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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首
黄昏的祈祷
守护天使
尼诺·维斯贡蒂
三颗星辰
天使驱蛇
科拉多·马拉斯皮纳
黄昏的祈祷
勾起航海人思乡之念的时分已经来临,
这软化了他们胸中的一片寸心,
那一天,他们正是心怀同样的伤感告别好友亲朋;
这个时分也激起新离故土的远行者的怀恋之情,
因为他听到远方传来的阵阵钟声,
这钟声是为了正在逝去的白昼哀泣送终;
这时,我开始不去侧耳倾听,
而是注意观看其中一个站起身来的幽灵,
他把把手举起,要求别人听他把话说明。
他把双手合十,高高抬起,
把目光盯视东方,
仿佛向上帝禀告:“除你之外,我别无他想。”
“在光明熄灭之前”,这祷词从他口中唱出,唱得竟然如此虔诚,
声调又是如此优美动听,
竟至令我忘乎所以,颠倒神魂;
其他幽灵随即也柔和而虔诚地随他歌唱,
把全部赞歌唱得完完整整,
双眼则凝视着那无际的苍穹。
守护天使
读者啊,请在这里用锐利的目光仔细探索真理,
因为纱幕是如此稀薄,
透过那纱幕肯定是轻而易举。
接着我看到那批高贵的大军,
默默无语,眼望天空,
仿佛在等待什么,面色苍白,神情卑顺;
只见天上出现并降下天使两名,
他们手持两口发出火焰的宝剑,
那宝剑不仅残缺,而且没有剑锋。
他们身着绿色的衣衫,
那绿色犹如嫩叶初生,
那衣衫拖在身后,被绿色的双翼吹拂,飘然而动。
一位天使来到我们的上边,
另一位则落到对面山谷边沿,
这样,那群鬼魂便夹在中间。
我把他们的一头金发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目光投到他们的脸上,却变得恍恍惚惚,
正如视力看到过分耀眼的东西而显得迷迷糊糊。
索尔戴洛说道:“他们两位都来自圣母的肚腹,
他们前来守护这座山谷,
因为有蛇会随时出没在此处。”
我不知那蛇会从何方冒出,
于是四下环顾,
我吓得浑身冰凉,紧紧地靠到那可信赖的肩膀上。
尼诺·维斯贡蒂
索尔戴洛又说道:“现在让我们下到山谷里面,
去到那些伟大的幽灵中间,我们还可以与他们攀谈,
他们见到你们定会十分喜欢。”
我想我大约只往下走了三步远,
就已经来到下边,我看到有一个单单盯住我看,
像是要结识我一般。
这时候已经是天色转暗,
但还不致暗到令他和我的双眼之间
不能把方才看不清的东西加以分辨。
他向我走来,我也向他走去:
高贵的法官尼诺啊,我见你不在那些有罪的鬼魂中间,
我感到多么喜欢!
任何礼貌周全的问候在我们之间都不曾省略不谈,
他随即问道:“你是怎样从遥远的海面,
来到这山脚下边?”
我告诉他:“哦!我是通过那悲惨的境地,
今晨才来到这里,我还处在第一个生命之中,
尽管这样走下去,我会赢得另一个生命。”
索尔戴洛和他听到我的答复,
立即往后退了一步
仿佛突然受惊的人们,神色恍惚。
一个转向维吉尔,另一个转向坐在那里的一个,
叫道:“站起来,库拉多!快来看一看,
上帝降恩想要做的是什么。”
他随即转身向我:“看在你对位的特殊感激的份上
——那位总是把他的首要用意遮掩,
使人无从理解他的心愿,
你将来返回被巨浪隔开的那边,
请告诉我的乔瓦娜为我祈祷苍天,
因为苍天会回应清白无辜者的乞怜。
我不相信她的母亲仍在爱我,
既然她已更换那白色的头巾,
可怜的人啊!她毕竟不得不仍然渴望把那头巾系紧。
从她身上可以轻而易举地明了,
爱情之火在女人身上鞥持续多少,
一旦眼色或触摸不常把火点着。
米兰人军旗上的蝰蛇标记
将为她装饰一座漂亮的墓地,
想必不如加卢拉的雄鸡族徽所做的那般美丽。”
他这样说到,那纯真的热情
顿时刻印在他的外貌,
而这似火的情绪则是有碍节制地在心中燃烧。
三颗星辰
我的一双热切的眼睛凝望着天空,
但是,那里的星辰却在更加缓慢地转动,
恰如靠近车轴的那部分车轮。
我的导师于是说道:“孩子,你朝上面看什么?”
我向他答道:“我看的是那三点火光,
它们把这里的一极全部照得闪闪发亮。”
他就此对我说道:“你今早看见的那四颗星宿,
如今已降落到那下边去了,
而这三颗则上升到那四颗原先所在之处。”
天使驱蛇
他正说着,索尔戴洛这时把他拉到身边,
言道:“你瞧,那边就是我们的敌人”;
他用手一指,顺手也朝那边观定。
一条蛇正出现在那个方向,
就在那小小的山谷没有屏障遮掩的地方,
也许正是它曾让夏娃把苦果偷尝。
那恶毒的爬虫在草丛中匍匐而行,
不时掉过头去,舔着脊背,
犹如走兽在舔着自己的毛皮。
我不曾看到天国之鹰如何起飞,
因此,我无法说明这般情景,
但是,我却看清这只和那只在怎样行动。
那蛇一同绿色的翅膀在划破空气,
立即仓皇逃遁,而两位天使也随即起身,
以同样的速度,飞回守地。
科拉多·马拉斯皮纳
在法官呼叫时走近他身边的那个魂灵,
在这整个袭击过程中,
丝毫不曾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动。
“但愿那引你上山的明灯,
能从你的意志当中得到必不可少的足够蜡烛,
使你一直登上那五彩缤纷的顶峰”,
他开言道:“倘若你知道
马格拉河谷或邻近地区的真实消息,
就请告诉我吧,因为我在那里曾十分强大。
我名叫库拉多·马拉斯皮纳,
我不是那个老的,而是他的后裔:
我对我的家人怀有的爱正在此得到提炼洗涤。”
“哦!”我对他说,“我从未到过您的那些地方;
但是住在欧洲各地的人,
又有哪个不知这些地方是远近闻名?
您的家族享有的名声,
震动各地 主,震动大小城镇,
即使尚未到过那里的人也久仰大名;
我要想你发誓——一旦我能登上此峰:
您的那些尊贵的族人
定不会中止传扬那慷慨解囊、拔剑相助的美名。
习俗与本质使您的家族得天独厚,
尽管罪恶的首领使世界走上歧途,
您的家族却仍单独勇往直前,鄙视邪恶之路。”
而这时他说:“现在,你走吧;
因为太阳将不会七次躺卧在那山羊
用四只蹄子覆盖和践踏的床上,
但愿你这亲切的意见能牢牢地钉在你的头脑当中,
它所用的钉子能比别人的话语更加坚硬,
除非上天裁定的行程陷于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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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第九首
但丁的梦
重新上路
炼狱的守门人
炼狱的大门
但丁的梦
年老的提索尼斯的爱妻
已经在东边的阳台上,给自己的脸庞扑上白粉,
她才从她那温柔的情郎的怀抱中脱身;
她的前额在闪闪发光,
是摆成那冷酷动物形状的颗颗宝石把它照亮,
而那动物是用尾巴把人螫伤;
夜已经在我们所在的地方,
向上迈出了两步,
而第三步也已在放下翅膀;
这时,仍带有亚当的把一部分的我,
却被困倦所征服,我就在我们五人所坐的地方,
躺倒在绿草之上。
就在小燕子随清晨的临近
而开始悲鸣的时分,
仿佛她在回忆她旧日遭遇的不幸,
就在这个时分,我们的头脑也更多地远离肉体,
更少地为思虑所纠缠,
它在幻觉中之所见,几乎像预卜先知一般,
我这时在梦中似乎看见,
一只有金色羽毛的鹰翱翔在蓝天,
它张开翅膀,准备下降;
我仿佛身在甘尼梅德的伙伴
被他抛弃的地方,
因为他被劫掠到天国的会堂。
我不由心中暗想:“也许这只鹰
只是出于习惯,才扑向这里,
也许它不屑于从别处用利爪把猎物抓起。”
接着,我觉得,它似乎略作盘旋,
便像一道闪电似的直劈下来,令人心惊胆战,
它把我虏到空中,一直抓到火球层。
在那里,它和我仿佛都在燃烧;
幻想中的烈火竟烧得如此凶凶,
这就必然惊破睡梦。
重新上路
过去阿奇琉斯一觉醒来,也与我并无两样,
他把初星的双眼向四周观望,
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当时,他的母亲才把他从奇隆的手中盗走,送到斯库洛斯岛,
他则熟睡在母亲的怀抱,
后来,希腊人又使他离开了那座岛;
我这时也正是这样感到震惊,
睡意不过刚刚从我的脸上逃遁,
我一脸煞白,就像一个受了惊吓,浑身冰冷。
我身边只有我的慰籍的力量,
太阳已经高升两个小时以上,
我把视线转到大海的方向。
我的先生说道:“不必害怕,
你该把心放宽,因为我们来到一个很好的地段;
不要扼制、而是要把全身的精力纵情发展。
你如今已来到炼狱:
你看那边有一道山坡把炼狱团团围住,
你看那似乎断开的地方就是进口之处,
不久前,在先白昼而来的拂晓时分,
你的灵魂还熟睡在你的肉体之中,
朵朵鲜花把那下面的山谷装点得姹紫嫣红,
正是在这些鲜花之上,走来一位圣女,
她说:‘我是露齐亚:请你们让我带走那熟睡的人;
这样,我就可以使他顺利地走上他的路程’。
索尔戴洛和其他高贵的灵魂都留了下来:
她把你带走,这时,天已大亮,
她便来到山上,我也便踏着她的足迹前往。
她把你放在这里,但在此之前,
她那美丽的双眸先向我指出那敞开的入口之地;
随后,她便与睡意一起,扬长而去。”
犹如一个人从疑虑重重转为信心十足,
把他的畏惧变为欢欣鼓舞,
既然真相已在面前展露,
我也正是这样改变了神色;
我的导师见我不再忧虑,
便举步登上山坡,我也紧随其后朝高地走去。
炼狱的守门人
读者啊,请你仔细地看一看:我在如何提高我的主题,
倘若我用更多的技巧来把它丰富,
你也不必感到惊奇。
我们步步走近,来到一地,
我原先觉得那里似乎是山坡断开之处,
犹如一道裂口把墙分离,
我看到一善门,门下有通到门口的台阶三级,
每级台阶颜色各异,
还有一位守门人在默默无语。
我把眼睛朝那边睁得越来越大,
我看到他坐在最高一级台阶上,
容光是那样焕发,使我都无法把他仰望。
他手持一把脱鞘的宝剑,
那剑光朝我们投射过来,是如此耀眼,
我几次抬起视线也是枉然。
他开口说道:“你们就站在那里说:你们要干什么?
你们的护送者在哪里?
你们要留神:不要让上山给你们带来晦气。”
我的导师向他答道:“天上的那位圣女对此一清二楚,
就在刚才,她曾告诉我们:
‘到那里去吧:那里就是大门’。”
那位守门人彬彬有礼,又开言道:
“愿她引导你们的步伐走向善地,
那么,就请你们前来登上我们的台阶三级。”
炼狱的大门
我们来到那里;第一级台阶是白色大理石,
它是那么明亮洁净,
我像对镜自照一样,从它上面如实地映出我的身影。
第二级台阶的颜色与其说是灰暗,倒不如说是深黑,
它是用粗糙而干燥的乱石砌成,
纵横之处布满裂缝。
第三级台阶高高在上,硕大沉重,
我觉得它似是斑石所做,色彩火红,
恰似血管溅出的鲜血淋淋。
上帝的天使在这级台阶上放着双脚,
他端坐在门槛之上,
我觉得,那门槛似是用金刚石制造。
我的导师拉着满心欢喜的我,
登上这三级台阶,说道:
“你该谦恭地要求他把门闩拔掉。”
我虔诚地扑倒在那神圣的足下,
我要求他发慈悲,为我开门,
但是,我先在胸前拍打了三下。
他用那宽大的剑锋在我额前划了七个“P”字,
并说道:“等到你进去之后,
你要注意把这几个剑痕洗净。”
烟灰或挖出的干土,
与他的衣衫似是同一种颜色,
正是从这衣衫之下,他拿出钥匙两把。
一把是金的,另一把是银的:
他先用那把白色的,后用那把黄色的,
把门打开,这使我感到称心如意。
他对我们说:“不论是两把钥匙中的哪一把失去作用,
不能在那锁眼中顺利转动,
这条途径就不能畅通。
这一把更为贵重;但是那一把在开门之前,
也要求运用太多的技巧和才智,
因为它是一把能解开症结的钥匙。
我从彼得那里拿到这两把钥匙;他曾告诉我:
宁可把门错开,而不可把门错锁,
只要有人伏倒在地,拜倒我的脚下求我。”
他随即把那神圣的大门的两扇门板打开,
说道:“进去吧;但是我要让你们明白:
向后看的人就要回到门外。”
那扇神圣大门的枢轴是用金属制成,
声音很大,又很坚硬,
在合叶里转动时竟发出这样大的响声,
连塔尔佩阿岩洞也不曾发出这样的尖叫,也不曾显得如此难以启动,
当时,那善良的梅泰洛曾被人从它那里推开,
后来,它终于被剥夺了钱财,
我转过身去,注意倾听那一声雷鸣,
我觉得似乎听到人声与甜美的乐声混合在一起,
高唱“上帝,我们赞美你。”
我听到的歌声使我产生一种印象,
这种印象恰好与人们在欣赏
有管风琴伴奏的歌唱时常有的印象相同;
那些歌词时而听得清,时而又听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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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第十首
炼狱第一层
谦卑的范例
犯骄傲罪者
炼狱的第一层
我们随即跨过门槛,走进大门,
而魂灵的不当之爱却把这大门弃绝不用,
因为这种爱使人竟把迂回的道路当成笔直的途径,
这时,我听到关门的响声;
倘若我掉转视线去看大门,
我该为犯此过错道出怎样才算合适的谦忱?
我们沿着一条石缝攀登,
那石缝时而转向这边,时而又转向那边,
犹如海浪既向前翻滚,又向后逃窜,
我的导师开言道:“在这里,需要运用一点技巧,
设法时而从这边,时而从那边,
贴近那凹进去的壁面。”
这使我们如此步履艰难,
以致那残缺的月亮已先走到她的床前,
准备重又躺倒安眠,
而我们却仍未走出那针眼:
等到我们来到上面,来到那山峦向后缩进之处,
我们才感到豁然开朗,轻松自如,
但这时,我已觉疲乏,我们二人都对去路心中无数,
我们停留在一片平地上,
那里比沙漠里的道路还要荒凉。
从那毗邻太空的平地边际,
到高高耸立的陡壁的脚底,
宽度大约为三倍于一个人体。
我的目光尽其所能,扫望过去,
时而向左瞧,时而向右看,
我觉得这框架似乎就有这样宽。
谦卑的范例
到了上面,我们尚未把脚步移动,
这时,我就发现周围的那片绝壁
并没有那么陡峭难登,
我看出那绝壁是洁白的大理石,
上面有一些极其精美的雕刻装饰,
这不仅使波利克列托斯,而且他使大自然感到相形见绌。
那位曾携带世人含泪企盼多年的和平旨令
降临人间的天使,
曾打开长期禁止入内的天国之门,
这时他被刻在石壁上,姿态优美,
在我们面前,显得这样栩栩如生,
竟不像是哑口无言的雕像一尊。
人们会发誓说,他是在道“万福!”
因为在石壁上也刻有那为的肖像,
她正在转动钥匙,把崇高的爱开放;
这句话也刻印在她那起动的唇上:
“我是主的使女”,
恰如印章打在蜡上一样。
温和的老师说道:“不要把你的心只放在一个地方”,
这时我正站在他的身旁,
站在人们有心脏的那一边。
由于我移动了视线,我从圣母的后面,
从我身旁那位所站的一边,
而正是那位曾叫我移动视线,
又看到另一个故事刻在岩石上面;
于是我跨过维吉尔所站的位置,向前靠近,
为的是让那浮雕的故事展示在我的眼帘。
在同一块大理石上,
刻着一辆大车和几头牛在拉着约柜,
正由于这个缘故,世人才害怕承担非属份内的任务。
车前有一群人,分成七个合唱队,
所有这些人都触动我的两个感官,
一个感官说,“他们不在唱”,另一个感官则说,“他们确是在唱。”
这正像其中刻出的袅袅香烟,
眼睛和鼻子也是一个说“有”,一恶果说“无”,
双方个持已见。
在那里,走在婶器前面的是那谦卑的《诗篇》作者,
他蹦蹦跳跳,手舞足蹈,
在那个场合,他是既胜过国王,又不如国王。
对面,在一座高大宫殿的窗门,
刻着米甲,她在注目观瞧,
犹如一个女人既鄙视又气恼。
我从我所站的地方,把脚步向前移动,
想就近把另一个故事看清,
因为在米甲的背后,那故事的洁白如雪的光彩把我吸引。
在那里,刻出了那位罗马君主的无上光荣,
他的美德曾把格雷高里奥促动,
推动他去大获全胜;
我说的是特拉亚诺皇帝;
一个年轻寡妇抓住他的马勒,
泪流满面,悲痛欲绝。
他的周围挤满了骑兵,
他们头上的金色雄鹰
看来像是迎风飞动。
把可怜的妇人挤在那群骑兵当中,
像是在说:“大人,请你为我被害的儿子报仇伸冤,
正是因为他,我才心如刀剜。”
他向她答道:“现在,你须等我回来再办。”
妇人说:“我的大人啊”,
她像是一个人悲痛情急,不容拖延,
“如果你回不来呢?”他说:“接替我的地位的人会为你作主。”
她又说道:“如果你把自己该做的事置诸脑后,
那么,别人做的善事对你又有何好处?”
