,土则变成泥水,冲到第二层的末端了。这就是普遍用的淘
金机。”
“虽然简单,但毕竟是一种工具。”船长说。
“为了便宜,都购买二手货,”地理学家回答,“真正没有,也可以不要。”
“不要,又用什么代替呢?”玛丽小姐问。
“就拿个大盘子代替,用盘子簸土和簸箕一样。不过,簸出来的不是麦粒,却是金粒。
起初采金的第一年,许多采金人没花什么本钱就发了财,还是捷足先登有福气,那时遍地是
黄金。就在地面,多极了。溪水就在矿床上流着。几乎墨尔本的街道上都有金子,铺路都用
金沫子。所以,在1852年的一个月,从亚历山大运到墨尔本的黄金就价值8百23万法
郎。”
“差不多等于俄罗斯皇帝的年俸啊,”爵士说。
“那这皇帝也太可怜了!”少校补充一句。
“有没有一下便发财的?”海伦夫人问。
“也有几次,夫人。”
“你说得出来吗?”爵士说。
“1858年,在巴拉刺,人家找到一块金子重573两;在吉普斯兰有一块重782
两;1861年又有一块重834两。最后,在这里,一个采金人发现一块金子重65公
斤,以722法朗半斤计算的话,这一块就值22万3千8百60法郎!一掘头掘出110
00法郎的年金,数量相当可观了!”
“这些金矿一发现,世界黄金产量增加多少呢?”船长问。
“增加太多了,十九世纪初叶每年世界的黄金产量不过4千7百万法郎,现在,估计产
量上升到9万万多,近乎10亿了。”
“因此,在我们脚底下,也许会有许多的金子吧?”小罗伯尔说。
“有啊!孩子,也许有几百万两。不过,我们之所以把它踩在脚底,因为我们并不看重
金钱。”
“那么,澳大利亚可算是‘得天独厚’的地方了。”
“并不是,出金子的地方绝不是得天独厚的地方。因为这地方养活了一批游手好闲的
人,他们过着富丽堂皇、骄奢淫逸的生活。我的孩子,最好的地方不是出产金子,而是出产
铁,因为铁可以制造生产工具用来劳动生产,不断地锻炼着人民的身体和能力。”
第二天,太阳刚刚升起,旅客们跨出了产金区,同时,也就走出了塔几坡区的边境。现
在,马蹄正在达尔零西区的多灰尘的路上,几小时之后,路程已走了一半了。这样顺利的旅
行,再有半月就可以到达吐福湾的海滨了。
目前,大家身体还吃得消,牛马也不觉苦。地理学家说澳大利亚的气候特别“养人”,
这话总算兑现了。潮气少得很,甚至没有,天气也不算太炎热。
不过,自康登桥惨案以来,旅行队的戒备严了许多,以前的预防措施根本不用了。现在
规定:首先,打猎的人不得跑得太远,不要看不见牛车。其次,夜晚宿营轮流看守车子。早
晚枪上都装上子弹。显然有伙强人在荒野中出没,已搅得他们心中不安宁了。
不用说,这些戒备的措施没让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知道,因为爵士不愿让她们担心。
这种戒备自然必要,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出大乱子。而且也不只哥利纳帆一行人顾虑到
这一点,一些城市居民和牧畜站上的“坐地人”也时刻提防流手偷袭。天一晚,家家闭户,
狗拴在院子里,稍有动静便狂吠起来。牧人们傍晚集合牛羊群时,没有一个不佩带枪的。这
种戒备并不过分,那件血案的发生,使人们不得不如此。甚至有些平时开窗睡觉的平民,一
旦夜幕降临,便把门窗紧闭了。
就是地方当局也很小心谨慎,许多宪兵队被派往乡下,特别要保护邮车。以前邮车在大
路上奔驰,尽管放心。就在这一天,爵士一行人穿过公路时,看到一辆邮车急驰而过,后面
扬起大片灰尘。虽然和闪电一般,一晃而过,可爵士还是看见车子上坐着警察,马枪闪闪发
光。当年黄金热的时候,欧洲的社会渣滓都被倾泻到澳大利亚大陆上来,现在这种戒备的情
况仿佛又回到了那种混乱的时代了。
走过基莫公路一公里之后,牛车钻进一片桉树丛林。这片丛林大得跨好几个经纬度,旅
客们钻这种丛林,自百奴衣角出发以来,还是第一次。
大家看到这些60米高,臃肿的树皮有15厘米厚的大桉树,不禁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树杆很粗,约有6米,上面还流着有香味的树脂,它一直挺到离地45米的高度。在这个高
度下,没有枝杈和随便生出的芽蘖,甚至没有一个疙瘩破坏这些树杆的侧影,就是木匠用刨
子也难刮这么光净。
这些大树,一连就是几百棵,和排柱一样,粗细均匀。柱顶到了极高的高度才开始分
杈,但枝杈左右对称,枝头都是互生叶。叶子里垂下一朵朵大花,花托好象覆盖着的孟钵。
在树林中,空气自然对流,吹起来的风把土地上的潮气吸收尽了。树和树间,是等间
距,空隙也不小,牛群、马群可以通行无阻。这片桉树林不象原始森林一样,树枝密集,荆
棘横生,甚至有许多倒下的树干,到处是纠缠不清的藤条,开发的人要进去,非得用火、用
刀不可。而这一行人所踏的地面是浅草平铺,树顶翠绿,在地与天之间是疏疏落落的“撑天
柱”,一眼望不到尽头。树荫不算多,因此也不凉爽,但是林子里有一种特殊光亮,就仿佛
隔了层轻纱透过来的。树影很规则,地面上的闪光也很明晰。这一切构成了一种仙境,给人
以耳目一新的感觉。澳大利亚的森林和欧洲大陆上的森林就是不一样,土人把这种树叫“塔
拉”,属于种类繁多的桃金娘科——澳大利亚植物界代表。
在这翠色的苍穹下,树荫之所以不密,暗影之所以不深,是由于叶子生长得出奇的缘
故。没有一片叶子是平面向着太阳的,都是刀口式的叶边侧身向着太阳。眼睛迎着太阳光望
去,只能看到奇特的树叶侧面。所以,太阳光线透过叶丛能达到地面,就和透过百叶窗子一
样。
大家注意到这一点,都感到稀奇。当然,只有地理学家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他立刻回答
说:
“这里使我奇怪的倒不是树叶子的离奇,大自然造物,自有道理。而植物学家命名就莫
名其妙了,他们把这种树叫‘有加利’。”
“‘有加利’是什么意思?”玛丽小姐问。
“这是桉树的学名,来自来于希腊文,原意是‘有庇荫之利’。那些植物学家故意拿希
腊文骗人,叫人不易发现这个错误,其实很明显地‘有加利’树毫无庇荫之利。”
“先生,这一点我们都同意,不用说了,”爵士说道,“请你快告诉我们叶子为什么这
么长吧。”
“由于地理学和植物学的原因,”地理学家解释道,“你们一定看出,这一带空气干
燥,降雨量又少,土壤晒干了,树木体内的汁液也不会太多。为了生存下去,它们就得设法
避开阳光,保卫自己,防止蒸发过胜。所以,它们侧面对着太阳,不让正面晒着。没有比树
叶子再聪明的了。”
“也没有比这些树叶再自私的了!”麦克那布斯反驳说,“这些叶子只顾自己,也不替
行人考虑一下。”
人人都赞成少校的说法,只有巴加内尔不赞成,他抹着额上的汗珠,却还认为在没有阴
凉的树林走路是一种难能可贵的机会。尽管如此,桉树叶子这样的生长,毕竟得不到人们的
好感。如果穿过这片林子需很长时间,烈日当空,毫无庇荫,行人自然难以吃消。
牛车在这无边无际的桉树林中挪动着,没有碰到一只野兽,一个土人。只有树上的几只
鹦鹉与他们为伴,在枝头为他们唱进行曲。有时一群鹦哥穿过远处的树隙,五色斑斓地一闪
而过。总之,在这座其大无比的翠色庙宇中,到处是死一样的沉寂,只有马蹄声,轻轻的人
语声,辚辚的车轮声和艾尔通赶牛的喝吆声搅着这片无边的幽静。
天色已晚,爵士一行人就在几棵被火烧过不久的桉树下支篷宿营。这几棵桉树象工厂里
的大烟囱,树干被火已烧空,从脚一直通到树顶,外面只剩一层树皮,而树还仍然活着。虽
然如此,“坐地人”和土人这种烧树的坏习惯终久会毁灭这片森林的。奥比尔得地理学家的
建议,就在一棵空心树干里生火做饭了。刚点了一点火,火苗就往上窜,烟一直冲到树顶的
叶丛中。夜里由艾尔通、穆拉地、威尔逊和船长轮流值班,直守到日出的时候。
1月3日,人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漫长的路径,好象永远走不完。然而,傍晚时分,
树丛渐渐稀疏了,再走几公里,在小片平原上出现了一族整齐的房屋。
“是塞木尔!”地理学家叫,“一过这个小镇,我们就出维多利亚省的边境了。”
“地位显赫吗?”夫人问。
“只不过是个简单的村子,正在变成一个市镇。”
“我们可以在那里找个象样的旅馆吗?”爵士问。
“我想没问题。”
“那么,我们快去吧,我们要让女客们今晚住得舒服些,我想,她们不会反对吧?”
“当然不会,我和玛丽都喜欢。但有个条件,不要离路线太远,免得耽误了行程。”
“一点也不远。我们也疲乏了,该休息一下,而且,我们明天天一亮便启程。”爵士说。
晚上9点钟,月亮已从东方升起,透过一片雾气,倾射出万丈光芒。天渐渐黑下来。全
队人马走在塞木尔镇的马路上,巴加内尔在前面领路,他好象对未见过面的东西都很熟悉。
这或许是他的本能,他一直领大伙到了康倍尔旅馆。
牛马和车子安排下来,旅客们被领到相当舒适的房间里歇息。
10点钟,大家吃晚饭,奥比尔以总管家的身份对晚饭检查一番。地理学家和小罗伯尔
已去镇上跑了一趟了。他们只三言两语说了一下夜游的印象。实际上他们并没看到多少东西。
然而,如果一个细心的人,一定会注意到塞尔木街上有某种程度的骚动:一簇一簇的人
群不知在谈论什么,你一言,我两语,显得紧张不安,有人在高声读着当天的报纸,并加以
推敲、讨论。这种迹象,没有逃脱少校的眼睛。他跑得不远,甚至没出旅馆大门时,便觉得
街上的气氛不对头。他和那健谈的旅馆经理狄克逊谈了十分钟话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但是他一声不响。等吃完晚饭,两位女客回房休息了,他留下其他人,说:
“大家知道康登桥血案的凶手了。”
“抓到了吗?”艾尔通赶忙问。
“没有。”少校说,并没有显出那水手长焦急的情绪。
“太可惜了!”艾尔通又补充了一句。
“那么,那血案是谁作的呢?”爵士接着问。
“你看报纸好了,”少校说着,递给哥利纳帆一张报纸,是昨天的澳大利亚新西兰日
报。你看了日报就知道那警官猜得不错。”
哥利纳帆于是高声读着下面的新闻:
1866年1月2日,悉尼消息——大家还记得,12月29日夜间,在康登桥上曾发
生一起特大铁路事故。火车11点45分过吕顿河时,康登桥居然是开着的。
失事的搜劫以及距康登桥半公里守桥员尸体的发现,证明了这惨案是由一个罪恶的预谋
造成的!
果然,据调查结果得知,6个月前西澳伯斯的拘留营准备将一批流犯移送诺福克岛,途
中这批流犯逃脱。康登桥惨案是他们所为。
这批流犯共29人,为首的叫彭·觉斯,他是最狡猾的匪徒,在几个月前,不知乘什么
船到达澳大利亚,虽然官厅通辑他,却一直未抓获。
希望城市居民、乡野移民及牧民们各自提防,并协助辑捕,将有关消息随时报告本殖民
地总监!
殖民总监米彻尔
爵士读完这个通告后,少校转向地理学家,对他说:
“巴加内尔,这次相信了吧,澳大利亚可能有流犯。”“越狱流犯,自然难免,”巴加
内尔辨解说,“但正式收容的流犯的确没有呀!”
“无论如何,这里有了流犯已成为事实,”爵士发表意见,“不过,我想,不一定有了
流犯,就得改变我们的旅行计划,你说是吧,船长先生?”
船长没有立刻回答。一方面他怕中止旅行会使格兰特姐弟难过;另一方面又怕继续前行
会出差错。所以他犹豫不决。
“如果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不和我们在一起的话,我倒不在乎这些亡命之徒。”
爵士听懂这话的含义,接着说:
“当然我们不是说不去找格兰特船长了。不过,因为与女客们同行,不太方便,我们先
到墨尔本,回到邓肯号上,然后再乘船去东海岸寻访失踪船员的踪迹也许稳当些。你的意思
呢,少校?”
“我在发表意见之前,想听听艾尔通的看法。”
水手长被指点发言,只好从命了。
“我想,”他说,“我们距墨尔本320里,如果有危险的话,向东和向南一样。两条
路上都是人迹罕至,一片荒凉。而且,我不相信30来个强人,我们这群手中有武器的男子
汉就对付不了。因此,要是我,除非有更好的计划,否则继续前行。”“说得对,艾尔
通,”地理学家附合说,“我们继续前进,或许能找到格兰特船长的影子。若是转过头来向
南,我们就背离格兰特的踪迹,越走越远了。再说,一批伯斯来的逃犯,有勇气的人不会把
他们放在眼里的。”
这样一说,不变的原定计划举行表决,全场无异议通过了。
“我还有一点建议,爵士,”艾尔通又说。
“说吧!”
“派人送个命令给邓肯号,叫它开到东海岸是不是可以?”“恐怕不合适吧,”船长回
答,“我们到了吐福湾,再发命令也不迟。要是发早,万一出现意外迫使我们回墨尔本,我
们会后悔找不到邓肯号了。而且,船坏得不轻,此时也修不好。由于种种原因,我们等等再
发命令为好。”
“也好,”艾尔通回答,他并未坚持他的意见。
第二天,旅行队离开塞尔木镇。大家全副武装起来,准备应付外来事故。半小时后,大
家又进了向东延伸着的桉树林。哥利纳帆宁愿在旷野里旅行,因为旷野比树丛中好,强盗不
易隐藏埋伏。但是现在,没有选择的余地。所以,“老牛拉破车”,只好在单调的林中小路
上走了。晚上,沿安格尔塞区北境走了一程之后,牛车就过了东经146度线。大家就在墨
累县边境上宿了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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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澳大利亚土人
第二天,1月5日,早晨,大家踏进了那广大的墨累区域。这片荒芜人烟的地区一直延
伸到大洋洲的阿尔卑斯出的那一带巍峨的山脉为止。现代文明还没有传播到那一带,这是维
多利亚省人迹罕至、情况不明的区域。不过,将来有一天它的森林会在伐木人的利斧下消
失,它的草场会成为牧畜的绝好饲料。但是,到目前为止,它还是一块处女地,无人开发,
一片荒芜。
这片荒区在英国地图上叫“黑人区”,即为黑人的保留地之义。英国移民粗暴地把土人
驱逐到此地来,土人的种族逐渐地在这偏僻的荒原上和钻不进去的森林里消亡了。凡是白种
人,不论是移民、浪人、“坐地人”或伐木人,都可以自由地走进这被划定的区域,而当地
黑人却不准走出来。
地理学家一面骑着马,一面谈着当代的种族歧视问题。关于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结论:
就是大英帝国的殖民制度要征服弱小种族,要把它们消灭在它故乡。这种惨酷的趋向随处可
见,只不过澳大利亚日见明显罢了。
在殖民初期,从流犯到移民都把黑人当作野兽看待。他们大肆驱逐土人,枪杀土人。他
们屠杀土人,需要法学家的论据,因而振振有辞地说:大洋洲的人民是“化外顽民”,杀死
这些贱货不算犯罪。悉尼的报纸甚至建议过消灭土人最有效的手段,就是大规模地毒死他们。
由此可见,英国人开拓他们的殖民事业是通过屠杀土人的手段来实现的,他们的残暴是
惨绝人寰的。在印度,消灭500万印度人;在好望角,100万霍吞脱人口剩下1万。他
们在澳大利亚的作法,并没有改善,大批的土人不是被虐待死掉了,就是因为饮酒过度而丧
命。诚然,英国当局也发布过通告,制止几个杀人成性的伐木人的行动。但是他们规定:一
个白种人如果割掉一个黑人的鼻子或耳朵,或者截下黑人的小拇指做“烟杆”,会受鞭责处
分的。然而,这点威严并未吓倒刽子手,他们反而更大规模地干起杀人生意,有时甚至灭绝
整个部落。只举凡第门岛为例吧,八世纪初岛上有五千土人,到了1863年只剩下7人
了!最近《火星报》居然还报道了一条消息,说最后一个塔斯马尼亚人逃到哈巴特。
地理学家的一番说话,并没有受到爵士、少校和船长半个字的反驳。纵然他们是苏格兰
人,他们也无法辨护。因为这一切都众人皆知的事实,是无可否认的铁证。
“若是在50年前,”地理学家接下去说,”或许我们会碰上很多土人,可是现在连一
个土人的影子也见不到。一个世纪后,土生土长的黑人恐怕将要绝迹了。”
是啊!所谓的“黑人区”并没有黑人,甚至连他们的宿营或草棚遗迹也没有。太可怜
了。荒野过后是树林,树林过后又是荒野,越走越荒凉,越走越冷寂。甚至连个生物,就是
一头牛或一匹马也好,都仿佛不到这僻远的区域里来。然而,这时候小罗伯尔却在一丛桉树
之前停住了,叫道:
“看!一只猴子!”
他一面叫,一面用手指着那小动物,那动物在树枝上跳来跳去,矫健惊人,一会儿在这
棵树顶上,忽而又窜到那棵树顶上,仿佛生出翅膀会飞似的。难道这地方的猴子也会飞?和
传说中狐狸长出一支蝙蝠翅膀一样吗?
这时牛车停下,大家还没有看清怎么回事,那动物在桉树尽头消失了。一会儿,它又象
闪电一般跳下来,在地上跑着,一扭一拐,伸出长胳膊抓住大胶树的光树干。这树干又高又
直,而且光滑,抱也抱不上去,只见那猴子拿出一种象斧子一样的东西,先在树干上砍出许
多小凹坑来,然后,借着等距离的小凹坑爬上树顶的枝杈。几秒钟后又钻到密叶中了。
“奇怪!这是什么猴子呢?”麦克那布斯自言自语。“这是猴子么,”巴加内尔回答
他,“这就是澳大利亚土人啊!”
大家还没来得及耸肩对伟大的地理学家的话表示质疑,忽听到不远处响起一片叫声。旅
客以为发生意外,快马加鞭,走出约100米远,他们出乎意料地到达了一座土人的宿营地。
多么凄惨的景象啊!那十来间用大块树皮做屋顶的草房,当地人叫“骨尼窝”。他们在
穷困的压迫下,简直不成人样子了,叫人看了作呕。那里共有30来人,有男人,有女人,
有老人,有小孩,披着破烂的袋鼠皮。牛车一到,他们想逃。幸亏,艾尔通用了几句莫名其
妙的土话,他们似乎放心了。他们半信半疑地围了过来,仿佛牲畜见了家人给它们东西吃的
样子。这些土人,身材矮小,皮肤晦暗,并不黝黑,却象被煤烟熏过一样,头发乱得一团
糟,胳膊长得很长,肚子挺出,满身的毫毛和纹身,有的人身上还留有在丧礼中割掉肉而形
成的伤痕。那副嘴脸,也不知造物主怎么刻画的他们的肖像?真是难看到极点了。
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下了车,向这些可怜的人伸出手,散东西给他们吃。这些土人狼吞
虎咽,和饿死鬼脱生的一般。这样一来,土人把这些旅客当作神灵看待了,因为澳大利亚土
人信奉迷信,说白人本来都是黑人,只是死后升入天堂,才变成了白人的。
在这些土人之中,两位女客特别对妇女感到怜悯。大洋洲女子的处境,真是苦得不能再
苦了。大自然就象后母一样虐待她们,甚至都不给她们一点妩媚的风姿,她们只是被人用暴
力抢来的奴隶,结婚的礼物只是换她们主子经常握在手里的那根“华狄”的一顿毒打。所谓
“华狄”的一顿毒打,也就是大洋洲人用的战棒。结婚之后,马上变成了少年老太婆,流浪
生活中的一切苦事都是她们做,她们一面抱着裹在蒲包里的孩子,一面背着打鱼和打猎的工
具,同时还要带着织网用的原料——“蜜翁”草筋。她们要供给一家的粮食,这“蜜翁”乃
是一种似麻的野草,除此之外,还要捕蜥蜴,捕袋鼠,捕蛇,直追到树顶上去捕;她们还要
去砍木柴,去剥下盖棚子用的树皮;她们和牛马一样,从来没尝过休息的滋味,吃呢,只是
在主子吃完之后,吃一点主子剩下的不吃的东西。
这时,有几个可怜的女人,看样子很久没有吃东西了,正在用谷粒诱捕小鸟。
她们能躺在滚烫的地面上,一点也不动,和死人一般,等了几个钟头,总希望有一只愚
蠢的鸟来到她们手边?她们的一套诡计不过如此,也只有澳大利亚的鸟才肯上这样的当。
那些土人被旅客们的一片好意感动了,全部跑来围住旅客,因此大家又不能不提防他们
会有抢劫的可能。他们在嘶嘶地说着话,舌头不住地在嘴里打翻,就和野兽一样。然而他们
的声音很婉转,很温柔。他们不断地说:“诺吉,诺吉,”一面做着手势,因此不难理解:
“诺吉”就是“给我”的意思。不管看见旅客们的什么东西,他们都这样说。奥比尔先生费
尽心力保卫着他那节行李车厢,尤其是对那些供旅途上食用的干粮他更是留神保护。
那些饿瘪了肚子的可怜虫看看车上的东西,眼光贪馋得可怕,同时龇出锐利的牙齿,这
种牙齿可能都是嚼过人肉的。
自然,大部分的澳大利亚土人在平时都是不吃人的,但是在扭打的时候,要是打败了仇
人,而不吃仇人的肉,那就很少了。
这时,爵士同意海伦夫人的提议,叫人散点东西给他们吃。那些土人立刻懂得了他的意
思,做出种种表情来,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这些表情所感动的。他们一边做表情,一
边大叫,和兽见到人开笼子给它们喂食时发出的咆哮差不多。他们尽管不能同意麦克那布斯
的说法,但也不能否认这个未开化的种族离兽类实在也不远。
奥比尔先生是一个熟悉社交习惯的人,他觉得散东西应该是从女人散起。但是那些不幸
的女人却不敢在她们的那些可怕的主子面前吃。那些主子一齐向饼干和干肉扑来,就象饿虎
扑向羊群一样。
玛丽小姐一想到她的父亲被这样粗野的土人俘去的时候,不由得眼泪汪汪的。她仿佛看
到了一个象格兰特船长那样的人在这种流浪民族里做奴隶、吃苦,挨饿,受虐待。门格尔船
长十分不安地看着她,猜到了她的心事,因而不等她开口就向那不列颠尼亚号的水手问:
“艾尔通,你是不是就从这样的野人手里逃出来的呢?”“是的,船长,”艾尔通回
答,“内地的土人都差不多。不过,这里您看到的只是一小撮可怜虫罢了。在大令河两岸有
许多大部落,头目的权威十分可怕的。”
“那么,在这些土人部落里,一个欧洲人有什么事可做呢?”
“就做我以前所做的事呀,”艾尔通回答,“和他们一起打猎、捕鱼,也和他们在一起
打仗,我上次对你们说过,看你做事的成绩确定对你的待遇,只要你是个聪明人,勇敢人,
你就可以在部落里受到敬重。”
“但是那还是俘虏呀?”玛丽问。
“是的,仍然被严密监视着,”艾尔通说,“不管白天黑夜,都逃不了。”
“虽然这样,艾尔通,你还是逃出来了。”少校插嘴说。
“是的,麦克那布斯先生,我趁着那部落和邻近部落打仗的机会,总算逃出来了。既然
逃出来了,我自然也不懊悔。但是,如果叫我再逃一次的话,我相信,我宁愿一辈子做奴
隶,也不愿意再穿过内地的荒区,吃那种苦头了。但愿上帝保佑格兰特船长不要冒险作这种
逃脱的打算!”
“是呀,当然罗。”门格尔回答,“玛丽小姐,我们但愿您父亲还是被拘在土人的手
里,这样,如果他不是在大陆上的森林里乱跑,我们找他也比较容易了。”
“您始终认为还有希望吗?”那少女问。
“我始终认为有希望,玛丽小姐,有希望看到您在上帝帮助下有幸福的一天!”
玛丽小姐眼泪汪汪的,感谢那青年船长。
当他们谈话的时候,那些土人突然骚动起来,他们高声叫喊,向四面八方乱跑,他们都
拿起他们的武器,仿佛个个都发疯了似的。
爵士正在莫名其妙哩,这时麦克那布斯叫来艾尔通问道:
“你既在澳大利亚土人中间生活了许久,你一定能听得懂他们的话了?”