他于是又说:“现在,你尽可放心;
理应在我出发之前,由我来尽到我的责任,
正义要求这样做,怜悯也挽留我。”
正是对事物不会感到新奇的那位
制造出这令人可以目睹的一番对话,
这对我们则是新闻,因为人间没有这类作品。
犯骄傲罪者
我正兴趣盎然地观看这许多谦卑形象,
而由于制造这些形象的那为巨匠,
我也便把它们看得珍贵异常,
这时,诗人却喃喃地说道:“到这边来,这里有许多人,
但他们在迈着缓慢的步履:
他们定会把我们送到一层层高地。”
我的眼睛原来只满足于看个仔细,
因为这双眼看到它们所贪婪的新奇东西,
这时,朝他掉转过去,也并非不忙不急。
因此,读者啊,我不愿你
因为听到上帝要人们如何偿还孽债,
便把良好的心愿丢弃。
你不要计较受苦的形式,
要考虑事后的补偿;要想到:即使在最坏的情况下,
受苦的期限也不会超出那伟大的审判。
我这时开言道:“老师,我目睹朝我们走来的那一群,
我觉得他们并不像是人,
我也不知他们究竟是什么,我看了半天也无结果。”
他于是对我说:“他们所受的严重苦刑,
迫使他们朝着地面,躬背曲身,
因此,我的眼睛起初也无法断定。
但是,你注意看那边,你要用目光辨清
那些在石块重压下走上前来的人:
你如今已经可以看出,每个人都在各自捶胸。”
啊,狂妄自大的基督徒啊,可怜的不幸的人,
你们心灵的视力已失去作用,
你们竟对倒退的步伐抱有信心。
你们难道看不出,我们都是一些蠕虫,
生来就是要化为天使般的蝴蝶,
毫无掩护地飞向天国受审?
你们的精神究竟依靠什么如此跋扈飞扬?
既然你们几乎就是发育不全的毛虫,
与尚未成型的幼蛹恰好一样。
为了支撑天花板或屋顶,
有时可以看到用一个人像来代替托座,
这人像也是膝盖顶住前胸,
这人像会使见到它的人
对并非真正痛苦产生真正的心焦,
我看到这些人也正是如此,只要我仔细观瞧。
诚然,他们是根据所负的重量多少
或多或少地扭曲身体;
有些人在负重的动作上还显出更大的耐力,
但他们似乎都在边哭边说:“我已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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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首
犯骄傲罪者歌颂天父
翁贝尔托·阿尔多布兰德斯科
奥德里西·达·古比奥
普罗文扎诺·萨尔瓦尼
犯骄傲罪者歌颂天父
“哦,我们的天父,
你在天国无拘无束,
而是把最大的爱赐予天上的最初造物,
每个造物都该赞美你的圣名和神力,
正如对你那温馨的灵气
也理应表示感激。
但愿你那天国的和平能向我们降临,
因为倘若它不降临,
我们即使发挥全部才智,也无法走向和平。
正如你的那些天使为你而牺牲他们的意愿,
唱着赞歌,欢呼上帝,
世人也同样该牺牲他们的意愿而在所不惜。
今天,请赐给我们每天的吗哪,
而没有吗哪,在这艰险的荒野,
即使最急于向前行进的人,也要向后退下。
正如我们饶恕每个给我们造成伤害的人,
愿你也大发慈悲,饶恕我们,
而对我们的功绩并不看重。
请不要用宿敌来测验我们的向善能力,
因为这能力是如此不堪一击,
而是请你使我们摆脱那驱使我们作恶的宿敌。
亲爱的主啊,这最后的祷告
并非为了我们自己,因为这并不需要,
而是为了留在我们身后的那些同胞。”
那些魂灵正是这样为了自己,也为我们,
祈祷一路顺风,他们在重负之下向前走动,
犹如那些有时梦见重物压身的人。
他们身受的苦处大小不同,
却都在疲惫不堪地沿着第一道框架环绕而行,
并把那在人间蒙受的烟尘涤清。
既然那里的魂灵总是为我们热心祈祷,
那么,在这里,那些心愿有牢靠根基的人
又能为他们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应当很好地帮助他们,
洗去从这里带去的污渍,
使他们能纯净而又轻松地升入星空。
翁贝尔托·阿尔多布兰德斯科
“喂,但愿公正和怜悯能很块释去你们的重负,
使你们能鼓起双翼,
腾空飞向你们渴望的高处,
请你们指点从哪一边
可以更块地走向阶梯;
若不止有一条通道,就请告诉我们不甚陡峭的那一条;
因为与我同行的这个人,
还身带亚当肉体的负荷,
在登山时,与意愿相反,迈步只能缓慢。”
他们对我跟随的那个人所说的一番话
作了答复,但这些答话
却未表明是哪一个作出的回答;
但话还是这样说的:“你们且与我们一起
顺着山崖向右行进,
你们将会发现那条可让活人攀登的途径。
我若不是被石块所妨碍——
它压住我那骄傲的脖颈,
这就使我迫不得已,放低面孔,
我本可以看一看那个依然活着却又不知姓名的人,
以便了解我是否认识他,
并使他对这负重之苦产生怜悯。
我是拉丁人,出生于一个托斯坎纳的大户:
威廉·阿尔多布兰德科是我的父亲,
我不知你是否知道他的姓名。
我的祖先的古老传统和高尚业迹
曾使我变得如此盛气凌人,
我不认为众人都是一母所生,
我把所有人都轻视得如此过分,
我也因此而丧命,
正如锡耶纳人所知道的,连坎帕尼亚蒂科的儿童也无不知情。
我就是翁贝尔托;骄傲伤害的不仅仅是我,
因为它把我的所有亲属同宗也都拖入不幸的泥坑。
在这里,我不得不因为它而忍辱负重,
直到使上帝感到满意为止,
我既然在活人当中不曾这样做,在此地,就该做在死人当中。”
奥德里西·达·古比奥
我边听边把脸俯下;
他们当中的一个,不是那个说话的人,
在令他动作不便的重物压抑下,把身躯扭转过来,
他看了看我,认出我来,并呼叫着,
他费力地用眼盯住我,
我则弯腰躬背,与他们一起走着。
我向他说道:“啊!你不是奥德里西么?
你是阿哥比奥的光荣,也那门艺术的光荣:
在巴黎,那门艺术有纤细画之称。”
他说道:“兄弟,波洛尼亚的佛兰科
描绘的书页要更加多姿多彩,悦目喜人,
如今,光荣完全属于他,属于我的只有一部分。
我活在世上时绝不会如此礼让,
因为我一心所追求的
就是出类拔萃的伟大理想。
正是由于这种妄自尊大,我才在这里受到应得的惩罚;
我若不是在仍可犯罪时求告于上帝,
我还不会来到这里。
啊,人类才能的虚妄光荣!
尽管它未到衰败凋零的年龄,
它在枝头保持绿色的时间,却又是何等短暂!
契马布埃曾以为在画坛上能独领风骚,
如今则是乔托名声大噪,
这就使此人的声誉光彩顿消。
同样,一个圭多剥夺了另一个圭多
在诗坛上的荣耀;
也许已生下一位,他将把这位和那位都逐出窝巢。
尘世的声名无非是一股清风,
时而吹到这里,时而吹到那里,
正因为它变换方向,也便变换人名。
倘若你使衰老的肉体与你自己分离,
你那时在千年过去之前是否一定会比
你在学说‘包包’和‘钱钱’之前就猝然死去更有名气?
因为与永恒相比,
千年的时间要比睫毛一眨
之于运行极慢的恒星天体转上一圈,显得更短。
普罗文扎诺·萨尔瓦尼
慢吞吞地走在我前面的那个人,
曾威震整个托斯坎纳,
而如今,在锡耶纳,人们只是悄悄地提到他,
他曾是锡耶纳的 主,
曾把佛罗伦萨的狂妄怒火灭绝,
而当时佛罗伦萨是如此扬威耀武,正如今天沦为下贱的娼妇。
你们的声名犹如草的绿色,
来去匆匆,那使它褪色之物,
也曾使它青翠欲滴,破土而出。”
我于是对他说:“你的至理名言把美好的谦卑注入我的心里,
平复我胸中膨胀的傲气:
但是,你现在谈到的那位究竟是谁?”
他答道:“那个人就是普罗文扎诺·萨尔瓦尼;
他之所以在此地,是因为他夜郎自大,
要把整个锡耶纳抓在他的手里。
因此,他死后才是这个样儿,走,无休止地走:
一个人在尘世过于胆大包天,
就要用这样的钱币把孽债偿还。”
我于是说:“既然那个幽灵
在悔罪之前就已达到生命的极限,
就该在与他的寿命相等的时间流逝以前,
呆在山下,而不能上山来到此间,
除非虔诚的祈祷对他有所帮助,
他又怎样获准来到此处?”
他说道:“当他活在世上,风光达到顶点时,
他曾置一切羞耻于不顾,
自发地跑到锡耶纳的坎波广场上站住,
他迫使自己前往那里是为了解救
正在查理的监牢中受苦的他的朋友,
他的每根血管都在颤抖。
我不想多说了,我知道我说得很含糊;
但是,再过不久,你的同乡们
就会让你把我的话理解清楚。
正是这个举动替他把界限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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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首
犯嫉妒罪者
仁慈的范例
犯嫉妒罪者的刑罚
萨皮娅
犯嫉妒罪者
我们来到阶梯的顶端,
在那里,山崖第二次被锯断,
登上此层的人都要涤清罪 :
因此,这一层框架与第一层一样,
也把那山岭环绕,
只不过这一层的弧线收缩得更早。
那里既不见人像,也不见雕刻,
陡壁显得光滑,道路也显得平坦,
岩石是一片青灰色。
诗人讲道,“倘若在此等待询问来人,
我担心我们选择路径
也许会耽搁过分。”
他随即用目盯视太阳;
他把右身当作移动的中心,
把自身的左侧转向右方。
他说,“哦,温和的光芒,
正因为我信赖你才登上这新的征途,
请来指引我们吧,既然在这里需要有人带路。
你温暖世界,你把光芒投射到世界上:
倘若没有其他理由令你行事相反,
你的光线就该永远作为我们的导向。”
仁慈的范例
人世间用千步计算的路程,
我们在那里所走的恰好已有这么远,
而由于心愿急切,只用了很短的时间。
一些精灵的谈话声阵阵传送到我们耳边,
但是,我们对他们却视而不见,
他们在有礼貌地邀请我们参加爱之饮宴。
飞送过来的第一个声音
高声说道:“他们的酒喝光了”,
那声音飞到我们后面,把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那声音尚未因去远而令人无法听见,
另一个声音又飘然而过,
喊道:“我是俄雷斯特斯”,这声音也不曾停落。
我说道:“啊!父亲,这究竟是些什么声音?”
正在我提问时,第三个声音又接踵而至,
说道:“爱逼害你们的人。”
慈祥的老师说:“这一环鞭笞的是
嫉妒之罪,因此,鞭上的皮带
都是由爱而来。
马勒则要发出与此相反的声响:
我相信,根据我的猜想,
在抵达赦罪关之前,你就会听到这一点。
犯嫉妒罪者的刑罚
但是,你仔细地把眼睛向空中望去,
你会看到我们前面坐着一些人,
每个人都紧贴石壁坐稳。
于是我比刚才更睁大眼睛,
朝我的前方观望,我看到一些魂灵
身穿的斗篷与岩石的颜色并无不同。
我们向前略走了几步,
我听到有人呼喊:“玛利亚,现在请为我们祷告吧!”
还呼喊:“米迦勒”、“彼得”和“所有圣者”
我不相信,今天在世上会有正如铁石的人,
对我所见的那般情景,
竟然毫无同情之心;
因为待到我来到他们近处,
我把他们的姿态看得一清二楚,
沉痛的泪水不禁从我的眼里流出。
我觉得,他们似是被简陋的粗布所覆盖,
一个用肩支撑着另一个,
而大家又都由石壁支撑起来:
那些一无所有的盲人正是这样,
在赦罪日前来乞讨施舍,
一个把头垂在另一个肩上,
为了很快引起他人的怜悯,
他们不仅用声声求告的言语,
而且还用哀哀乞怜的神情。
正如太阳射不到瞎子的眼睛,
同样,天国之光也不愿自行
向我现在所说的这里的魂灵施恩;
因为有一条铁丝把所有魂灵的眼帘穿透缝紧,
这正与对野鹰所做的相同,
因为它片刻也不肯平静。
我一边行走,一边觉得自己不能以礼相敬,
因为我能看见他们,他们却不能把我看在眼中,
因此,我转身朝向我那明智的顾问。
他对我缄口未说的意思知道得很清;
因此,他不等我发问,
却说,“说罢,你要扼要简明。”
维吉尔走到我身边,走到那框架的外缘,
那里有可能跌落空间,
因为那边沿没有任何遮拦。
我的另一边是那些虔诚的魂灵,
他们在拼命地把眼泪从可怕的缝口挤出来,
这才浸湿了他们的双腮。
萨皮娅
我转身面向他们,开始说道,
“哦,确信能谒见那崇高光辉的人们,
你们一心只想得到那光辉关照,
但愿上天的恩泽能很快
把你们良心上的泡沫冲刷,
使清澈的记忆长河能通过良心一泻而下,
请你们告诉我——这会使我感到亲切和欢喜:
这里,在你们当中,是否有拉丁人的魂灵;
我若晓得他,也许这会对他有益。”
“哦,我的兄弟,每个魂灵
都是一座真正城市的市民;
但是,你莫非要说,有谁在意大利曾是作客异乡的人。”
我听到作出回答的那个人
似乎是在距我所呆的地方稍远之处,
于是,为了让对方听见,我朝那边走了几步。
在那些魂灵中间,我看到有一个
模样像在等待;若有人想说:“你怎么知道?”
那魂灵像瞎子那样把下巴抬高。
我说,“为登天国而俯首听命的幽灵,
倘若你就是那个方才答话的人,
就请告诉我你的家乡或是你的姓名。”
她答道,“我是锡耶纳人,
我与这些人一道在此补救我有罪的一生,
用眼泪祈求那位把他的圣容赐予我们,
我并非明智,尽管别人叫我萨皮娅,
我对他人的灾难比对自己的好运,
感到加倍鼓舞欢欣。
为了让你不致认为我是在骗你,
请听一听我所讲的,看看我是否丧心病狂,
而当时我的年龄曲线已趋下降,
我的同乡们在科莱附近,
与他们的敌人在沙场上鏖战,
我则请求上帝实现他的意愿。
他们在那里溃不成军,
迈着痛苦的步伐,转身逃奔,
我眼见他们遭到追击,却感到无比高兴。
我把高傲的面孔向上抬起,
向上帝喊道:‘现在,我不再惧怕你!’
犹如画眉对待短暂的好天气。
在我生命的最后时辰,
我才愿意与上帝和解;
我身负的责任本还不会因悔罪而得到减轻,
若不是皮埃罗·佩蒂纳佑在他那神圣的祈祷中,
曾一度把我想起,
他正是出于慈悲,才为我感到悲凄。
但你又是谁?你前来询问我们的情况,
而我相信,你的眼睛也不曾被缝上,
你一边呼吸,一边把话讲。”
我说,“我的眼睛在这里也会被剥夺,
但只须用很短的时间,
因为我以嫉妒待人而冒犯上帝的次数并不多。
下面的受苦情景令我的心灵忐忑不宁,
这就大大加强我的恐惧,
因为下一层的重负仍压在我的身躯。”
她于是对我说:“那么,又是谁把你领到上面,
来到我们中间,既然你认为自己可以回到下边?”
我答道:“就是与我在一起的那个人,他不发一言。
我是活人;因此,上天选中的幽灵,
你尽可向我提出要求,倘若你也想让我为你移动
那凡人的脚步,返回红尘。”
她答道,“啊!这番话听起来真是新鲜,
这充分表明上帝爱你;
因此,就请不时用你的祷告为我求得利益。
我现在以你最切盼的永生名义要求你,
一旦你踏上托斯坎纳的土地,
就请向我的亲属恢复我的良好声誉。
你将会在那些虚荣心重的人们当中看到他们,
这些人把希望寄托在塔拉莫内上,
而他们在那里丧失的希望必将大于找到狄安娜江;
但是,损失更大的却将是那些海军大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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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第十四首
圭多·德尔·杜卡与里尼耶里·达·卡尔博利
阿尔诺河谷
福尔齐耶里·达·卡尔博利
罗马涅的堕落
被惩罚的嫉妒罪
圭多·德尔·杜卡与里尼耶里·达·卡尔博利
“此人是谁?他在死神任他翱翔之前,
就围绕我们的山崖走动,
还能随意地把眼睛睁开和闭拢。”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我知道他并非独自一人:
你不妨问一问他,既然他离你更近,
你要和颜悦色地对待他,好让他说话。”
有两个幽灵,一个依偎着另一个,
正呆在右边,这样谈论着我;
随后,他们就仰起脸来,跟我叙说,
一个说道:“哦,仍然与肉体相连的魂灵,
你在走向天国,
请发发慈悲,给我们以安慰,并告诉我们:
你从何处来,你又是谁;
因为你蒙受的天恩令我们感到吃惊,
你所要做到的事情是从来不曾发生。”
我于是说道:“有一条大河在法尔泰罗纳山上发源,
它流经托斯坎纳的中心地带,
一百千步也不足以把它的流程计算。
我的肉身就生长在这条河上的一个地点:
告诉你们我是谁,将是枉费口舌,
因为我的名字还不太远近皆闻。”
这时,那个最先说话的幽灵回答我,
“倘若我运用智力,把你的含义理解透彻,
那么你所说的是阿尔诺河。”
另一个则对他说道:“此人为何
把那条河的名称隐而不说,
竟像是一个人谈到的事情令人憎恶?”