“只能听得懂一点,”那水手回答,“因为每个部落都有他们的土话。但是,我相信,
这些土人的意思我可以猜到,他们为了感谢阁下,要表演一场战斗给阁下看。”
果然,这一阵骚动正为了这个。那些土人没有任何开场白一类的仪式就直接交起手来。
他们打得怒气冲天,装得逼真。要不是预先知道是表演,人们简直要以为这是一场真正的搏
斗。据许多旅行家报道,澳大利亚土人是绝妙的哑剧演员,这时他们果然表现出了他们的惊
人技艺。
他们用来攻击和防卫的武器只是一些大木棒,这些木棒相当重,就是最厚的脑壳也能打
碎。还有一种斧头叫作“托玛好克”,是用极硬的石块磨成,夹在两根棍子中间的。斧柄有
3米长。这斧头是一种可怕的武器,也是一种有用的工具,因为它既可以砍人头,又可以砍
树枝,既可以劈人,又可以劈树,在什么情况下就当什么用。
这许多土人手里疯狂地舞动武器,嘴里还发出一片叫骂声;战斗员互相冲击着:一部分
人倒下来和死了一样,另一部分人就发出胜利的欢呼。那种样子,叫人看了确有点儿惊心动
魄,就是真的战斗也不过如此。海伦夫人时时怕他们打过来,弄假成真。还有小孩子也混在
里面打,并且是真打。这里面有男孩子,有女孩子,特别是女孩子,火气更大,一巴掌来一
巴掌去,打得又起劲,又凶猛。
这样的一幕武戏足足演了10分钟,这时突然所有的打手都停下来,武器都从手里丢下
去。土人教师站着不动,维持着他们最后的姿势,就和画里面的人物一样。人们简直要以为
他们一下子都变成化石了。
这变化的原因何在呢?他们为什么突然象化石一样动也不动呢?大家很快就明白了。
原来,这时飞来了一群大鹦鹉,在橡胶树顶上翱翔着。漫天都是咿咿呀呀的叫声,它们
的羽毛五颜六色的,好象一条飞动的彩虹。就是因为有这彩云般的鸟群的出现,才中止了他
们的战斗。打猎总比打仗来得好呀,所以他们都不打仗而来打猎了。
有一个土人抓起一件染成红色,构造特殊的东西,离开了他的伙伴们,而伙伴们始终还
是在原位置上站着不动,他从大树与灌木丛之间向那群鹦鹉走去。他爬着走,一点声响也没
有,既不碰到一片树叶,也不扰动一个石子,简直就是一个影子在向前滑动。
一走到适当的距离,那土人就把手里拿着的那东西平抛出去,那东西就距地面半米高,
跟地面平行地向前飞去,约莫飞了四丈远,并没有落地,突然就一直向空中升上去,升到1
0米高的地方,打死了10多只鸟,又成抛形回到猎人的脚边落下。爵士和他的朋友看得呆
了,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的眼睛。
“那东西叫‘飞去来’。”艾尔通说。
“‘飞去来’!”巴加内尔叫起来,“就是澳大利亚人用的‘飞去来’吗?”
他说着,就和小孩子一样,跑过去把那神奇的玩意儿拾起来,要看看里面的究竟。
是的,一般人都会以为“飞去来”里面藏着什么机关,以为里面有一种弹簧,弹簧一开
动,它就在空中拐弯了。其实不然。
这“飞去来”只是一块弯弯的硬木1米多长。中间大的有10厘米厚,两头尖尖的。凹
进去的一面深度大约有7~8分,凸出来的一面突起两条锋利的边缘。构造就是这么简单,
真是让人难以相信。
“这原来就是人家常说的‘飞去来’呀。”巴加内尔看了看那怪东西说,“就是一块木
头,什么也没有。怎么会横飞出去,会突然蹦起来,又会落回到抛的人手里呢?许多学者和
旅行家都解释不出道理来。”
“是不是象抛铁环一样,用某种手法抛出去,又能回到出发点来呢?”门格尔问。
“也许是一种回力作用,”哥利纳帆爵士补充说,“就和在弹子台上打弹子一样,打着
弹子上某一点,它就转个圈儿退回来?”
“都不是,”巴加内尔回答,“抛铁环也好,打弹子也好,都有个着力点来决定他的反
作用,抛铁环有地面做作用点,打弹子有台子做作用点。‘飞去来’却根本没有作用点,它
根本不碰地面呀?怎么一蹦蹦得那么高呢?”
“那么,您怎么解释这现象呢,巴加内尔先生?”海伦夫人问。
“我解释不出,夫人,不过我可以再一次肯定,这种现象显然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扔的
手法很巧妙。一个是‘飞去来’的构造特殊。但是,这种扔的手法,却正是澳大利亚人的秘
诀。”
“不管怎样,无疑这是他们的智慧……怎能把他们比做猴子。”海伦夫人看着少校补充
一句,而他还是不服气,这是直摇着头。
大家说着,辩论着,时间就这样过去了。爵士觉得不应该多耽误时间,应该继续向东前
进。他正要请女客们上车,忽然有一个土人跑过来,很兴奋地说了几句话。
“啊!”艾尔通说,“他们看见了几只鸸鹋!”
“嗯?还要打猎吗?”爵士说。
“我们必须得看看,”巴加内尔叫道。“一定是又很精彩!还要用‘飞去来’哩。”
“你觉得怎样,艾尔通?”
“时间不会长,爵士。”那水手回答。
那些土人没浪费一点时间,他们赶快布置起来了。打鸸鹋是他们难得的大喜事呀,打到
一只鸸鹋就够叫全部落吃好几天。所以他们拿出全部的技巧来捕捉这种大猎物。但是那样一
只大鸟,跑得又那么快,没有枪怎么能打着它呢?没有猎犬怎么能追上它呢?巴加内尔要求
看这场打猎正是要看看他们有趣的打法。
这种鸸鹋也叫作没有鸡冠的食人鸡,土人叫它“木佬克”,在澳大利亚的平原上现在渐
渐变得稀少了。这种大鸟有0.76米高,肉是白色的,头上有一片角质的硬甲,眼睛是淡
淡的棕色,嘴壳黑色,向下弯着,趾上有利爪,强健有力,翅膀只是两个短翅,不能飞,羽
毛颜色较深。虽然,它们飞不起来,跑起来连马也赶不上。因此,要捉它们,只能用计,而
且需用妙计。
所以,那人一叫,十几个土人象冲锋队一样散开了。在这片可爱的田野上,野生的蓝草
正盛开着蓝花,把地面染成一片蓝色。旅客们走到一丛木本含羞草的旁边停了下来。
当土人走近之时,十几只鸸鹊站起来逃走了,逃到一公里之外的地区藏起来了。那位猎
手侦察好地形,做了个手势,叫同伴不要动。伙伴们立刻躺在地上。猎手从网兜里取出两张
缝得很巧妙的鸸鹋皮,登时就披在身子上。然后伸了右臂,抬起头,摹仿鸸鹋觅食的样子。
猎手摹仿得极象,向那群鸟类走去。有时他停一停,仿佛啄食;有时用脚扬起灰尘,周
围是一团云雾。他还频频发出叫声,鸸鹋绝对听不出是假的。果然,鸸鹋上当了。那群毫不
提防的动物到了土人身边。这时,他挥起木槌,六只鸸鹋一下子被打倒了5只。
猎人的狩猎获得了丰收,这场围猎也就结束了。
于是爵士、两位女客和其他队员向土人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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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两位青年“坐地人”
在东经146度15分的地方,旅行队安静地度过黑夜。第二天早晨7点钟,又继续赶
路。他们一直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挺进,他们的足迹在平原上划下了一条直线。他们的足迹
和“坐地人”的足迹几乎没有不同,只不过爵士的那匹马在尘土上留下了叶形马蹄印,这是
黑点站的标志。
平原有时出现一些曲折的河流,河边是黄杨树,河水有时满涨,有时干涸。这些河流都
发源于山岭成串的野牛山,它在地平线上呈波浪起伏状,景象秀丽。
大家决定当夜就宿在这山脚下。艾尔通赶着牛,加快脚步,这一天已走了55公里,牛
已显得疲劳了。天黑了,他们终于按时到达此地。帐篷支在大树底下,晚饭也匆匆了事。疲
惫已使他们感到睡觉比吃饭还要迫切。
这晚轮到地理学家值班。他没有睡,扛着马枪在四周来回走动,巡视外面的动静。天空
虽然没有月亮,但星光闪烁,夜色几乎是明亮的。那学者欣赏着天空的星座,好象天空便是
一张大星图,谁读得懂,谁就能体味到其中的乐趣。
沉睡的大自然默默无声,只有马脚上的绊索哗啦哗啦地响着,打破这幽静。
因此,巴加内尔沉入了玄妙的幻想中。他的心正在天上,不在人间。这时忽然传来悦耳
的钢琴声,把他从幻想中拉回来。
他仔细听着音乐,有的节奏弹得高亢,宏亮的浑厚声波震动着他的耳膜。
“在这荒山野地怎么会有琴声?”他非常诧异,“我一辈子也不会相信。”
果然,这事的确有点离奇。地理学家想,是不是这里有种怪鸟能学卜勒耶尔或厄拉尔
(两位是法国著名钢琴制造家)钢琴的音调,就象有些鸟会学敲钟和磨刀的声音一样呢?
但是,这时又传来清脆的歌声。一个钢琴手再加上一位歌手!地理学家听着,还不敢相
信会有这种怪事。然而,他听得出来这是一支非常出名的曲子,是歌剧《唐璜》中的一段。
“真够奇怪的啊!”地理学家又想,“就算澳大利亚大陆上的鸟会唱歌,也不会唱出莫扎特
的名曲啊?!”
他把这达到登峰造极的杰作一口气听完。这种美妙的音乐,再加上这样的夜景,演奏效
果之好,只能会意,不可言传。地理学家久久陶醉在那种难以描绘的仙境里。一会儿,歌声
停止,一切又恢复了寂静。
当威尔逊来接班时,他还是那副如醉如痴的神情。但是巴加内尔并没有把这一点告诉这
位水手,他准备明天再把这怪事讲给大家听。因此,他交了班便回帐篷睡觉了。
第二天,一阵犬吠声把旅客们吵醒。爵士立刻爬起来,有几条凶猛的猎犬——英国最好
的品种——在小树林旁边站着。旅客们一走近,它们又缩了回去,叫得更厉害了。“这荒凉
的地方难道也有‘坐地人’?”爵士说,“既然有猎犬,肯定会有猎人了。”
地理学家正要开口说昨天的事,这时两个青年猎人骑着骠悍的良种马出现了。
只见他们绅士模样,穿着标致的猎服,一看那支流浪人一样的旅行队,就停下了。看样
子,他们在想,怎么会有这么一帮全副武装的流浪人出现在这里。正这时,两位女客下了车。
两位猎人,立刻下马,摘下帽子,向女客们走来。
爵士也迎了上去。因为他们是外路来的生人,便先通报了姓名和身份。那两位青年人鞠
躬致敬,年纪稍大的开始说:
“爵士,夫人如不闲弃,请寒舍休息片刻好吗?”
“你们二位是……”爵士问。
“噢,我是米歇尔,他是桑迪。我们是霍坦站的主人,既来到贱地总该到舍下坐会
吧?”那年长的青年说。
“你们太客气了,我们实在不敢打扰……”
“爵士,如果肯接受邀请的话,”米歇尔说,“我们太感谢了,因为我们都是漂零者,
诸位能光临寒舍,也是我们的荣幸了。”
爵士只好点头应允了。
“先生,”地理学家发话了,“如果你不嫌冒味的话,请问昨天唱莫扎特名曲的人是不
是你?”
“是我,先生,”米歇尔回答,“伴奏的是我堂弟桑迪。”“你唱得太好听了,请接受
我由衷地赞美。”地理学家伸出手来,那青年绅士十分文雅地握了握。然后,米歇尔指着右
边的路,带头开路,大家动身了。他们一面谈着,一面欣赏路边风景,向霍坦站走去。
那是一座美丽的庄园,布置得和英国公园一样整齐。灰色的栅栏把一望无际的草地圈成
一块一块的,上万头牛羊在吃草,许多牧人和牧犬守卫着这支嘈杂的大军:牛吼声、羊咩声
和犬吠声,以及鞭策声响成一片。
向东望去是一片树林,树林那边耸立霍坦山,它巍峨雄伟,高达5000多米。常绿绿
树排成队列,显然经过人工的雕凿。到处是一丛丛的“草树”,其实它是一种低矮灌木,样
子象棕榈,整个树身隐没在和头发一样细长的树叶之中。空气中流动着一种薄荷桂的香味,
因为这些树正开着白花,散发着清雅的香气。
“万绿丛中一点红”,在这片绿树丛中,还点缀着许多欧洲移来的果树:桃树、梨树、
苹果树、无花果树、柑桔树,甚至橡栎树也有,旅客们看了欢呼起来。他们走在故乡的果树
下并不感到过分惊奇,真正使之惊奇的是枝头唱歌的鸟雀;有羽毛如绸缎般的“缎鸟”,有
羽毛一半金黄、一半象鸟绒的“丝光鸟”。在这些鸟儿中间,“麦尼儿”他们第一次见到。
这种鸟又叫琴鸟,尾巴象奥尔斐(古希腊神话中的乐圣)弹的那种雅致的古琴。它在木本凤
尾草中穿来穿去,但是当它尾巴触动树枝之间时,却听不到安飞翁(希腊神话中的乐神)为
重建白城而演奏的那悦耳的音律。地理学家恨不得抓只麦尼儿,亲自在鸟尾上弹一弹。
他们边走边谈,庄屋在一条两边栽着“卡苏琳娜,树的甬道尽头出现了。
那是一座用木材和砖石建造起来的漂亮房子,它深藏在“爱尔莫菲拉”树丛里。造形美
观,是座瑞士式的别墅,墙外环绕着一圈回廓,廓檐下挂着中国式的灯笼,就象罗马古代建
筑的前庭。窗外是五颜六色的鲜花。没有比这座建筑物再舒适,再漂亮了。在外面的草坪上
隔不多远就有一根铜灯柱,柱顶上装着雅致的灯球,夜里,整个花围照得如同白昼,煤气是
从在“米亚尔”树和凤尾草树下面的木棚藏着的一座小型煤气机里输送出来的。
而且,住宅四周看不见脚屋、马房和厂棚,没有任何迹象说明这是一座农庄。所有这样
的房屋一共有20来座,都座落在半公里路外的山谷里,形成一个小小村落。住宅之间都装
上电话,而且可以随时通话。这种住宅仿佛隐蔽在一片异国风光的丛林中,听不到一点尘世
的喧嚣。
不一会儿,走完了那绿荫道,接着是一座小巧灵珑的铁桥,跨过潺潺的流水,另一端通
过住宅外边的花园。过了小桥,红光满面的管家先生出来迎接。霍坦站的外宾们走进华丽的
大厅,豪华的家具及摆设映入了大伙的眼帘。
来宾们看出了主人的艺术生活和时髦生活很丰富。先看前厅,里面挂满了各种精美的取
材骑马射猎的艺术品。对着前厅的是一间开着窗子的大客堂,里面有架钢琴,钢琴上摆着一
堆乐谱,各个时期的都有。几只画架上摊着画稿;有个像座,座上放着大理石人像;墙上还
挂着西欧名画,脚下铺着柔软的华贵地毯,壁毯上绣着美女图,天花板上悬挂着一古铜吊
灯。此外,还有许多珍奇古玩。一所澳大利亚的住宅中居然有这些名贵物品,任何人见了都
不免感到惊奇,这一切充分说明主人会欣赏艺术和懂得生活。总之,凡是在飘零生活中能使
人消遣解闷的东西,能使人回忆起故乡的东西都布置在客堂中。人们到了这里,简直到了英
国或法国的高级别墅一样。
柔和的光线透过纱窗射进来,海伦夫人走近窗口,连声赞叹外面的景色。原来住宅下面
是一片宽广谷地,一直延伸到东边山脚下。连绵的草地和树林,疏疏落落的空地,高低起伏
的冈峦,崎岖不平的地势,这一切构成了一片精美的山水画。而这幅山水画是活的,它随着
太阳的偏爱而时刻起变化。任何人,即使想象力再丰富,也难以勾勒出这幅山水画,这片明
媚的自然风光会让人一饱眼福。
这时,桑迪早已吩咐厨师把早饭预备好了。不到一刻钟,大家便都入席了。酒菜之佳自
不必细说,客人们毫无拘束,畅所欲言。最喜悦的还是那两个青年人,他们认为能在自己家
中款待一次佳宾,非常荣幸。
主人很快知道了旅行队此行的目的,他们对队员们那种无所畏惧的寻访精神极为感动。
他们对格兰特的儿女也说了一番安慰话。
“格兰特船长,”米歇尔说,“既然他不在沿海各殖民区中,一定落到土人手中了。文
件证明他准确知道他所在方位,可见他一上岸,便被土人掳去了。”
“他的水手艾尔通就是落入了土人手中,又逃出虎口的。”
门格尔船长说。
“你们二位有没有听说过不列颠尼亚号失事的消息?”夫人问主人说。
“从来未听说过。”
“据你们看来,格兰特船长做了俘虏之后,会受到非人的待遇吗?”
“本地土人不残酷,夫人,”青年“坐地人”回答,“你们尽管放心,他们性情温和。
以前很多欧洲人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从来未受过虐待。”
为证明这一点,巴加内尔说:“柏克探险队中唯一生还的金格就是一例。”
“不只是那位大胆的探险家,还有个英国兵叫布克莱,”桑迪说,“1803年脱险到
了腓力浦港,被土人收容了,一过就是33年。”
“还有,最近以来,澳大利亚杂志上刊登,有个叫毛利尔的人,”米歇尔也说,“过了
16年的奴隶般的生活,目前终于回到故乡。格兰特船长的经历或许和毛利尔一样。我想,
你们完全有希望找到格兰特船长的。”
这些话证实了过去地理学家和艾尔通说过的那些话是对的,因此,大家听了很喜悦。
后来,女客离席之后,其余的人又谈到康登桥惨案。两个“坐地人”也听说了此事,可
是这并没有引起他们的不安。他们的牧畜站有一百来人,这帮匪徒绝对不敢下手的。而且,
在墨累河这片荒凉的土地上,无东西可抢,他们不会冒险来这里的。再说在新南威尔土那边
戒备森严,他们也难以过来,艾尔通的看法也是如此。
两位主人热情好客,爵士盛情难却,只好在霍坦站呆一天。这12小时变成了他们的休
闲时间,牛马也好趁此恢复一下体力。因此,主客两方说好,提出一个消磨时光的好计划。
大家都接受了。
中午,七匹雄壮的猎马奔出院门,女客们乘坐的轻快马车也出发了,后面跟着打猎的仆
人。猎人都背着标准猎枪。同时,一群猎犬也在快乐地狂吠着,跑在最前面。
四小时之内,猎人骑马踏遍了那片林园的大路和小径。这片园林象德意志的一个小土
邦,尽管居民少得可怜,山羊却多得数不清。至于可供打猎的鸟兽,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
可是不会有很多跳到枪口前白送命的。所以,一旦枪声一响,安居在林里和平原里的小动物
都不安起来。小罗伯尔在少校身边,特别兴奋,生龙活虎。不管他姐姐怎样嘱咐他小心,他
总是一马光先,第一个开枪射击。好在门格尔船长负责照顾他,玛丽小姐也就放心了。
这场围猎的猎物,最引人注意的是本地特产动物——袋熊和袋鼬。
袋鼬是袋兽的一种,其狡猾超过狐狸,偷的工夫可以做狐狸的师傅。不过,它长得相当
难看,只有1.5米长。巴加内尔一枪打死一个,由于这位猎人的虚荣心特别强,所以,仍
觉这种兽十分可爱。“好个漂亮的小兽啊!”他说。
小罗伯尔也灵巧地打了不少猎物,其中有一只袋狐,这是一种小狐,黑毛,有白然斑
点,皮和貂皮一样宝贵。此外,还打了一对在树洞口休息的小松鼠。
但是,这次围猎中最令人惊心动魄的莫过于追捕大袋鼠那一幕了。下午四钟不到,猎狗
惊起一群这种稀奇的袋兽。幼鼠很快钻到母亲的袋囊中,大袋鼠一个接一个地奔逃。这跳远
世界冠军,后腿比前腿长两倍,一屈一伸,跳得远极了,象装了弹簧一般。带头逃的那只雄
袋鼠,有1.4米高,是最美的一个,当地人叫它“老头子”。
紧张的追逐使那群袋鼠毫不疲乏,而猎犬又不敢接近它们,因为它们有锋利的后爪,实
在可怕。但是追逐到最后,它们还是精疲力竭,再也跑不动了,那“老头子”躲在树后,转
眼间,那猎犬被蹬到空中,掉下来时,肚子被抓开了。很明显,这一群猎犬一齐上去,也难
以对付那群袋鼠。非开枪不可,只有子弹可以征服它们。
也就在这个时候,小罗伯尔几乎送了命。他本想把枪瞄准些,于是走得更近些,哪知袋
鼠一跃而起,冲了上来。
罗伯尔大叫一声,倒下了。玛丽小姐在马车上吓得目瞪口呆。这时,谁也不敢开枪,因
为怕伤了孩子。
还是船长机智灵敏,只见他冒着生命危险,拔出猎刀,扑向大袋鼠,当胸一刀,结果了
它的性命。罗伯尔还好,没受伤。
爬起来后,姐弟俩拥抱在一起。
“谢谢您,门格尔先生!’玛丽小姐紧握着船长的手说。
“我是应该负责保护他的,这是我的工作义务。”这场意外事件结束了这次的打猎活
动。“群龙无首”,那群袋鼠自然作鸟兽散了。被打死的大袋鼠成为大家的战利品。晚宴
上,按照土法泡制的大袋鼠尾汤最“畅销”。
饭吃完后,又喝了点冰淇淋和果子露,大家聚在大客厅中,仔细品味着音乐会。海伦夫
人是个好钢琴手,特意为大家庆功。米歇尔和桑迪又善歌,他们唱了法国名作曲家古诺、马
色·达维德的名曲中的一些段子,又唱了天才作曲家德国人瓦格纳的名曲。
曲终人散,大家又吃了点澳大利亚名茶。而地理学家非要品味一下当地土茶,人家就给
了他一怀黑得象墨水一样的饮料——那是一升水,半斤茶叶,熬了4个小时的结果。巴加内
尔虽然喝得呲嘴,但还是称这是绝顶的好茶。
夜深了,客人们入睡了,但好梦中还延续着白天的快乐场面。
天一亮,爵士一行人告辞了那两位青年“坐地人”。彼此客套一番,他们相约在欧洲的
玛考姆府再见。之后,车轮滚动,绕过山麓,那座豪华住宅便和幻影一般,消失了。走了8
里路,马车没有迈出霍坦站地界。
到了上午9点钟,才走出那牧畜站的最后一道棚栏,旅行者们又钻进了维多利亚省的那
片连名字也不知的地区了。
在东南方一排屏障横挡住去路,这就是澳大利亚的阿尔卑斯山脉。这山脉仿佛是一个伟
大的防御工程,绵延2200公里,那陡的悬崖,阻止着空中的流云。
天空布满阴云,炎热得叫你喘不过气来,这还不说,崎岖不平的路面,更增加了行进的
困难。平原上的山丘遍布,到处都是稀稀疏疏的小胶树。稍远一点,丘陵耸得越来越高,形
成了阿尔卑斯山脉的最初几个阶梯。人们显然越走越高,这很容易看出来的,因为牛拉得十
分吃力,车轭被牛拖得咯吱咯吱地作响,牛累得直喘粗气,腿上的牛筋暴露。艾尔通虽是赶
车能手,但有时,也不可避免意外的碰撞,撞得车板唉声叹气。车上的女客们倒没有什么怨
言。
船长和另外两名水手在前面开路,他们尽力挑好路走。这里几乎没有路,高低不平的地
面和海边的礁石一般,牛车就象一只船在礁石缝寻找航道一样。大家仿佛就是在波涛汹涌的
海上航行着。
这段路程相当艰苦,而且很危险。遇到深密的棘丛,威尔逊不得不用斧头开路。湿漉漉
的粘地面,脚一踩就往下陷。路程似乎特别长,因为障碍太多,象高耸的花岗岩,深邃的山
谷,深不可测的河滩,非绕道而行不可。所以,他们的效率并不高。傍晚时分,他们就在山
脚下的高本白拉河露宿了。这里有块小平原,平原上尽是长满淡红色叶子的灌木,高1米左
右。“我们的苦还在后面呢?”这时爵士说,“阿尔卑斯!这个名字已经够叫你想想的了。”
“这个名字要打个折扣,”地理学家回答,“这是一个雷同的名字,正如澳大利亚和欧
洲一样,都有格兰比安山脉,有比利牛斯山脉、有阿尔卑斯山脉,也有蓝山山脉,但都是缩
小的模型。这名不副实的情况只能说明地理学家想象力有限,想不出新名词,或者词汇太贫
乏了。”
“据你的说法来看,这条阿尔卑斯山脉是……”夫人问。“是袖珍山脉,”地理学家回
答,“我们走过了不觉得有什么?”
“只有象你这样粗枝大叶的人走过一座大山不觉得似翻山,”少校反驳说,“你这是替
自己现身说法吧!”“你怎么还说我粗枝大叶呢?”地理学家不高兴了,“我早就不粗枝大
叶了,叫二位女士评评,我说得对否?你们能找出我的错误来吗?”