阿尔诺河谷
被问起情由的那个幽灵只好这样答道:
“我不知道;但是,这个河谷的名字
倒是理应消失掉;
因为在这河谷的源头,高山峻岭是如此雄伟辽阔
——从那里还截断了山峦佩洛罗,
在少数地区,甚至超出了那个规模,
正是从源头到海口这带地方,
河水流入大海,使上天晒干的那片海水得到接济,
也正是从那里,条条江河得到随之奔流的涓滴雪雨,
就在这片地区,大家把美德视若仇敌,
如同对待蛇蝎那样,仓皇逃避,
或是由于地势不利,或是由于世风恶劣促使他们把正道背离:
正因为如此,这悲惨河谷的居民
才彻底改变了他们的本性,
竟仿佛是刻尔吉把他们化为她饲养的畜牲。
这条河先是把它那水量不足的流程
通往那些肮脏的猪猡当中,
它们更配吃橡实,而不是人类餐用的其他饭食。
然后,这条河又往下流泻,遇上一群恶狗,
这群恶狗狂吠不休,超出它们的力量所要求的限度,
这条河则对它们轻蔑地嗤之以鼻,随即掉头而去。
河水继续向写流淌;河面越是变得宽广,
那该诅咒的倒运的河沟
就越是发现狗变成狼。
接着,这条河顺沿更深的洼地往下流去,
又发现一群狐狸,它们是如此诡计多端,
竟对捕捉它们的陷阱也不畏惧。
福尔齐耶里·达·卡尔博利
我也不会因为有人在听而不再言语;
这对此人会有好处,倘若他还记清
真正的圣灵向我揭示的那些事情。
我看到我的孙子,他竟变成
在这汹涌澎湃的河水两岸驱赶那些狼群的猎人,
他使众人都惊恐万分。
他在这些人尚且活着时就把他们的肉兽卖,
然后像对待老弱的畜牲那样把他们屠宰:
他使许多人丧失性命,也使自己丧失美名。
他走出那凄惨的丛林,满身血腥,
他那这片丛林就这样弃在那里。
千年之后也无法恢复昔日的繁荣。”
正如一个侧耳倾听的人闻如痛苦的惨剧就要发生,
他的面色骤变,十分惶恐,
不论危险从何方袭来,把他逼紧,
我眼见另一个魂灵也正是这般情景,
他转身倾听,神色惶恐,满面愁容,
因为他把这番话谨记心中。
罗马涅的堕落
这一个的谈话和那一个的神情,
令我切望得知他们的姓名,
我向他们提出询问,也连同表示恳请;
于是,那最先与我谈话的幽灵
重又开言道:“你是向让我同意向你
做你不愿向我做的那件事情。
但是,既然上帝愿意把他的恩泽之光明地照在你身上,
我对你也就不能把礼仪少讲,
因此,你该知道:我就是圭多·德尔·杜卡。
我的血液燃烧着如此炽烈的嫉妒之火,
一旦我见到别人获得欢乐,
你就会看到我满脸气成青灰色。
我从我播下的种子中就把这样的稻草来收获:
哦,人类啊,你为何把心肠
放在必须禁止与同伴分享的地方?
此人是里尼耶里;他是达·卡尔博利家族的瑰宝和荣耀,
以后,这个家族则没有一个子孙
成为他的美德的继承人。
在波河与那带山岭之间,在那片大海与雷诺河之间的这个地区,
也不仅是他的子孙后代缺乏
为追求真理和树立正气所必需的善意;
因为在这带地域之内,
长满有毒的荆棘,
现在要耕种庄稼而铲除毒草,已为时晚矣。
那个好人利齐奥和阿里哥·马伊纳尔迪在何处?
皮埃尔·特拉维尔萨罗和圭多·迪·卡尔皮尼亚又在哪里?
啊,罗马涅人!你们都变成败家子弟!
何时在波洛尼亚有一个法布罗东山再起?
何时在法恩扎有一个贝尔南丁·迪·佛斯重新出现——
他是卑微的树干上的一根高贵的枝蔓?
倘若我伤心哭泣,托斯科人,你且不要惊奇,
因为这时我想起圭多·达·普拉塔,还有乌哥利诺·德·阿佐——
他曾与我们生活在一起;
我还想起了菲德里哥·蒂尼奥索和他的一批人;
特拉维尔萨罗家族和阿纳斯塔吉一家
(前一家和后一家都已后继无人);
我想起了那些贵妇和骑士,想起鞍马辛劳和逸致闲情,
这些都曾使我们产生爱慕之心和狭义之风;
也正是在这带地方,人心已变得如此凶狠。
哦,布雷蒂诺罗,为何你不逃之夭夭?
既然你的家族已经离去,
许多人为了不致犯罪也都告别此地。
巴尼亚卡瓦洛做得好,因为他不曾留下子嗣;
卡斯特罗卡罗做得糟,而科尼奥则做得更糟,
因为他们为生下这类伯爵孽种而不辞辛苦。
巴加尼一家将会做得不错,
只要他们家的那个魔鬼撒手而去,
但这也永远不会留下表明他们一家清正的证据。
哦,乌哥利诺·德·范托利诺,你的名字可以得到确保,
既然不必再期待有谁会走上堕落之途,
能把这个名字玷污。
但是,现在你走开吧,托斯科人,因为如今
啼哭要比说话更令我感到加倍痛快,
我们的谈话是如此压抑我的心灵。”
被惩罚的嫉妒罪
我们知道,那些高尚可亲的魂灵
听到我们已在离去;因此,他们默不做声,
这就使我们确信我们所走的路径。
随后,我们便单独向前行进,
这时,猛然从对面发出人声,
这声音竟仿佛是霹雳击破长空,
它说道:“发现我的人都会杀我的啊”;
这声音一掠而过,犹如顿时消散的雷鸣,
一旦闪电蓦地劈开乌云。
这时,我们的听觉不再受到它的振动,
而又传来另一个声音,它是那样震耳欲聋,
竟像是紧随其后的又一阵轰隆雷声:
“我是变成石头的阿格劳洛斯”:
于是,为了把我的身体贴近诗人,
我向右转去,却不是把脚步向前迈进。
这时,四周氛围已是悄然无声;
他于是对我说:“方才听到的就是坚硬的嚼环,
它需要把人束缚在它所限定的目标范围里面。
但是,只要你们把诱饵咬住,
那宿敌的钓钩就要把你们拉到他的一边;
因此,不论是马勒还是召唤都会没有多大用处。
上天在把你们呼唤,并在围绕你们旋转,
把它那永恒的美丽展示在你们眼前,
而你们的目光却仅仅投向地面;
正因如此,洞察一切的那位才把你们惩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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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第十四首
圭多·德尔·杜卡与里尼耶里·达·卡尔博利
阿尔诺河谷
福尔齐耶里·达·卡尔博利
罗马涅的堕落
被惩罚的嫉妒罪
圭多·德尔·杜卡与里尼耶里·达·卡尔博利
“此人是谁?他在死神任他翱翔之前,
就围绕我们的山崖走动,
还能随意地把眼睛睁开和闭拢。”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我知道他并非独自一人:
你不妨问一问他,既然他离你更近,
你要和颜悦色地对待他,好让他说话。”
有两个幽灵,一个依偎着另一个,
正呆在右边,这样谈论着我;
随后,他们就仰起脸来,跟我叙说,
一个说道:“哦,仍然与肉体相连的魂灵,
你在走向天国,
请发发慈悲,给我们以安慰,并告诉我们:
你从何处来,你又是谁;
因为你蒙受的天恩令我们感到吃惊,
你所要做到的事情是从来不曾发生。”
我于是说道:“有一条大河在法尔泰罗纳山上发源,
它流经托斯坎纳的中心地带,
一百千步也不足以把它的流程计算。
我的肉身就生长在这条河上的一个地点:
告诉你们我是谁,将是枉费口舌,
因为我的名字还不太远近皆闻。”
这时,那个最先说话的幽灵回答我,
“倘若我运用智力,把你的含义理解透彻,
那么你所说的是阿尔诺河。”
另一个则对他说道:“此人为何
把那条河的名称隐而不说,
竟像是一个人谈到的事情令人憎恶?”
阿尔诺河谷
被问起情由的那个幽灵只好这样答道:
“我不知道;但是,这个河谷的名字
倒是理应消失掉;
因为在这河谷的源头,高山峻岭是如此雄伟辽阔
——从那里还截断了山峦佩洛罗,
在少数地区,甚至超出了那个规模,
正是从源头到海口这带地方,
河水流入大海,使上天晒干的那片海水得到接济,
也正是从那里,条条江河得到随之奔流的涓滴雪雨,
就在这片地区,大家把美德视若仇敌,
如同对待蛇蝎那样,仓皇逃避,
或是由于地势不利,或是由于世风恶劣促使他们把正道背离:
正因为如此,这悲惨河谷的居民
才彻底改变了他们的本性,
竟仿佛是刻尔吉把他们化为她饲养的畜牲。
这条河先是把它那水量不足的流程
通往那些肮脏的猪猡当中,
它们更配吃橡实,而不是人类餐用的其他饭食。
然后,这条河又往下流泻,遇上一群恶狗,
这群恶狗狂吠不休,超出它们的力量所要求的限度,
这条河则对它们轻蔑地嗤之以鼻,随即掉头而去。
河水继续向写流淌;河面越是变得宽广,
那该诅咒的倒运的河沟
就越是发现狗变成狼。
接着,这条河顺沿更深的洼地往下流去,
又发现一群狐狸,它们是如此诡计多端,
竟对捕捉它们的陷阱也不畏惧。
福尔齐耶里·达·卡尔博利
我也不会因为有人在听而不再言语;
这对此人会有好处,倘若他还记清
真正的圣灵向我揭示的那些事情。
我看到我的孙子,他竟变成
在这汹涌澎湃的河水两岸驱赶那些狼群的猎人,
他使众人都惊恐万分。
他在这些人尚且活着时就把他们的肉兽卖,
然后像对待老弱的畜牲那样把他们屠宰:
他使许多人丧失性命,也使自己丧失美名。
他走出那凄惨的丛林,满身血腥,
他那这片丛林就这样弃在那里。
千年之后也无法恢复昔日的繁荣。”
正如一个侧耳倾听的人闻如痛苦的惨剧就要发生,
他的面色骤变,十分惶恐,
不论危险从何方袭来,把他逼紧,
我眼见另一个魂灵也正是这般情景,
他转身倾听,神色惶恐,满面愁容,
因为他把这番话谨记心中。
罗马涅的堕落
这一个的谈话和那一个的神情,
令我切望得知他们的姓名,
我向他们提出询问,也连同表示恳请;
于是,那最先与我谈话的幽灵
重又开言道:“你是向让我同意向你
做你不愿向我做的那件事情。
但是,既然上帝愿意把他的恩泽之光明地照在你身上,
我对你也就不能把礼仪少讲,
因此,你该知道:我就是圭多·德尔·杜卡。
我的血液燃烧着如此炽烈的嫉妒之火,
一旦我见到别人获得欢乐,
你就会看到我满脸气成青灰色。
我从我播下的种子中就把这样的稻草来收获:
哦,人类啊,你为何把心肠
放在必须禁止与同伴分享的地方?
此人是里尼耶里;他是达·卡尔博利家族的瑰宝和荣耀,
以后,这个家族则没有一个子孙
成为他的美德的继承人。
在波河与那带山岭之间,在那片大海与雷诺河之间的这个地区,
也不仅是他的子孙后代缺乏
为追求真理和树立正气所必需的善意;
因为在这带地域之内,
长满有毒的荆棘,
现在要耕种庄稼而铲除毒草,已为时晚矣。
那个好人利齐奥和阿里哥·马伊纳尔迪在何处?
皮埃尔·特拉维尔萨罗和圭多·迪·卡尔皮尼亚又在哪里?
啊,罗马涅人!你们都变成败家子弟!
何时在波洛尼亚有一个法布罗东山再起?
何时在法恩扎有一个贝尔南丁·迪·佛斯重新出现——
他是卑微的树干上的一根高贵的枝蔓?
倘若我伤心哭泣,托斯科人,你且不要惊奇,
因为这时我想起圭多·达·普拉塔,还有乌哥利诺·德·阿佐——
他曾与我们生活在一起;
我还想起了菲德里哥·蒂尼奥索和他的一批人;
特拉维尔萨罗家族和阿纳斯塔吉一家
(前一家和后一家都已后继无人);
我想起了那些贵妇和骑士,想起鞍马辛劳和逸致闲情,
这些都曾使我们产生爱慕之心和狭义之风;
也正是在这带地方,人心已变得如此凶狠。
哦,布雷蒂诺罗,为何你不逃之夭夭?
既然你的家族已经离去,
许多人为了不致犯罪也都告别此地。
巴尼亚卡瓦洛做得好,因为他不曾留下子嗣;
卡斯特罗卡罗做得糟,而科尼奥则做得更糟,
因为他们为生下这类伯爵孽种而不辞辛苦。
巴加尼一家将会做得不错,
只要他们家的那个魔鬼撒手而去,
但这也永远不会留下表明他们一家清正的证据。
哦,乌哥利诺·德·范托利诺,你的名字可以得到确保,
既然不必再期待有谁会走上堕落之途,
能把这个名字玷污。
但是,现在你走开吧,托斯科人,因为如今
啼哭要比说话更令我感到加倍痛快,
我们的谈话是如此压抑我的心灵。”
被惩罚的嫉妒罪
我们知道,那些高尚可亲的魂灵
听到我们已在离去;因此,他们默不做声,
这就使我们确信我们所走的路径。
随后,我们便单独向前行进,
这时,猛然从对面发出人声,
这声音竟仿佛是霹雳击破长空,
它说道:“发现我的人都会杀我的啊”;
这声音一掠而过,犹如顿时消散的雷鸣,
一旦闪电蓦地劈开乌云。
这时,我们的听觉不再受到它的振动,
而又传来另一个声音,它是那样震耳欲聋,
竟像是紧随其后的又一阵轰隆雷声:
“我是变成石头的阿格劳洛斯”:
于是,为了把我的身体贴近诗人,
我向右转去,却不是把脚步向前迈进。
这时,四周氛围已是悄然无声;
他于是对我说:“方才听到的就是坚硬的嚼环,
它需要把人束缚在它所限定的目标范围里面。
但是,只要你们把诱饵咬住,
那宿敌的钓钩就要把你们拉到他的一边;
因此,不论是马勒还是召唤都会没有多大用处。
上天在把你们呼唤,并在围绕你们旋转,
把它那永恒的美丽展示在你们眼前,
而你们的目光却仅仅投向地面;
正因如此,洞察一切的那位才把你们惩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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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首
慈悲的天使
嫉妒与仁爱
昏迷的幻觉
但丁的苏醒
慈悲的天使
正如日球已在日课经第三时的结束
与白昼的开始之间出现,
而它又像顽童一般淘气游玩,
那时太阳余下的行程也是同样长短,
但它却已朝向夜晚运转;
那里是晚祷时分,这里则是夜半。
阳光恰好射在我们的鼻梁中间,
因为我们已把山崖绕行一大圈,
如今则是迳直走向西面,
这时,我感到一道灿烂光芒猛射我的额前,
它比方才的光芒更加耀眼,
这从未见过的事情惊得我魂飞魄散;
于是我那双手举向我的睫毛尖端,
遮住我的视线,
从而把能见度的过量缩减。
犹如光线从水面或镜面上跃起,
朝相反的方向射去,
它向上跃起的角度相当于
它射下的角度,这正像它以石子垂落
的同样线路,向上离去,
正如经验与科学所表明的;
我在这里觉得那反射的光线正是这样把我击中;
它从我的正面直射过来,
因而我把视线迅速避开。
我说,“那是什么,慈祥的父亲?
我无法躲避它,护住我的眼睛,
使我能承受它的照射,它竟像是朝我们这边移动。”
他回答我说:“你不必感到惊奇,
倘若天国的家臣依然令你眼花目眩;
他是使者,前来邀请人们上升九天。
你不久就灰看见这些东西而不觉得刺目难忍,
反会感到天性赋予你的感觉能力
使你感受到莫大的欢欣。”
我们随即来到那位和善的天使身前,
他用欢快的声音说道:“请从这里进到里面”,
他立在一道阶梯旁边,那阶梯不像前几道那样陡险。
这时,我们已经离开那里,登上山去,
“善心仁慈的人有福了!”后面有歌声唱起,
“应当庆幸的是获胜的你!”
嫉妒与仁爱
只有我的老师和我两个人向上走去,
我一边行走,一边思索,
想从他的谈话中吸取教益;
我朝他转过身去,说道:
“哪个罗马涅的幽灵方才把‘禁止’和‘分享’提起,
究竟要说的是何意?”
于是,他对我说:“他身受他所犯的最大罪恶的损害;
因此,你无须大惊小怪,
倘若他向我们重提这个罪恶,以便使人少受悲哀。
因为你们的欲望若是放在
与人分享、份额因而减少的所在,
嫉妒就会把风箱拉起,令你们唉声叹气。
但是,倘若对至高无上的天体的一片热爱
把你们的欲望转而朝天上引去,
你们的胸中便不会有这种恐惧;
因为在那里,愈是那‘我们的’多讲,
每个人就会拥有愈多的财富,
那天庭中的仁爱之火也就会烧得愈旺。”
我说,“我感到现在比方才
未曾发言时更加意犹未满,
我心中也埋下更多的疑团。
怎么可能一件财物
分配给更多的占有者,
倒会使他们变得比少数人占有时更加阔绰?”
他于是对我说:“正因为你把心田
只放在世间财物上面,
你才从真理之光中收获到黑暗。
那存在于天上的财富无穷无尽,不可言喻,
它是那样热衷于爱,
正如阳光照射明亮的物体。
它发现多少热,就赐予多少热,
不论仁爱延伸多么广,
永恒的财富都会在它之上相应增长。
热爱上天的人数愈多,
就愈是应当善爱他人,天上也就有愈多的魂灵相爱相亲,
这正像镜子使一道光线与另一道光线交相辉映。
倘若我的讲述不能解决你的饥渴,
你将会见到贝阿特丽切,
她必会把你的这个和其他一切渴望一概圆满解决。
只不过你须设法使那五个伤口
像前两个一样痕迹不见,
而创口的愈合又须经过痛苦的磨练。”
昏迷的幻觉
正当我想说“你已使我感到满足”时,
我发现我已来到另一环,
那贪婪的双目令我闭口无言。
在那里,我似乎立即
陷入一片昏迷的幻觉之中,
看到一座圣殿中有许多人;
一个妇女立在进门之处,
以慈母般的温柔神态说道:
“我的宝贝儿子,你为什么这样作弄我们?
你瞧,你的父亲和我曾焦急万分,到处找你。”
说到此处,她不再言语,
方才出现的景象也随即销声匿迹。
接着,我的面前又有一个妇女出现,
悲痛挤出的泪水把她的面颊湿遍,
这悲痛来自对另一个人的无比愤懑,
她说道:“倘若你是这座城池的主人,
——这城池的名字曾引起两位天神的激烈相争,
也正是从这里,各门学问散发出光明
——那么,你就该对那双胆大包天的双臂进行报复,
他们竟敢搂抱我们的闺女,哦,庇士特拉妥。”
而我觉得,那位大人却显得慈善与温和,
他用平心静气的神色回答说:
“倘若那些爱我们的人被我们判罪,
我们拿那些渴望陷害我们的人又当如何?”
随后,我看见一群人怒气冲天,
他们用石块击杀一个青年,
一边还此呼彼应地反复叫喊:“杀死他,杀死他!”
我见他朝地面弯下身去,
因为死亡已经把他压倒,
但是,他的双眼却一直仰望天际,
一边在如此凶残的杀戮中向崇高的主祷告,
请主饶恕他的那些迫害者,
脸上充满怜悯的神色。
但丁的苏醒
这时,我的灵魂从外界
返回它身外的真实情景,
我才发现我的错觉并非虚情。
我的导师见我这般光景,
竟像是一个人脱离梦境,
便说道:“你怎么了?你竟站立不稳,
但你却走了半里多的路程,
眼睛迷糊,腿脚笨重,
正如一个人酩酊大醉或是睡意犹浓。”
我说,“哦,慈祥的父亲,
倘若你愿听我的述说,我就向你奉告:
当我的腿脚如此不听使用时,我究竟见了什么。”
他于是又说:“即使你在脸上戴上一百个面具,
你的心思对我也将隐瞒不了,
哪怕这些心思是多么微不足道。
你所眼见的那种景象
是为了让你不致拒绝向宁静的水敞开心房,
而这水正是从那永恒的泉源中流向四放。
我询问‘你怎么了’,并非为了要了解,
当一个人的肉体倒下去神志不清时
究竟是由于他做了什么事所致,
况且他只是用肉眼看事物,对事物又是视而不见;
我这样询问相反是为了使你的脚变得有力而矫健:
必须用这样的方法来敦促懒汉,
因为他们一旦恢复神志,却迟迟不肯善用他们的苏醒条件。”
我们一直在晚祷时分行进着,
我们聚精会神,极目远望前方
顶住那灿烂的日暮光芒。
这时,有烟雾一片
渐渐朝向我们飘来,犹如黑夜一般;
无处可以把它躲闪:
这烟雾夺去了我们的清新空气,也夺去了我们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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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首
易怒者环
马可·伦巴德
道德与政治败坏的原因
易怒者环
地狱般的黑暗,
暗得像没有任何星球的夜晚,
在一贫如洗的天空下,乌云密布,使夜晚变得格外黝暗;
这样的黑暗从不曾用如此厚重的布幕把我的脸面遮住,
我也从不曾感受粗毛竟会如此刺人肌肤,
就像在那里笼罩住我们的那片烟雾;
因此,我的眼睛尽管睁开,却忍受不住;
于是,我那睿智而可信的护送人
便走近我的身边,让我靠住他的肱骨。
正如瞎子跟在他的引路人身后行路,
为的是不致迷途,也不致撞上什么东西,
会把他伤害,或者也许会让他一命呜呼,我就是这样
在这辛辣而混浊的空气中迈步,
一边听到我的导师还在言语,
他说:“你要当心,不可与我分在两处。”
我听到一些人声,每个声音都像在
为慈悲与和平作祈祷,
祈求上帝的羔羊把他们的罪孽除掉
这些声音的开头一句总是“上帝的羔羊”:
所有声音都唱着同一的词句和同一的调门,
这就它们之间显得十分和谐动听。
我说:“老师,我听到的那些
可都是幽灵?”他于是对我说:“你说中了,
他们正在解愤怒的结。”
马可·伦巴德
“现在,你又是谁?你竟冲破我们的烟雾,
并且在谈论我们,正如同
你还在把时间分成月份。”
有一个人声正是这样把话说明;
于是,我的老师说道:“你回答吧,
再问一问可否从这里往上前行。”
我当即说道:“哦,你这正在洗涤自身的受造物,
你的目的是要整整洁洁地返回创造你的那位身边,
你若伴我同行,必将听到奇闻。”
他答道:“只要我获得容许,就一定随你前进;
尽管烟雾不让我们互相看见,
听觉却将代替视觉,把我们紧紧相连。”
这时,我又开言道:“我是带着死神
才能解除的裹布往上行进,
我曾经过地狱的艰险历程来到此境。
既然上帝使我蒙受他的恩泽,
愿让我以完全超出当前惯例的方式,
觐见他的天国,
你就不必向我隐瞒你在去世之前究竟是谁,
而是该以实言相告,并告诉我是否正确缔造走向那条通道;
你的话语将成为我们的向导。”
“我是隆巴尔多,曾被人叫做马可:
我熟知世事,我热爱那种美德:
如今世人却都把弓弦放松,不再向他求索。
要想登山,你尽可迳直走上去。”
他这样作了回答,又补充说道:
“我请求你:一旦去到天上,能为我祈祷。”
道德与政治败坏的原因
我于是对他说道:“我以信誓向你担保,
定要把你对我提出的要求做到;但是我被一个疑问紧紧缠住,
好不苦恼,倘若我无法使自己从中摆脱掉。
起初,这个疑问很简单,如今听你一说,却变得加倍难懂,
而我在这里乃至那里所听到的说法,
都使我确信我所怀疑的那件事情。
正如你对我所说,
世间确已彻底丧失一切美德,
充满累累的严重罪恶;
但是,我请求你向我指出原因,
以便让我自己明白,并向他人说明;
因为这个说原因在天,那个又说原因在人。”
他先是发出一声长叹,悲痛把它浓缩成一声“唉!”,
然后,他才开言道:“兄弟,
世间是盲目的,而你也正是从它那里来。
你们这些活着的人
总是把一切原因归于上天,
就好象上天促使一切随之行动是必然。
倘若果真如是,你们身上的自由意志就会被摧毁,
为善而喜,为恶为悲,
也就不会是什么公正行为。
上天促使你们开始行动;
我说的不是所有行动,而即使是指所有行动,那也是指:
也曾赐予你们分辨善恶的明灯和自由意志;
倘若在与上天的最初战斗中,
自由意志遇到困难重重,
随后则必获全胜,只要能善自加强养分。
你们虽享有自由,
却总要屈服于更美好的自然和更伟大的力量,
那力量和自然在你们身上创造出头脑,
而上天则无法对它施展影响。
因此,若说是当今世人走上歧途,
原因正在于你们,要从你们身上来找寻;
我现在就将向你据实说明。
从他手中造出的灵魂,
在成型之前就受到他的爱怜,
这灵魂像孩童一样,时哭时笑,烂漫天真,
这个如此单纯的灵魂一无所知,
只知为快乐因素所驱使,
一心一意地追求令他愉快的事,
最初,他尝到微小幸福的味道,
随后就将错就错,跟在它的后面奔跑,
只要向导或马勒不掉转他的爱好。
因此,必须制订法律来约束人的行动;
必须有一位君王,
能至少从真正的城市中把塔楼辨清。
法律是存在的,但又有谁来行使?
一个人也没有,因为走在前头的牧羊人
可以反刍,但他的蹄子却并不分趾;
因此,世人看到自己的带头人
一心只想把他所贪图的财物攫为己有,
于是也便以此为食,不再他求。
你可以清楚地看出,这恶劣的行径
就是使世人犯罪的原因,
这原因并非来自你们身上被腐蚀的本性。
罗马曾把世道造就良好,
它通常有两个太阳,它们使世人看到
两条大道:一条是世俗之道,另一条是上帝之道。
其中一个已把另一个消灭;而宝剑
也与牧杖相连;用专横的手段
把一个与另一个拴在一起,必然乱作一团;
因为两个联在一处,相互就无所畏惧:
你若不信我的话语,你可以想一想麦穗,
任何草芥都可以从种子中识出。
在被阿迪切河和波河浸润的那带地方,
曾经常可以发现英勇之气和狭义之风,
而当时腓特烈尚未与人相争:
如今,任何人过去曾出于羞愧,
生怕与好人交谈或相遇,
都可以大放宽心,经过那里。
然后,还有三位老人,从他们身上,
可看出老一代对新一代的谴责,
而他们觉得,上帝迟迟不让他们过上更美好的生活:
这三位是库拉多·达·帕拉佐和好人盖拉尔多,
还有圭多·达·卡斯泰洛,
最好用法语称此人为单纯的伦巴底人。
你现在可以说,罗马教会
由于把两种权威集于一身,
就跌入泥坑,玷污了自己,也玷污了所负的职能。”
我说,“哦,我的马可,你说得真好;
我现在明白利未的子孙
何以未把产业继承。
但是,你举例提及的那一和究竟是哪个盖拉尔多?
他作为业已逝去的一代人的遗老,
体现为对野蛮的后代的谴责。”
他回答我说,‘要么是你的话令我误解,要么则是你试想让我多说;
因为你对我说的固然是托斯科语,
却似乎对那好人盖拉尔多从未听说过’。
我不知他有其他姓氏,
除非从他的女儿加娅那里摘出他的姓。
愿上帝与你们同在,因为我不再与你们同行。
你看那曙光透过烟雾,
已吐露鱼肚白,我必须使自己离开
——天使就在那里,我须在他见到我之前就离去。”
说罢,他就转身回去,不想再听我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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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首
受惩的愤怒罪
和平天使
爱的理论和炼狱的次序安排
受惩的愤怒罪
你可以回忆一下,读者:
倘若你曾在山峦之上被云雾所遮,
因此,你观看事物只能透过那鼹鼠的眼膜,
这时,那潮湿而浓密的水气来势变得稀!
太阳的光盘是如何柔弱无力地
从这片水气中穿过;
这样,你的想象力也就不难理解:
我起初是如何重见太阳出现,
它此刻已在斜卧西边。
我正是这样,使我的脚步
跟上我的老师的可靠脚步,走出这片浓雾,
而那垂暮的阳光已落到海滩低处。
哦,想象力啊,你有时竟会把我们虏去,
使我们脱离现实,甚至令人觉察不出身边发生的事体,
即使四周有一千个号角吹起,
是谁在推动你,倘若感官对你不起作用?
推动你的是天上出现的那线光明,
它是在自行其事,或是把令它朝下照耀的天意来奉行。
在我的想象中,显现出那女人的残暴形影,
她竟改变了模样,
变成一只最喜歌唱的飞禽:
在这里,我的思想
在内心深处是如此集中,
此刻根本不曾接受外界发生的事情。
接着,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
突然从天而降,落入我那崇高的幻象之中,
他神情傲慢而凶狠,就这样呜呼毕命:
他的周围有亚哈随鲁和他的妻子以斯帖,
还有正直的末底改,
此人在言行上都是如此完美无缺。
这个幻象刚刚自行破灭,
宛如一个气泡,
因为它据以形式的水顿然消失掉,
在我的幻觉中就立即有一个少女出现,
她在嚎啕大哭,并说道:“哦,王后,
你为何竟在一怒之下,情愿自寻短见?
你把自己杀死,是为了不致丧失拉维娜:
而如今你却还是把我丧失掉!
母亲啊,我在哀泣另一个人的惨死之前,先为你的惨死而痛悼。”
和平天使
正如一道新的光芒突然
射到闭拢的双眼,从而惊破梦幻,
梦幻虽已破碎,但在完全消逝之前,余象却仍在抖颤;
我的幻觉也正是这样逐渐消散,
一旦那光芒射到我的脸面,
它的亮度大大超过我们通常所见的那种光线。
我转过身去,想看一看我究竟身在何地,
这时,一个声音说道:“从这里上去”,
这句话打消我的其他一切心愿;
它使我如此急切地希望观看
究竟是谁在发言,
只要与他不能相见,我就无法平息我的心愿。
但是,犹如阳光压住我的视线,
而由于光线过强,又把他的形象遮掩,
在这里,我的视力正是这样化为乌有。
“这是神灵,他无须让人请求
便为我们指出上山的路,
他用自己的光辉把自身掩盖住。
他对待我们就如同一个人对待自己,
因为若是眼见别人需要,而又等候别人求助,
那就等于不怀好意地准备相拒。
现在,且让我们的步伐与如此郑重的邀请相应,
让我们设法在天黑之前向上前行,
因为一旦白昼消逝,就无法攀登。”
我的导师这样说明,
于是我便与他一起,掉转我们的步伐。朝一个阶梯走去;
我刚梗上第一个梯阶,
就感到身边似乎有翅膀在扇动,
脸上吹来一阵风,并且听到有人在说:
“使人和睦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没有恶劣的愤恨!”
这时,太阳的余辉已高射到我们的上空,
黑夜也紧随其后降临,
四面八方闪烁出点点星辰。
“哦,我的气力啊,你为何竟这样悄然不见?”