“对了,一个错也找不出,巴加内尔先生,”玛丽小姐说,“你成为十全十美的人了。”
“太十全十美了,也不好,”海伦夫人又补充了一句,“你最好和以前一样,最合适不
过了。”
“真的吗?夫人,’地理学家回答,“我要是不犯点小毛病,就和普通人一样了。因
此,我希望平时出点小错误逗你们笑笑。我要是不犯错误,仿佛没尽到职责。”
第二天,1月9日,不管乐观的巴加内尔怎样保证,困难并未后退,相反,困难更多
了。没有现成的路,要到处乱找,有时钻到又窄又深的山坳里,结果很可能“此路不通”。
走了一小时许,艾尔通感到进退两难之际,无意中发现山路旁有小旅馆——一个不象样
的酒店。
“在这儿怎么会有酒店?老板在这儿难说发财。”巴加内尔叫起来。
“不过,它起到了给你们指引路线的作用,”爵士说,“我们进去坐坐吧。”
爵士和艾尔通一前一后跨进小店门槛。这酒店叫“绿林旅舍”,老板是条莽汉,一脸横
肉。店里卖烧酒、白兰地、威士忌,他自己也是主要的顾客。没有顾客时,他自斟自饮。有
时也可以看到几个过往的“坐地人”或赶牧群的人。
爵士问了酒店老板几个问题。根据他那不高兴的答话,搞清楚了路途的方向。爵士给了
老板小费。当他们出门时,猛地看见了墙上贴着一张告示。
这是一张殖民地警察局的一个通告。通告上说,伯斯有一批流犯潜逃,现在通辑首犯
彭·觉斯,如有人将该犯捕获,送交当局,赏金100镑。
“这个大坏蛋,真该把他绞死!”爵士说。
“首先抓住他才行!”水手长回答,“一百镑黄金!可不是小数目,其实那家伙不值这
么多。”
“这个老板,我看,也不象好人,”爵士又说。
“我看也不象好人,”水手长附和道。
艾尔通套上牛车又继续赶路了。他们向卢克诺大路的尽头走去。那里蜿蜒着一条羊肠小
道,斜贯山腰。大家开始又要爬山路了。
这条山路坡度大,不只一次马上和车上的人不得不下来步行。上坡时,车子太重,人要
帮着推;下坡时,车速太快,人又要在车后拉着;转急弯时,车辕太长,拐不过弯来,又得
把牛解下来。有时,上坡难度太大,不得不请那几匹已经疲惫不堪的马也来帮一下忙。
这一天,不幸的事终于发生了。不知是疲劳过度,还是由于生病,穆地拉骑的马倒下
了,再也没有起来。
水手长检查了一下那死去的伙伴,并没有看出什么明堂。
“这牲口一定是某条血管破裂而死,”爵士说。
“可能是这样,”水手长回答。
哥利纳帆把自己的马让给了穆拉地,他跟夫人坐车去了。这行人又继续前行,那匹死马
只好不管它了,成了老鹰的一顿美餐。
澳大利亚的这座山脉并不高大,宽度不过5公里,如果选择山路正确的话,翻越此山在
48小时内可以完成。到山那边以后,路途就不再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碍了。
1月10号那天,行人终于到达山峰,海拔大约600米。“远看是山,近看成川”,
用这句话形容阿尔卑斯山的山顶再恰当不过了。地势坦荡,四周没有什么障碍物,一眼望得
很远。北边是奥美奥湖,湖面波光粼粼,水鸟漂浮在上面。湖的那边就是低平的墨累河流域
的冲积平原。南边展开着象绿色地毯般的草场,那里的地层含金丰富,有茂密的原始森林。
那里的物产、河流和动植物,到目前为止,大自然仍是它们的主人,倘未受到人为的破坏。
耸立着的阿尔卑斯山脉就是“文明区”和“原始区”的分界线。这时,太阳西斜,几道阳光
穿过西边天空的彩霞,把大地照得鲜艳夺目。相反,在山脉北阴的一面,显得一片苍茫,只
有阴影在晃动,仿佛山南的夜幕拉开得特别早。不一会,整个山南面便沉沦在夜影之中。行
人们处在两种境地的分界线上,很生动地看到光明与黑暗的对比。他们放眼望去,看看那茫
茫的几乎全陌生的地面,心中不免又引起一种愁丝。
当晚,他们露宿山顶。第二天一早,开始下山。下山路走得快,但是,半路遇到一场来
势凶猛的冰雹,逼得他们退缩在一块大岩石下面。那不是一般的小雪珠,有冰砖那么大,从
乌云中直冲下来,就是石炮所发出的石块也没有那么急。巴加内尔头上被打了两个大包,车
篷也被打了好几个洞,那种尖棱棱的冰块,有时竟嵌到树皮里面。要想不被打得头破血流,
非等冰雹停了再走不可。一个小时过后,冰雹终于停了。旅行队又在倾斜的岩石上缓缓地移
动起来,地面湿漉漉地,岩石溜滑。
老牛破车一路上摇摇晃晃,吱吱哑哑地叫着,有几处已脱了榫,不过整个车身还算结
实。傍晚,他们下了阿尔卑斯山的最后几个阶梯,来到一棵棵孤立的杉树林中。前面的路一
直通到吉普斯兰平原。阿尔卑斯山脉总算平安翻越,晚上照例宿营。
一夜无事,第二天又上路了,大家都兴高采烈,精神焕发,都恨不得一下子找到目标,
和格兰特船长团聚。只有到达太平洋海岸,才有可能找到失事船员们的踪迹,在吉普斯兰这
块平原上找,是无济于事的。所以,水手长艾尔通催促爵士下命令给邓肯号,叫它开往太平
洋沿岸来,以便于寻访。因为这里有条卢克诺能往墨尔本的大路,交通便利,依他的意思,
现在就派人。
水手长的话似乎有道理。地理学家也劝爵士接受此条建议。他认为叫游船开来,的确有
帮助的,他并且补充说,过了此地,就难说再有通往墨尔本的大路了。
爵士犹豫不决,要不是少校持反对意思,或许他就接受了。但是麦克那布斯说,旅行少
了艾尔通,靠近海岸的路途他最熟悉;万一发现寻防线索,要追踪寻找,非有水手长在内不
可。而且他还能指出不列颠尼亚号的失事地点。
因此,少校的建议也有道理,船长同意这种意见,并支持他。门格尔的理由是:从吐福
湾派人要从这里近得多,不必穿越320里的荒野。最后,大家决定到吐福湾再作打算。艾
尔通仿佛有些失望,麦克那布斯瞟了一眼,但并未说什么,他习惯把看到的一切放在肚子里。
吉普斯兰平原地势平坦,由东往西微有点倾斜。一眼望去,遍地稀疏的木本含羞草、桉
树,各种胶树,打破了景色的单调。大花胃豆头的灌木,开着鲜艳的花朵;几条不那么引人
注意的小溪中长满了蒲草,河水两岸开满兰花。河水淙淙,很浅,人们徒涉浅滩而过,成群
的鸨鸟和鹂鹋在远处看见人就逃,树林中的袋鼠,蹦蹦跳跳的就象动画片中的小木偶。这
时,旅行队员们并没有心思打猎,因为他们的马匹吃不消,已瘦得皮包骨头。
而且,天气闷热,人畜难以忍受。他们什么也不想,只想快点前进。有时艾尔通对牛的
喝吆声打破这片沉寂。
从中午到下午2点,他们穿过一片奇怪的凤尾草丛。虽然好影犹在,他们却无心观赏。
这是一种象树一样的草本植物,足有3米高,正开着花。人马都在那柔软的细枝下走过。在
这些固定的大伞的荫庇下,行人还是比较满意的。特别是地理学家喜形于色。老是发现赞叹
声,没想到惊起大群的鹦哥和鹦鹉,顿时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啧啧声。
巴加内尔正在得意之时,忽然从马上摇摇晃晃,和门板一样倒下来了。难道是由于天
热,他头晕了吗?大家都奔来相救。
“巴加内尔!巴加内尔,怎么啦?”爵士叫着。“没什么,朋友们,我没有马骑了,”
地理学家笑笑说,把脚从马蹬上褪出来。
“难道你的马也死了?”
“没错,说死就死了,和穆拉地的马一样。”
这时,爵士、船长、少校都来检查这匹马的死因,仍毫无结果,它已经咽气了。
“这事真怪,”门格尔说。
“是呀,怎么回事呢?’少校也叽哩咕噜。
这次意外事故的发生,开始使这一行人不安起来。因为在这荒芜人烟的地方想要补充马
匹是不可能的。要是这些马都得了马瘟,他们就无法继续前进了。
真是祸不单行,这天还没到傍晚,威尔逊的马也死掉了,并且这次更严重的是倒下了3
头牛。“马瘟”似乎也已成为事实。这样一来,拉车的和人骑的牲口乘下3头牛和4匹马了。
问题很快严重起来。骑马的人,没了马还可以步行,许多“坐地人”就曾步行穿过这带
荒区。但是没有了车,两位女同胞怎么办呢?这时离吐福湾还有200公里路呢,她们能走
得过去吗?
船长和爵士很着急,他们检查了一遍剩下的牲口,想法防止再发生意外。但没有发现任
何不良迹象,甚至一点细微的毛病也没有。每个牲口都是好好的,他们还可以经受长途跋涉
的辛劳。但愿那离奇可怕的瘟疫到此为止,牛马不要再倒下了。
虽然,大家被这种怪现象弄得莫名其妙,但又开始前进了。没马的人走累了就轮流地坐
会牛车。这天行动缓慢,共走了16公里路。晚上,停止行军的信号一发,大家都马上睡下
了。这一夜在高大前凤尾草丛中度过,没有什么麻烦,庞大的蝙蝠在草丛中飞来飞去,当地
称它们为”飞狐”。
1月13日,一天平安无事。牲口倒毙事件没有再发生,大家总算松了口气。牛马各做
各的事,精神也很好。海伦夫人的客厅里最为热闹,因为来坐的人多了。30度的气温热得
大家感到有喝冷饮的必要,所以司务长奥比尔忙个不休。在这个时候,苏格兰啤酒最为畅
销。大家都赞扬巴克来酒厂的老板是大不列颠最伟大的人物,甚至比英国名将威灵顿还要伟
大,因为威灵顿再伟大,也造不出这样的好酒来。地理学家喝的酒多,话也多,谈论古今洋
洋洒洒喋喋不休。
这一天一开始就很顺利,看样子必然会顺利到底的。大家一口气走过一片高低不平的红
土地带,足足有25公里的路。他们计划在傍晚赶到那条在维多利亚南部流入太平洋的斯诺
威河,在它的河边宿营。不久,牛车就走在黑土层的平原上,路的一边是荒草,另一边是长
满花胃豆的田野,天晚了,天边出现了一道雾气,那里奔流着的斯诺威河。大家快马加鞭,
就在一个土丘后面,大路的转弯处露出一片森林。艾尔通赶着牛车穿过那参天古林,在离斯
诺威河不过半公里的路上,忽然牛车掉到沼泽中,一直陷到车轴。
“后面的人当心!”艾尔通赶快回头说。
“当心什么?’后面的人问。
“牛车陷到沼泽中了。”他一边抽动鞭子,凭那几头牛的力气,车子纹丝不动,而且越
陷越深。
“我们就在这里宿营,等到明天,再把车子拉出来吧!”水手长回头说。
爵士同意了。
黄昏时间很短,夜幕迫近,但炎热依旧。空中充满水汽,闷得人喘不过气来,一道道闪
电把天边照得通亮,好象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大家很快在大树下布置好营房,只要不下
雨,就能在此安静地过一夜。
若是下雨,车更难弄出沼泽了。所以艾尔通连夜费了不少劲才把3头牛和牛车从沼泽中
拉出来。泥巴一直糊到牛肚子上。水手把它们和马牵到一块,细心照料。这天晚上,爵士更
是百般周到,很感激这不会说话,任劳任怨的老黄牛,因为现在没有比它们再重要不过的了。
旅客们简单地吃了点晚饭。他们又热又吃不下去,最需要不是吃饭而是休息。夫人和玛
丽道了声晚安,回她们的安乐窝了。至于男客们有的钻进帐篷,有的索性躺在芳草地上,在
这种气候下,露宿到没有什么害处。
大家睡熟了,天空的乌云在移动着,夜在乌云的笼罩之下,越发阴暗了。夜深人静,连
一丝风也没有,有时可以听到猫头鹰的叫声,唱着小三度低调,和欧洲的那种多愁善感的杜
鹃鸟一样,叫得十分凄凉。
快到11点钟的时候,少校一觉醒来,半睁半闭着眼睛,由于过度疲惫,不愿起来。忽
然看见一片隐隐约约的亮光在树林中流动着。象一幅白缎子,又象阳光下的湖面闪闪发光,
起初少校以为是鬼火在野地烧起来了。
他爬起来向树林走去,仔细一看,马上大为惊讶。原来这是一种奇特的自然现象,发磷
光是许多菌类植物。这种植物的胞子囊在黑暗可以发射出高强度的光线。
少校是个大公无私的人,他正要去叫巴加内尔,也让这地理学家也饱饱眼福,看一下这
奇景。不料这时发生意外了。
那磷光照亮的树林面积并不大,少校借着光亮隐约看见在树林边缘几个人影迅速走过。
这是真的呢?这是一种幻觉呢?
少校伏在地上仔细地观察着,他看清了几个人在忽起忽伏,似乎在地上寻找什么。
这些人在干什么呢?我一定要弄明白。少校毫不犹豫,并没有带上旅伴,独自一人在地
上匍匐前进,象个草原上的土人,躲到草丛中去了。
xpoy0
32
32.旅行队中的内奸
“天有不测风云”,夜里两点钟,天空中乌云翻滚,电闪雷鸣,下起了滂沱大雨。帐篷
挡不住雨水,男客们只好躲到牛车中来了。大家都不能睡,只好随便谈论点家常琐事,唯有
少校默默无言,静静地听着。大雨老是下个没完,这场暴雨也许能引起斯诺威河的河水泛
滥。地面松软,车轮已深深地陷在稀泥中,河水再一泛滥就更糟了。所以穆地拉、艾尔通、
船长频频跑去看水位,回来时衣服都淋透了。
天亮雨停,但太阳并没有探出云头。遍地是大滩的浑浊黄水,象个烂池塘。热雾腾腾地
从潮湿的地面上冒出来,空气中的湿度已达到保和点,潮得叫人难受。
爵士最关心的是车子,把车子弄出烂泥坑是当务之急。他们去看了看那笨重的车子,稀
泥粘到半个车轮,要想弄出来真不容易,牛马和人的力量都加上去,也不算多。
“无论如何,须赶快动手,这种泥坑越陷越深,”门格尔说。
“那就动手吧。”艾尔通应声说。
于是,爵士、他的两名水手、船长和艾尔通都钻进树林中去了,去领昨夜拴好的牛马。
那是一片景象凄凉的胶树林。林中都是参天枯木,老远一棵,树皮剥落了似乎近百年
了,就和欧洲软木树在收获的季节剥掉皮一样。它们约有20米高,树枝光秃秃的,稀疏地
向空中伸展开。没有一只鸟肯在这空中的骷髅上做窝,也没有一片叶子在这叮当响的枯骨上
摆动。整个树林象得了瘟疫死去了般,这在澳大利亚并不罕见,至于什么原因,谁也说不
出。最老的土人,甚至他们埋葬在地下的祖先,也没有看见这片林子发过青。
爵士一边走,一边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胶树的细枝条清晰地映衬在天空上,象精致的剪
影似的。艾尔通跑到昨天牛马吃草的地方,没有了牛马的影子,顿时大吃一惊。这些牲口都
拴着缰绳的,不会跑很远的。
于是,大家分头去找,结果一无所获。艾尔通慌慌张张地从那条长满木本含羞草的斯诸
威河河岸上走回来。他发出了牛听惯的呼唤声,但并没有牛回答他。这位水手长十分不安,
旅伴们也面面相觑,显出失望的神情。
一个钟头过去了,爵士正从离车子一公里远的地方往回去,突然听到了一声咕鸣,同
时,又听到了牛叫声。“牲口在这里!”船长喊道,直向那丛胃豆草丛钻去,草丛旺盛,一
群牛马藏在里面准保看不见。
不一会儿,大家跑过去,顿时目瞪口呆。原来两头牛三匹马躺在地上,没气了,尸体已
僵冷了。一群黑老鸹在树上呱呱地叫,窥伺着即将到口的美餐。爵士和旅伴们相对无言,只
有威尔逊忍不住破口大骂。
“骂又有什么用了,威尔逊!”爵士说,其实他自己也有点按耐不住了,“事到如今,
只好把剩下的一头牛、一匹马牵回吧,以后的日子全靠它们应付了。”“要是牛车不陷在稀
泥中,就好了!”船长说,“不管怎么,先把那可恶的车子弄出来再说。”
“我们回去吧,出来太久了,女客们一定会等急了。”
艾尔通解开牛缰绳,穆拉地解开马缰绳,大家沿着弯湾曲曲的河岸走了回来。半小时
后,女客们也知道了这不幸的事情。
“艾尔通,真可惜,如果我们过维买拉河时,把我们的牲口都钉上黑点站的马蹄铁,就
好了。”麦克那布斯对水手说。
“为什么,少校先生?”
因为所有马中,唯有钉了三角形马蹄铁的没死,其余都死光了。”
“是呀,”船长说,“可真巧啊!”
“这不过是偶然碰巧罢了,”水手长回答,眼睛瞟了少校了一眼。
少校咬咬嘴唇,仿佛有话要说,但又咽下去。大家等着少校说下去,但是他反住了口,
向艾尔通那边走去。这时,艾尔通正在检修车子。
“他说那话什么意思?”爵士问门格尔。
“谁晓得呢?”青年船长回答,“不过,少校那个人倒很少没根据地乱说。”
“可能少校对艾尔通有点怀疑。”海伦夫人猜测说。
“怀疑?”地理学家反问,耸了耸膀子。
“怀疑什么呢?’爵士问道,“难道艾尔通会毒死牛马?他为什么这样做呢?他不和我
们是一条心?”
“也许,我的话错了。从开始旅行起,艾尔通对我们表现得很忠诚。”海伦夫人纠正说。
“但是,既然如此,少校说那句话肯定有他的理由,我一定要问个明白。”船长说。
“是不是他认为水手长和流犯是穿一条裤子的呢?”正直口快的地理学家说道。
“什么流犯?”玛丽小姐问。
“巴加内尔说错了,”船长赶快补充说,“大家都知道在维多利亚省是没有流犯的呀!”
“啊!对了,我怎么弄糊涂了,谁听说维多利亚有流犯。即使有的话,这里的卫生气候
也会使他们改邪归正……”
这可怜的学者说错了一句话,拼命地想收回,结果适得其反,欲盖弥章,就象那辆牛车
一样越隐越深。海伦夫人看着他,看得他发怵。为了不愿使他过分紧张,夫人带着玛丽小姐
到了帐篷的另一边。奥比尔先生正在按部就班地准备早饭呢。
“我真该把自己当作流犯押出边境才好。”地理学家后悔地说。
“我想也是!”爵士回答。
爵士的话似乎是郑重其事地说的。这越发使可敬的地理学家心里难受了。但是爵士一说
完就和船长到牛车那边去了。
这时,艾尔通和那两名水手正设法在稀泥中怎么把牛车拉出来。把牛和马套在一起,用
尽气力拉,皮条几乎拉断;威尔逊和穆拉地在旁边推车轮,但是,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济于
事。
粘泥渐渐干了,咬住了车轮,就仿佛水泥铸钢筋一般。
船长叫人向车轮底下泼水,以减小它的粘性,但也是徒劳无益。人和牛马又用劲拉了一
阵,渐渐疲惫了,不得不停下。除非把车子的部件一点一点地拆下来,否则,是没有希望
的。然而,拆车的工具又没有,要拆也没办法。
这时,艾尔通一心想把牛车拖出泥坑,又鞭策牛马再来尝试一次。爵士却制止住了他。
“够了,别拉了,”他说,“这是我们仅有的两头牲口了,如果继续赶路,一个驮两位
女客,一个驮行李,还是大有用处的。”
“那也好!”艾尔通不甘心地解下了累得有气无力的牲口。“现在,朋友们,我们都回
帐篷,研究讨论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办吧!”爵士说。
过了一会儿,旅伴们吃完早饭,恢复一下精神,便开始讨论了。
首先,要测定一下宿营地点的准确方位。这任务自然非巴加内尔莫属。他仔细计算了一
下,报告说,现在旅行队在南纬37度东经147度53分的地方,在斯诺威河岸。
“吐福湾海岸的准确经度是多少?”爵士问。
“150度。”
“那儿,两地相差2度7分,合多少公里?”
“合120公里。”
“离墨尔本呢?”
“至少320公里。”
“好了,现在位置、距离已搞清楚,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大家一致主张,立刻向海岸出发。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保证每天走8公里路,她们面对
现实,并未胆怯。
“海伦,你真不愧为旅行家中的英雄豪杰,”爵士对夫人说,“但是,我们是不是有把
握一到吐福湾就可以找到我们所需要的一切呢?”
“毫无疑问,沿途方便得很,”地理学家回答。“艾登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城市,那里与
墨尔本交通很便利。还有,我们再走50公里,到维多利亚边境上的德勒吉特城,可以在此
购买粮食,并且可以找到交通工具。”
“爵士,邓肯号怎么办呢?”艾尔通问。
“现在命令它开到吐福湾,不正是时候吗?”
“你觉得怎样,门格尔?”哥利纳帆问。
“我觉得不应该急着叫邓肯号启航,”门格尔想了想,回答说。“将来会有时间通知大
副奥斯丁的。”
“是的,很显然是来得及的。”地理学家又补充一句。
“而且,不要忘记,4~5天之后,我们就可以到达艾登城。”船长又说。
“4~5天!你可不要将来后悔失言,就是15天或20天到了,便不错了。”艾尔通
摇头接他的话。
“走120公里要15天或20天吗?”爵士问道。“至少是这样,前面是维多利亚最
难走的路,是一片荒郊,据‘坐地人’讲,什么也没有,荆棘遍布,根本不可能在那里建立
牧站。要过去,非得拿斧头或火炬开路,请你相信我,欲速则不达。”
艾尔通说得顺理成章。斩钉截铁。大家望望地理学家,他似乎同意水手长的说法。
“就算有这么多困难,”船长说,“15天后,我们再给邓肯号发命令也不迟啊!”
“但是,主要障碍并不在路上,而是过斯诺威河,很可能还要等河里的水落下去,”艾
尔通又补充一句。
“非要等水落吗?难道我们就找不到一个浅滩?”“船长先生,很难找到。”艾尔通回
答,“都赖我们运气不好,在这个时期,遇到这样急的河水,很少有的事。”
“这条斯诺河很宽吗?”海伦夫人问。
“又宽又深,夫人,”艾尔通回答,“宽大约16公里,水流湍急。最好的游泳健将也
难说能安全过河。”
“我们砍棵树,刳一刳,做个小船,漂过去,不成了吗?”小罗伯尔毫不怀疑有什么问
题地说。
“你真行,不愧为格兰特的儿子!”巴加内尔夸奖两句。“小罗伯尔说得不错,我们最
后的‘看家本领’只有这一样了。我觉得用不着再浪费时间作无意义的讨论了,”船长又发
表了自己的看法。
“你觉得如何?”爵士问艾尔通。
“要是没人来帮忙的话,一个月后我们还是留在河边。”“那么,就没有更好的办法
了?”门格尔问,脸气得通红。
“有,只有邓肯号离开墨尔本到东海岸来!”
“你老是叫邓肯号启航,难道它到了吐福湾,我们就没有困难了吗?”
艾尔通并未立刻回答,想了一会儿,支唔其辞地说:“我并不是坚持我的主张,而是我
的主张对大家都有利。如果阁下下了命令要走,我随时准备出发。”
他说完交叉着胳膊,看大家的反应如何。
“你怎么这样说话?”爵士说,“有意见,你尽管提,我们可以讨论。你主张怎么办?”
艾尔通以镇静而满怀信心的语调说了下面一番话:
“我们现在既然毫无办法,也不想去斯诺威河那边冒险,那么我们就应该等人家来帮
助,而帮助我们的人只有向邓肯号上找人。因此,我们暂住此地,幸好粮食还充足,派一个
人去给大副奥斯丁送信,叫他把船开到吐福湾来。”
大家对这突如其来的建议,都十分惊讶。船长显然不同意。
“在派人去送信的时候,”水手长接着说,“万一斯诺威河水势减小,我们可以找个浅
滩过去,万一要坐船过去,我们也有时间做木船。以上是我的建议,请诸位考虑。”
“好的,你的意见的确值得好好考虑一下,”爵士说,“这个计划最大毛病就是要耽搁
我们的行程,不过它可以使我们休养生息,避免一些可能会发生的危险。大家意下如何?”
“请你也说说,少校先生,”海伦夫人这时插嘴说。”你怎么变得沉默寡言了。”
“既然点名叫我,”麦克那布斯回答,“我坦诚地说,我觉得艾尔通是个又聪明又谨慎
的人,我完全同意他的建议。”
大家没有料到少校为什么这样爽快,以前他总是反对艾尔通的计划。就连艾尔通这时也
感觉到有点奇怪。本来其他人都准备支持水手长的建议的,经少校一说,他们自然毫不犹豫
地赞成了。因此,爵士在原则上采用了艾尔通的建议。
“为稳妥起见,我们应该暂时停留一下等人家送交通工具来吗?”爵士又补充一句。
“我觉得这样比较稳妥,”船长回答,“如果我们过不去这条河,送信人也过不去啊!”
大家又看看艾尔通,他象有绝对把握似的微笑了一下。
“自然会有办法!”艾尔通说。
“有什么法子?”船长问。
“只要回到由卢克诺通往墨尔本的那条大路上不就成了吗?!”
“徒步400公里吗?”门格尔叫起来。
“当然不会,还有一匹健康的马哩。这段路跑不过两天,再加上邓肯号由墨尔本开到吐
福湾需要4天,24小时后由吐福湾可以到此地,总计一星期后,我们就可以得救了。”
麦克那布斯不断地点头赞同艾尔通的话,这使船长很诧异。但大家既然都觉得这方法行
之有效,也只有照此而行。“目前的任务,”爵士说,“就是派谁去最合适。这趟差使责任
重大,极其辛苦,而且危险。谁肯担当此任?”