我暗自说道,因为我感到
两腿的力量一时全消。
爱的理论和炼狱的次序安排
我们来到阶梯不再上升之地,
我们于是停步不前,
犹如航船抵达海滩。
我侧耳倾听片刻,
仿佛听到有些东西在这新的一环;
我随即转向我的老师,说道:
“我和蔼的老师,请说说看,
在我们所在的这一环,你切不可缄口不言。”
他于是对我说道:“对善的爱
不曾发挥到应有程度,就要在此得到弥补;
船桨划得过慢,就要在这里重划一番。
但是,为了你领会得更清楚些,
你该把心神转向我,
你将从我们的暂歇中得到美好的收获。”
他开始说道:“不论是造物主还是受造物
亲爱的孩子,都从不会没有爱,
要么是自然之爱,要么是心灵之爱,这一点你很清楚。
自然之爱永不会犯错误,
但另一种爱则可能因为目标不正,
或是过分强烈,或只不够强烈而把大错铸成。
只要这种爱是直接追求首要财物,
而对那些次要财物能节制自我,
就不可能造成罪恶的欢乐;
但是,一旦转向趋向恶,或是在追求善时,
心怀不应有的过多或过少的关注,
受造物都会触犯造物主。
因此,你可以明白,爱在你们身上
必然会产生一切德行,
也会产生一切理应惩治的行为。
既然爱绝不会把视线
从它的主体的幸福那里移开,
万物也便不会对自身仇恨满怀;
而既然不能把任何存在物理解为自我存在,
也不能把它理解为与第一存在物分隔开来,
任何受造物也便都与对造物主的仇恨截然分开。
倘若我这样分类议论做得不错,
余下的问题便是:人之所爱的恶,是邻人的恶;
对这种恶的爱,以三种方式从你们的泥制肉体上表现出来。
有的人希望自己出类拔萃,而把他的邻人一笔抹煞,
只是为了这一点,他便指望,
邻人会从他的崇高地位上被人打下。
有的人因为他人的荣升,
生怕自己丧失权力、恩宠、荣誉和名声,
因此,他忧心忡忡,甚至切望他人遭到相反的命运;
还有的人似乎因受侮辱
而勃然大怒,一心只图报复,
因此,他必然要给他人造成痛苦。
这三种爱正在这下面为赎罪而痛哭;
现在我还想让你对另一种爱有所领悟,
这种爱是以混乱的步调把善追逐。
每个人都模糊地了解一种善,
并企求得到它,因为它能之心灵感到安然;
因此,每个人呀便竭力求得这种善。
若是不够强烈的爱在迟迟引导
你们望见它或是取得它,
在你们及时悔罪之后,这层框架就会给你们以惩罚。
另有一种善,它不能使人得到快乐;
它不是幸福,也不是良好的基因,
不是一切善的果和根。
过分沉缅于对这种善的爱,
就要在我们上面的三层中受惩;
但是,如何把它分成三个部分来说明,
我且不谈,好让你自己来探索其中的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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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首
爱的理论(续)
爱与自由意志
怠惰者
但丁的困睡
爱的理论(续)
崇高的师尊结束了他的论述,
他把我的双眼紧紧盯住,
看我是否已感到满足;
新的渴求仍在催促着我,
尽管我表面上保持沉默,我内心里则再说:
“或许询问过多,我会令他感到厌恶。”
但是,那位父亲具有真知灼见,
却发觉我欲言又止的胆怯心愿,
于是又开口说话,让我大胆发言。
我说道:“老师,在你的光辉照耀下,
我的见解变得如此活跃,
这使我对你所做的分类或描述有清晰的理解。
因此,我亲爱的慈祥的父亲,
我请求你把一切善行及与其相反的行动
所导致的爱,向我说明。”
他说道:“把你那心智的锐敏眼光朝我盯视,
你就会明白何以那些盲人犯有过失,
而他们硬要使自己充当导师。
受造的灵魂总是立即懂得去爱,
总是朝向一切它所喜欢的东西活动,
一旦它被这种喜爱唤醒,并化为行动。
你们的觉察力从实物中摄取形象,
并在你们内心中把它充分扩展,
从而使心灵向它掉转;
倘若那转向它的心灵又朝它下倾,
那下倾的行动便是爱,那也便是天性,
这天性正是出于喜爱而重又与你们结合起来。
然后,犹如火的活动总是向上,
这是因为它的上升是天生的形状,
它要一直升到作为物质能持续最久的地方,
同样,被俘虏的心灵也便由此进入渴求状态,
这是一种精神活动,只要所爱之物
不能令它感到愉快,它也便永远不会停顿下来。
现在,你可以看出,那些以为每一种爱的本身
都是值得赞许的东西的人,
是如何无法把隐蔽的真理看清;
因此,爱的本质也许总是善;
但是,善并非打上的每一个印记,
尽管蜡本身则不失为善。”
爱与自由意志
我向他答道,“你的话语和我潜心受教的努力
都向我揭示爱产生的根蒂,
但是,这却加重了我的怀疑;
因为爱倘若是来自我们身外之物,
心灵又不能用另一脚走路,
不管它走的正路还是邪路,这都不能以它的功过论处。”
他于是对我说道:“我能向你讲述的道理
都涉及你在这里所看到的;超出这个范围的事体,
你只能求教于贝阿特丽切,因为那是信仰问题。
每一种实体形式都是与物质有别,
又与物质合为一体,
它本身总是汇集着特殊的潜力,
这潜力若不在活动,就不会为人所感知,
它也只有通过结果才能自我显示,
犹如植物的生命要表现在碧绿的叶枝。
因此,人不知对最初信息的认识
以及对最初诱人之物的感情,
究竟是来自何方,
而这认识和感情恰恰都是在你们身上,
犹如蜜蜂本身就有酿蜜的倾向;
这最初的愿望不必受责,也不值得赞扬。
现在,为了使其他一切愿望都集聚在这最初的愿望一边,
就要由那天生的潜力来把计献,
它应当守住那接受与否的门槛。
这便是那项原则:要根据它
来找出理由,判断你们的功过,
依照你们所接受和选择的爱是善还是恶。
有些人曾在论述时能触及根本问题,
他们就曾发觉这与生俱来的自由意志;
因此,他们才把道德之说留传后世。
由此可见,我们姑且承认:
在你们心中点燃任何一种爱都是事出必然,
但你们身上也存在着潜力,能把它监管。
贝阿特丽切把这高贵的能力
看成是自由意志,因此,你要注意,
她若与你谈及此问题,你须把它谨记。”
怠惰者
月亮迟迟几乎到半夜才出现,
它使我们觉得星辰似乎锐减,
它的形状犹如一只熊熊燃烧的大桶一般;
它沿着太阳此刻照亮的那些道路,
奔驰在天空的逆向,而罗马人看太阳,
则是落在撒丁与科西嘉之间的地方。
那位高尚的魂灵——
对他来说,皮埃托拉比曼图亚的任何村镇都有名——
已经卸下我给他加上的负重;
既然我已领悟了针对我的种种问题
提出的浅显易懂的议论,
我这时就如同一个昏昏欲睡的人。
但是,这昏睡突然间
被一群人所打消,
他们已经绕到我们的肩膀后面。
犹如伊斯梅诺河与阿索波河
在夜间看到发狂的人群沿岸奔跑,
每逢特拜人需要向巴库斯求告,
据我看来,这群人在这一环
也正是这样飞奔而来,
策动他们的是善良的愿望和正当的爱。
他们很快就赶上我们,
因为那一大群都自爱拼命奔跑;
有两个跑在前头,边哭边叫:
“玛利亚正匆忙地跑上山去”;
又喊道:“凯撒,为了征服伊莱尔达,
直捣马赛,然后又奔向西班牙。”
“快,快,不该因为少量的爱
就荒废时间”,跟在后面的其他人也在叫着,
“对善的追求会使上天多降恩泽。”
“哦,人们啊,你们如今的强烈热情
或许能弥补你们出于对善爱得不深
而犯下的疏忽和拖沓的罪行,
这个尚在活着的人——我肯定不是在向你们撒谎——
正要走上山去,只要太阳能把我们重新照亮;
因此,请告诉我们邻近的隘口在何方。”
这便是我的导师所说的话语;
那些魂灵中的一个于是说道:
“跟随我们来吧,你就会把那个洞口找到。”
我们是如此急切地想要动身,
以致我们无法停顿不行;
因此,请你原谅,如果你认为我们急于前往受惩是无礼行动。
我曾是维罗纳圣泽诺的主持,
当时正是由贤君红胡子来统治,
至今米兰提起他来,仍悲痛不止。
有这么一个人已把一只脚踏入坟墓,
他很快就要为按座修道院而痛哭,
他会因为曾掌管大权而不胜凄楚;
因为他曾把他的儿子放在那真正的牧师地位,
而他的儿子全身畸形,心术更是恶劣有加,
并且出生也不合法。”
我不知他是在多说几句,还是缄默不语,
因为他已经从那里离我们远去;
但是,我领会了这一点,我很高兴把它牢记。
每逢需要就来帮助我的那位这时说:
“你朝这边转过身来,你看又过来两个,
他们正在把怠惰不住痛责。”
他们俩在所有魂灵的背后说道:“那些人在约旦得以看见
他们的后代之前,就先已死去,
而大海曾为他们分开两面”;
又说:“那些不能与安奇塞斯之子
忍受辛苦,坚持到底的人,
也无法在生前为自己争得光荣。”
但丁的困睡
接着,当这些鬼婚离我们过远时,
我们再也无法看见他们,
我内心又有一个新的想法产生,
从这个想法中又衍生出更多的其他种种思想;
我从一种思想到另一种思想不住游动,
这就使我的双眼因头脑迷糊而闭拢,
我终于把思维变成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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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首
但丁的梦
热心的天使
释 梦
贪婪者
阿德里亚诺五世
但丁的梦
在这个时辰,白昼的热气
被大地所吸收,有时也被木星所战胜,
不再能温暖月亮散发的寒冷;
这时,土占者在黎明之前,
从东方望见他们的“最大福星”
正通过那短时间依然黝暗的路径,出现在天空;
恰恰就在这个时辰,一个口齿结巴的婆娘来到我的梦中,
他她双目斜视,双脚上方身弯腿曲,
双手无指,面如白纸。
我把她定睛观看;
正如太阳暖化被黑夜冻僵的冰冷肢体一般,
我的目光也使她的舌头变得灵便,
随即又使转眼间直立起来,
并像爱情所希望的那样,
把她那无色的脸蛋染上色彩。
既然她讲话能如此灵巧,
她便开始唱歌起来,
那歌声如此婉转,竟令我难以把我的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
她唱道:“我是甜美的海妖,
我能使航行海上的水手神魂颠倒;
我是多么兴高采烈,一旦被人听到!
我曾诱使急于赶路的尤利西斯转向我的歌声;
凡是与我同居的人都很少离去;
我是如此能使他感到一切称心如意!”
她的嘴唇尚未闭拢,
而这时又有一个女人在我身旁现身,
她是那么圣洁而温存,竟使那一个不胜惶恐。
“哦,维吉尔,维吉尔,这是何人!”
她怒形于色地说道;维吉尔走过去,
双眼注视着那位尊贵的妇人。
他一手抓住另一个,撕破她的衣衫,
把她暴露在我们面前,
让我看到那肚腹:它里面冒出一股臭气,惊破我的梦幻。
热心的天使
我移动了一下眼睛,那好心的老师于是说道:
“我至少向你呼唤了三声!”
“站起来吧,过来:我们去找能让你进山的途径。”
我站起身来,那高悬的红日
已照遍环绕那神圣山岭的各层,
我们向前行进,新生的阳光射在我们的后臀。
我跟随着他,把头垂下,
犹如一个人心事重重,
把自己变成半个桥拱。
这时,我听到有人在说:“你们过来吧,从这里穿过去”,
那声音是那样温柔和善,
这样的声音在这尘世间从不曾听见。
与我们讲话的那位
张开宛如天鹅的双翼,指引我们
从那两边坚硬的石壁中间穿过,向上登攀。
他接着又扇动翅膀,把阵风向我们吹送,
一边说道:“悲哀的人”有福了,
因为他们将有得到安慰的灵魂。
释梦
我的导师开始向我说道:
“你为何总是往地上观瞧?”
这时,我们两人登上的地方比天使略高。
我于是说道:“那纠缠住我的新的幻觉
使我怀着:如此沉重的疑虑行走,
这令我无法让自己不去思忧。”
他说道:“你所见的那个古老的妖妇,
如今正在我们的上方独自受刑痛哭;
你可以看出:人是如何摆脱她的束缚。
到此为止吧,你快把双脚踏上实地:
你该把双眼朝那永恒的王转动的
与巨轮一道盘旋的诱鹰物望去。”
如同猎鹰先注视自己的双足,
一闻呼叫便掉转身躯,猛力冲去,
要把在那边引诱的猎物攫取;
我此刻也正是这样急速迅猛;
只要那岩石开裂到容人向上攀登,
我也便如此径直走到那可以环行的一层。
贪婪者
待到我走出洞口,来到第五环,
我看见那里到处有人在痛哭受谴,
他们躺在地上,全身向下倒转。
“我的灵魂已贴在地面”,
我听到他们这样说着,并发出如此大声的悲叹,
甚至难以听清他们口中所言。
“哦,上帝精选的精灵啊,
正义与希望使你们的痛苦不致如此剧烈,
请你们向我们指出哪里是那登高的梯阶。”
“倘若你们确信不必倒卧受苦,
又希望从速找到路途,
那么,你们右边总是山崖的外部。”
诗人就是这样提出请求,并得到答复,
而答话的人就在我们前面不远之处;
因此,我从谈话中,觉察另有隐清未诉;
我把我的眼睛转到我的先生的眼睛上:
于是,他高兴地示意颔首,
同意我那渴望的目光所表示的要求。
阿德里亚诺五世
既然我可以随意行动,
我便走近那个受造物,
他方才的讲话曾引起我的关注,
我说:“魂灵啊,你赎罪的果实正在成熟,
而做不到这一点,你就无法返回上帝身前,
请为我把你更关心的事暂时中断。
你究竟是谁,为何你们要把脊背朝天,
请告诉我,倘若你愿意让我为你在尘世求得什么事情,
而我动身离开那里时,仍是活人。”
他于是对我说道:“你将会知道,
上天为何让我们把脊梁朝向天空;
但是,你该知道我生前曾是彼得的继承人。
在西埃斯特里与基亚维里之间,
有一条美丽的大河向下流贯,
我的家族的称号就以它的名字标志自身的全盛阶段。
一个月过后不久,我便感到那件大法衣的分量
对一个不愿把它玷污的人是多么沉重,
以致于所有其他重担竟如鸿毛一般轻。
唉!我悔悟的时候毕竟太晚,
但是,待到我被任命为罗马的牧者
我就发现生活竟是如此谎话连篇。
我看到,到达那个地位,心灵仍不能平静,
而一个人在尘世也不可能再高升;
因此,我心中热烈爱慕的是这里的生命。
我的灵魂是彻头彻尾地贪婪成性,
我是如此可悲可鄙,如此远离上帝:
如今,正像你所见的,我为此在这里受刑。
贪婪使人如何下场,从这里可以得到说明,
悔过自新的灵魂要把罪孽洗净,
这山岭没有任何比这更重的苦刑。
既然我们生前不能把目光朝天仰望,
只是把尘世之物盯住不放,
在这里,正义也便要使这目光俯视地上。
既然贪婪熄灭了我们对一切善的爱,
从而也使我们丧失行善的机缘,
因此,正义才在这里把我们紧紧地捆绑起来,
双脚缚在一处,双手也束在一起,
只要我们动弹不得,匍匐在地,
公正的主就会感到满心欢喜。”
我这时已把双膝跪落,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我刚开始这样做,
他就单凭听觉,发觉我的恭敬动作,
他说,“什么原因令你躬身下拜?”
我对他说:“鉴于您的尊严,
我的良心令我愧对于保持站立姿态。”
“立起你的双腿,站起来吧,兄弟!”
他答道。“不可犯错:我与你和其他人一起,
都是奴仆,为一文权威效力。”
倘若你能领悟那位福音书的圣徒的话语,
他说:“再没有婚姻的关系,
你就可以十分清楚,我为何这样讲述。
现在,你可以走了:我不愿你再停留下去;
因为你留在这里,会搅乱我的赎罪,
经过赎罪,我才能得到你说过的那个结局。
我在尘世有一个侄女,名叫阿拉吉娅,
他天性善良,只要我的家族
不致用自身的榜样,把她变成恶妇;
在人世间,也只剩下她能让我托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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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第二十首
对贪婪的谴责
贫穷与慷慨的范例
乌哥·卡佩托
地震与荣耀颂歌
对贪婪的谴责
意愿争斗不过更好的意愿;
因此,为了令他高兴为违背我的欢心,
我只好把尚未吸满的海绵拿出水中。
我开始走动;而我的导师则已在那边寻找空隙之地,
紧贴石壁,把身子前移,
犹如一个人沿着筑有城堞的狭窄墙道向前行去;
因为这些人把侵占整个世界的恶行
化为泪水,滴滴挤出双眼,
他们伸展到山崖的另一边,过分靠近外缘。
古老的母狼啊,你真该诅咒,
你虏去多少人,甚于所有其他野兽,
因为你的饥饿深不见底,无休无止!
哦,苍天啊,似乎人们相信,
天体的旋转会带来尘世的变迁,
何时才会有人来到,把这头饿狼驱赶?
贫穷与慷慨的范例
我们迈着缓慢的小步前行,
我对这些魂灵处处留神,
我听到他们在凄惨地啼啼哭哭和怨言纷纷;
我偶然听见呼叫“慈悲的玛利亚啊!”
这呼叫就在我们前面,混杂着哭声,
犹如一个正在分娩的女人那样痛苦呻吟;
“你曾那样贫穷,
从那旅店就可以看出这般情景,
正是在那里,你使你怀下的神圣孩儿降生。”
接着,我又听到:“哦,善良的法布里齐奥啊,
你曾宁可要美德加贫穷,
而不向拥有巨大的财富加罪行。”
这些话语令我如此动情,
我于是向前走出,想认识一下
仿佛说出这些言语的那个魂灵。
他还谈到尼可洛
对那三个少女的慷慨馈赠,
为的是让她们不致虚度青春。
乌哥·卡佩托
“哦,魂灵啊,你说得真好,”我说道,
“请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为何只有你一个重提这些当之无愧的赞美。
我绝不会使你的话语得不到回报,
一旦我重新走上那短短的生命航道,
尽管那生命正飞向终极目标。”
他于是说道:“我就将告诉你,
这并不是因为我期望从人间得到慰籍,
而是因为在你死去之前就有那么多的恩泽光辉照耀你的身体。
我曾是那棵恶树的根基,
它把阴影笼罩整个基督教大地,
以致从它身上摘下的美好果实稀而又稀。
但是,只要杜阿乔、利拉、关托和布鲁吉亚力所能及,
必会很快对它报仇雪耻;
而我也正是祈求审判一切的他把这一点付诸实施。
人世间把我称作乌哥·恰佩塔:
我生下的儿孙有几个叫腓力浦,有几个叫路易,
新近就由他们来统治法兰西。
我是巴黎一个屠夫的儿子:
那些古代的君王都相继去世,
除去其中一位又身入空门,穿上灰衣,
这时,我发现管理王国的权柄
紧紧地握在我的手里,
我拥有能获得新的疆土的众多权力,亲朋好友也不胜枚举,
这就使无人承受的王冠
戴在我的那个儿子的头上,
从他开始,那些人便经膏油涂抹身骨,立为国王。
我的家族本来没有什么价值,但毕竟不曾做过坏事,
直到普罗旺斯的厚重妆
使它丧失了廉耻。
自那时起,它就开始强取豪夺,
既用武力,又用诡计;
然后,还用抵罪的办法,占取了蓬蒂、瓜斯科尼亚和诺曼底。
查理来到意大利,而且也以抵罪为名,
杀害了小科拉多;
随即又用抵罪之说,把托马索送上天国。
又过了不久之后,我看到
另一个查理离开了法兰西,
为的是让世人更好地认识他自己和他的后裔。
他出国时不带武器,
只携带犹大玩弄过的那把长矛,
那长矛扎得如此之深,竟使佛罗伦萨爆裂开它的肚皮。
它使用这种勾当为自己赢得的不是土地,
而是罪孽和耻辱,
它愈是把这种恶行看轻,这恶行便愈是显得严重。
另一个从海船出来便被俘虏,
我看到他正在讨价还价,把他的女儿出卖,
正如海盗把他人的女儿当作奴隶来对待。
哦,贪婪,既然你把我的大量血液都吸到你的身边,
甚至令人把自己的骨肉也全然不管,
你还能让我们干出什么更多的事,害理伤天?
为了使已经干出的和将要干出的坏事显得不算严重,
我还看到那面百合花旗帜打入阿拉尼亚,
并把基督的代理人当作基督缉拿。
我眼见基督受到又一次的嘲弄;
我眼见又一次逼他把酸醋和苦胆饮用,
并使他在两个活生生的强盗中间毙命。
我看到那新的彼拉多是多么残酷无情,
他并不满足于这些罪行,而是未奉旨令,
便把贪婪的风帆扬进“圣殿”之中。
哦,我的主,何时我才能痛快地目睹
隐藏在你的奥秘心中的报复?
正是这报复得以缓和你的愤怒。
我方才所说的有关圣灵
的唯一妻室之事,
曾令你向我要求做出一切解释,
这恰恰与我们所做的一切祈祷相适应,
只要白昼持续下去;但是,待到黑夜来临,
我们就不再做这种祈祷,而唱出与此相反的歌声。
那时节,我们就追求彼格利翁,
他那贪图黄金的念头
曾把他变成叛徒、窃贼和弑亲之人;
贪财的迈达斯的可悲状态,
是随他那贪得无厌的要求而来,
也正是由于这要求,世人必然永远对他耻笑不休。
接着,我们各自也要追忆那丧心病狂的亚干,
他是如何偷窃战利品,
甚至在这里,约书亚的愤怒仍在把他痛啮不停。
随后,我们要控诉谢菲兰与丈夫通同作弊;
我们要赞扬埃利奥多罗斯被马蹄痛踢;
环绕整个山崖,痛斥之声响起:
责骂波利奈斯托尔杀死波利多鲁斯;
最后,我们在这里又要呼叫:
‘克拉索,告诉我们,因为你知晓:金子究竟是什么味道?’
时而有人高声说,时而有人低声道,
这都要以驱使我们说话的感情作为依据,
这感情有时让我们高谈阔论,有时让我们细语悄悄:
因此,方才讲述白昼时在此议论的善事的人,
并非只有我一名;而是呆在这里附近
的其他人,都不曾提高嗓门。”
地震与荣耀颂歌
我们已经离他远去,
我们想方设法,竭尽我们的力量所能达到的程度,
要越过这条路途,
这时,我感到整个山崖都在震颤,
仿佛有什么东西塌落;我吓得浑身冰凉,
如同一个人通常在走向死亡时的感觉一样:
德洛斯岛肯定也不曾如此强烈地震动,
而在这之前,拉托娜曾把它当作窝巢来栖身,
养下了天上的一双眼睛。
接着,四周开始响起一声高叫,
老师立即朝我身旁靠近,
说道:“莫怕,只要有我在把你指引。”
众人在说:“愿荣耀归于上帝,”
这是我从邻近处听出的内容,
正因如此,我才能把那喊声听清。
我们纹丝不动,肃然起敬,
正如牧羊人首次听到这歌声,
直到震动停息,歌声唱毕。
我们随即重新登上我们的神圣旅程,
注视着倒在地上的那些魂灵,
他们又恢复原来的哭声。
任何无知都从未曾使我
如此焦急地渴望知道发生的事,
倘若在这方面,我的记忆力不致出错,
当时,我以便思索,以便觉得我确是如此焦急;
我既因为要匆忙赶路而不敢提问,
又不能依靠我自己在那里看清什么事情:
于是,我只好胆怯地向前走去,思虑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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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第二十一首
一个鬼魂的突然出现
地震与颂歌的起因
斯塔提乌斯的历史
斯塔提乌斯与维吉尔
一个鬼魂的突然出现
天然的干渴永不会得到满足,
除非是把那撒玛利亚的小妇人
要求天恩赐予的水来饮用。
正是这种干渴在把我折磨,匆忙赶路也在催促着我,
我跟在我的导师身后,沿着这条举步维坚的路径行进,
这令我对把正当的报复也产生同情。
突然之间,正如路加所描述的情景,
基督显现在两个行路人的面前,
他这时已站立起来,走到墓穴外边;
有一个鬼魂也是这样出现在我们身边,来到我们后面,
而我们则在注视那群倒卧着的魂灵,望着脚下;
我们并不曾发觉他,因此,他先开口说话,
他说道:“哦,我的兄弟们啊,上帝愿你们平安。”
我们立即转过身去,
维吉尔也以与此相应的姿态向他还礼。
他随即开言道:“在那幸福的天地,
愿那名副其实的法庭使你得到平安,
而它则把我放在永恒的流放地。”
那魂灵说道:“怎会如此!”,而此刻,我们正在匆匆离去:
“倘若你们是上帝不容你们荣升的鬼魂,
又是谁护送你们沿着他的阶梯,攀登到这样的高地?”
我的导师言道:“倘若你仔细观瞧
此人带有天使所划的痕迹,
你就会清楚地看出,他理应与良善者一起作王相聚。
但是,因为昼夜纺线的她
尚未把纺锤从他身上取下,
而正是克洛托把每人的生命之线放在纺锤上面绕缠,
他的灵魂——也正是你我的姊妹——
在登天时无法单独前往,
因为他观察事物不能与我们一样。
因此,我才应召走出地狱的那道广阔的沟壑,
为他指引,而且我还要继续指引他前行,
只要我的学科能让我尽力领他行进。
但是,你若知道,就请奉告:
为何山岭方才发生这样的震动,
又为何整个山崖似乎一齐发出呼叫,直到那柔软的山脚。”
他这样提出问题,正穿中我那求知的针眼,
既然有希望得到满足,
我的干渴也就变得不那么焦灼难言。
地震与颂歌的起因
那位开始说道:“这山岭的神圣整体发生的任何事情
都不会是无令而行,
或是越出惯例规定。
这里没有任何尘世的变幻风云:
也可能会有偶然的变动,
但这却是由上天以自身的力量在自身的内部造成,而不是出自其他原因。
因此,在那比短短的三级小阶梯更高的地方,
不会落下雨水、冰雹和雪花,
也不会落下露珠与寒霜:
从不见浓 厚雾,也不见零星浮云,
既不见电光闪闪,也不见陶曼特的千金,
而在人间,这却常使各地变化不定:
干燥的气体上升不会越过
我所说的三级台阶的最高点,
彼得的代理人的双脚正立在那上边。
在最低处,也许有或小或大的震颤;
但是,既然有隐藏在地内的那股风力,
我却不知这上面怎会从不震撼。
每逢某个魂灵自觉罪孽赎清,这里便山摇地动,
这也便使那魂灵升天或动身向上攀登;
这样的呼声也便随之产生。
只有意志才能证明罪孽清赎,
这使魂灵猛然醒悟,他可以完全自由地改变栖身之处,
也使他得到实现心愿的好处。
在这之前,灵魂本就热望从善,但消极之念不让他这样干,
正如生前此念曾促使他犯下罪 ,
正是神的正义制裁不顾他的心愿,令这消极之念经受苦刑磨练。
至于我,我曾在这痛苦之地,
倒卧有五百余年,
如今我才感到获得自由意志,能登上更美好的门槛:
因此,你们才感觉到地震,闻听到那些虔诚的魂灵
在漫山遍野赞美主的歌声,
主很快就会把他们送上天庭。”
他就这样对我们述说;既然愈是干渴,
就愈是享得畅饮之乐,
我真无法说出这使我感到多么快活。
斯塔提乌斯的历史
这位睿智的导师说道:“如今我才明白
把你束缚在此的网罗,才明白如何把绳索解开,
这里为何发生震撼,你们又为何高歌欢快。
现在,你究竟是谁,但愿你乐意让我知晓,
为何你在此倒卧有这么多世纪,
但愿你的话语能澄清我的问题。”
“在贤明的提图斯那个时代,
他曾得到至高无上的王的帮助,
对那流出被犹太出卖的鲜血的创口进行报复,
那时节,我曾在人世享有持续最久、荣誉最高的称号”,
那个魂灵回答道,“我固然
天下名扬,却还没有信仰。
我的喉咙是如此甜美动听,
我是土鲁斯人,罗马却把我拉过去,认我为亲,
正是在那里,我当之无愧地让爱神装饰我的双鬓。
当世间的人们仍称我为斯塔提乌斯,
我曾歌唱过特拜,随后又歌唱过伟大的阿基琉斯,
但是,我却肩负着那第二个重荷倒在人生途中。
神的烈焰发出星星之火,
曾是点燃起我那火热诗情的种子,烘暖我的心窝,
而一千以上的诗人都在那神火照射下发光闪烁;
我说的是《埃涅阿斯纪》,
它在吟诗上曾是我的妈妈,也曾是我的养育者:
没有它,哪怕分量只有一钱重的东西,我也难以制作。
为了能活在人世,与维吉尔生活同时,
我宁可让阳光多照一年,超过我理应承受的限期,
再离开我那放逐之地。”
斯塔提乌斯与维吉尔
维吉尔听罢这一番话,便转身向我,
他默不作声,递给我一个眼色,像在言道:“且不要说”;
但意愿的力量却并非万事都能做;
因为不论是笑是哭,都是紧随激情而显现,
每一个动作都要据此表露在外面,
而这类动作又更少地听从最真诚的人们的意愿。
我只微微一笑,犹如一个人用秋波示意;
这一来,那鬼魂便缄口不语,
他盯视着我的眼睛,因为那里心绪显得更清;
“但愿你们能把如此艰巨的工作顺利完成”
他说道,“为何你的面孔
方才向我闪出一丝笑容?”
这时,我夹在这一方把那一方中间:
一方要我闭口不言,另一方则在恳求我启齿言谈;
于是,我发出一声慨叹,
我的老师领会我的心意,便对我说道:
“不要害怕讲话;自管说吧,
把他如此关切的提问告诉他。”
于是我说:“古老的魂灵,
也许你对我方才的笑容感到惊奇,
但是,我倒愿意让你产生更多的仰慕之意。
指引我的双眼朝高处望去的这一位,
正是那位维吉尔,你曾从他身上
汲取力量,去把人与神歌唱。
你若认为我的笑容还有其他原因,
你且不去管它,因为它并不是真,
你该相信,是你方才谈到他的那一番话令我露出笑容。”
这时,他立即弯下身去,把我的导师的双足抱紧,
但是,老师却对他说:“兄弟,不可如此,
因为你是鬼魂,而你所见的也是鬼魂。”
他一边站起身来,一边说道:“现在,你可以明白:
暖热我对你的感情的是数量多大的爱,
而此刻,我却忘记我们那虚无缥缈的形态,
竟然把魂灵当作固体的东西来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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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首
斯塔提乌斯的罪过
斯塔提乌斯皈依基督教
林勃的一些幽魂
登上第六环
斯塔提乌斯的罪过
那位天使这时已留在我们身后,
让我们转向攀登第六环之路的也正是这位天使,
他曾从我的脸上拭了一拭;
他告诉我们:他曾向那些渴慕
正义的魂灵作了祝福,
他的声音只用了“干渴”一词,而未用别的,把这祝福的话说出。
我这时走得比在其他各环行走时来得轻松,
以致能毫不费力地紧跟
那些健步如飞的鬼魂向上攀登;
此刻维吉尔开言道:“被美德点燃起的爱,
总是会点燃起其他的爱,
只要它的火焰能显露在外;
自从乔维纳莱降落到地狱中的林脖,
来到我们中间,
从那时起,他就向我说明你对我的情感,
我对你的爱意也是如此强烈,
胜过对待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所能有的好感,
以致现在,我觉得这些阶梯似乎很短。
但是,请告诉我:贪婪在你的心中怎会占有位置,
又怎会混入你靠勤学苦练
而满载在你头脑里的如此众多的知识中间?
作为朋友,请你鉴原,
倘若我的过分自信使我不讳直言,
作为朋友,如今也请你与我坦诚相谈。
这些话语使斯塔提乌斯先是微露笑意;随即道道:你
每一句充满爱慕的言语,
对我都是亲密无间的示意。
诚然,往往会发生这样一些事情:
由于真正的原因隐匿不明,
这些事情就显得似是而非,令人疑念丛生。
你的提问令我确信,
你是认为,我在尘世曾爱财如命,
或许这正是根据我所处的这一层。
但是,你该知道,贪财与我相去过远,
而这种挥霍无度的行为
以惩罚我有数千次月缺月圆。
倘若不是我把我的恶念纠正,
我本会遭受滚动重物、相互碰撞的苦痛;
而当时我曾思考你发出慨叹的那段诗韵,
你在其中对人生之恶似乎十分愤恨:
‘哦,高诅咒的对黄金的贪求,
你为何不节制那些凡人的胃口?’
这时,我才发觉花钱的双手,
能像展翅般过分张开,
我对这个恶行的悔恨,不下于悔恨其他恶行。
有多少隐魂带着把头发也花得精光的脑袋前去复生,
因为他们不知这也是一桩罪行,
这才使他们在生前和临终都不曾悔过自新!
你该知道,与某种罪孽直接对立
而互不相容的罪过,
在此却要与它一起耗干绿色:
因此,倘若我与这些因贪婪而受惩痛哭的魂灵为伍,
以求洗清我的罪恶,
也正是因为他们所犯的罪恶与我恰相抵触。
斯塔提乌斯皈依基督教
这位牧歌的歌唱者说道:
“现在,当你歌唱那残酷的战争
给乔卡斯塔带来双重的悲伤时,
由于有克利奥斯在那里与你一起弹奏,
这说明你似乎还不曾有虔诚的信仰,
而没有这种信仰,行善也不足以使你得到拯救。
倘若果真如此,那么又是什么阳光,
或是哪些蜡烛令你摆脱黑暗,
使你后来得以追随那位渔夫,扯起风帆?”