威尔逊、穆拉地、门格尔、巴加内尔、乃至小罗伯尔都立刻挺身而出。门格尔要求特别
坚决,愿意前往。艾尔通一直未说话,现在终于开口了:
“阁下,如果信任我的话,还是我走一趟吧。我在这一带跑惯了,路途熟,比这困难的
地方我都跑过,别人过不去的地方也能设法过去。因此,我能担当此任。只要有封信交给大
副,使他相信我,我保证六天后把邓肯号开到吐福湾。”
“真不亏是格兰特船长的部下,我相信你一定能完成任务。”
显然,执行这项困难任务,比水手长再合适的人没有了,因此,大家都不争了。但是门
格尔提出最后一项反对意见,他说艾尔通留在这里或许能帮忙找到格兰特船长的线索。但少
校说,在这样形势下,要寻访根本不可能,因此,暂时走开也无妨。
“那么,艾尔通,你就去吧,”爵士说,“越快越好,别让我们久等。”
水手长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他赶快转过头,但是无论他转得再快,还是被船长瞟见
了。因此,门格尔船长对他更不信任了。
艾尔通积极准备出发,两个水手帮着他备马和装干粮。这时候,爵士忙着给奥斯丁写信。
他命令大副火速启航去吐福湾,并且告诉大副艾尔通是个可靠的人。他叫奥斯丁一到东
海岸就派一队水手前来救援……
少校看着爵士写信,当署艾尔通名字的时候,他突然问艾尔通的名字如何写法。
“照音写啊,”爵士回答。
“你弄错了,”麦克那布斯镇定地回答,“读音是读成艾尔通,可是写出来却要写做
彭·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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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33.揭穿假面具
彭·觉斯这个名字一说破,顿时如晴天霹雳。艾尔通一不怕,二不羞,挺起身,举起手
枪,砰地一声,爵士应声倒地。外面这时也响起枪声。
门格尔船长和两名水手起初愣住了,这时正想扑过去抓彭·觉斯,但是,为时已晚,那
胆大包天的流犯已经跑到胶树林中与那伙土匪会合了。
爵士伤势不重,就地爬起来。帐篷挡不住枪弹,非退却不可。
“快进牛车,快进牛车?”船长一边喊,一边拉着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跑。这时,在厚
厚的车厢里可以获得安全。随后,船长、少校、巴加内尔,两名水手都抓起马枪,准备还
击。爵士和罗伯尔也钻到女客的车厢里,同时事务长奥比尔也从车厢里跑出来,准备和大家
一起自卫。
事变发展得如此迅速,使人难以想象。彭·觉斯躲进树林以后,枪声立刻停止,接着是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几团白烟在胶树枝上缭绕着,一片片茂密的胃豆草纹丝不动,好象原来
的那一幕都是幻觉。
麦克那布斯和门格尔跑到大树底下仔细搜寻了一番,匪徒已经弃阵逃跑了,地面上留下
了他们的脚印,还有冒烟的导火索。少校十分谨慎,把导火素踩灭了。在这样的枯林里,
“星星之火,可以造成燎原之势”,由此可能带来巨大的苦果。
“那些可恶的家伙跑掉了吗?”船长问。
“是的,”麦克那布斯回答,“不过,这一走叫人更担心。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
难防’,人家在暗处,我们在明处,随时可能遭到袭击,以后,我们要格外警惕。”
麦克那布斯和门格尔在周围搜索了一番,始终未见流犯的踪影。这帮匪徒仿佛是群害鸟
飞走一般,逃走的这么突然,未免太蹊跷了,因此大家未免有点胆怯。那辆牛车,就象一座
嵌在泥里的堡垒,因而就变成了防御中心,每两人一班,一小时一换,轮流守卫着。
海伦夫人在爵士被彭·觉斯一枪打倒之时,她吓坏了,直扑到丈夫的身边。不一会儿,
这勇敢的妇人立刻清醒过来,赶快扶丈夫上车。到了车上,撕开衣服,露口伤口,让麦克那
布斯检查了一番。少校说只是点外伤,没碰到筋骨。尽管流血很多,爵士还是勉强抬起带伤
的胳膊,摆摆手,表示伤势不太重,叫朋友们放心。伤口一经包扎好,他便叫人谈谈事情的
发展经过。
麦克那布斯首先发言,所有的旅伴,除威尔逊和穆拉地在外面站岗外,都静静地听着。
少校在未言归正传之前,把海伦夫人还不知道的一段经过,即:伯斯的一伙流犯潜逃,
在维多利亚境内流窜,在铁路上做了血案等等,先叙述了一遍。随后,少校把从塞木尔买的
那份澳大利亚新西兰日报递给海伦夫人,又补充道:彭·觉斯是个惯犯,罪行累累,他的恶
名世知,警察当局正悬赏捉拿他呢!
但是大家最关心的是少校怎么知道艾尔通就是彭·觉斯的。这一点,对于其他旅伴来
说,是个谜。少校作了如下解释:
“艾尔通给少校的第一印象就不佳。使少校本能地警觉起来。那些几乎无所谓的小事,
例如在维买拉河这位水手长和那铁匠彼此递眼色;艾尔通穿过每座城镇时,总有些迟疑;又
如屡次要求把邓肯号调到东海岸来;又如,在他手里的牲口先后死得离奇;还有,他的语
言,态度总是含含糊糊,模棱两可。这一切迹象,足以引起一个细心人的怀疑。
然而,要是昨天夜里发生那场惊变,少校也不敢直接断定艾尔通就是匪徒们的头。
少校在那天夜里钻进那片高高的小树丛里之后,偷偷摸到那几个引起他注意的可疑的人
影身旁。那些菌类植物发出微弱的光,起到照亮作用。
只见三个人影在察看地上的脚印和马牛蹄印,其中一个,正是黑点站钉马蹄铁的铁匠,
“就是他们”,一个人说道。“是的,没错,”另一个人回答,“三叶形马蹄印在这里。”
“从维买拉河到这里,一直如此。”“他们的马都死光了,那毒草还真起作用。”“这胃豆
草效力大着呢,就是一个骑兵队的马也可以给他报销掉。”
“那三个后来不说话了,”少校又接着叙述,“我向前跟了他们一段路,后来他们又谈
起来:‘彭·觉斯真能干,’那铁匠说,‘他把格兰特船长的故事编得天衣无缝,活龙活
现,真不愧是个水手!要是这场成功了,我们就发大财了!’‘还是叫他彭·觉斯吧,这名
字多响亮呀!’说到这里,这三个坏蛋就离开了胶树林。我回到帐篷,番来覆去地睡不着,
心想澳大利亚的流犯并未象地理学家所说的那样都已改邪归正了啊!我说这话,请巴加内尔
先生不要见怪!”
少校不说话了。
他的旅伴们在静静地思考着事情的原委。
“啊!好个艾尔通!”爵士的脸气得熬白,“原来把我引到这里,就是要抢劫我,杀害
我们啊!”
“没错!”少校作了十分肯定的回答。
“那么说,从维买拉河起,他的同党就在跟踪我们,找机会对我们下手,是不是?”
“是的!”
“那这个可恶的艾尔通,一定不是不列颠尼亚号上的水手了?并且他的服务证书也是盗
窃的?”
大家用焦急的眼光望着少校,他们也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
“这笔糊涂帐,我们完全可以理清头绪,”麦克那布斯说,他始终是那么镇定,“我是
这样想的,这人的真名字倒是艾尔通。所谓彭·觉斯,是他落草为寇的诨名,并且不可否
认,他认识格兰特船长,作过不列颠尼亚号上的水手,否则,他不可能对我们所说的那些细
节知道的一清二楚。并且,他的同伙的谈话也可以作为旁证。我们可以肯定:彭·觉斯就是
艾尔通,正如艾尔通就是彭·觉斯一样,也就是说,不列颠尼亚号上的水手做了个流犯团伙
的头目。”
少校的这番解释,大家异口同声的认为是正确的。“现在,”爵士说,“你还可以解释
一下,格兰特船长的部下怎么并且为什么来澳大利亚的吗?”
“怎样来到澳大利亚,我可不知道,”少校回答,“这问题警察当局也不一定知道,至
于为什么,更解释不了了。不过,这个谜总有一天会揭开的。”
“难道警察当局连艾尔通和彭·觉斯是一个人也不知道吗?”爵士又问。
“是的!”少校说,“如果当局知道了这个重大事故,就会帮助我们找出线索来。”
“这样看来,”海伦夫人说,“那有伙人混入奥摩尔先生的庄园,一定想作案了?”
“毫无疑问,”少校回答,“他一定想在那爱尔兰人身上下手,正好遇到一个良好机
会,他改变了计划,开始打我们的主意。那家伙听到爵士一番原原本本的叙述,又听到船舶
失事的消息,正好借此机会发一笔大财。横跨澳大利亚的旅行决定以后,便和我们出发了。
就是在维买拉河,他和他的同伙——黑点站的铁匠串通一气,在马蹄铁上作了手脚。从此,
他的同伙成了我们甩不掉的尾巴。艾尔通,这个狠心的家伙,用毒草毒死我们的马,我们的
牛。最后,看到时机成熟,又骗我们到斯诺威河边,让他手下的无赖来摆布我们。”
麦克那布斯拼凑的事实概括了彭·觉斯的全部历史事实,他的罪行也暴露的差不多了。
现在大家都看出那家伙的真面孔:他原来是个胆大包天、穷凶极恶的流犯。他加入旅行队的
意图既已被揭穿,爵士不得不保持警惕。好歹,一个揭穿了假面具的人比一个隐藏在内部的
奸细,危险性要小些。
情况不说明白还好,一说明必须产生负的影响。当人们在谈论过去所发生的一切时,玛
丽小姐却在独自思考着未来。门格尔船长看见她脸色发白,愁容满面,一点笑容也没有,显
得十分绝望。他知道此时玛丽小姐在想什么。
“玛丽小姐!玛丽小姐!你怎么哭了?”门格尔连忙叫她。
“我的孩子,好好的哭什么?”海伦夫人说。
“我的父亲啊!夫人,我父亲,他……”玛丽说不下去了。但是,这一提,大家明白她
要说什么了。从她那晶莹的泪花中,可以看出此时她的心有多么的沉重,他父亲的名字直到
嘴边又咽了回去。
艾尔通的阴谋一被揭穿,一切希望如五彩缤纷的肥皂泡一样破灭了。其实不列颠尼亚号
根本没在吐福湾触礁,格兰特船长压根儿也没有踏上澳大利亚这片土地,是流犯胡诌把爵士
一行人骗到内地来的。
就这样,文件的不正确解释再次把寻访工作误入歧途。
大家看着那两个愁眉不展的格兰特姐弟二人,也都闷闷不响。这时,谁还能找出带有希
望的话来安慰他们呢?罗伯尔在姐姐怀中哭了。
“遇到这不成全文的文件,真倒霉,让我们快绞尽脑汁了。”那可敬的地理学家好象真
对自己生起气来,用手拍着脑袋,恨不得一下子拍塌下去。
这时,爵士出去走到外面站岗的穆拉地和威尔逊身边,平原上一片沉寂,大块的乌云聚
集在天空。在这种沉闷得和麻木了一般的气氛中,地下落根针也会听见,静得叫人难受。那
帮流犯已远走高飞了。大群的飞鸟落到树林的低枝上,几只袋鼠安闲地吃草,还有一对风鸟
在放心大胆地从灌木丛中伸出头来。这一切表明了没有人在那里扰乱那种宁静。
“这个钟头,你们看见异常情况了吗?”爵士问那两名水手。
“没有,阁下,”威尔逊回答,“流犯现在大概离这儿很远了。”
“也许彭·觉斯跑到阿尔卑斯山脚下去了,”穆拉地接着说,“为了增强他们的力量,
他们会找些流窜的山贼作帮凶的。”
“很有可能,”爵士回答,“这帮混蛋都是坏种。他们害怕我们的精良武器,也许在夜
里再来偷袭我们。天一黑,我们更要加倍警惕才是。要是我们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走到东
海岸,那就好了!只可惜河水泛滥,截断我们的去路。或者要是能买个木筏帮我们渡河的
话,多花点钱我都不在乎。”
“为什么我们不就地取材,做个木筏呢?”威尔逊说,“此地就有树木啊!”
“不行,威尔逊,这条河流非同寻常,是一条急流,渡不过去的。”
这时,船长、少校和地理学家到了爵士跟前。他们是来观察斯诺威河水势的。由于刚下
过大雨不久,河水暴涨,水流湍急。湍急的惊涛骇浪,冲击着、漩转着,形成了许多无底的
漩涡,想到里面力挽狂澜是不可能的。
“这河是过不去了,”船长说,“不过,我们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现在,更需要去
做艾尔通翻脸之前要做的事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爵士问。
“我是说,我们得赶紧求援,不能到吐福湾,就得派人到墨尔本。还剩下最后一匹马,
请阁下把它交给我,派我去求援。”“但是,这样太危险了,”爵士说,“这一带常有强盗
出没,而且大小路口都有彭·觉斯的人把守。”
“这一点,我已考虑到了。但是目前情况紧急。不能再往后拖了。我争取用一个星期的
时间跑一趟,阁下,您看如何?”“在爵士作出决定以前,我提点小小要求,”地理学家插
嘴说,“派人去墨尔本,是无可非议的,但是门格尔万万去不得,因为他是一船之长,群龙
之首,不可以轻易去冒险。还是我代他去吧。”
“你说得很对,巴加内尔先生,”麦克那布斯又插嘴道,“但是为什么偏偏你去?”
“我们俩个可以前往墨尔本。”威尔逊和穆拉地异口同声地说。
“你们以为我怕骑马一口气跑这320公里吗?我去更合适!”少校接着说。
“安静,安静,朋友们!”爵士大声喊道:“我们中间必须派一个人去,但不知派谁最
好,还是抽签决定吧。巴加内尔,把我们的名字都写在纸上……”
“阁下,您的名字不能写!”船长赶快说。
“为什么呢?”
“您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离不开海伦夫人的照料。”“是的!爵士,”巴加内尔也
附合说,“你是不能离开旅行队的。”
“爵士,您的责任是守在这里,指挥大家,您不能走开,”少校也这么说。
“这一趟困难和危险不少,”爵士说,“我也应当分担一份,怎能把我的一份推给别人
呢?都别说了,写名字吧!并且我希望第一个抽出来的是我!”大家看爵士这样坚决,只好
依他了。把他的名字和大家的名字摆在一块,然后抽签;结果抽到了穆拉地,穆拉地高兴地
跳了起来。
“爵士,我这就准备动身,”他说。
爵士紧紧地握住穆拉地的手表示祝贺。然后大家回到车里,只留下少校和船长二人站岗
放哨。海伦夫人立刻知道了派人去墨尔本的决定和抽鉴的结果。她对穆拉地也勉励了一番,
使那水手十分感动。因为大家都了解穆拉地,他勇敢、聪明、强壮,能吃苦耐劳,所以都说
他担任此项任务最合适不过了,穆拉地决定在晚上八点,黄昏时分过后立刻动身,威尔逊替
他备马,他考虑到了那三角形马蹄铁的危险性,便和昨夜死去的马蹄上的马蹄铁随便交换了
一下。这样,流犯就难以认出这是旅行队的马的足迹了,而且他们又没有马,追穆拉地也无
用。
当威尔逊备好马之后,爵士准备写信给大副奥斯丁。但是,由于胳膊受了伤,不能动,
只好请地理学家代写。此时,这位学者正在走神,他并未注意到周围的事物,仍专注地思考
那个文件。他把文件上的字翻来复去地想,希望找出一个新的头绪来,因此,心里左解释,
右解释,怎么也想不通,仿佛沉溺在难解的题海中了。爵士请巴加内尔写信,他未听见,哥
利纳帆只好重复一遍,他这时才清醒过来:
“啊!好,我替您写!”
他一面说着,一面机械地准备好一张白纸,然后手拿铅笔,听爵士念。哥利纳帆念道:
“汤姆·奥斯丁,速即启航,将邓肯号开到……”
地理学家写完这个“到”字,眼睛偶然瞅见地上的那张澳大利亚新西兰日报
(AustralianandNewZealand)。报纸是折叠的,报名只露出“aland”这个单词。巴加内尔
停下笔,仿佛忘记了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你怎么了,巴加内尔先生?”
“啊!”巴加内尔叫了起来。
“你有什么心事?”麦克那布斯问。
“没什么,没什么!”
然后,巴加内尔放低声音,连声念道:“阿兰(aland)阿兰,阿兰!”他已经站起
来,手中拿着报纸,来回摇晃着,仿佛有许多话要说,但他却硬咽住了。两位女客、小罗伯
尔、爵士搞不清,他为什么会这样的莫名其妙、惊魂不定。这位地理学者突然象发疯似的,
但不一会儿,又渐渐地镇定下来,原先眼中流露出来的得意光芒,现在没有了。他又坐下
来,安详地说:
“继续念,爵士!”
爵士又念下去,指示的全文如下:
“汤姆·奥斯丁,速即启航,将邓肯号开到南纬37度线横穿澳大利亚东海岸的地
方……”
“澳大利亚吗?”巴加内尔自言自语,“啊!是的,是澳大利亚!”
他一口气把信写完,递给爵士签名。哥利纳帆刚受伤。胳脯痛得厉害,潦潦草草地签了
一下。信口封好后,由于巴加内尔心情激动,手还在颤抖,他用抖动的手在信封上写下姓名
和地址:
“墨尔本,邓肯号
汤姆·奥斯丁大副手启”
之后,巴加内尔离开了牛车,边走边指手划脚地念着那几个莫名其妙的字:
“阿兰!阿兰!西兰(Zealand)!”
自写信之后,这一天都平安无事。穆拉地的行装已经准备齐全,这个诚实勇敢的水手觉
得能有机会对他的爵士表示忠诚,心里十分庆幸。
地理学家恢复了他的镇定和常态了。从他的眼光里看得出他有一桩极犯愁的心事,但他
似乎又下决心不说出来,无疑地,不说出来自会有他的理由,因为麦克那布斯听见他一直嘟
嘟哝哝,好象自己在生闷气,不自觉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不,不!说了他们也不会怕的!
而且,现在又有什么用呢?
已经太迟了!”
过了一会儿,地理学家开始向穆拉地解释有关到墨尔本的途中所必备的一些知识,他把
地图摊开,用手指划着应走的路线。草地上各条小路都通到克诺大路。这条大路一直向南到
了海岸之后,来一个急转弯,转向墨尔本。沿这条大路走的时候,千万不要在一个陌生的地
方,为了图方便而抄近路。
因此,路线再简单不过了,穆拉地决不会迷路的。至于危险,只是离营地几公里路以内
一定有彭·觉斯和他的同党埋伏着,过了这段路以后就没有什么危险了。穆拉地保证,一穿
过匪徒的埋伏区,就能很快地把这帮流犯丢得远远的,尽快地完成任务。
6点钟,又下起了倾盆大雨。帐篷挡不住雨,大家只好都到牛车里来吃晚饭。这牛车实
在牢靠得很,它深深地陷在泥土中,牢固得和堡垒建筑在石基上一般。至于武器,他们有7
枝马枪和7枝手枪,弹药和粮食也很充足,抵抗几天是没问题的。而邓肯号不到6天可以开
到吐福湾来了。再过24小时,船员们也许就能到达斯诺威河的那一岸,即使他们不能渡过
河来,至少,流犯看见我们得到了强大的增援,也就不得不退却了。但是,这一切的实现都
得靠穆拉地的冒险成功。8点钟,夜色已浓,正是动身的时候了。给穆拉地牵过马,为谨慎
起见,在马蹄上都缠上布,这样,马走起路来一点声响也没有。出发之前,马似乎很疲乏
了,但是全体旅行者的希望都寄托在它那跑得平稳而矫健的四条腿上啊。
麦克那布斯劝穆拉地一旦突破流犯们所控制的势力范围就要爱惜马力。宁可迟半天,不
可半途而废,务必到达目的地。
船长交给他的水手一枝手枪,里面已装好了6发子弹。一个沉着勇敢的人,拿着这样强
有力的武器,几秒钟就能全部打出去,即使遇到强人抢劫,也准确一扫而光。
爵士、海伦夫人、玛丽小姐和穆拉地握了握手,穆拉地跨上了马鞍。哥利纳帆对他再三
叮嘱:“这封信一定要交给汤姆·奥斯丁,叫他一刻不许耽搁,立刻开船到吐福湾。如果那
时在吐福湾碰不到我们,那说明我们还没能够渡过斯诺威河,请火速前来救援!现在,你去
吧,我的好水手,上帝保佑你!”
就这样,在一个风雨交加的黑夜,踏上充满危险的道路,穿过那无边的荒野,要不是这
水手的意志坚强,任何别的人都会心酸的。那水手并没有多说些告别的话语,只说了句:
“再会!爵士!”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沿树林边的小路上。
这时,风声更紧了,吹得桉树枝在黑暗里发出阴沉的咯吱咯吱声。有时,人们还可以听
见一些枯枝落在湿地上的声音,那些高大的树木早已干枯,不过一直挺立着,现在有几棵被
狂风刮倒了。风在怒吼,树林在哗啦哗啦地作响,河水在咆啸,这一切混成了一片喧嚣。大
片的乌云被风向东赶着,直贴到地面上来,仿佛是一块一块的烟雾。阴森森的黑暗更增加了
这风雨交加的深夜的恐怖。
穆拉地走后,旅客们又回到牛车内,空间窄小,只好挤在一起蜷伏着。海伦夫人,玛丽
小姐、爵士和地理学家在前厢,门窗关得很紧;奥比尔、威尔逊、罗伯尔在后厢挤在一块。
麦克那布斯和船长在门外站岗。这种提防是必要的,因为流犯有随时进行偷袭的可能性。
黑夜向两位忠实的哨兵脸上喷着阵阵冷风,但他们还是耐心忍受着。因为敌人最容易在
黑暗中捣鬼,他们俩尽量把眼睛瞪得圆圆的,把眼光透进那片夜影之中,风在怒号,树枝在
撞击,树干在折裂,狂澜在澎湃,在这一片风暴声中,耳朵什么也听不见。
然而,有时片刻的宁静也会打断那激努的狂风,风好象吹累了,要停下来喘口气似的。
只有斯诺威河在静静的芦苇丛和胶树林里不断地呻吟着,这种突然的平息使黑夜显得格外阴
森恐怖。麦克那布斯和门格尔船长更加细心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叫声传到他们的耳朵里,门格尔走到少校面前,问道:
“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是人叫还是野兽叫?”
“象似人在叫,”船长回答。
接着,两人又忽然听到那不可理解的叫声,同时,好象还有枪声,但听不清楚。正在这
时,狂风又起,他们彼此说话也听不清了。所以,他们跑到车子的下风向外站着。
在车内的旅伴们也听到了那凶多吉少的叫声和枪声,爵士揭开门帘,走到站岗的那两旅
伴身边。
“枪声从何方而来?”他问。
“从那边,”船长说,用手同时指着穆拉地出发所走的那条阴森小路。
“有多远?”
“风力,传声快,不过,至少也有5公里左右。”
“我们去看看!”爵士说着,提起马枪就要走。“不能去!”麦克那布斯说,“这也许
是‘调虎离山计’,骗我们离开牛车。”
“如果穆拉地被那帮匪徒打死怎么办?”爵士又说,抓住少校的手。
“我们明天会知道结果的,”麦克那布斯冷静地回答,坚决制止爵士去作无益的冒险。
“您不可离开,我一个人去看看吧!”门格尔说。“你也不能去!”少校十分坚决地
说,“你想让人家白白打死,逐渐消弱我们的力量吗?那样,等于我们自取灭亡。如果,我
们的好水手牺牲了,自然是不幸,但不能在不幸之后再来个不幸了!他的死是命中注定的,
因为他是抽鉴去的,如果我和他一样,我决不要什么求救。”
不论怎么说,麦克那布斯留住爵士和船长是对的。如果他们果真去的话,生还的可能性
不大。在这样的夜里,想找到水手那里,向埋伏在树丛中的流犯跑去,等于自投罗网。再
说,本来这旅行队剩下的人不多了,经不起再牺牲了。
然而爵士仿佛不愿意听这些理由,他紧握着马枪,绕着车子转来转去,稍微有点声,他
便侧耳细听。他拼命地把眼光穿过那凶多吉少的黑暗,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部下被别人打得
死去活来,甚至还听到了效忠自己的人的求救声,而流犯们极其残恶地伤害那水手,拿杀人
取乐,想到这里,心如刀割一般。少校这时简直没有主意,不晓得能不能挽留住哥利纳帆,
生怕他一时感情冲动,跑到敌人的枪口上送死。
“爵士,”少校说,“你要冷静点,听一下朋友的忠告吧。你要想想身在虎潭中的海伦
夫人、玛丽小姐和其他旅伴啊!而且,你往哪里去呢?你知道穆拉地在何方吗?他也许被伏
击在两公里之外的路途中,究竟在哪条路上呢?你知道你应该走哪条路吗?……”
少校说到这里,又传来一声呼救声,不过,声音很微弱。
“你听吧!”爵士说。
这呼救声正是从枪声那边来的,还不到半公里路远。爵士这时不顾一切地推开少校,奔
向那条小路。这时忽然又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救——命啊!救——命啊!”这声音极其
悲惨,充满了绝望的情绪。船长和少校也跟着跑了过去。过了一会儿,他们望见一个人影,
沿着林间小道,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哼着,呻吟着。
来人正是穆拉地,他受了伤,已经半死不活了。当旅伴们把他抬回牛车时,弄得满身都
是血迹。
雨下得更大了,风刮得更疯狂了。他们一到,车厢内的人顿时惊呆了。清醒之后,大家
迅速让开位置,把穆拉地安顿好。少校把那水手的上衣脱掉,衣服上的血水、雨水一起往下
滴答。他找到了伤口,那是一个被别人在右胁下捅了一刀的伤口。
少校立刻动手,很熟练地包扎好。至于这一刀伤到要害没有,麦克那布斯也不敢断定。
穆拉地的生死全掌握在上帝的手中,鲜红的血一阵一阵地从伤口里涌出,穆拉地脸色苍白,
眼睛紧闭,奄奄一息,那样子伤势的确不轻。麦克那布斯先把伤口洗了洗,敷上一层厚厚的
火绒,然后再盖上几层纱布,包扎起来。血终于止住了,大家这才松了口气。穆拉地斜躺
着,左胁朝下,头和胸都肿得高高的,海伦夫人喂了他几口水。一刻钟过后,穆拉地抽搐了
一下,接着,眼睛慢慢睁开,嘴里喃喃地说着话,但听不清。少校把耳朵凑近他的嘴边,听
他老是说:
“爵士,……信,……彭觉斯……”
麦克那布斯把话照样重复了一遍,望望他的旅伴们。穆拉地的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彭
觉斯拦击我们的水手,要我们讨救兵么?还有那封信……
爵士连忙摸了摸那水手的衣袋,大惊失色,原来给大副汤姆奥斯丁的信不见了。这一夜
就在不安与忧郁中过去了,大家此刻最担心的是穆拉地的生命,他此刻在发高烧。海伦夫人
和玛丽小姐成了最热心的护士,她们那两双仁慈的手忙个不停,从来没有一个病人受过这样
无微不至的照顾。
天亮了,雨停了。浓乌云仍在空中滚动,地面上落满枯枝,道路泥泞得很,车子陷得更
深了。上下车都变得困难了,不过,车子已经陷到底了,不会再深了。船长、少校、爵士天
一亮,就跑到营地周围侦察地形,他们沿着那条粘满血迹的小路走,但始终没有发现彭觉斯
及其党羽的痕迹。他们一直走到咋晚发事地点,两具尸体躺在那里,是穆拉地打死的,其中
一个就是黑点站的铁匠。他死后,脸色铁青,整个脸都变了形,样子吓死人了。
为了谨慎起见,绝不能跑得太远。于是,他们不再往前搜索,又顺原路返回,情况的严
重性使他们陷入沉思之中。
“现在是不是再派个人去墨尔本?”爵士终于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人是非派不可的!”船长回答,“我的水手没有完成任务,由我来接替吧!”
“不能这样做,门格尔。要知道,跑300公里路,连匹马也没有怎么行呢?”
穆拉地骑走的那匹马,始终没有出现。它是打死了呢?还是在荒野中跑掉了呢?还是被
流犯夺去了呢?要是找到它,就好了。
“不管怎样,”爵士又说,“我们不能再分开了。等8天也好,15天也行,等到斯诺
威河里的水落下去,我们再慢慢到吐福湾吧!然后,再想到妥善的办法给邓肯号送信,叫它
开到东海岸来。”
“也只有这条路可走了。”地理学家说。
“因此,各位朋友们,”爵士又说,“我们不要再走开了。单身一人在这匪徒的伏击圈
中乱跑,危险性太大。现在,愿上帝保佑我们的那可怜的水手能够活下来,并保佑大家平安
无事!”
爵士的话包含两个要点,都是对的:第一,不要让任何一个人再去闯“鬼门关”;第
二,在河岸上耐心等待,直到河水落下去,能够渡过为止。他们过了河,离南威尔土省的边
境城市德勤吉特不过22公里,在那里就不难找到去吐福湾的交通工具了。而且,在吐福湾
可以拍电报到墨尔本直接给邓肯号下命令了。
这种做法是聪明的,只可惜现在才决定。如果爵士不派穆拉地去求援,他也就不会遭毒
手了,这不幸的事件也不会发生了,他们回到营地后,看见旅伴脸上愁云稍微散开了一点,
感到穆拉地可能有希望得救了。
“他好些了,他好些了!”小罗伯尔迎上去对他们说。
“穆拉地好些了吗?……”
“是的!”海伦夫人回答,“病势减轻了,少校也放心了,他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了。”
“少校往哪里去了?”爵士问道。
“在水手身边。穆拉地拼命地要和他说话,不要人去打搅他们。”
这时,穆拉地已清醒过来,烧也退了。但是他神志一清醒,一能够说话,第一件事就是
找爵士或者上校。麦克那布斯看他那有气无力的样子,想尽量避免和他谈话,但穆拉地再三
坚持,少校只好听着。
谈话进行了好几分钟,爵士才回来,只好由少校来传达了。
少校把哥利纳帆叫到车外,走到支帐篷的那棵胶树下和朋友们合在一起。少校此刻心情
特别沉重,不象往常那样轻松了。他的眼睛一落到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身上,便显出极度的
不安。
爵士问少校究竟发生什么事,少校把刚才的谈话简单地讲了下:
“我们的那位水手离开营地后,一直沿巴加内尔给他指示的那条小路走。他迅速地往前
赶路,至少是用黑夜所能容许的速度。大约走了有3公里路的时候,迎面来了一群人,马受
惊了,打起立站起来。穆拉地抓起枪来就打,两个人应声倒下。在枪的闪光中。他认出了
彭·觉斯。毕竟是人少吃亏,到此时为止,他枪里的子弹还未打完,右胁下已挨了一刀,便
摔下马来。”
“然而他还没有昏过去,凶手们却认为他死掉了。他感觉到有人在他身上搜东西,然后
又听到几句话,‘那封信我找到了,’一个流犯说。‘拿来!’彭觉斯回答,‘有了信,邓
肯号就落到我们的手中了。”
少校讲到这里,爵士不由地大吃一惊,浑身直冒冷汗。
少校又接着往下讲:
“现在,你们快把马追回来给我,彭觉斯又说,‘两天后我便可登上邓肯号,6天到吐
福湾。我们大家就在吐福湾会齐。哥利纳帆一行人那时还在泥里傻等呢!你们赶快到打眼卜
尔别桥去过河,到东海去,在哪里等我。我自然有办法让你们上船。你们上船后,让船上的
人去喂王八,我们得到邓肯号,便可以在洋上称王了。‘哇!伟大的彭觉斯!拥护彭·觉
斯!’流犯们都叫起来。穆拉地的马很快追回来,彭觉斯翻身上马,朝克诺的大路飞奔而
去,不一会儿,就不见了。同时,他的同党也向东南方向走去,显然去渡斯诺威河了。穆拉
地虽然身负重伤,但仍坚持连滚带爬地跑回去,报告这一重大情况,直到离营300米的地
方,几乎昏死过去了,我们便把他抬了回来。以上就是穆拉地对我说的一切经过,”少校总
结一句,“你们现在应该明白那勇敢的水手为什么坚决要求说话了吧!”
内幕终于揭开了,大家没有一个不惊慌失措的。“海盗!原来是海盗啊!”爵士破口大
骂,“我的船员都会送命的,我的邓肯号将会落到他们手里呀!”
“可不是么!彭觉斯的目的就是要抢劫那只船!”少校回答,“然后……”
“那么!我们必须在匪徒们之前赶到海边!”没等少校说完,地理学家插嘴说。
“我们又怎么能过斯诺威河呢?”威尔逊问。
“我们抬他走,轮流着抬他;只要有办法,我们就得尽力而为,总不能让我们的同伴在
敌人手中白白送命吧?”
由根卜尔别桥过斯诺威河,这办法是可行的,但是也得冒险,因为流犯可能守在桥头,
不让通行。果真如此,他们至少会用30个人来对付7个人的,但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能闯过去就得闯,闯不过去也要闯!
“爵士,在冒险走最后一步棋之前,”门格尔说,“还是先去侦察一下更稳当些。我负
责去吧。”
“我陪你去,门格尔,”地理学家应声说。
爵士同意了这个建议,船长和巴加内尔立刻动身。他们朝斯诺威河走去,沿着河岸,一
直走到彭觉斯的那个地方。为了不让流犯们发现,他们在河边高大的芦苇丛中曲曲折折地站
着。
这两位全副武装的勇敢的伙伴,天色很晚了,还没有看见他们的影子。大家都焦急万分
地等待着。
最后,将近深夜11点钟了,威尔逊报告说他们回来了。巴加内尔和船长来回跑了16
里路,累得疲惫不堪。
“找到桥了没有?”爵士迎上去就问。
“找到了,一座藤条扎的桥,”船长说,“流犯们已从桥上过去了,只是……”
“只是什么?”爵士着急地问,预料到肯定又有新的不幸发生。
“他们把桥给烧断了!”地理学家失望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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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34.强渡斯诺威河
现在还不是泄气的时候,而是积极行动的时候,尽管根卜尔别桥被烧断了,但无论如何
斯诺威河总要过去,并且要在匪徒之前赶到吐福湾才行。所以大家不能光怨天忧人,这是没
有用的。第二天,船长和爵士又跑到河边看水势,想方设法渡河。
雨后的潮水还没有落下去,波涛滚滚,汹涌澎湃。要和这样的洪水作斗争等于找死。爵
士交叉着胳膊,低头不语,纹丝不动。
“我先游过去行吗,爵士?”船长问。
“不!门格尔,我们还是等等吧,”爵士回答,一面用手抓住大胆的青年,生怕他跳入
河水似的。
说着,两人又走回营地。这一天就是在这种焦急万分的情况下度过的。爵士到河边跑了
不知多少次,总想找个冒险渡河的办法,结果一无所获。这条河好象和他们作对似的,水势
一直未减,就是火山的熔岩在里面流着,也没有那么难渡。
最近几天,由于海伦夫人精心照料,那水手感觉好多了,已经脱离了危险。到现在,少
校才断定那一刀未伤到要害。当时病人奄奄一息,只是流血过多造成的。伤口一扎好,血就
止住了。只要好好养几天,很快会复元的。海伦夫人一直让穆拉地住在前车厢,他感觉不好
意思。最使他感到不安的是怕耽误了其他旅伴的行程。所以,他要求只要他们能设法过河,
尽管前往东海岸,只留威尔逊照顾他就可以了。
可惜,一连好几天,这条可恶的河总不能驯服。近来,爵士的脾气烦燥极了。夫人和少
校尽管劝他不要动火,要忍耐一下,但终归无效。彭觉斯这时也许已登上邓肯号,他能忍耐
吗!当邓肯号——他心爱的游船,张满帆,开足马力向东海岸自投罗网的时候,当伙伴们一
小时比一小时更接近死亡的时候,还能忍耐吗!
作为船长的门格尔,此时心里也不好受,每想到那可怕的即将发生的一幕,也感到焦急。
他想不惜一切代价克服当前困难,因此学澳大利亚人一样,用大块的胶树皮造成了一只
小艇。胶树皮很轻,用木棍子夹起来,便构成了一只轻巧的渡船。
1月18日,门格尔和威尔逊试用了一下那只不太坚固的小船。他们使用了浑身的解
数,但无济于事,小船一到急流处就翻掉了,他们几乎连性命都搭上了。小船被卷进漩涡,
不见了,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海岸。因为最近一下雨,再加上高山积雪融化,涨
水更大了,此刻河面有一公里宽,而他们二人离开河岸连3米都没有。
1月19日和20日又在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下过去了。少校和爵士沿河岸走,走了8
公里路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趟水过去的浅滩。处处是汹涌的波涛,处处是湍急的洪流,仿佛整
个山区的雨水都汇集到这条河流中来了。
现在,援救邓肯号的希望只好放弃了。邓肯号只好听天由命吧。彭觉斯走了已经5天
了,游船大概已开到了东海岸,也许已落到匪徒手中。
然而,总不能这样闲呆着啊!洪水毕竟不会长久持续下去,它来得快,退得也快。果
然,21日早晨,地理学家观测水位开始下降了,连忙报告爵士。
“水位下降了,还有什么用,一切都太迟了。”爵士唉声叹气地说。
“但我们总不能长期呆下去吧?”麦克那布斯反驳道。
“或许明天我们就可以渡过去!”门格尔也说。
“渡过去,还能救那几个可怜的船员吗?”
“阁下,您听我说,”船长又说,“大副奥斯丁的为人,我知道。他一定严格执行命
令,能开船的时候一定会开的。但是谁敢保证在彭觉斯到达的时候,船已经修好了呢?万一
船推迟一两天出海呢!”
“你说得对,门格尔!但愿如此!我们还得尽快赶往吐福湾。现在,我们离德勒吉特只
有55公里了。”
“我们到了那个城镇,就可以找到交通工具了,”地理学家说,“然后尽快赶往东海
岸,或许还来得防止这场灾祸的发生!”
“好,我们这就开始准备!”爵士命令道。
于是,船长和威尔逊又开始忙着造船了。上次的失败已证明胶树皮抵抗不了洪水的冲
击。因此,他们锯掉了几棵大胶树,准备造一个又大又牢的木筏。这工作很费时间,到了第
二天才完工。
这时,水位已显著下降了。但是斯诺威河仍旧颜未改,水流依然湍急。然而,这并没有
多大关系,只要顺着水势斜走,在适当范围内控制水势,是可以达到对岸的。
正午时分,大家把两天路程所需干粮搬到木筏上,其余的如牛车、帐篷一律丢掉。这
时,穆拉地的伤势已经好转,身体恢复得很快,翻翻身,已没有事了。
下午1点钟,大家上了木筏。船长在右边安上一支长桨交给威尔逊掌管,目的是在于防
止木筏被急流冲去,被浪头打出航路的距离。至于门格尔,他站在木筏尾上,用一根粗制的
橹掌握着航向。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坐在正中间,靠近穆拉地,爵士、少校和地理学家则围
住他们,准备救护。
“准备妥当了吗,威尔逊?”船长问。
“妥当了!”威尔逊用粗大的手握着桨回答。
“途中要当心,防止浪头把我们冲掉!”
门格尔船长解开系筏的绳索,一下子就顺水漂去,开始的5米还好,威尔逊一直能够控
制木筏。但是不一会儿,木筏被裹进漩涡。只在里面打转,怎么也不出来,这时桨和橹已失
去作用了。只好等待漩涡过去。木筏转得飞快,把人转得眼花缭乱。门格尔船站在那里,脸
色灰白,咬紧牙关,眼睛直盯着水转形成的无数漩涡。
木筏随漩涡和推进,好大一会儿,转到河中心,这时,离出发点才走了半公里路。这里
的水力极猛,漩涡便不易形成,所以木筏稍微平稳些。
船长和威尔逊又用起他们的橹和桨,沿一条斜线在水中前进了。最后,经过一番艰辛终
于快到岸时,威尔逊手中的桨突然折断,木筏失去平衡,又被急流冲去。船长不能再断橹
了,尽力抵抗着。威尔逊满手血迹,也来帮忙。
最后,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木筏在河中折腾了半个小时,终于到达对岸的一个陡
峭岩石上,谁知这一撞,惯性太大,木筏被撞散了。
现在,这支旅行队几乎一无所有了。他们离德勒吉特还有50里,在这无人到过的荒野
中,很难遇到移民和“坐地人”,因为这一带除了凶恶的强盗和杀人不眨眼的山贼外,根本
无人居住。
大家决定不再耽搁,立刻出发。穆拉地深知自己是个累赘,他要求独自一人留下,然
后,等他们派人来接他。
爵士不愿意失去一个可爱的伙伴,死活不肯。他预计至少要走3天到达德勒吉特,再走
5天到东海岸。而那时邓肯号也许早已开到东海岸了,反正是迟了,再迟几个钟头又有什么
关系呢?
“我不愿丢掉任何朋友,”爵士说,“我们做个软兜,轮流抬也要把你抬走!”
软兜用带叶的桉树枝很快地编好了,不问三七二十一,便把那受伤的水手放了上去。爵
士是第一个抬他的人,爵士抬软兜的一端,威尔逊抬另一端,跟着大家一齐出发了。
开始是如此满意的旅行,谁知结局竟如此不幸,变得如此狼狈啊!现在不再是寻找格兰
特船长的问题了,格兰特并不在这片大陆上,甚至根本未来过这片大陆,而这片大陆几乎葬
送了寻访他的人。当他那勇敢的同胞到达澳大利亚东海岸的时候,也许连载他们回国的那只
游船也被匪徒抢走了!
这一天是在沉默与痛苦中度过的。每隔十分钟,抬穆拉地的人就换一次。在这样炎热的
天气下,走路已经很累,抬人更是苦不堪言,但旅伴们没有一个叫苦的。
走了8公里路之后,天黑下来,他们就在胶树林里宿营了。晚饭只有从木筏上抢救下来
的一点干粮,这时,马枪简直无用武之地,明天的吃饭还没着落呢。“天公不作美”,夜里
偏偏下起雨来。好容易盼到天明,雨过天晴,又出发了。但是这种倒楣的地方比沙漠还荒
凉,人迹罕至,所以少校连个打猎的机会也没有。
幸亏小罗伯尔眼尖,发现了一个鸟巢,里面有十几只鸟蛋。奥比尔拿来用热水煮熟,再
加上从水洼中挖来的一些马齿苑,便形成22日的午餐。
路上充满了蒺草,开始难走起来,这种草又叫作“箭猎”,墨尔本人都习惯这样叫。走
路不小心,它可以撕破你的裤腿,刺得你的脚鲜血淋淋。然而两位勇敢的女客并未叫一声
苦,她们义不返顾地前行,给其他伙伴做出榜样,而且常常用表情或语言来互相鼓励。
当天,他们夜宿在布拉山脚下的容加拉河岸上。晚饭多亏了少校打了一只大老鼠,不
然,晚饭都会成问题。这种老鼠又叫“坎地道鼠”,它的肉味美,如果它有山羊那么大就好
了。不一会儿,奥比尔把它烤熟了,然而它的肉毕竟有限,大家只好把骨头啃个尽光。
23日,旅伴们虽已精疲力尽,但仍坚决地上路了。从山脚下绕过去之后,是一片广阔
的荒草原,草长得如鲸须一般,象箭林,又象刀山,根茎错杂,时而用斧劈,时而用火烧,
才开出一条路来。
这天早晨,司务长虽巧,“难为无米之炊”,他们走在贫瘠的散乱硅石中,不仅饥饿,
而且口渴,天气燥热得很。要是这样一直无吃无喝地走下去,他们会倒在地上的。
运气终于来了,他们看见了许多“颅形”,它象满贮甘露的瓢,充满了水,挂在一种珊
瑚状灌木的树枝上。大家一口气喝了个饱,感到精神又恢复了。
吃的东西,也有了。就是土人在虫蛇鸟兽都吃光了之后所赖以生存的那种植物,叫做
“纳儿豆”,地理学家以前听同行提到过。这种植物是草类里面的隐花植物,叶子象苜蓿,
叶下长着牙胞。牙胞有扁豆大,采下来用石头一砸便成了“面粉”。用这种“面粉”作成的
粗面包,对于生命频于垂危的人,吃起来也是格外地香甜。这种果实多得很,奥比尔贮藏了
很多,以后几天的粮食不用发愁了。
第二天,穆拉地能够自己走路了,他的伤口完全愈合。离德勒吉特不过16公里了,当
晚歇在新南威尔士的边境上,恰好是东经149度。
一连又下了几个小时的细雨,大伙的衣服都淋透了。船长好不容易发现一座锯木人留下
的破烂不堪的木棚,大家进去避避雨。威尔逊想生火烤“纳儿豆”粉面包,便出去拾枯枝
了,但是,拾来的干柴怎么也点不着,里面含大量的矾质,根本不能充作燃料。博学的地理
学家在以前讲澳大利亚奇闻时已说过这类事情。
因此,火没点着,干冷的面包自然无人吃,都穿着湿漉漉的衣服睡觉了。只有高枝上的
笑鸟在叫着,仿佛在讥笑这伙不幸的寻访者。
女人毕竟与男人不同,那两位女客虽然装作雄赳赳的样子,但她们的体力已一天不如一
天了。她们已经不是在走了,而是连拖带爬了。
然而,路总有尽头的。第二天,天一亮就动身,11点钟到达了德勒吉特城在上威斯的
一个小镇,距吐福湾80公里。
在德勒吉特城,他们很快备好交通工具。此时,爵士心中又燃起一股希望的火苗。如果
邓肯号稍许耽误一下,我们24小时之内,便可到达吐福湾,邓肯号还有救。
中午,大伙好好美餐一顿之后,便坐上一辆邮车,离开这个城镇。5匹壮马拉得邮车飞
快地向前急驶着。
车夫听说快了多给酒钱,更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每16公里一小时,每站不过停两
分钟。爵士此时此刻恨不得变成一只小鸟迅速飞到东海岸去。
第二天,太阳初升的时候,隐约的海水声预告着目的地即将达到。邮车绕过海湾到达3
0度线的海岸,也就是命令奥斯丁把船开来的地方。
海一出现,大家极目远望,极力地搜寻着邓肯号的影子能不能出现一个奇迹,邓肯号在
海中游来游去,和一个日前在阿根廷的哥连德角外一样呢?但是水天一色,在广阔无垠的海
面上没有一只帆船的影子。
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可能风太大,船在港外抛锚不了,于是开到吐福湾的内港——
艾登城去了。
所以,爵士又命令邮车向右转,向离此地9里的艾登城进发了。
车夫在离那标志港口的固定信号灯不远处停下来。在码头上停着几只船,可是玛考姆府
的旗号没有。
爵士、船长和地理学家一齐下了车,来到海关,询问了海员,查了近几天的船舶进口登
记薄,结果一星期以来,没有一只船进过吐福湾。
“是不是邓肯号推迟时间启航呢!也许我们赶在他们前面了!”爵士叫着说,人总是不
愿朝绝望的方面想,于是又转到这个念头上来。
船长门格尔摇摇头,他深知奥斯丁决不会拖延时间执行命令的。
“是吉是凶,我们总要知道个结果,总不能这样半信半疑吧!”哥利纳帆说。
一刻钟后,给墨尔本船舶保险经理人联合会拍了一个电报。然后,大伙坐上邮车,到了
维多利亚旅馆里歇歇脚。下午两点钟,爵士收到电报,电文如下:
吐福湾艾登城哥利纳帆爵士
邓肯号本月18日启航去向不明
船舶保险经理人安德路
电报象一页纸一样从爵士手中飘落到地上。
毫无疑问!那只正派的苏格兰游船已变成一只海盗船了,而匪徒头目彭·觉斯成了它的
主人!
横贯澳大利亚大陆的旅行曾那样乐观地开始,现在就这样绝望地结束了!格兰特船长和
他的受难船员的踪迹似乎再也不能找到了,这次失败如此惨重,赔上了整个船队的性命,而
且爵士也被弄得精疲力尽,束手无策。这位英勇的寻访人,在幡帕斯草原的天灾没有征服
他,现在澳大利亚大陆上的人祸却把他制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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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不列颠尼亚号依然是个谜
如果说寻找格兰特船长的人们是注定要绝望的,现在,他们弄得走投无路了,不也正是
该绝望了吗?大地茫茫,到哪儿去再作一次探险旅行?又有什么办法可以实现这样的旅行
呢?邓肯号没有了,连想立刻回国都不可能!那些好心肠的苏格兰人的这番壮举就这样遭到
了失败。失败,对于有点毅力的人来说是听不入耳的,然而爵士被恶运捉弄够了,他不能不
承认,再继续这种救人的事业,他再也无能为力了。
小姐在这种情况下,只好不再提起她的父亲,尽管她很不情愿,她悲痛地想起了那一队
不幸的船员。过去是海伦夫人安慰她,现在轮到她安慰海伦夫人了!她第一个建议回苏格兰
去,船长看她这样刚强,坚忍,心里很是佩服,他想提一提寻找格兰特船长,但被玛丽用眼
光制止了。她对他说:“不能再找我父亲了!门格尔先生,我们要为这些仗义而来的人着
想。爵士自然应当回欧洲!”
“对,玛丽小姐,”爵士说,“他现在理当回去,邓肯号的遭遇要让英国政府知道。不
过你不要因此而失望。”门格尔说:“我们既已出来找格兰特船长,不能半途而废,不如让
我一个人找下去!找不到,我决不罢休!”
玛丽小姐接受了船长这个誓言,把手伸给那青年人,感激他的所为。
当天讨论决定回欧洲。而且尽快到墨尔本。第二天,船长去打听开往墨尔本的船期。他
认为艾登和维多利亚省之间来往船很多,实是并非如此。这地方一共就3~4只,都停在吐
福湾里。没一只前往墨尔本,或悉尼、威尔士角的。爵士要回欧洲只有到这三个地方搭船,
这三个地方有英国本土之间半岛邮船公司的一条正规航线。
经过一再考虑和磋商之后,哥利纳帆爵士想到要沿着海岸公路到悉尼,地理学家却提出
了令大家想不到的建议。
原来他去过吐福湾。知道三只船中有一只是到新西兰北岛都城奥克兰的,他想先包下这
条船,再搭半岛邮船公司船回欧洲。
大家都在考虑。地理学家没有举出大套理由,只说明一个事实,程路最多花费5~6天
时间。澳大利亚与新西兰相距千把公里罢了。
真巧,奥克兰又正好在他们盯住不放的那条37度线上。这条建议本身是一个机会。可
以在新西兰沿海再搜索一番!
不过新西兰只是一个岛,而不是格兰特船长逃往的“大陆”。所以,地理学家并没有挑
明可以再去寻找格兰特船长。
船长很支持巴加内尔的建议。不过,上船之前总应该先去看看哪只船。因而哥利纳帆,
少校,巴加内尔,罗伯尔和他自己都一齐坐上一只小划子,靠近距岸两链远的那只小船。那
是只250吨的双桅帆船,叫麦加利号。它专在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各口岸间作短程航行。船
主态度相当粗野。一看就知没受过教育,哥利纳帆的态度谦和。船上水手与船主差不多。船
主面孔红胖,手厚大,塌鼻子,独眼,嘴唇上满是烟油,加上暴躁的神气,威尔·哈莱船主
成了一个可憎的形象。而现在只有搭他的船了。
“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他见生客上了甲板就问。
“你是船长吗?”门格尔回答。
“就是,”哈莱说,“怎么样?”
“麦加利号要装货到奥克尔去吗?”
“是的。怎么样?”
“装什么货?”
“好买好卖的货。”
“什么时候开船?”
“明天,趁午潮,怎么样。”
“搭不搭客。”
“看是什么客,只要他们吃得惯船上的大锅饭。”
“自备伙食。”
“多少人?”
“10位,两位女客。”
“我没有房舱。”
“你把甲板上的便舱让出来就成了。”
“这个吗?”
“你到底答应不答应!”门格尔。
“那要看……”麦加利号船主兜了一两个圈子,钉了铁掌的皮靴在甲板上踏得笃笃响,
然后往门格尔面前一站。
“肯给多少钱?”他说。
“你要多少?”门格尔反问。
“50镑。”
哥利纳帆点点头,表示可以。
“好,就50镑。”门格尔回答。
“这单是船费!”船主补充了一句。
“行,单是船费。”
“伙食在外。”
“就在外。”
“好,就算说定了。怎么样?”哈莱伸出手。
“什么?”
“定钱呢?”
“这是25镑,先付一半,”门格尔说着数钱给他。哈莱接过钱往腰包一塞。
“明天上船,”他说。“午前来,到时候不管你们到不到我们都要开船。”
“午前准到。”
回答完毕,哥利纳帆一伙都离开船。
“好个老粗!”门格尔说。
“呃!他到对我的劲儿,”地理学家说,“是只不折不扣的海狼!”