他于是向维吉尔答道:“是你首先把我送往巴纳索斯山,
去饮用它那洞窟里的清泉,
也是你首先照亮我,把我引到上帝的身边。
你的所作所为就如同一个夜间行路之人,
他把灯提在身后,不为自己照明,
却使走在自己身后的众人能辨明路径;
当时,你曾说道:‘世纪在翻新;
正义和人类初期也在返璞归真,
新的子孙则从上天降临’。
依靠你,我才成为诗人,依靠你,我才成为基督教徒:
但是,为了让你能更好地看清我所描绘的图像,
我将把手伸长,把色彩染上。
这时,整个世界早已布满真正的信仰,
是永恒王国的那些使者
把这信仰播种在世人心上;
上面谈到的你的一番话语,
正符合新的预言家们之所讲;
因此,我养成习惯,常把他们拜访。
后来,他们也来找我,他们显得如此圣洁无比,
以致在多密善迫害他们时,
他们的痛哭无不有我的同声哀泣。
当我弥留在人世时,
我一直在帮助他们,而他们的正直作风
也使我把其他所有宗派一概不放在眼中。
在我吟诗描述希腊人来到特拜的两条河流之前,
我就承受了洗礼;
但是,出于恐惧,我不敢把我的基督教徒身份泄露出去,
表面上则长期显示仍把异教信仰,
这种怠惰行为使我围绕第四环
奔跑了四百年以上。
林勃的一些幽魂
因此,是你把那布幕掀开,而它曾遮住我的视线,
使我无法看见我所说的那许多至善,
既然我们登山还有多余的时间,
就请告诉我:我们的古人泰伦丘现在何处,
还有塞西利奥、普劳托和瓦罗,倘若你晓得:
请告诉我:他们是否被判受苦,又在哪一部。”
我的导师答道:“这几位与佩尔西奥和我,以及许多其他人,
我们都与那位希腊人呆在一起,
而缪斯女神用奶汁喂养那位希腊人,比喂养其他人更为精心;
我们都在那黑暗监狱的第一环:
我们经常谈论那座山,
那座山一向把那几位抚育者留在自己身边。
欧里庇得也在那里与我们相聚,
还有安提丰特、西蒙尼得、阿加托尼,其他希腊人也有许多,
他们都用月桂装饰前额。
那里也可见到你笔下的一些人物,
安蒂格尼丝、戴菲莱丝与阿尔吉娅,
还有伊斯梅妮丝,她仍如生前一样凄楚。
在那里可以见到那和曾指出兰吉亚泉的妇女:
还有泰雷西阿斯的女儿和泰提丝,
戴伊达米娅与她的姊妹们在一起。”
登上第六环
这时,这两位诗人都已缄口不语,
他们重又仔细地观看周围,
他们以摆脱登山之苦和石壁之累;
而此刻,白昼的四个使女以落在后面,
第五个使女则在掌握车辕,
径直朝上竖起那火热的车辕尖端;
这时,我的导师说道:“我认为,
我们应当把右背转向那山崖边缘,
像我们一贯的做法,绕山而转。”
这样,习惯在那里就成为我们的导向,
我们怀着更少的疑虑走向前方,
因为那位高贵的魂灵也同意这个走向。
他们在前面绕行,我单独一人
跟在后身,倾听他们的议论,
这启示我如何把诗歌吟诵。
但是,很快那悦耳动听的议论便被打断,
因为我们发现有一棵树立在道路中央,
树上的果实散发着醉人的馨香。
正如尖松的枝蔓越往上就变得稀少,
这棵树则在下面才有稀少的枝蔓,
我想,这是为了不让人向上登攀。
从我们以无路可行的一边,
有一股清泉从高高的巉岩上流下,
沿着上面的叶丛四下洒遍。
两位诗人走到这棵树的跟前,
叶丛中突然发出一声叫喊:
“你们且莫以此就餐。”
接着,那喊声又说:“玛利亚想得更多的是
让婚礼办得隆重而周全,
而不是只想她口中之物,而她的口如今正在为你们答辩。
古代的罗马女人为了饮用,
只满足于清水;但以理
也轻视膳食,而求得知识。
最早的世纪是与黄金一般美丽,
它为解除饥饿,曾使橡实变得香甜可口,
为解除干渴,则使每条溪流变成琼浆美酒。
野蜜与蝗虫曾作为饭食,
让施洗者在荒野中食用,
因此,他才享有光荣,
他是那样伟大,正如福音书向你们所做的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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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首
贪食者
但丁与佛雷塞·多纳蒂的相遇
贪食者
我把双眼死死盯住那片绿色草丛,
犹如一个人往往为追踪小鸟
而浪费光阴的那般情景,
这时,那位胜过父亲的人对我说道:
“亲爱的儿子,现在你过来吧,因为留给我们的时间
要安排得更为妥善。”
我转过脸去,脚步也并不迟缓,
立即走到这两位智者身边,而他们一直在攀谈,
这使我感到登山毫不艰难。
此时可以听到有人在啼哭和歌咏,
“主啊,求你张开我的双唇”,
让我能唱出欢乐与悲痛。
我开言道,“哦,慈爱的父亲,我听到的是什么声音?”
他于是说:“也许是一些鬼魂在走来,
他们在把他们所欠的孽债的结解开。”
如同陷入沉思的远行者所做的那样,
他们在中途遇上并不相识之人,
于是转身朝陌生人望去,并不留停;
一群鬼魂也正是这样,从我们身后过来,
他们默默无语,神色虔诚,
动作更快,超越了我们,又把我们注目观定。
每个鬼魂的眼睛都是黝暗而深陷,
面色苍白,他们的脸
是那样消瘦,竟变成皮包骨头:
我不相信,埃里西东曾变得如此枯干,
竟只剩下一层皮,
当时他曾为此更加害怕无物充饥。
我一边思索,一边暗自沉吟:
“瞧这群失陷了耶路撒冷的人,
那时节,玛利亚曾把儿子吞食干净!”
那些眼眶竟像未镶宝石的指环:
谁能从人们的脸上把“omo”这个词看出,
也就会从这里清楚地认出“M”这个字母。
水由于不明究竟而会相信:
果实的香味和清水的气味会使人产生强烈欲望,
竟把人弄成这般模样?
但丁与佛雷塞·多纳蒂的相遇
我正惊异地思索:是什么东西让他们饿成这般光景,
既然他们之所以如此瘦骨嶙峋、
皮裂如鳞的原因依然不明,
蓦地有一个鬼魂从那头上的深深眼窝里,
把目光转向我,定睛观望,
随即大声叫道:“这是多大的恩泽竟降临到我身上?”
而从他脸上,我绝不会把他认清;
但是,从他的声音里,我却察明
他的外貌所改变的他本身的原形。
这一点火花完全照亮了我的心,
使我从业已变形的嘴脸上恢复了认识,
辨出佛雷塞的面容。
他央求道,“喂,你切不要一味注意
那使我的皮肤褪色的干裂疥疮,
也不要一味注意我失掉原有肌肉的惨状;
而是请告诉我你的实情,
说明伴随你身旁的那两个魂灵是何人:
你不要总是不与我谈论!”
我向他答道,“你的脸,在你去世时我曾为它哀啼,
如今,见到它面目全非,
又令我怀起同样的悲痛为它哭泣。
因此,看在上帝份上,告诉我是什么东西把你这样折磨:
在我莫名其妙时,你且不要让我说些什么,
因为一个人满怀其他想法,可能把话说错。”
他于是对我说:“来自永恒意志的神力
降临到始终落在我们身后的清水和果树之中,
这才使我们消瘦到这般光景。
所有这些边哭边唱的魂灵
因为曾对过度贪食姑息纵容,
就要在这里忍饥受渴,使自己重新变成圣洁纯净。
果实和清泉散发出的馨香
燃起我们对饮食的炽烈欲望,
而清泉则喷溅到果树的绿叶上。
我们不能仅做一次的绕地奔跑,
要不断忍受我们的苦刑煎熬:
我说的是苦刑,其实应当说是欢笑,
因为那种愿望把我们引导到这些果树前面,
它过去也曾引导基督欣然发出‘我的上帝’的叫喊,
当时,他曾用自己的鲜血使我们摆脱罪。”
我于是对他说道:“佛雷塞,
从你离开人世去追求更美好的生活那天算起,
直到如今来到此地,五百年尚未过去。
既然在忍受向善的痛苦、从而能使我们
重返上帝身边的那个时间到来之前,
你才没有能力再犯罪 ,
你又为何仍然来到这上面?
我本以为你是呆在那下边,
在那里,要用时间来补偿时间。
于是,他对我说道:“是我的奈拉
使我得以如此迅速地来啜饮
这种种苦刑酿制的甘醇:
她用她那泪如泉涌的啼哭,她那虔诚的祷告和长吁短叹,
使我脱离了把等候入山的山边,
也使我不必逗留在其他各环。
我心爱的寡妻,曾得到我生前的深情厚爱,
她在为人贤德方面愈是形影孤单,
也就愈是赢得上帝的钟爱和喜欢;
因为撒丁岛的巴尔巴吉亚,就它的妇女而言,
要比我把她留在其内
的那个巴尔巴吉亚贞洁多倍。
哦,可爱的兄弟,你还要我说什么?
未来的时代就在我的眼前,
目前的时间将不会距它很远,
届时,布道坛上将会
向那些厚颜无耻的佛罗伦萨女人发出禁令,
禁止她们走在路上,露乳袒胸。
她们究竟是怎样的野蛮妇女、撒拉逊妇女?
对待她们,似乎必须要么通过神职人员、要么制订纪律,
才能让她们行路时把乳房遮蔽。
但是,倘若这些无耻的妇女得知
上天很快为她们安排的命运,
她们就会早已张开嘴巴,哀号悲鸣;
因为倘若我对此的预见不致把我欺骗,
在那如今仍靠催眠曲哄睡的人的面颊长出汗毛之前,
这些妇女就会肝肠痛断。
喂,兄弟,现在你切不要再向我隐瞒你的真情!
你看,不仅是我,还有那些鬼魂,
都在注视着你遮住太阳的身影。”
因此,我对他说道:“倘若你还记忆犹新,
记得你曾如何对待我、我又曾如何对待你的情景,
现在的回忆仍会令人感到心情沉重。
日前,走在我前面的那一位
曾使我离开尘世,而那时,
这一个的妹妹还向你们显露圆圆的脸”,
我指了指太阳。“那一位曾引导我
把这真正亡人的深沉黑夜走遍,
而我则带着这活生生的肉体跟在他的后边。
是他指引我从那里向上走去,
把这座大山攀登和绕行,
也正是这座大山把被人世间扭曲了的你们纠正。
他说他要伴我同行,
一直伴我能与贝阿特丽切相见之地,
在那里,我须留下,他当离去。
这位就是维吉尔,他对我说的就是如此”,
我指了指他;“而那一位是一个魂灵,
方才你们的地界曾位他把每个山坡震动,
如今这地界则要遣他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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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第二十四首
但丁与佛雷塞的谈话(续)
博纳钟塔与温柔新体诗
科尔索·多纳蒂
第二棵果树
惩罚贪食罪的范例
节制天使
但丁与佛雷塞的谈话(续)
谈话并未使步行放慢,步行也未使谈话边缓;
我们却是边谈论边急步行走,
恰似顺风催舟;
而那些类似僵死之物的鬼魂,
则以双眼的深涧中向我射出惊异的眼神,
因为他们发现我竟是活人。
我还继续我的议论,
说道:“由于他人的原因,
他也许会比他原能做到的迟些上升。
但是,请告诉我,倘若你知道,皮卡尔达现在何处;
请告诉我,我是否能从这些凝眸注视我的鬼魂当当中,
看到什么值得一见的人。”
“我那既美丽又贤德的妹妹
——我也不知她是更美丽还是更贤德——
她已在那高耸的奥林匹斯山,幸福地戴上胜利的王冠。”
他先是这样说道;接着又说:“这里
并不禁止呼叫每个人的姓名,
既然我们的外貌已因节食而瘦得难以辨认。
这一个”,他用手指指了指“是博纳钟塔,
也就是卢卡的博纳钟塔;在他身后的那副面容,
比其他鬼魂显得更加千疮百孔,
此人曾把神圣教会搂抱在他的怀中,
他曾来自托尔索,如今则用忍饥挨饿
把他吞食的博尔塞纳湖的鳝鱼和葡萄美酒洗净。”
他向我一个接一个地道出其他许多鬼魂的姓名;
大家对指名道姓的做法似乎显得十分高兴,
因为我不曾看出有怏怏不乐的举动。
我看到乌尔巴迪诺·达拉·皮拉和博尼法丘,
他们因饥饿难熬而用牙齿在空中乱咬,
而博尼法丘生前曾用塔型牧杖放牧许多居民。
我看到马尔凯塞爵爷,他曾在福尔里纵情狂饮,
尽管他那时并不口干难忍,
他就是这样嗜酒如命,从不感到过足酒瘾。
博纳钟塔与温柔新体诗
但是,正如一个人打量另外二人,然后对这一个比那
一个更为看重,
我于是走到那位来自卢卡的鬼魂身边,
因为他似乎对我更有好感。
他在喃喃自语;我听到他在那里
说出我也不知是什么“珍图卡”一词,
正是在那里,他受到正义的折磨,被消耗成近乎骷髅。
我说道,“哦,魂灵,你看来有意与我攀谈,
就请你这样做,让我能领会你的语言,
用你的谈话来使我都感到意足心满。”
他开言道:“那姑娘已经降生,如今尚未系上头巾”,
她将会令你喜欢我的城市,
尽管人们都在把它痛斥。
根据这个预见,你将去到那里:
倘若你从我的喃喃自语中产生怀疑,
还是真情实况会向你说明问题。
但是,请告诉我,我是否在此见到那一位:
他曾吟出新的诗韵,
开篇就是“女人,你们有爱的智慧。”
我于是对他说:“我是这样一个人:
每逢爱向我启发,我便把它录下,
就像它是我心中的主宰,让我如实地表现出来。”
他说道:“哦,兄弟,现在我才明白,
曾使那位‘书记官’、圭托内和此地的我,
与我要颂扬的温柔新诗风格格不入的症结所在!
我清楚地看出,你们的笔触
如何紧紧追随那主宰者的意图,
而这种写法肯定不曾出在我们的笔下;
不论是谁要想探索得更远,
就会看不出一种诗体何以向另一种诗体转变”;
说罢,他仿佛已感到满意,便沉默不语。
科尔索·多纳蒂
犹如大雁沿着尼罗河岸避冬,
有时则成群结队翱翔在天空,
然后排列成行,加速飞行;
呆在那里的所有鬼魂也都是如此,
掉转面孔,加快他们的步子,
这既是因为体瘦身灵,也是因为渴望轻装驰骋。
正如一个人疲于飞奔,
听任同伴们前进,自己则缓步而行,
直到把胸中的吁吁气喘发泄干净,
佛雷塞也是这样听任那神圣的一群,
越他而过,自己则留在后面,与我同行,
一边说道:“何时我才能与你重逢?”
我向他答道:“我不知我还能活上多久,
但是,我不会很快地重游,
以致我不能依靠心愿早到此岸叙旧;
因为我生活的那个地方,
正日甚一日地善行沦丧,
看来就要走向可悲的灭亡。”
他说道:“现在,你尽可放心”;因为对此罪过最大的那个人,
我见他被拖在一匹牲口的尾巴之上,
奔向把个山谷:“在那里,用不能赎清罪行。
那牲口每跑出一步,便加快一些速度,
它越跑越快,直到把他拖得半死不活,
把他的身体弄得气零八落。
天上的那些轮子不必再旋转多少时辰”,
他把目光投向苍穹“你就会把我说的那件事看明,
而我的叙述无法把它讲得更清。
你现在暂且留下;因为在这个地境,
时间十分宝贵,我已把它荒废过分,
我与你走在一处,就要步伐相等,缓缓而行。”
犹如一名纵马迎敌的骑兵,
有时会快马如飞,冲出大队,
前去争得抢先交锋的光荣;
那鬼魂也正是如此,迈开更大的步伐,离开我们;
我只好与那两位留在路上,
而他们是如此伟大的世界师尊。
第二棵果树
他在我们前面已经去远,
而我的双眼仍然追随在他的后边,
正如我的脑海依然在回味他的言谈,
这时,另一棵果树又在我面前出现,
枝头挂满果实沉甸甸,色彩鲜艳,
距离不算很远,因为我当时刚刚绕到此间。
我看见树下有一群鬼魂在把双手举起,
朝向叶丛发出我也不知是什么喊叫,
像是一些孩子渴望摘取,却又枉费心机,
他们在祈求,被祈求的人则置之不理,
而是要使他们的渴望变得焦灼难抑,
他把他们所要得到的东西高高举起,并不遮蔽。
于是,这些鬼魂像是无可奈何地纷纷离去;
我们则立即来到大树跟前,
它曾拒绝那么多的祈求和诅谪。
惩罚贪食罪的范例
“你们向前走过去,不可靠近:
在更高的地方有一棵树,曾被夏娃咬啃,
这棵树正是从那棵树繁衍而生。”
在那叶丛中我不知究竟是谁在这样谈论;
因此,维吉尔、斯塔提乌斯和我相互靠紧,
从那朝天耸立的石壁一边向前行进。
那声音又说道:“你们该记得那些在云雾中孕育而生的该诅咒的人
他们曾喝得酩酊大醉,挺起两种前胸,
与特修斯一决雌雄;
你们也该记得那些以色列人,他们自爱饮水上显示出懦弱无能,
因此,基甸不要他们作为陪同,
而这时,他正从山上冲下,朝米甸人发动进攻。”
我们紧贴着山崖两个边缘的一边走过去,
耳听有人谴责贪食之罪,
继之而来的惩罚必是十分可悲。
节制天使
接着,由于道路变得荒凉,我们又彼此散开而行,
我们向前走了一千多步远近,
各自沉思,缄口不云。
“单只剩下的你们三个,你们在想些什么?”
突然那声音又说起来:这使我浑身一颤,大吃一惊,
正像是受惊吓的小马驹所做的反应。
我抬起头来,想看一看是谁在言语:
从未见过锻炉里有这样的金属和玻璃,
竟是如此亮晶晶,红彤彤,就像我所见的那个人,
他在说道:“倘若你们喜欢向上攀登,
可以从这里转过路径;
谁想为求平安而行,使我无法睁开眼睛;
因此,我转身去到我的两位导师身后,
就像一个人闻声而动。
犹如带来黎明的五月微风,
徐徐吹拂,香气袭人,
它完全浸透了花草的芳馨;
我感到阵风吹来,正是这样掠过我的前额正中,
我还清楚地感受出羽毛的拂动,
它令我嗅到来自天国的芳芬。
我听到有人在说:“蒙受深厚的天恩照耀的人有福了!
这就使对美食之爱不致
在他们胸中引发过度的欲念,
对凡属正义之事则永远饥饿难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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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第二十五首
但丁的疑问
斯塔提乌斯的训教
缥缈的躯体
贪色者环
但丁的疑问
时间已晚,上山不能拖延;
因为太阳已经把子午圈
留在金牛座,而黑夜则把它留在天蝎星座:
因此,就像一个人,倘有急需在催促,
不是停下脚步,
而是继续赶路;
我们也正是如此,进入那狭小的路径,
一个跟着一个,把阶梯攀登,
因为阶梯太窄,不容登山者二人并行。
犹如一只小鹳张开翅膀,
想振翼飞翔,却又没有胆量
舍弃旧巢,于是把翅膀垂放;
我此刻也是这样,既点燃提问的愿望,
又把这愿望熄灭,最后采取一种行动:
这行动与一个人欲言又止的动作恰好相仿。
我那温和的父亲尽管步行匆匆,
却不曾忽略,而是说道:“你索性
把说话的弓箭射出,既然你已经使弓身与箭头接触。”
于是,我放下心来,把口张开,
开始说道:“他们怎能消瘦,
而体内又感觉不到饮食的需求?”