“是只折不扣的狗熊!”少校纠正。
“我还敢说,”门格尔补了一句,“这只狗熊当年一定做过人肉买卖。”
“管他哩!”哥利纳帆回答,“只要他是麦加利号船长,只要麦加利号到奥克兰去。从
吐福湾到奥克兰,我们只见他几面,过了奥克兰就永远不会再见他了。”
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知道行期就在明天都很高兴。爵士向她们说明:麦加利号没有邓肯
号那么舒服。但她们不在乎。奥比尔先生去购买粮食。他常哭他老婆。然而这时,奥比尔以
一贯的热诚去执行任务。只消几个钟头就办齐了,那些粮食都是双桅船上没有的。
与此同时,少校找到了一个钱庄,兑换了爵士汇到墨尔本联合银行的几张汇票。他需要
的是现金、武器和弹药,于是补充了一些。地理学家找到了爱丁堡约翰斯顿出版社的一张精
制新西兰地图。
穆拉地的健康情况很好,差点要他送命的伤势现在就要好了。
威尔逊被派到麦加利号上去布置旅客们的舱位。一阵洗刷,舱完全变了样。哈莱看他干
得起劲,走开了。哈莱不在乎他们是男是女,叫什么名字。他舱里塞满了200吨皮革。
这一天剩下的空闲,哥利纳帆还想到37度线穿过的那地方去一次。他这样做有两个动
机。
他要把那假沉船的地方再考虑一番。事实上,艾尔通确是不列颠尼亚号的水手,不列颠
尼亚号可能真是在澳大利亚这一带海岸附近沉没的,既不在西海岸,那就该在东海岸。这地
方以后不再来了,不能轻易放过。
而且,即使不列颠尼亚号不是在这里失事,至少邓肯号是在这里落到流犯们手里。也许
当时还有过一场恶斗呢!
爵士由他忠实的门格尔陪着,进行这双重目的的侦察。维多利亚旅馆主人给他们备了两
匹马,他们就走了向北绕着吐福湾的那条路。
痛心的搜索,他们闷声骑马。看着海水侵蚀的岩石,彼此不说话。
以门格尔的热诚和聪敏,可以肯定每一块地方都搜索到了。照理说,那些海滨会有一些
沉船遗物被冲上来。然而一无所获。
不列颠尼亚号的失事,依然是一个迷。
至于邓肯号,也一样。
然而,门格尔却在岸边一丛“米亚尔”树下发现了几滩烧过篝火的痕迹,显然,最近有
人在这里露营。是不是游牧队呢?
不是。另一迹象无可辩驳地告诉他流犯们到过这一带。这个迹象,就是一件灰黄两色的
粗毛衣,旧的,打过补钉,令人作呕,丢在一棵树下。毛衣上还有伯斯大牢的号码。不知是
哪一位犯人穿过的。
“你看!”爵士说,“那些流犯到这里来过了!我们邓肯号上那些可怜的伙伴……”
“是啊!”门格尔压低嗓子,“无疑,他们没上岸,他们都死在……”
“那些混蛋啊!”爵士叫起来。“如果有一天他们落到我手里,我一定要替我的船员们
报仇!……”
悲痛使哥利纳帆面孔铁青。盯着大海看了许久,接着不声不响地打马,奔回艾登。
还有一项要办的事:把最近发生的事情报告当地警察局。班克斯警官做笔录时喜形于
色。他听说彭·觉斯跟他那伙强人走开了,心上仿佛揭掉了块大石头。全城人都松了口气。
消息立刻用电报告知墨尔本和悉尼行政当局。
爵士回到旅馆。旅客们都闷闷不乐地渡过了这个晚上。他们回想到在百奴衣角时的希
望,联想到现在的失望。
至于地理学家,他烦燥不安。
这天晚上,船长把他请到自己房间里,问他为什么这样神经紧张。
“约翰,我的朋友,不,我和平时一样!”
“巴加内尔先生,”门格尔说,“您一定有个什么秘密梗在心里。”
“嗯!有什么法子呢?”地理学家指手划脚,“我也是不由自主!”
“什么事?”
“又是开心,又是失望。”
“您是又开心又失望?”
“是的,”
“您是不是有了一点眉目?”门格尔逼问,“您又找到了什么线索吗?”
“没有啊!到了新西兰就回不来了,不过,究竟……哎!你晓得,人总是这样!只要还
有一口气,总是不肯死心!俗语说得好,‘气不断,心不死!’这句话要算是世界上最好的
格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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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吃人的海岸
第二天,即1月27日,麦加利号的乘客上了船,住在狭小的船舱里。船主没有把它的
房间让给女客,那房间也不干净。12点整,船借退潮起锚了。刮着不大的西南风,帆拉起
来了。威尔逊想帮助五位船员,但哈莱拒绝了他。
既然船主有了这样的表示,他也只好不去多事了。
这时,五位船员在船主叫骂声中升好了帆。麦加利号摆足了远洋的架子,低帆,前帆,
顶帆,纵帆,触帆。又加上许多小帆和插帆。它那臃肿的船头,宽宽的船底和笨重的船尾就
注定它是典型“老鸭式”的慢船。
船尽管如此,不出意外至多六天就可以驶进奥克兰港口。
晚上7点钟,澳大利亚海岸和艾登港口的固定灯塔都望不见了。海浪相当大,船走得很
慢;颠簸得厉害,旅客们规规矩矩守在舱里,和坐牢一样。
每个人都在想心事。很少有人说话。哥利纳帆坐不住,走来走去,而少校呆在那儿一动
不动。门格尔不时到甲板上来观察风浪。罗伯尔在后面跟着。至于地理学家,他一个人在角
落里叽哩咕噜,不知说什么。
他在想什么呢?他在想命运支配他去的新西兰。他想起了新西兰的历史。
在新西兰的历史里,有没有把新西兰这两个岛当做大陆呢?他在想着文件的解释。
“contin,contin,……”他老是这样说,“这个字就是大陆(continent)呀!”
他想了那些航海家发现这两个大岛的经过来。
那是1642年12月13日,荷兰人塔斯曼在发现凡第门阵地之后,17日,船驶进
一个大海湾,其尽头是一条海峡,夹在两岛之间。
北岛“依卡那马威”,这是土语,意为“马威之鱼”。南岛名“玛海普那木”,意为
“产绿玉的鲸鱼”。
塔斯曼派了几只小艇登陆,带回来两只独木舟,上面坐着一些吵吵嚷嚷的土人。都是中
等身材,棕色皮肤,瘦骨嶙嶙,语音生硬,黑发,头发盘于头顶,上插一根又大又长的白羽
毛。
欧洲人和土人的第一次会见似乎可以建立长久的友谊。但第二天,塔斯曼的一只小艇去
探索附近海岸有没有停泊地点的时候,7只满载土人的独木舟猛烈攻击了这只小船。水手长
喉咙上挨了一枪跳海逃命。其余6人4人被杀死,剩下2人与水手长逃了回来。
这之后,塔斯曼报复了几枪就赶快开船。该海湾现在还叫屠杀湾。塔斯曼沿屠杀湾西岸
向北行驶,1月5日泊在北角附近。这里浪猛人凶,不允许他上岸上淡水;他决定离开这片
陆地,取名叫斯塔腾兰,意译“三民地”,为纪念当时的“三民会议”而取的。
他还以为他在南美洲的南部发现了一个“大陆”哩。“但是,”地理学家想,“17世
纪的一个海员可能会把新西兰误认为‘大陆’,但19世纪的海员决不会这样了!要说格兰
特船长犯了错误,想不通!”
塔斯曼以后的100年间,新西兰仿佛又不存在了,后来,一个法国航海家徐尔威在南
纬35度37分的地方又发现了这片陆地。徐尔威的小艇被偷了,而他放火把一座村庄统统
烧光了。
1769年10月6日著名的库克船长利用小恩小惠收卖土著人,并用开花炮使他们老
老实实。
1773年那伟大的海员又一次来霍克湾,这次他亲眼看到吃人肉的事。
1827年3月,阿斯特罗拉伯号船长,那著名的居蒙居威尔居然不带武器在陆上和土
人过了好几夜,他不但没有受到伤害,并且和土人交换了礼物,学会了土人歌曲,测量了有
用的地图。
从上述的矛盾中,从土人的那忽而和善忽而野蛮的表现中,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就
是:新西兰人的残酷行为大都是报复性质的。他们待人好坏,要看船长为人好坏而定。一个
英国人,名叫依耳,他环游全世界也不知有多少次,是流浪科学家。他到了这两个岛上,看
到他们吃人肉,看到新西兰人互相吞食。
1831年拉卜斯船长在群岛湾也见到这种土人吃土人的惨象。土人的战斗历害得多
了,那些野蛮人已经会使用火器,并且使用十分准确。有些部落整个消灭掉了。
新西兰人能抵抗,能自卫,他们恨侵略者,驱使着他们和英国移民作斗争。
巴加内尔就这样把新西兰的全部历史回忆了一番,他的脑子越想越沸腾。但是,全部历
史没有一点能容许他把这片两个岛构成的地方加上“大陆”的名字,但contin这个字却顽
强地堵住他的思路,叫他始终想不出一个新的解释。
1月31日,从开船到现在已经4天了,麦加利号在澳洲和新西兰之间的那片狭窄的洋
面上还没有走到三分之二的路程。船主哈莱很少问船上的事:他任凭水手们搞。这粗鲁的家
伙天天不是大麦烧就是白兰地,喝得醉醺醺的,水手们也跟他学,麦加利号就只有听天由命
了。
这种失职,使门格尔不得不留心照料了。不只一次,船一闪,几乎船翻了,穆拉地和威
尔逊抢着把舵把扶正。船主有时干涉,甚至破口大骂。他们只好忍耐着。他们要求把醉鬼捆
起来丢到舵底去,门格尔阻止了他们。
虽然如此,门格尔对该船的处境仍是提心吊胆的;不过,为不叫哥利纳帆烦神,他只是
背地里对少校和巴加内尔提一提。麦克那布斯给他出的主意和穆拉地,威尔逊两人的意思是
一样的,只是措词不同。
“如果你觉得这样做有好处的话,约翰,”麦克那布斯说,“你就该毫不迟疑地来担负
起这只船的指挥责任,或者,如果你不愿担起‘指挥’的名义,你就负责驾驶这只船好了。
那个醉鬼,等我们在奥克兰下了船之后,再让他照旧做他的船主,到那时他爱翻船就尽管让
他翻去。”
“当然罗,麦克那布斯先生,”约翰回答,“真到万不得已时,我只好照您的话去做。
目前,我们照料一下也就是了。”
“你自己就不能领港吗?”巴加内尔问。
“很困难,”约翰回答。“船上连一张航海地图都没有!”
“真的吗?”
“真的。哈莱这家伙在这一带跑得太熟了,他根本不需要测算航路。”
“他一定以为,”巴加内尔说,“他的船自己认路,不要人辨向。”
“呵,呵,如果哈莱在靠近陆地时还不醒,他就真叫我们为难。”
“希望他到时能醒,”巴加内尔说。
“既这样说,”麦克那布斯问,“你不能在必要的时候把麦加利号开到奥克兰吗?”
“没有那带海岸的地图就不可能。礁石都在水下几米,一只船不论怎样结实,只要龙骨
一碰上就完蛋了。”
“船一完蛋,船上的人只有往岸上爬,没有其他的办法可想吗?”少校问。
“您是说海岸上那些毛利人的厉害,是不是,巴加内尔先生?”门格尔问。
“是,我的朋友,毛利人聪明,好杀,专喜欢吃人肉。”“照这样说,”少校问,“如
果格兰特船长是在新西兰海岸附近沉了船的话,你就劝人家不必去找了?”
“沿着海岸找是可以的,”巴加内尔说,“愿上帝保佑我们永远不要落到这些残酷的土
人手里!”
毛利人的风俗,受了侮辱就要用血来洗刷干净,这才算是荣誉。在这样的国度里,塔古
力自然不能忘记上次他的部落受的耻辱。他耐性地等待着欧洲船来报仇,他竟然实现了他这
个报仇计划。
他先对法国人装作畏惧的样子,到处土人都不带武器跑来欢迎他们,企图骗取他们的绝
对信任。
马利荣船长把船停泊在群岛湾里,想给卡特利号换桅杆,因为最近起了几场风暴,有些
桅杆受到了严重的损坏。因此,他回内地去寻找木材,5月22日,在离海岸2公里远的地
方,他发现了一片树林,那里都是高大的柏树,树林附近有个小湾,离他们的船只有1公里。
建立起一个作场。三分之二的船员都被派到那里,带着斧头和工具,一边砍树,一面开
一条通向小湾的路。另外选了两个据点在港中心的毛突阿罗小岛上,船上的病员,铁匠,箍
桶匠都在那儿,另一个据点在陆上,大洋的岸边,离船1公里半。
许多身强力壮,和颜悦色的土人帮水兵工作。
到此为止。马利荣舰长并没有完全忽略戒备。土人没武器,而船派大划子上岸去经常武
装齐全的。土人的表现迷惑了他们,他们解除了武装,克劳采舰长曾劝马利荣收回成命,但
遭到了拒绝。
从此,新西兰人更加殷勤,他们与船上的官员相处得十分亲密。马利荣到陆上正式访问
时,全体土人尊他为大酋长,在他头发上插上四支白羽毛,表示崇敬。
33天了。造桅工作很好;舰上的水库在毛实阿罗岛上的淡水上着水。
6月12日下午2时,马利荣小艇准备好了。要按预定计划到塔古力的村子脚下去打
鱼。他坐上船,随身带了两名军官佛德利古和勒吾,一个自愿兵,还有教练官和12名水
兵。塔古力和另外五个酋长陪着他。
小船划向陆地。
晚上,马利荣舰长没回来。
第二天,卡特利号到毛突罗岛上去装淡水。它没有遇到意外,照旧划了回来。9点钟,
马斯加兰号值岗水兵救起了一个一点气力没有的人。
原来这人是屠尔内,马利荣舰长带去的一名水兵。他腰部被铁矛戮了两下,负了伤,在
17人中,只他一个逃了回来。
那不幸的小艇是早晨7点钟停在村边的。土人都欢天喜地来迎客人,土人把客人背上了
岸。之后,法国人各自散开了。立刻,许多土人都带着长枪,木棒,向他们奔来,十个打一
个,他们全死了。只有水兵屠尔内,腰下被刺两枪,从敌人手里逃掉,躲在矮树丛里。乘土
人不提防,跑到海里。
这个事变使两舵船员都惊骇万分。一片报仇的呼声响起来。但必须先把岸上三个据点的
人救回来。
克劳采舰长昨天在木工场过的夜。还没回来,首席军官居克来莫尔代他采取了紧急措
施。马斯加兰号的大划子被派出去,载着一名军官一队士兵。去援救木工场的人们。他们沿
海前进发现了马利荣舰长的船,就在那儿上了岸。
克劳采舰长,正如前面所说,当时不在兵舰上,对大屠杀一无所知。到下午2点,忽然
看见一队士兵,他当即感到出了事。他向前迎去,才知道真实情况。为了不使伙伴惊惶。他
禁止把消息吐露给他们。
当时,蛮人占领了所有高地。克劳采舰长命令把工具拆卸下来,次要的埋掉,工棚烧
掉,带着60人退却。
土人们在后面追,喊着:“塔古力杀了马利荣了!”水兵要去报仇,被克劳采制止了。
在他们到达海岸和登划子时,有1000左右土兵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大划子一驶到海
里;石头象雨点打来,4名水兵向岸上开枪,打死了土人们的酋长。
克劳采舰长上了马斯加兰号,立刻派一只大划子到毛突阿罗岛上去,一队兵驻在岛上去
过夜,病员都回了兵舰。
第二天,又有一队兵来到了岛上增防。法国人进攻了这个村子,6个酋长都被杀了。淡
水继续补充。
最后,一切工作都完成了。还剩下要做的是侦察一下16人中是否还有活着的,并为死
者报仇。于是一只大划子载着许多士兵到了塔古力的村庄。那阴毒胆小的酋长逃走了。肩上
还披着马利荣舰长的大衣。在塔古力屋里搜出刚烧过的脑盖骨,上面还有牙啃的印子;还有
一条人腿用木串子穿着;又一件硬领衬衫,糊满了血,是马利荣的;此外还有一些衣服,佛
德利古的手枪,小艇上的质形徽章和一些破烂的布条。在另一个村里,又搜到许多人肠子,
都洗得干干净净的,煮熟了。
收集完了杀人与吃人的证据,那些遗骸也都恭恭敬敬地掩埋了;然后一把火烧了村子。
1772年7月14日,两只兵舰离开了这惨痛的淡海地区。
新西兰人一向不讲信义,喜欢吃人。库克在1773年第二次来新西兰旅行时证实了这
一点。
库克的经历是这样的:12月17日在他率领下的由佛诺舰长指挥的一只船昌号,放了
一只大划子去登陆,目的是要采集一些野草。这只划子一去就不见回来了。上陆去的是一个
候补少尉和九名海员。佛诺舰长很不放心,就派薄内中尉去找他们。薄内到了那划子着陆的
地方。据薄内报告,“发现一幅屠杀与野蛮的惨象,讲起来叫人毛骨悚然;我们好几个同伴
的头,肠子,肺都零散地丢在沙滩上,旁边还有几只狗在吞食。”在结束这一连串血腥纪录
之前,我们还应该提一提1815年兄弟号被新西兰人攻击和1820年桑普生指挥的波以
德号上全体船员被杀的事。最后,在1892年3月1日,瓦吉他地方的酋长艾那拉罗抢劫
了悉尼的英国双桅船霍斯号,他手上的那群土人杀害了好几名水手,并且把尸体都煮熟吃掉
了。
新西兰这吃人的海岸,正是那由醉鬼指挥由笨蛋驾驶的麦加利号所要到达的地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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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倒楣的麦加利号
叫人劳累的航程老是走不完。2月2日麦加利号自开船已经6天了,还望不见奥克兰的
边岸。风倒是顺的,一直是西南风,但海流是逆着的,船不倒就算好事。浪凶,船落到浪槽
里勉强爬起来,船每摆动一次,桅杆就激烈地摇晃一次。
幸亏哈莱是个慢性子人,他不要求船走得快,也没有把帆拉得太紧,否则全船桅杆不可
避免地都要倒下来。门格尔希望这副坏船架子都这样应付到目的地,不要出什么岔子。
天不断地下着雨,海伦夫人和玛丽只好在船舱里,然而她们都叫不出苦来。她们有时也
到船甲板上。
女客们一回到舱里,大家就想办法给她们解闷。巴加内尔本想讲故事给大家消遣,但效
果不好。大家对归国的旅途灰心丧气。最可怜的要数哥利纳帆爵士了。不管雨淋浪打,都得
呆在甲板上。只要风一停,他就拿起望远镜固执地搜索着天边,他仿佛在向那默默无言的大
海问话。他总是沉不住气,面部流露出痛苦不安的神情。一切都感到力不从心了!
门格尔不管风吹雨打,寸步不离跟着他。这一天,哥利纳帆了望了天边,比平时更加殷
切,特别是在海雾偶然打开了一个缺口时。约翰走近他,问道:
“阁下,在找陆地吗?”
哥利纳帆摇摇头。
“我想你也该急着要离开这只双桅船了,”那青年船长又说。“照规矩,我们在36小
时前就应该看到奥克兰的信号灯火了。”
哥利纳帆不回答。他老是望着,望着,并把望远镜对准上风那边的地平线上望了一分钟
多。
“陆地不是在那边,”约翰·门格尔说。“请阁下向右舷望去。”
“为什么向右舷望去呢,约翰?”哥利纳帆回答。“我不是在找陆地呀!”
“你找什么,爵士?”
“找我的游船呀!找我的邓肯号呀!”哥利纳帆气哼哼地回答,“它一定是在那里,在
那一带海面上冲着海上的波澜,干着海盗的罪恶勾当!它是在那一带,我告诉你,约翰,就
是在那条船上,在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之间!我猜想我们一定会遇到它!”
“愿上帝保佑我们不要遇到它罢,爵士!”
“为什么呢,约翰?”
“阁下忘记了我们现在的处境了!如果邓肯号来追捕我们,我们怎么办呢?连逃都无法
逃呀!”
“逃,约翰?”
“当然要逃呀,爵士!不过逃也是逃不掉的,我们一定会被俘去,听凭那些匪徒摆布
的,要知道彭·觉斯这个人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我们死倒不在乎!我们一定要自卫到流尽
最后一滴血!但我们死了又怎样呢?你要想到哥利纳帆夫人呀,爵士,还要想到玛丽小姐!”
“可怜的女人啊!”哥利纳帆自言自语,“约翰,我的心已经碎了,有时我感到失望侵
袭到我的心里来。我觉得仿佛还有个什么新的不幸在等候着我们,仿佛天在和我们作对!我
非常害怕!”
“您吗,爵士?”
“不是为我自己而害怕,我是为了我爱的人们,也是为了你爱的人们。”
“您放心,爵士,”青年船长说,“现在不要害怕了,我负责麦加利号,你了望邓肯
号,只是为要躲开它!”
门格尔说得对。一遇到邓肯号就该麦加利号倒楣;而在这一带海盗可以横行无忌在狭窄
的海面上,这种遭遇是很可能的。然而,至少,这一天,那只游船并没有出现,当天的夜里
——自吐福湾出发的第6夜——约翰·门格尔所担心的事也并没有发生。
但是,这一夜天气却变得可怕极了。天空突然黑下来,样子十分可怕。哈莱和海员一下
子从沉醉清醒过来。他走出船舱,揉揉未睁开的睡眼,摇摇又肥又大的头。然后深吸两口清
新的空气,仿佛喝一杯定神剂一样,这才看看桅杆。风力更猛了,同时又偏转了风向,由西
往东,直把那条船往新西兰海岸上吹。
船长哈莱连叫带骂地唤来几个水手,叫他们快点落下顶帆,扯起夜航帆。门格尔赞成这
个办法,没说话。他不愿和这位粗俗的海员交谈。但是,为安全起见,他和爵士都不离开甲
板。两小时后,大风刮起来了。哈莱偏把前帆收小。因为麦加利号象美国船那样有两层帆
架。这工作5个人做起来并不困难。有了两层帆,只要把上层帆落下来,就可以把前帆缩小
到最小面积了。
风浪继续加大,麦加利号的底部震动得厉害,就象撞到岩石上一般。那笨重的船壳不容
易爬上浪头来,所以浪头打来,大量海水冲到甲板上,悬挂在左舷边竿上的小艇早被冲得不
见踪影了。
门格尔不安起来。浪头不算很大,换别的船,还可以随浪浮动,不必在意。而这只破船
很可能一直往下沉。因为它每下降一次,就是甲板上溅得海水因排水口来不及排泄,很可能
装满船舱。为了防止万一。门格尔建议用斧头砍破舷板,让水容易流出。而哈莱拒绝这样做。
而且,还有一个更大的危险在等待着他们。那是快到11点半钟的时候,门格尔和威尔
逊正站在甲板下风向,忽然听到异常的声响。他们本能地警觉起来。门格尔对那水手说:
“回澜!”
“不错,是浪触到礁石打回来的!”
“至少400米远吧?”
“至多400米!就是陆地!”
门格尔把身子探出舷外,观测着那幽暗的波澜,高声叫道:“威尔孙!测水!”
哈莱守在船头,一直未觉察到自己所处的险境。威尔逊抓起测水锤奔到前桅的桅盘。他
抛下铅锤,绳子从指缝中溜下去,但只溜了三段,铅锤就停止了。
“只有3英寻!”威尔逊报告说。
“哈莱!我们走到礁石丛里了,’门格尔对那船主说。
哈莱耸耸肩,奔到船舵那里,把舵把扭动,对着下风的船舷。此时,极其危险了,只见
威尔逊丢开测水锤,用劲拉着前桅的调帆索,让船帆兜着风转过去。船主被猛力推到一边,
还不知为什么要推他呢!
“尽力让风吹!放松!放松扣帆索!”门格尔一面喊着,一面忙着掉转船头使船避开礁
石。
半分钟之后,一场虚惊过去了。船沿着礁石缝穿行,天色虽黑,但可以看见一条汹涌的
白线离船只有4英里远。
这时,哈莱才感到大祸临头,惊慌起来。他说话驴唇不对马嘴,命令相互矛盾,充分说
明这蠢猪般的醉鬼已经失掉镇定力了。他一直认为陆地还有20~30公里,一切平安无
事;谁知近陆的险滩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原来的海流已把他打出了他惯走的路线,可恶而又
可怜的经验主义弄得惊慌失措了。
其实,他还不知道,这时门格尔采取紧急措施已把船驶离险滩了。难办的是不知道方
位,也许船在礁石圈里。风正向东吹着,船颠簸得前仰后翻,船头或船尾每下落一次,都有
触礁的可能。
果然,不出所料。不一会儿,暗礁在下面越来越多。现在必然来个忽转弯,逆风而行回
到没有暗礁的水面上。象这样一条不平衡的船,帆面缩得很小,要它急转弯,不一定办得
到。不过,也非得尝试一下不可。
“船舵完全转向下风船舷!”门格尔向威尔逊大叫。
麦加利号开始接近暗礁了。不一会儿,就看见浪打到水下的石岩,飞起沫来。泡沫在浪
头上发着白光,简直是一片磷光突然照彻了那些浪头。大海咆哮着,仿佛是希腊神话里所说
的那些老岩精在怒吼。
威尔逊和穆拉地伏在舵盘上,舵把已转到底,再也转不动了。就在这惊险万分的一刹
那,突然,砰地一声。麦加利号碰到岩石上,触桅的支索撞断,因而前桅也就不稳定了。只
受了这一点损坏,船是不是还可以转过来呢?
不可能了,因为忽然一个高浪,把船捧起来,送到暗礁上面,然后猛地一放下来,麦加
利号重重地摔在礁石上,一动也不动了。
船舱的玻璃震烂了。旅客们都跑到甲板上来。但是海浪冲洗着甲板,也有危险。门格尔
知道船已深深地陷在沙里了。
因此请他们再回便舱。
“你实话实说,船到底怎样了?”爵士问门格尔。“沉是不会沉的,海浪会不会把船打
散了,那就不可知了。
好在我们还来得及想想办法。”
“不能放小艇下海吗?”
“天太黑,浪又大,而且不知向哪边着陆。等天亮再说吧。”
这时候,哈莱和疯子一样在甲板上跑来跑去。他的部下,惊慌一阵之后,又开始用酒精
来麻醉自己。门格尔料到他们喝醉了会出乱子的。靠船长制止他们是不行的,那个可怜虫正
抓耳挠腮,计算着他损失的货物,是否可以得到保险公司的赔偿呢!
门格尔也不去打扰他。他叫旅伴都武装起来,随时准备打退这伙坏东西的骚扰。那些水
手喝得烂醉,喊爹骂娘。
“你们这些混蛋哪一个敢跑到便舱里,”少校十分镇定地说,“我象打死一条狗一样地
打死他。”
那些水手看清了这阵势,知道不好惹,一溜烟地跑了,至此,门格尔不再担心醉鬼来闹
事了,只是急等天亮。
风息了,海也渐渐平静了,船完全不动了。门格尔打算太阳一出来,就去探探陆地——
如果有什么方便的地方可以上陆。船上只剩下唯一的交通工具——吊在右舷上的小划子。不
过划子很小,一次只坐4个人,来回要3趟。
门格尔伏在舱篷上,极力想透过黑色的夜影去发现些什么。他心里盘算着,如果这里离
海岸稍微远一点,那只单薄的小划子禁得起来回折腾吗?
门格尔在外面这样想着,希望东方早点露出鱼肚白。这时,女客们很信任他的话,都在
铺位上睡了。其他男同胞听不见醉鬼的叫嚣,也睡了一下恢复精神。船上静悄悄的,仿佛这
船在沙滩上也睡着了。
早晨4点钟,东方终于发亮了。门格尔上了甲板等着。大地渐渐泛白,天边出现一片
云,晨幕在这广阔的大自然的舞台上慢慢升起。还有一个发光点象一座灯塔在一个山峰上闪
耀着,那山峰正遮住视线,所以还看不见初升的太阳。陆地就在那里了,不到15公里远。
“看见陆地了!”门格尔叫起来。
旅伴们被叫声惊醒,都奔到甲板上来,望着天边出现的海岸。不管岸上居民是和善还是
凶恶,毕竟那是他们逃难的地方啊。
“哈莱哪里去了?”爵士问。
“不知道,爵士,他和他的水手都不见了。”门格尔回答。“去找找他们,不能把他们
丢在船上。”哥利纳帆一向是仁慈的。
大家找遍了水手间、中舱、下舱都没有他们的影子。
“也许掉到海里了。”巴加内尔说。
“完全可能!”门格尔回答,心里十分担忧。
他说完之后向船尾走去。
“找找划子去。”门格尔说。
威尔逊和穆拉地跟着他,准备把划子放下海。谁知,划子却早不见踪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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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38.第一计划失败
原来哈莱和他的水手趁着黑夜,放下船上仅剩下的一只小划子逃走了。这是无可怀疑的。
“这群混蛋跑掉了,也好”,门格尔安尉爵士说,“省掉我们不少麻烦。”
“我也是这样想,”哥利纳帆说:“而且,船上还有这么多勇敢的朋友,今后,门格尔
就是麦加利号上的临时船长了,我们做你的临时水手,听从你的指挥。”
这段话引得旅伴都笑了。那青年船长对大海扫了一眼,又看看残缺不全的船桅,然后
说:“目前,我们有两个办法可以脱险:一个把船搞出来,往海上开;另一个是做个木筏划
上岸。”“如果把船能搞出来的话,这是个最好的办法。”哥利纳帆说。
“船损坏得怎样?”海伦夫人问。
“我想,夫人,它不会损害得太厉害。我们在船头安个临时桅杆,代替前桅。这样,虽
然是慢了些,但也同样能达到目的地。”
“我们还是检查一下船损坏的部位吧,”麦克那布斯务实地说。
哥利纳帆、约翰和穆拉地忙乎了3个钟头,才把货舱里的皮革移动开,其中一部分扔到
海里,以便减轻船体重量。检查船底时,发现左边靠腰板的地方有两个接缝开了口。幸亏麦
加利号向右倾斜,开口对着天空,没有流入海水。威尔逊赶快塞进一些麻线,又钉上一块铜
片把接缝补好了。
底舱里灌进去的水很浅,抽水机很容易抽干,这样又可以减轻一些重量。
检查船壳时,门格尔发现它并没有因搁浅受到很大的损坏。可能副龙骨有一部分嵌在沙
里,但是可以有办法搞出来。
威尔逊检查完内部之后,又泅到船底,确定一下船搁在高滩上的部位。
现在剩下要做的只是想个什么办法把船搞出来。太平洋的潮涨得并不太高,虽然如此,
门格尔还想靠涨潮的浪头把麦加利号冲起来。可是作个临时桅杆需好长一段时间,并且有一
定困难。当午时刻涨潮时,已经来不及了。那只好观察一下水势对船头的作用如何,等到下
一次再试一试。
现在,大家动手准备。门格尔首先叫人把桅杆上剩下的帆都放下卷起来。经过一番努
力,终于先后落下主帆、副帆和顶帆。小罗伯尔和猫一样敏捷地爬上桅杆,胆大得和见习水
手一样,在工作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再做的工作就是抛锚了。在船的后面,朝龙骨方向,抛下一个或两个锚,以便船尾在涨
潮时抬起头。要是小划子在,就好了。现在,只好用前桅断料和空酒桶扎个木筏,作为运锚
的工具。锚一抛,只要吃得住底,麦加利号浮起来就有希望了。
于是造筏工作开始了。每个人都参加劳动。人们用斧头砍断还系着索的前桅,让那残桅
倒下来。前桅折断在下截接头处,所以桅盘很容易下来。门格尔用桅盘筏,下面用空桶托
着,以更增大浮力,筏上安上一个橹,以便操纵。
造筏的工作才完成一半,太阳已接近正中天了。门格尔让哥利纳帆领导造筏工作,自己
去测算地理方位了。
门格尔在哈莱房间里找到一本格林威治天文台的年鉴和一个六分仪。我们知道,要透过
六分仪上的望远镜看到真地平线,即水天相接的那条线才可以测算。不料北面有块陆地伸入
海洋,正好把真地平线挡住,根本无法测算。
既然如此,就必须拿一种人工地平线来代替它。通常用一个大平盘,装满水银,水银没
有,用流质柏油也行,就在这个平盘上测量。门格尔已经知道新西兰西岸的经度了,现在所
要测的是纬度,于是,开始了测纬工作。
首先,利用六分仪测定太阳在子午线上距地平线的高度,其结果为68分30秒。由此
可知太阳距天心是21分30秒。因为两数之和为90度。再查格林威治年鉴,得出所求纬
度38度。因此,确定了麦加利号的方位是东经171度13秒和南纬38度。
门格尔看了一下地图,发现麦加利号被吹到偏南方向,偏离航线一个纬度。必须向北航
行一个纬度才能达到新西兰的都城。
方位测定完,正是12点1刻了,大家站在甲板上,焦急地观察着麦加利号的动静,他
们多么希望它会自己浮起来啊!但是船下嘎啦嘎啦地响了几声,这是船底颤抖的声音,船身
却一点没有移动。
下午2点钟的时候,木筏造好了,锚被摆到筏上,门格尔和威尔逊在船尾上系了一条细
铁链之后,便登筏抛锚了。落潮正好把他们漂到船后,在距船100米,水深10英寸的地
方把描抛下去了。锚吃住海底很紧。同样,他们又运去主锚,抛在水深12英寸的地方。
完成这些任务,就等着涨潮了。门格尔十分高兴,嘉奖了水手几句,并向巴加内尔表示
如果他好好干,后将会提升为水手长的。
这时,奥比尔正当其时地准备好了饭,全体船员补充了能量,也为未来的工作恢复了精
神,饭后,门格尔又作了最后的检查,因为搞起一条搁浅的船的确不容易,不可粗心大意。
稍有不妥,便会前功尽弃。
为了减轻船上的重量,门格尔叫人把大部分货物扔到海里去了。剩下的皮捆子、重的松
段、备用的帆架和几吨生铁,一律搬到后部,以便压住船尾,帮助船头翘出沙坑。同时,还
有许多酒桶滚到船后部去,然后装满水,以便加强前部的上浮力。
这些事做完,已是半夜,全体船员都疲惫不堪。大风在衰弱,海员们观察着云层的颜色
和排列方式,发现风有转向的趋势。门格尔把这个情况报告爵士,并建议把起船工作延迟到
第二天再做。
门格尔说:“我的理由是:首先,我们疲乏了,没有力气是不行的;此外,既似船浮起
来,在黑夜中也难以在暗礁中穿行;再说,明天,如果刮西北风,苍天就可以助我一臂之
力。我们把桅杆上的各种帆都张起来,逆着风,帆力就会帮着搞起这条船。”
门格尔的理由毫无疑问,连船上最性急的两个人——爵士和地理学家也只好同意这项建
议。夜里过得很好。大家轮流值班,特别看护船锚。
果然不出所料。天一亮,刮起西北风,而且越刮越大。全体船员集合起来。准备张帆。
并且利用满潮还没有到达,在船头装了个便桅,来代替前桅,这样,船一漂上来,就可以驶
离这一带险海。
大大小小的帆都升上去后,潮水开始上涨了。漫长的小浪一条接一条地滚起来,礁石渐
渐消失,象许多海怪先后回到它们的海底老巢中一般。尝试那艰巨工作的时间快到了,狂热
般的急躁充满了每个人的心灵,大家都在过度地紧张着,谁也不说话,都在等候着命令。门
格尔聚精会神地观察着潮势,他对那两条伸得又长,拉得又紧的粗铁链不放心地看了一眼。
一点钟,潮水涨到了最大高度,此时正是潮水已涨未落的那一刹那。这时,得赶快动手,不
能再迟了。大帆主帆一齐拉起来,兜住风力,鼓起在桅杆上。
“转绞盘!”门格尔叫道。
那个绞盘上面装有转动用的杠杆,大家拼命转动杠杆。两条铁链在绞盘的强力转动下拉
得笔直。锚在海底吃得很紧,丝毫不滑一下,要成功就得快,风吹得更猛了,胀起帆腹,贴
住桅杆,把船往外推。人们感到几次船壳在颤动,似乎正要浮起来。
这时也许再加个人手就可以把船拔出沙滩了。
“海伦!玛丽!”爵士叫起来,“来帮忙啊!”
那两位女客也跑来,帮旅伴们一齐用力。
绞盘轮子上的掣子最后又响了一下。
但是,自此以后,绞盘再也转不动了,那只双桅船还是不动,全部努力归于失败。潮水
已经开始下降,显然,就是风力再加上潮势,靠这批人,船还是浮不起来。
既然第一种脱脸的办法失败了,应该立即执行第二种方案。麦加利号浮不起来,这是很
明显的,目前唯一可行的就是丢掉这只船。若是等那不可知的救命船来到出事地点,未免显
得太没有远见,太傻了。因为那时,也许麦加利号早已被打成碎片了。只要来一次风暴或者
海浪稍微大一点,就会把船打得在沙滩直摆,一摆就破,一破就散,散了以后,连渣子也会
没有。这样看来,船破是不可避免的事,因此,门格尔决定要在船破之前登陆。
门格尔建议造一个木筏,或者用海员术语说,扎个“浮台”,一个足够结实的“浮
台”,把乘客和足够的粮食装上新西兰的海岸。
这事没有什么讨论的余地,说了就得立即执行。到了晚上,造筏工程完成差不多了,只
是天黑下来不得不停止了。
晚饭过后,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回舱休息了,地理学家和其他朋友在甲板上走来走去,
谈着某些严重问题。小罗伯尔也没有离开,这个勇敢的孩子聚精会神地听着,准备在今后的
危险中为大家服务,为大家出力。
地理学家问门格尔,能不能在附近着陆,沿着海岸走到奥克兰去。门格尔回答说,这样
落后的交通工具,很难几乎不能到达奥克兰。
“用木筏不行,用这双桅船上的小划子会成功吗?”巴加内尔又问。
“可以成功,但必须在白天航行。”
“既然这样,那些可恶的家伙是有意扔下我们,独自去奥克兰了。”
“别提他们了!那些喝得烂醉的家伙,背信弃义,十有八九会掉在海里喂鱼的。”
“活该!他们划走的小划子对我们有多大用处啊!”“再提这些陈谷子烂芝麻有什么用
啊!”爵士问,“不久,我们要坐木筏上岸了。”
“我们所要避免的正是就近上岸,”巴加内尔反对说。
“怎么,走30来公里路就怕辛苦了?”
“哪里的话,爵士!我并不怀疑我们的勇气,也不怀疑两位女宾的毅力。30公里路,
在别的地方,小菜一碟,但在新西兰就不同了。你们千万不要认为我胆小啊!我们穿越美
洲,穿越澳大利亚大陆,都是我第一个建议。可是,在这里,我不得不重申一遍,任何事都
好办,可千万别就近登陆。”
“新西兰有什么可怕的?”爵士问。
“最可怕的是土人!”地理学家回答。
“土人就那么可怕?我们武装齐全,可以自卫,几个坏蛋的进攻又算什么呢?”
“不是几个土人的问题,”地理学家摇摇头,说,“新西兰结成了可怕的部落,反抗英
国的统治,和侵略者的斗争,他们常常战胜侵略者,然后把敌人打死吃下去的!”
“原来这里的土人吃人啊!”小罗伯尔惊叫起来。
接着人们又听见那孩子自言自语念着两个人的名字:
“姐姐呀!海伦夫人呀!我好害怕!”
“不要怕,好孩子,”爵士对他说,想安慰一下那孩子的心,”巴加内尔,我的朋友,
也许你说得太过火了。”“并不过火,爵士!罗伯尔已显得是个大人,我们不应该瞒他,应
该讲实情。”
“你以为所有新西兰人都以慈悲为怀吗?”地理学家义正严辞地说下去,“去年,一个
英国人瓦克纳就给惨不忍睹地弄死了,地点在奥坡地基,距奥克兰只有几公里,可以说就在
英国官方的眼皮底下发生的。”
“得了罢!”麦克那布斯说,“这些叙述往往靠不住,旅行家往往喜欢把到过的地方描
写成惊险万状,恨不得说是从土人肚里逃出来的呢!”
“我也知道,有的话是有水份的。但是,有许多可靠人士说过,如牧师肯达尔、马得
逊,船长狄龙、居威、拉卜拉斯等,我们不能不相信他们的话。毛利人的酋长死了,他们就
杀人祭天。他们认为用人作供品,可以平息死者的怒气;否则,死人的怒气就会发泄在生人
的头上。同时,他们还认为杀人祭奠死者就是给死者送仆役!但是,他们往往把杀死后作仆
役的人吃掉了,由此看来,他们实际上迷信的成份少,好吃的成份多。”
地理学家说得对,吃人的风气,在新西兰、斐济岛或者托列斯海峡,已经变成一种风俗
了。当然,这骇人的风俗里,有点迷信的成份,但是,人之所以吃人,是因为猎品缺乏,肚
子填不饱,未开化的人为充饥不得不进行吃人了。后来,祭师们又把这种反常的习俗定为教
规,赋予神圣的意义了。吃人由充饥而变成礼仪,这就是吃人风俗的演变经过。
而且,在毛利人看来,人吃人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此外,新西兰土人还认为,敌人
死了,吃下去,可以继承他的灵魂、力量和勇气。而这些东西主要贮藏在脑子中,所以宴会
时,人脑是主肴,是上等菜。
地理学家又不无理由地认为新西兰的土人之所以吃人主要由于饥饿,不但大洋洲的未开
化的野人如此,欧洲也有过。
他补充道:
“吃人的风俗在最文明的民族的祖先中也存在过,而且并不只几个特殊人有这癖好,特
别是在苏格兰人的祖先中。”
“真的吗,巴加内尔先生,”少校说。
“这还有错。你读读圣·哲罗姆描写苏格兰阿提考利人的文章吧,你会清楚你的祖先是
什么样的人!并且用不着去远古时代找,就在伊丽莎白女王时代,当莎士比亚创造夏洛克
(话剧《威尼斯商人》中的主角)的时候,不是有个苏格兰土匪叫作索内·宾的吗?因为吃
人肉而被处死刑了。什么思想驱使他吃人肉的呢?是宗教吗?不,是饥饿。
“真的是饥饿?”门格尔问。
“是的!”巴加内尔回答,“因为在这冷酷无情的地方,飞鸟走兽很少,他们没有别的
动物可吃,只好以人肉为食。甚至这里还有吃人的季节,正如文明国家有打猎的季节一样。
在吃人的季节里就来一次打猎,打一大胜仗,战败部落就变成了胜利者菜肴了。”
“依你看来,巴加内尔,”爵士说,“吃人的习惯只有等到新西兰草场充满了牛、羊、
猪等牲畜,才能彻底灭绝。”
“当然啦,爵士!”
“他们如何吃人的?”麦克那布斯问,“是生吃还是熟吃?”
“少校先生,你问这个干什么?”小罗伯尔又有点惊慌地问。
“为什么不问问呢?孩子,若我真地被吃的话,我宁愿被他们煮熟了吃!”
“为什么!”
“为了不被他们生吞活剥呀!”
“你想得倒不错,少校,”地理学家又开口了,“把你放在锅里煮烂,不一样受罪吗?”
“唉,反正是死,在活剥和活煮之间,我就不去选择了。”“我实话告诉你,少校,”
巴加内尔说,“新西兰土人吃人肉,一定煮熟或者烤熟了再吃。他们都是行家,懂得烹饪技
术。不过,就我个人而言,一想到被人家吃掉,心中总不自在。把命送到一个未开化人的肚
子里,真有点委屈!”
“总而言之,”门格尔说,“大家都不想落到土人手里,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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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成为殖民地后的新西兰
地理学家的叙述是无可争辩的了,新西兰土人的残无人性也无可怀疑了。因此,就近上
陆可能会有危险。但是,麦加利号不久也许会被风浪打坏,非赶快离开不可。等过往船只救
援恐怕来不及了,而且也是幻想。
麦加利号目前根本不在船只来往的路上。所有来新西兰找地方靠岸的船,不是在奥克兰
上一点,就是在新普利默斯下一点,而麦加利号在两者之间搁浅,在依卡那马威海岸最荒僻
的地段。这带海岸坏得很,危险得很,是个野人窝。所以一切船只都逃避它,万一被风吹到
这里,也要设法走开,越快越好。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爵士问。
“明早10点钟,”门格尔说,“那时潮水上涨,会把我们带上岸的。”
第二天,木筏造好了。这是全体船员的心血啊!可是太小了,装载不下全部乘客和粮
食。所以必须另造一个,既能经得起风浪的拍打,又能便于操纵的运载工具。造筏原料自然
只有桅杆了。
说干就干,支桅索齐帆脚那里砍断了,大桅不一会也倒下来,从右舷栏杆上倒下海去,
打得栏杆嘎啦一响。大桅砍倒之后,麦加利号船面上光秃秃的和趸船一样了。
大桅被锯成三段,木筏的骨干也就形成了。又把前桅的断料跟大桅凑在一起,所有这些
松段都结实地互相联系起来。门格尔很细心,他在木料之间夹上六只空桶,以便增加木筏的
浮力。
在这紧扎起来的下层基础上,威尔逊又铺了一层用舱口格子框制成的漏孔地板。这样,
浪头尽可能地从木筏上滚过,水不会停留在木筏上了。而且,还用挡水板紧钉在木筏四周,
阻止海水溅到筏面上。
这天早晨,风势很顺。门格尔看到可以利用风作动力,又叫架起一个桅杆,四周用支桅
索拉牢,桅上挂起一片便帆。木筏后部安一个宽掌柁,以便风力大时操纵航向。
这样,一个新型的运载工具便造成了。9点钟,开始装食物了。先装上足够到奥克兰的
粮食;接着是贮藏室的粗粮、劣质饼干和两桶咸鱼也拿来凑数。东西太差了。连司务长都感
到难为情了。
食物被装在木箱里,钉好木箱,既防潮又不透水。枪械和弹药也放在安全的地方。幸运
的是他们的短枪还有。
另外,还装上一个便锚,防止一次涨潮不能把木筏送到岸边,只好在海中停泊的情况。
10点钟,潮水开始上涨了,风轻轻地从西北方吹来,微小的浪花在海面上滚动着。
“都预备好了吗?”门格尔问。
“是的,船长。”威尔逊说。
“上船!”门格尔喊道。
大家迅速地爬上木筏,穆拉地砍断缆绳,帆张开了,木筏在风力与潮势的推送下向陆地
进发了。
离岸不远,只有5公里。如果是个划子,3个小时足以到达。但木筏就难说了。如果风
不息,一次涨潮或者可以把人们顺利带上岸;但是如果风息潮落,非泊下来等第二次潮不可。
当然,大家都希望一次成功。
风渐渐加强,木筏航行起初很顺利。礁石的黑头和沙滩的黄毯子在波涛中渐渐消失。为
了避免触礁,掌握易出偏差的木筏的航向,非得注意力高度集中并且有高超的技术不可。中
午,距海岸还有2.8公里了。天色晴朗,人们可以看见陆地的轮廓了。东北部耸立着一座
800米的高峰,它离奇地出现在天边,侧影象一只啮牙咧嘴,仰着脖子的猴子的头。那就
是有名的比龙山,按地图,在南纬38度线上。
12点钟的时候,地理学家叫大家看看,所有的礁石都在高潮下消失了。
“还有一个礁石没有消失呢?”海伦夫人说。
“在哪里?”地理学家问。
“在哪里,”说着,海伦夫人用手指着前面一海里远的一个小黑点。
“果然如此,”巴加内尔说,“我们要记住它的方位,一会儿,潮水淹没了它,我们看
不见了,很容易触礁。”
“威尔逊,它正对着那座山的北边尖棱,离它远一点划过去。”门格尔叫道。
威尔逊全力压住木筏后面的木柁,来控制方向。奇怪的是,走了半公里了,那黑点老是
浮在波涛上。
门格尔用望远镜观察一下说,“那不是礁石,不知什么东西浮在水面上。”
“是不是船上的桅杆?”海伦夫人问。
“不会的,船上的断料不会漂这么远。”
“等一等!”门格尔叫起来,“我看出来了,那是个小划子!”
“不就是双桅船上的小划子吗?”爵士问。
“是的!那小划子底都朝天了!”
“多么不幸啊!也许上面的人都死了,”海伦夫人说。“天黑浪大,在暗滩之间穿行,
不是睁眼找死吗!”门格尔说。
“愿上帝可怜他们吧,”玛丽小姐喃喃地说。
大家静默了一会儿,离小划子越来越近,很明显地,它是在距陆地2公里远的海面上翻
掉的,坐在划子上的人,无疑地,一个也不曾逃出来。
“靠近小划子,它或许对我们有用,”爵士说道。
穆拉地站在木筏头上,挡住划子,不让它撞到木筏上,那翻了的划子在吹拂的风力下漂
了过来。
“是空的吗?”门格尔问。
“是的,船长,”那水手回答,“划子是空的,舷都裂开了,我们不能用了。”
“难道一点也无法用了吗?”少校问
“是的,成了一堆废料,只好当柴烧,”门格尔回答。
“真可惜,若是小划子不破的话,能把我们载到奥克兰的。”地理学家唉声叹气。
“将就着点吧,而且,浪这么大,坐小划子还没有坐木筏安全呢!它轻轻一撞就会粉碎
的!因此,爵士,我们用不着在这里停留了吧?”
“你看着办吧!”
“威尔逊,沿着海岸继续前进。”
潮还要涨一个钟头,木筏又趁潮势走了1公里。但是这时风几乎完全息了,并且好象有
点逆风在吹,木筏不动了。过一会儿,甚至落潮会拖着木筏又后退了。门格尔一秒钟也不敢
迟疑,命令停泊。
穆拉地早准备执行这个命令了,即时把描抛下,落到海底五英寸深。木筏倒退了4米,
把锚缆拉着相当紧。那块倒帆也卷起来了,人们作好种种措施,准备停泊一段时间。
陆地近在眼前,已不到2公里远了,可望而不可及。海潮会在晚上9点钟以前再涨起
来,门格尔既然不打算在夜间航行,就必须停到早晨5点钟为止。
海水涌得厉害,掀起许多浪头,一浪接一浪地涌上海岸。爵士问门格尔为什么不利用这
种浪头继续前行,到达海岸呢?“阁下,您被一种光学上的幻学迷惑了,”青年船长回答,
“虽然表面上浪头在运动,其实它并未走。那只不过是流动的分子在摆动吧了。您把一块木
板丢在海里试试就知道了,它会停在海面不动的。因此,我们只有耐心等待了。”
“先吃了晚饭再说吧,”麦克那布斯对船长说。
奥比尔拿出几块干肉和10块大饼干。司务长让旅伴们吃这种伙食,臊得脸发红。但大
家吃得很香,连女客也如此,虽然海浪颠簸得使人作呕。又急又凌乱的浪头,颠来扑去,木
筏动荡不安,有的人简直认为木筏触礁了。缆绳拉得十分吃力,每隔半小时,门格尔叫人放
长一英寸,让它松松劲,唯恐绳索拉断,木筏顺海流漂走。所以门格尔十分焦急,无论是缆
绳断了,还是锚滑了,都不得了。
夜快到了,太阳连着倒影,一片鲜红,在地平线后面下沉了。渺渺的水波在西方炫耀
着,闪烁着,象铺着流动的银片。一眼望去,只有一个黑点在茫茫中显出来,那就是麦加利
号的残骸,搁浅在沙滩上,一动也不动。
从短暂的黄昏到夜幕的形成,只几分钟的时间。不一会儿,那片横亘在东面和北面的陆
地就在夜影沉沉中溶化了。
这些受难人挤在这个狭小的木筏上,真是愁苦万分!他们有的睡了,迷迷糊糊,又焦又
急,作着恶梦,有的根本一夜未合眼。天亮时,大家起来活动一下筋骨,个个疲惫不堪。
随着海潮的回涨,风又从海上吹来。正是早晨6点钟,时机紧迫。门格尔赶快布置启
航,命令起锚。不巧,又出了点问题,因为锚嵌在沙里太深了,尽管木筏装有滑车,怎么也
拔不起来。
门格尔急于启航,索性叫人砍断了缆绳,牺牲了锚,让它永沉海底了。但是,若是这次
涨潮不能把木筏送到岸边的话,中间就不能再停泊了。
帆又张起来了,木筏慢慢向陆地浮去。远处浅灰色的黑影,在晨曦照耀下出现在天空。
途中有许多礁石,都很巧妙地避开或绕过了。但目前海风不稳,要想靠岸似乎不那么容易。
在9点钟的时候,距陆地不到一公里了。岸的外圈到处是沙滩,滩边很陡,必须在沙滩
中找个靠岸的地方才成。风又渐渐衰弱,后来又停息了。帆面瘪瘪的,拍着桅杆,反成了木
筏的累赘。门格尔叫人把它落下来。现在,只有靠涨潮把木筏送到岸边了。而且,方向无法
控制,大面积的海藻又阻挡着前进。10点钟,门格尔看见木筏差不多不动了。这时,离岸
近在咫尺了,想停泊吧,又没有锚。但又恐怕落潮,木筏又被拖回大海里去。门格尔急得团
团转,举手无措。
幸运的是,忽然一撞,木筏停住了,原来搁浅在一个离岸只有25英寸的沙滩上。
几位男客跳到水里,把木筏用缆索牢固地系到旁边的礁石上。两位女客由大家高高举
起,递送上岸,连个衣角都没湿。不一会儿。这支旅行队连同武器、粮食都上了新西兰那骇
人的滨海地区了。
爵士很想一会儿也不耽搁就沿着海岸向奥克兰前进,但是,从早晨起,天空布满了乌
云,下了木筏之后,开始下起雨来。因此,上路是行不通的,必须找地方避一下雨。
正好,威尔逊在海边找到一个被海水侵蚀而成的溶岩洞。大家带着粮食和武器钻了进
去,他们把以前被海水打进来的成堆的干海燥,作为天然床铺,将就着躺下休息。洞口有几
块干木材,点着火,大家烤干了衣服。
门格尔船长原以为雨来得快,停得也快,谁知一下就是几个钟头,风猛烈地吹着,大家
只好耐心等待着。没有交通工具在风雨里跑,只有疯子才做得出来。而且毕竟离奥克兰不算
太远,不过几天路程,只要土人不扰乱,迟个一天半天的没什么关系。
大家在休息的过程中,谈起了新西兰的战事。但是为了了解并正确估计这些遇难者所面
临的严重局势,必须先知道这次北岛上流血斗争的经过。
自从1642年塔斯曼到达库克海峡以来,新西兰人虽然常和欧洲船只来往,却始终在
岛上过着自由生活。没有一个欧洲国家想占领分布在太平洋上的岛屿。后来,一些传教士,
特别是英国的,引诱新西兰的酋长们伸着脖子接受英帝国的枷锁。被蒙骗了的酋长签署了一
封信,给维多利亚女王,要求她的保护。但眼光长远的酋长感觉此事不妙,其中一个,曾预
言说:“我们丢掉我们的土地了;从此,这地方不再属于我们。不久,外国人要来占领它,
我们将变成他们的奴隶。”
不错,在1840年,军舰先驱号开到依卡那马威岛北部的群岛湾。舰长霍伯逊下船到
了科罗拉勤卡村。全村村民被唤到耶稣教堂开会,会上宣读了英国女王的委任状。
第2年1月,新西兰一些主要酋长来派亚村英国外交人员的住宅里开会,霍伯逊想降服
他们,说他们现在权利得到了保护,又拥有了自由,土地应该卖给英王了。起初,酋长们意
见分歧很大。但这些头脑简单的酋长经不起花言巧语和金钱的诱惑,领地最终还是被承认
了。从1840年起,到邓肯号离开克莱德湾那天止,这段时间的局势,没有巴加内尔不知
道的,他打算毫不保留地讲给旅伴们听。
“以前,我曾说过,新西兰人是勇敢的,虽然他们作了短时期的让步,但在以后的抵抗
的过程中显出了他们的奋斗不息的精神。毛利族各部落都是一个大家族,他们推选一位酋
长,对他们绝对的服从和尊敬。这个民族的人身材高大,头发平滑,骁勇善战。曾经有过一
个著名酋长,叫作奚昔,赛过法兰西古代的名将魏森杰托利。现在,在依卡那马威岛战争一
直未间断过,由威廉·桑尊逊在率领部民们作保卫乡土的斗争。
“英国人不是已控制了新西兰的各主要据点了吗?”门格尔问。
“当然控制住了,”地理学家回答,“自从霍伯逊舰长实行占领以后,做了岛上的总
督,先后在地理条件较好的地区先后建立九个殖民区。总人口共计十八万三百四十六人,许
多重要的商业城市也在各地出现。在北岛上有新普利默斯、阿呼昔利、惠灵顿等城市,都很
繁荣,常有船舶往来。在南岛上,有号称新西兰的花园、赛过法国蒙伯烈的纳尔逊,有库克
海峡上的皮克敦,有克赖特彻奇、英佛加尔给尔、都内丁。所有这些城市都有各自的特点,
使你无法评判他的优劣。而且,这些城市并不是几个木棚凑成的,也不是土人的村落,而是
现代文明城市,有码头,有教堂,有银行,有船坞,有植物园,有风土研究所,有报馆,有
医院,有慈善社团,有神学院,有帮会组织,有俱乐部,有合唱团,有剧院,有万国展览
馆,和伦敦和巴黎没什么两样。今年,全世界的工业品都送到这吃人的国度里来展览,也许
此刻展览已经开幕了!”
“怎么,跟土人打仗的时候还会开展览会吗?”海伦夫人惊奇地问。
“英国人才不在乎战争呢!”地理学家又说,“打仗并不使他们恐慌,他们一面打仗,
一面开展览会。甚至他们有时在新西兰人的枪口底下修铁路。”
“他们之间的斗争现在如何了?”门格尔问。
“我们离开欧洲已有六个月了,出发后的事情很少知道了,不过,穿过澳大利亚时,从
报纸上读到一点消息,说北岛上打得仍很激烈。”
“这场战争究竟从何时打起的呢?”玛丽小姐问。“土人第一次起义是在1845年,
这次战争起于1863年底。但是,在这以前,毛利人早就想摆脱英国人的殖民枷锁了。部
落把老巴塔陀捧出来做国王,把他在隈卡陀江和隈帕河之间住的村子作为新王国的京城。不
过这个国王是一个刁猾而胆小怕事的老头,他手下有个首相,却精明强干。这个首相就是威
廉·桑普逊,他已成为这场战争的中心人物。他的才能表现在组织军队的能力上,在他的建
议下,一个塔腊基省的酋长把许多零散的部落在统一口号下集中起来;另一个隈卡陀的酋长
组织了一个保障公众利益的组织——土地大同盟,目的在于阻止土人把土地卖给英国政府。
英国政府报纸刊摘了这令人震惊的消息,政府对此表示极为忧虑,同时,土人的战斗水平也
提高了,双方矛盾尖锐起来了,一触即发。”
“那么,又是如何触发的呢?”爵士问。
“说来话长了,一个土人在新普利默斯附近有5000亩土地,卖给了英国政府。但
是,经纪人来丈量时,酋长金吉提出抗议,不卖了。并在土地上安营扎寨,日夜守卫。几天
后,高尔德上校带兵硬占领此地。于是,一场民族自卫战争打响了。”
“毛利部落士兵多吗?”门格尔问。
“近百年来,毛利族人口大大减少,现在两岛合起来也不过9万人,其中3万名战士还
可以和他们的对手周旋一阵子。”
“他们这样抵抗,后来胜利了没有?”海伦夫人接着问。“胜利了,夫人。他们英勇善
战,连英国人都不得不叹服。新西兰人善打游击战,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专抢移
民财产。卡莫龙将军率领部队在丛莽中搜索,很感棘手,1863年,毛利人在一次战斗
中,居然占领了隈卡陀江上游的一座要塞。这要塞地势险要,建筑在一个陡峭的山头上,外
面有三道防线。毛利族的许多酋长号召人们保卫家乡,并预言将来一定会消灭那些‘白皑
卡’(白种人的代称)。卡莫龙将军3000部下,个个残无人性,杀气腾腾,俘虏没有一
个生存下来的。威廉·桑普逊指挥2500名战士。后来增加到8000。在战争最艰苦的
时候,妇女也加入进来。不过这支队伍终于失陷了,但是,已成一片焦土。在战斗过程中,
涌现出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有一次,400个毛利人守在俄拉干堡垒里,被卡来将军带着
1000人包围了。他们既无吃的,又无喝的,但绝不投降。最后,他们杀出一条血路,逃
往沼泽地带去了。”
“英国人占领隈卡陀县,”孟格问,“是不是该结束这场战争了?”
“怎么会呢?英国人不训服新西兰土人,不会甘心的。这次离开巴黎时,听说总督接受
了塔兰伽各部落的投诚,允许他们保留四分之三的土地。又传说起义领袖威廉·桑普逊也想
投降。这纯粹是一派胡言,事实正相反,可能这正义的圣战会更激烈地更有组织地进行着。”
“照你的说法,这场战争将在塔腊纳基省和奥克兰省展开吗?”爵士问。
“我想是这样。”
“这不正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吗?”
“没错,我们登陆的地方离科依亚港几公里远,港上一定高悬着毛利人的国旗。”
“那么,我们往北走妥当些。”
“我也这样认为,新西兰恨欧洲人,特别恨英国人,我们要避免和他们相遇。”
“如果幸运的话,我们也许会碰见欧洲军队。”海伦夫人说。
“也许,但希望不大。田野上任何一丛树林中,也会藏有游击队员,小队的士兵不敢单
独下乡搜索的。因此,我们并不指望欧洲军队来救驾。我们沿西海岸走,走一站歇一会儿,
会顺利抵达奥克兰的。甚至,我还想走上郝支特脱先生沿隈卡陀江所走的那条路。”
“这位先生是旅行家吗?”小罗伯尔问。
“是的,孩子。他是一位科学委员会委员,在1858年作环球航行时曾来过这里。”
“巴加内尔先生,来新西兰的也有和柏克、斯图亚特一样出名的旅行家吗?”小罗伯尔
又问。他一听到旅行家探险的故事,总是特别兴奋。
“有几个,比方胡克博士、白利萨士教授、博物学家狄芬巴和哈斯特。虽然他们把性命
都牺牲在冒险的热情上了,但终究没有去澳大利亚和非洲探险的旅行家知名度高。……”
“你知道他们的历史吗?”
“这还用问,我这就讲给你听。不过,我的故事并不太长。因为新西兰并不太大,没有
多少值得去探索奇闻异事。从严格意义上讲,这些人物不能算作旅行家,只是些游览者,他
们虽然牺牲了,也只是在无所谓的小事中送了命。”
“这些人都有谁呢?”海伦夫人也在听。
“有几何学家卫公伯和霍维特。其中霍维特,就是曾经讲过得在探险中找到柏克遗体的
那个人。他们二人都在1863年上半年从克赖斯特彻奇出发的,他们要穿越埃特伯里省北
部的高山。卫公伯有个旅伴叫鲁卜,他曾在《里特尔顿太晤士报》上发表过一篇文章,叙述
了那次探险的经历。根据我的回忆,在1863年4月22日,他们到达拉卡亚河发源的冰
山脚下,然后爬到了海拔1300米高的山顶。他们又累又冷,不能前进了,只好在冰天雪
地宿营。他们在山里转悠了7天,才在山谷底找到路。他们有时没火取暖,有时无东西吃,
衣服经常淋湿,带的糖都化成了膏子,饼干化成涝粉团子,浑身满是伤痕。最后,他们找到
了一座马利人的草棚,在菜园中又弄到了几块马铃薯,两个朋友分享了最后一顿美餐。晚
上,到达了海边,靠近塔拉马考河入海处。只有渡过去,才能向北走到格来河。但河水又宽
又深,最后找到两只破划子,他们尽快地维修了一下,就上船了。”
“但是,到了河中心,小划子不知怎么搞的漏水了。卫公伯赶快跳进河,鲁卜不会游
泳,只好抓住划子不放。不过,这样倒救了鲁卜的命。最阴森的夜降临了,下起了瓢泼大
雨。鲁卜在风浪中跌打了几个小时,最后被冲到岸边,已失去了知觉。第二天,天一亮,他
苏醒过来,向一股清泉边爬去。不久,在附近发现卫公伯的头和身体都陷在泥中,已经死
了。鲁卜用手扒了个坑,掩埋好同伴的尸体。两天以后,他饿得不成人样,被好心的毛利人
收留。在毛利人中间也有好人。5月4日,他回到了白伦纳湖霍维特的宿营地,不过,这位
可怜的旅行家过了6个星期也死掉了。”
“真是祸不单行了,好象有条生命线把这些旅行家拴在一起了,只要绳子一断,都得去
死,”门格尔中间插了这么一句话。
“你说得对,门格尔先生。我也这样想,有什么样的联带性规律使霍维特也要几乎在同
样的环境中死掉呢?谁也说不上来。他受工程局主任卫德的委托,要从胡怒尼原到塔马马考
河口探出一条可以骑马的通行路线。他在出发时,带了5个人。他以无比的智慧执行工作,
开始65公里的路很顺利,但到了塔拉马河边再也走不过去了。于是,他回到了出发地点,
带着许多粮食和用品又继续工作了,虽快要到寒冬了,仍又回到了原来的宿营地。就是收容
了鲁卜以后,便带领两个部下去渡过白伦纳湖,从此,便无影无踪地消失了。他所乘的那只
单薄的小艇搁浅在水边,找了9个星期,毫无结果。那几个不幸者,不会游泳,也许落入水
中,淹死了。”
“为什么不假定他们生活在新西兰某一个土人部落中呢?
至少他们是生死不明啊!”海伦夫人说。
“夫人,不能这样说,”地理学家回答,“出事这么长时间了,一直死不见尸,活不见
人……在新西兰这小地方,一年内无消息的话,”他又自言自语地说,“那就是没希望了,
完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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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40.到达隈卡陀
2月7日,早晨6点钟,爵士发出了启程的信号。夜雨已经停了,但天空仍是乌云密
布,太阳光线不能透过一缕。气候并不算太热,白天赶路还受得了。
地理学家拿出地图,计算了一下,认为沿曲曲折折的海岸走,不如先到50公里外的隈
帕河和隈卡陀江汇合的地方——加那瓦夏村。那里有“陆上邮路”经过,可以乘坐马车去奥
克兰。于是,行人各自背着自己用的干粮,开始绕着奥地湾的岸边前进。为谨慎起见,他们
离得不太远,并且本能地准备好马枪,注意着高低起伏的草原上的动静。地理学家手里拿着
精制的地图,用艺术欣赏家的眼光赞美着地图标注的正确性。
在这一天中,他们经过了一段铺满蚌和乌贼鱼头骨的沙滩,沙里夹杂着大量的过氧化铁
和一氧化铁。只要磁石一近地面,就会立刻吸到一层明亮的结晶体。
一些喜欢在海水中游泳的海生动物被潮水抚弄着,它们见了人也不逃跑。许多海豹,圆
圆的头,宽而隆起的额,富于表情的眼睛,呈现出一副和善以至于多情的面孔。无怪乎古代
神话都把海生动物诗化了,尽管海豹叫得那样难听,而诗人们还是把它说成会唱歌的美人
鱼。人们捕猎这些海兽是为了要它们的油和皮毛,它们聚集在海岸上,是一宗很大的买卖。
在海豹中间还有3~4只海象,灰蓝色的皮,有7~8米,特别引起行人的注意。它们懒洋
洋地躺在厚厚的沙滩上,挺起可软可硬的长鼻子,做鬼脸地摇着长而卷曲的硬髭毛,这种髭
毛一绺一绺的活象公子哥的胡子。小罗伯尔正细心地看着这些有趣的动物,忽然十分惊奇地
叫起来:
“怎么,这些海豹吃石子了!”
果真,几只海豹大口地吞着岸上的石子。
“事实,是千真万确的,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巴加内尔应声说。
“它们的饲料也太特殊了,这些东西可不容易消化啊!”小罗伯尔说。
“孩子,它们吃石头不是为了填饱肚皮,而是增加身体的重量,容易沉入水底罢了。不
信,它们回到岸上,你会看到它们还会吐出这些石头。”
“果然,不一会儿,半打海豹有了足够的重量之后,就大肚便便地沿着岸边爬去,钻到
水里去了。但是爵士不能浪费宝贵时间等海豹回来,再看它们吐石子了。他催促行人前进,
巴加内尔只好带着遗憾的心情离开。
10点钟,大家停在许多雪花岩的脚下吃早饭。这些岩石纵横撑架着,仿佛古代克勒特
人(上古欧洲中部及西部居民)在海岸上支起的大石梁。一片蛙壳滩中有大量新海淡菜,这
种淡菜很小,味不好。但是,经过奥比尔的精心加工,在炭火上炙熟了吃,大家还是都吃得
香甜可口。
歇过之后,又沿海湾的岸边前进了。在齿形岸石和峭壁上,他们看见了许多海鸟,有军
舰鸟,有超鸥,还有庞大的信天翁呆在岩石尖上一动不动。到下午4点钟,已行了15公里
路了,并不辛苦,也不疲乏。女客们要求继续走到晚上。这时,路转了方向,绕过北面那几
座山的山脚,便进入隈帕河流域了。
那片葱郁的地面似乎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地势平坦,路似乎好走,但到了边缘地带就
大失所望了。草地的尽头是一片开着小白花的树丛,中间夹杂着高大而繁多的凤尾草。人们
想要在小树丛中开辟一条路很难。晚上8点钟,那带哈卡利华塔连山的最初几个山丘总算绕
过去了,人们就地宿了营。
夜里,当然不能放松警惕,他们荷枪实弹地轮流站岗。直到太阳出来为止。夜间一点火
也没有点。在新西兰,既无老虎,又无狮子,又无铭熊,没有任何猛兽,而有吃人的土人,
他们简直是两只脚的黑斑虎,点了火反会引他们出来。总之,夜里过得去,只是有只大胆的
野鼠跑来啃干粮,还有几只沙蝇——土语叫“嘎姆”,螫着人很难受。
第二天,地理学家一爬起来就比以前放心多了。他对这个新地方不再那么恐惧了。他所
害怕的毛利人并未出现,甚至在梦中也没来威吓过他。他对此十分满意,并把这种心情告诉
给爵士。
“我想,”他对哥利纳帆说,“这次轻松的散步可以顺利完成了,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今天晚上我估计可以走到那条河流交汇的地方,上了奥克兰大路,遇到土人的机会就不多
了。”
“离两河相汇处还有多远?”爵士问。
“25公里,和昨天走的路程差不多。”
“但是,树丛是我们的拦路虎,我们走得太慢了。”
“以后不会了,我们沿隈帕河边走,路好走些。”
“那我们动身吧。”
起初几个小时的行程,阻力仍不小。新西兰这个地方,在穿过它的丛林开出车路之前,
只能容许步行的旅客。那些种类繁多的凤尾草和毛利人一样坚强地捍卫着国土。但是,接近
中午,他们到了隈帕河边,从这里沿河岸向北,就没有什么障碍了。
这里是一片引人入胜的“风景区”,小港纵横,港里的水又清又凉,在灌木丛中活泼地
流着,根据植物学家胡克的调查,新西兰已发现了2000种植物,其中五百种是本地特有
的。花的种类不多,色彩比较单调,一年生植物几乎没有,但羊齿类、禾本类和伞形类却十
分旺盛。
青葱的地面上,稀稀落落地耸立着一些高树;有开朱红色花朵的“美特罗西得罗”树,
有诺福克松树,有枝条密集向上直挺的罗汉柏,还有一种叫作“利木”的柏树,样子和欧洲
的柏树相差无几。所有这些树干都被多种多样的凤尾草包围住了。
在树枝中间,在灌木丛上面,则是鹦鹉的王国,它们飞翔着,喧噪着。一种叫作“卡卡
利吉”,绿毛,项下有一条红带;另一种只一般大,叫“南国老人”,棕红色的羽毛,翅膀
下面的颜色特别鲜艳。
麦克那布斯和小罗伯尔居然在行军时也不误打猎,几只鹬鸟和竹鸡成了他们的战利品。
奥比尔一边走,一边拔毛,以免停下来会耽搁路程。
对于地理学家来说,好奇心压倒了旅伴的贪馋,他倒不在乎野味的营养价值,很想捉一
只新西兰的特产鸟。他突然想起一种叫“突衣”的鸟,那种鸟生活习惯离奇得很,人们有时
叫它“嘲笑专家”,因为它们不断嘲笑;有时又叫它“司铎”,因为它的黑羽毛带有一条白
领子服装。
“这种‘突衣鸟’,”巴加内尔对麦克那布斯说,“冬天长得特别肥,胖得飞不动了,
于是自己开胸破肚,把肚子中的脂肪啄出来,以减轻体重。这种做法太奇妙了!”
“因为太奇妙了,所以你刚才讲过的话,我一点也不相信!”麦克那布斯说。
地理学家恨不得捉一只这样的鸟,把它胸前鲜血淋淋的伤痕给那死也不肯相信的少校看
看,可惜他办不到。
但是,他却幸运地遇到了一对另外一种怪鸟,这种怪鸟叫“几维”,生物学家叫它“鹬
鸵”。它没有翅膀,没有尾巴,每只脚上有四个趾,长着鹬鸟的长嘴壳披着一身的白羽毛和
头发一般,样子十分奇特。它随便什么都吃,蛹子、昆虫、蠕虫、种籽,它都吃。这种鸟为
了逃避人和猫狗的追捕,才跑到这荒僻的区域中来,渐渐地趋向绝种了。它那种不成形的躯
体和可笑的动作,经常引起旅行家的注意。在阿斯罗拉伯号和色勒号来大洋洲探险的时候,
法国科学院特请居蒙威尔带这样一只怪鸟回去作标本。但是居氏虽然许给土人种种重酬,却
始终没有得到一只活的“几维”鸟。
巴加内尔运气真好,他居然有幸把两只“几维”鸟逮住,将来送到巴黎动物园,鸟笼子
上挂着“雅克·巴加内尔先生赠”
的牌子,好好满足一下他的好胜心。
这时,这支旅行队正在精神抖擞地沿着隈帕河岸往下走。这地方荒无人烟,没有留下人
行的痕迹,河水在草丛中或沙滩上流淌。行人可以一直望到东面封锁河谷的那带小山,小山
奇形怪状,侧影浸在朦胧的雾气里,仿佛是许多巨兽,和生活在洪水前期的那些怪兽差不
多,简直可以说是一群长鲸,突然变成了化石。看着这些高低不平的山峦,就可知道这是一
片火山岩地质构造。本来,新西兰南北二岛就是火山喷发形成。现在,地火在它的脏腑里奔
腾着,使它震动、颤抖,并且有时会从火山口和间歇的沸泉口里冒出来。下午4点钟时,大
家已顺利地走了15公里路了,离两河汇合处不到8公里了,到了那里就上奥克兰大路了,
并且计划在那里宿营。至于那里到京城,2~3天便可;而且还通邮车,往来于霍克湾和奥
克兰之间,半日一次,方便极了。
“因此,”爵士说,“我们今晚还得露宿一次。”
“但愿是最后一次!”地理学家说。
“要是那样就好了。露营实在是一个艰苦的考验。”
“巴加内尔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两河汇合的地方有一个村落,我们找个旅馆,在
那里休息一夜,好吗?”门格尔船长问。
“是的,有个加那瓦夏村,但在毛利人的这种村子,连个客栈,小酒店也难以找到,只
有一些土人住的茅棚子罢了。我们不但不能在那里过夜,还要小心地避开它才对。”
“你老是那么怕毛利人,巴加内尔先生!”爵士说。
“我亲爱的爵士,对毛利人还是提防着点好。现在毛利人和英国人关系紧张,象我们这
样的人,他们只愁抓不到,我可不愿尝试他们盛情款待。因此,我觉得我们还是老实些避开
加那瓦夏村,避免和土人碰头为妙。我们一到德鲁里,就可以放心大胆地休息,恢复旅途的
疲劳了。”
大家很赞成巴加内尔的意见。海伦夫人宁愿在露天过最后一夜,也不愿去做无畏的冒
险。玛丽小姐和她都不要求中途停歇,她们继续沿河岸走去。
两小时后,黄昏笼罩了大地,太阳向西边的地平线上沉下去之前,还利用云层忽然开朗
的机会,射出最后的光芒。东边那遥远的山峰被夕阳的光辉染成了一片红色。这仿佛是对旅
客们行着一个匆匆的敬礼。
爵士一行人加紧了脚步,他们知道,在这高纬地带,黄昏是短促的,黑夜很快就要降
临,他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到两河汇合的地方。这时,地面上升起了一片浓雾,路已辨别不清
了。
视觉虽然被暗影蒙蔽,所觉还算灵敏。不久,愈走愈响的流水声告诉大家目的地已接近
了。8点钟时,旅行队到了两河汇合处,那里,自然免不了有惊涛的轰鸣声。
“啊!隈卡陀江终于到了,”地理学家叫道,“到奥克兰的路就在这条江的右岸向上。”
“我们今夜就在此宿营吧,”少校说,“前面有片阴影,大概是片丛林,正是掩蔽我们
的好地方。我们吃完晚饭就休息吧!”
“今天的晚饭只有饼干和干肉了,不要生火。我们飘然而来,明早飘然而去。真幸运,
这片雾叫人家看不见我们,”地理学家说。
大家到了小树林中,听从了巴加内尔的话,静悄悄地吃了晚饭。由于路途跋涉,个个都
疲倦得很,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