他说道:“倘若你记得梅利阿格
如何像一根木柴缓缓烧掉那样那自己消耗殆尽,
你就不会觉得这个问题是如此艰深;
倘若你想到你们的一举一动
如何在镜子里又你们的形象做出同样的举动,
这看来深奥的问题也会使你觉得浅显易懂。
但是,这里有斯塔提乌斯;我召唤他,请他
现在来医治你的创痛。”
斯塔提乌斯的训教
斯塔提乌斯答道:“倘若在有你在场的地方,
由我来向他解释那永恒的景象,
那就请原谅我:我无法拒绝你的谦让。”
他随即开始讲道:“倘若你的心灵,
孩子,能注意和接受我的话语,
这些话语就会说明你所提出的他们何以如此的问题。
那完美的血液不曾
被干渴的血管所吸收,
依然像是从一餐中撤下的饭食原封不动,
这血液从心脏中汲取成形的能力,
组成人类的全部肢体,
正如那流经血管的血液使自身与那些肢体融为一体。
再经提炼,这血液向下流入一个地方:
那地方与其讲出,则最好不讲;
然后从那里滴泻到天然小盆中他人的血液之上。
在那里,两种血液交融在一处,
一种处于被动,另一种处于主动,
因为后一种是从完美之地挤压而出;
它在接触到另一类血液之后,便开始活动,
先是把二者凝固在一起,后则是把生命力
注入用它本身的材料使之凝为固体的那个东西。
那主动的能力化为灵魂,
这灵魂与一棵植物的灵魂恰好相同,
二者也有很大的差异之点:前者犹在中途,后者则已达岸边。
这灵魂随即活动频繁,
以致已能运动和有所感,犹如海绵;
由此又开始把它所产生的种种器官机能加以发展。
亲爱的孩子,来自生殖者的心脏的那股能力
时而延伸,时而扩展,
在那自然精心制造所有肢体之地。
但是,你现在还看不出如何从动物变为能说话的东西:
这一点正是如此艰深,
它曾使比你聪明的智者也误入迷津,
这使他根据他的理论,
把可能的智力与灵魂分散,
因为他看不出智力采用什么器官。
你且把胸脯敞开,迎接前来的真理,
你该知道,一旦大脑在胚胎中形成,
达到完美无缺的境地,
那原动力便会转向它,
对自然的如此神妙的技巧感到欢喜,
并注入充满能力的新生气,
这就使它那从中发现的那个主动因素
汇入自身的实体,形成单一的灵魂,
既有生命又有感觉,还能自我反省。
为了使你不致对上述话语感到惊奇,
你不妨考虑一下太阳的热量,
它一旦触及从葡萄中流淌的汁液,便使之变成玉露琼浆
缥缈的躯体
当拉凯西斯无纱无纺时,
灵魂则脱离了肉体,而在潜在能力上,
它仍把人类的机能和神赐的技能带在身上:
其他潜在能力一概变得无息无声;
记忆、智慧和意志则仍在活动,
甚至比以前还要灵敏。
它不会擅自停滞不动,
却是神气地落到两道河岸中的一道:
在那里,它事先就了解到它所定的途径。
一旦来到那里,它的四周都是宇宙空间,
那成形的能力就要四下辐射,
在方式和程度上都与活着的肢体一般:
正如空气浸透水分,
那别处射来的光线反映在自身,
从而变得七彩缤纷;
这里周围的空气也是这般光景,
它渗入一种形体,
那形体正是依然存在的灵魂用成形的能力打印在空气当中;
它那新成的形体也类似一道火焰,
紧随烈火四处蔓延,
那形体也便紧随精灵移转。
既然灵魂随即有了它的外型,
这外型便被称为鬼魂;
因此,灵魂也便把各种感官、直到视觉一一组成。
因此,我们能说话,因此,我们能欢笑;
因此,我们也能流泪和叹息,
这些景象你在山上都已听到见到。
随着种种欲念和其他各类情感侵扰我们,
这鬼魂都能体现在自身,
这也便是你感到惊奇的原因。”
贪色者环
这时,我们已来到苦刑折磨的最后一层,
我们向右转去,
我们注意到另一种令人关切的情景。
这里,陡壁悬崖火焰狂喷,
而这层框架向上吹起阵风,
这就把火焰吹回,使它远离这一层。
因此,我们不得不从毫无遮拦的一边,
一个跟着一个迈步向前;
在那边,我害怕烈火烧身,在这边,我则害怕坠入山涧。
我的导师向我说道:“在这个地方,
要牢牢管住眼睛,
因为稍有疏忽,就会迈错脚步。”
这时我听到在那熊熊烈火当中,
响起一片歌声:“至高无上的仁慈的主”,
这使我切望转过身去,其程度不下于注意步行;
我看到幽灵们在烈焰中边走边唱;
因此,我又要观看他们,又要留神我的脚步,
这就把我的视线时而放在这边,时而又放在那面。
在把那首颂歌唱完之后,
他们高声喊道:“我还不认识那男人”,
随即又把那首颂歌唱起,声音低沉。
唱毕之后,他们又喊道:“狄安娜把自己固守在丛林之中,
而把爱丽斯从林中驱逐,
因为她中了维纳斯的毒。”
接着,他们重又唱起歌来;
接着,他们喊出那些曾是忠贞不二的丈夫和女人,
正如德行与婚姻要求他们恪守的规定。
我想,这种做法足以使他们
度过烈火烧灼他们的全部时间:
必须用这样的治疗和这样的食膳,
使创伤最终得以愈合告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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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首
贪色者
圭多·圭尼采利
阿纳尔多·丹尼埃洛
贪色者
我们就是这样,一前一后,沿着山边行走,
那善良的老师不时对我言道:
“瞧,我提醒你注意,还算有益”;
就在此刻,太阳已照到我的右肩,
因为它光芒四射,
已把整个西方的蔚蓝色变成白色;
我带着和我的身影使火焰显得格外通红;
我看到许多鬼魂以便行进,
以便注意到这迹象竟是如此鲜明。
这也正是促使他们议论我的原因;
他们于是开始说道:
“那一个不像是有空虚的肉身”;
随即有几个尽其所能地向我走来,
一直留神不致走出
他们被烈火燃烧之处。
“哦,正在行走的你啊,你并非出于更加懒惰,
而也许出于尊敬,才走在他人身后,
请回答在烈火和渴求中燃烧的我。
你的回答并非仅属我的需求;
因为所有这些幽灵也都对它抱有更加急切的渴求
甚至胜过印度人或埃塞俄比亚人对凉水的渴求。
请告诉我们,你怎么竟能把你自身
变成遮挡太阳的屏障,
正如你还不曾落入死神撒下的罗网。”
其中一个就是这样对我言道;
倘若我不是被这时出现的
另一件新鲜事所吸引,
我本会立即做出说明;
因为在那火烧的道路的半路途中,
从这群鬼魂的对面,又来了一群鬼魂,
他们令我停止说话,把他们注目观察。
这时,我见四面的鬼魂都匆匆聚拢,
他们一个个相互亲吻,却并不留停,
双方满足于短暂的以礼相敬:
在一批黑糊糊的蚂蚁中间,
也正是这样一个与另一个相互贴近嘴脸,
它们也许是要把彼此的道路和运气相互打探。
一旦他们结束了友好的相道问候,
在从那里迈出第一步之前,
每个鬼魂便立即拼命高声叫喊:
新来的那群鬼魂喊道:“所多玛和蛾摩拉”;
另一群鬼魂则喊道:“帕西菲钻进那母牛的身体里去,
为的是让那头公牛跑来满足她的肉欲。”
接着,他们也如同灰鹤一般,
一部分飞向沙漠,一部分则飞向非山,
后者是避开阳光,前者是避开严寒,
一些鬼魂走来,另一些鬼魂走去,
他们都是一边流泪,一边反复唱出先前的歌曲,
并且喊叫最切合他们的处境的范例;
那些曾向我提出请求的鬼魂,
像方才一样,向我走进,
他们的神情表明他们是在注意倾听。
我曾两次看到他们乐意了解我的表情,
于是便开言道:“哦,确信不论何时
都终归要获得平安的灵魂,
我在人间的那些肢体既未年轻夭折,也未年老死亡,
而是与我同在这里
既带着它们的血液,又带着它们的关节。
我想从这里登上天去,以期不再成为盲人:
是天上的那圣女为我求得恩泽,
因此,我才能带着凡人的肉体走遍你们的世界。
但是,倘若你们最大的愿望
能很快得到满足,使上天把你们收留在
那充满爱的广阔无垠的地方,
就请你们告诉我:你们是谁,
那群与你们背道而行的幽灵又是何人,
以便我能把这些纸上书写分明。”
即使是山里人也不会如此感到困惑惊奇,
一旦这个粗俗、野蛮的人步入城里,
惊愕地四下张望,哑然无语,
每个鬼魂此刻流露在外的正是这种表情;
但是,他们随即不再感到吃惊,
因为那些崇高心灵中的惊异之感总是迅速趋于平静。
这时,先前向我提问的那个鬼魂说道:
“你真有福,为了死得更善,
你才从我们的境界中汲取经验!
不与我们一道行走的那些人曾犯下这样的罪行:
凯撒曾因此罪行而在大获全胜时,
听到自己竟被人以王后相称:
因此,他们离去时才喊叫“所多玛”,
正如你所耳闻,他们在责备自身,
他们感到羞惭,这也便帮助烈火烧得更盛。
我们的罪孽包括男女两性,
但是,因为我们不遵从人类法则,
却像兽类一般,对情欲唯命是从,
我们要使自身受辱蒙羞,
当我们与他们分手时,我们要自行高呼那女人的名字,
她曾钻入那禽兽的模型,把自己也变为禽兽。
圭多·圭尼采利
现在,你知道我们的所作所为,我们曾犯过什么罪;
倘若你或许还想知道我们每人的姓名,
可惜没有时间介绍,而且我也说不清。
我将很好地满足你对我所抱的愿望:
我是圭多·圭尼采利;我已在把自身洗净,
因为在生命的尽头,我就曾痛悔我的罪行。”
犹如在利古格的悲愤当中,
两个儿子跑来重见他们的娘亲,
我此刻也是如此,尽管我不曾采取这样的行动,
因为此时,我听到我的乃至其他优胜于我的人的父亲
说出自己的姓名,
他一向把柔美而优雅的情诗吟咏;
我久久地思虑重重,
惊讶地注视着他,不言也不闻,
而由于烈火熊熊,我也不曾向那边走得更近。
在我把他饱看一番之后,
我以令他人也深信不疑的宣告,
表示我全心全意随时为他效劳。
他于是对我说道:“根据我的耳闻,
你在我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迹,那印迹是如此明显,
即使是勒特河也无法把它磨灭和冲淡。
但是,倘若你发出的誓言是实意真心,
就告诉我:你在言谈和观看我时,
何以对我表示如此珍视的原因。”
于是,我对他说:“您的诗歌柔美,
只要用现代语言写诗的做法能持续下去,
即使抄录这些诗歌的文本也会变得弥足珍贵。”
“哦,兄弟”,他说道:“我用手指向你指出的那位”,
他顺手指了指前面的一个幽灵,
“才是用母语写诗的更为高超的匠人。
无论是爱情诗还书传奇式散文,
他都压倒众人;且让那些蠢才去说什么:
他们认为,莱莫西的那位比呀优胜。
他们把自己的脸更多地不是转向实际,而是转向传言,
从而在他们考虑艺术或理性之前,
就先形成他们各自的意见。
许多追随圭托内的古代诗人也正是这样干,
他们此呼彼应地对他大事称赞,
直到依靠多数人,实际才战胜了对他的称赞。
现在,既然你享有如此广泛的特权,
你可以前往那座基督充任
修道院主持的天庭,
就请你代我向他背诵祈求我们天父的祷告,
这对于处在这个世界的我们是多么需要,
因为在这里,我们再无犯罪的能力。”
接着,也许是为了给第二个鬼魂腾出地方,
因为那个鬼魂就在他的身旁,
他随着烈火销声匿迹,犹如鱼儿顺水游向河底。
阿纳尔多·丹尼埃洛
我向前朝那被指出的鬼魂略微靠近,
并且说道,我那充满渴望的心房,为他的姓名
准备好一个地方,恭候光临。
他立即从容地开口说道:
“您的礼貌要求令我受宠若惊,
以致我既不能也不愿向您隐姓埋名。
我是阿尔诺,我现在一边哭泣,一边唱歌,
我在默思我那疯狂的过去,心如刀割,
我也看到我所希望的天赐幸福就在眼前,这令我欢乐。
我现在请求您,看在那神力的份上
——它正在引导您走向那山梯的顶峰,
您能及时记得我的悲痛!”
他随即隐没在那冶炼他的烈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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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首
贞洁天使
火 墙
但丁的第三梦
登上伊甸园
贞洁天使
凌晨的阳光闪烁在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的创造者曾在那里把鲜血流淌
与此同时,埃布罗河却落到高高在上的天秤星座下方,
恒河的波浪被第九时烧成通红一片,
太阳就在这个位置;因此,白昼已逝,
正在此时,和颜悦色的上帝使者则在我们面前出现。
他站在火焰燃烧不到的山边,
唱道:“心灵纯洁的人有福了!”
他的声音比我们活人的声音要响亮得多。
“圣洁的灵魂们,倘若事先不让烈火咬上一口,
你们就不能向前行进:进入火中去吧,
你们对烈火另一边的歌声不会充耳不闻”
后来,在我们走近他的身边时,他又对我们这样说;
因此,我一闻此言,就吓成
如同埋在墓穴里的尸体一样的人。
火墙
我把身子向前伸探,胸脯则放到交叉的双手之上,
我凝视着烈火,产生触目惊心的想象:
仿佛已经看到焚烧人体的惨状。
两位好心的护送者向我转过身来;
维吉尔对我说道:“我亲爱的儿子,
这里可能有痛苦的折磨,但不会烧死。
你该记得,你该记得!既然我曾
在格吕翁的身上安全地引导过你,
如今在更邻近上帝的地方,我又会如何处理?
你该确信,即使你在这片火焰当中,
呆上一千年整,
它也不会让你脱落头发一根。
倘若你或许以为,我在把你欺骗,
那么,你就向它走去,你可以为你自己作个试验,
用你的双手抓住你的衣角放进火焰。
现在,你该撇开、撇开你的一切恐惧,
转身来到这里,来吧:放心进去!”
而我却纹丝不动,违抗良心的叮咛。
他见我依然纹丝不动,执意不肯,
便显得有些困惑,说道:“现在,你瞧,儿子:
在贝阿特丽切与你之间,只有这一墙之隔。”
正如濒临死亡的皮拉莫斯在同到希斯贝丝的名字时,
张开睫毛,把她注视,
这时,桑树也变成了朱红色;
我的执拗也同样立即软化下来,
因为我听到那一直活跃在我心中的名字,
我转身朝向那睿智的导师。
于是,他摇了摇头,说道:“怎么!
我们难道愿意呆在这里吗?”;说罢,他微露笑颜,
就像一个人用苹果征服了孩童所做的一般。
接着,他在我之前,走入烈火,
同时请斯塔提乌斯最后进来,
而斯塔提乌斯原先在漫长的一路之上,曾把我们二人分开。
我刚刚进入火中,
就想投入滚烫的玻璃溶液里去求得清凉,
那里的烈火竟是如此灼热,无法计量。
我那慈祥的父亲为鼓励我,
一边走动,一边把贝阿特丽切说个不停,
他说道:“我觉得,我仿佛已看到她的眼睛。”
有一个声音在另一边歌唱着,
它在引导我们;我们之注意这声音,
竟然走出了烈火,来到向上攀登之境。
“来吧,我父所赐福的人啊”,
这声音来自那边的一片光芒之中,
那光芒是如此耀眼,它压倒了我,使我无法观看。
那歌声又唱起:“太阳落去,夜晚来临:
你们切莫留停,而是要把脚步加快,
趁西边尚未黑下来。”
但丁的第三梦
从岩石上凿出的路径笔直向上,
通向在我身前夺去阳光的一方,
而这时,太阳已低落到地平线上。
我们才试探着走上几级台阶,
就发觉太阳已躺卧在我和我的两位智者的后面,
因为身影已悄然不见。
在整个辽阔无垠的地平线
成为浑然一体之前,
夜也尚未把它的黑暗四下洒遍,
我们各自都把一级台阶当做床铺;
因为山岭的自然法则
把我们继续登山的能力和乐趣剥夺。
犹如一群驯服的山羊在反嚼食物,
而它们在饱餐之前,
却曾在山巅狂奔乱窜,
它们如今则在浓荫下默不作声,而烈日正燃烧在当空,
它们被牧羊人看守着,
那牧羊人正倚在牧杖之上,且让它们歇息安宁;
也像离家在外的放牧者,
夜间静静地露宿在他的羊群旁边,
严加看管,不让野兽把羊群驱散;
当时,我们三个也正是这般模样,
他们像牧羊人,我像山羊,
这边和那边都有高耸的石壁遮挡。
在那里,只能显露外面的苍天一线;
但是,即使在这一线之外,我也看到繁星点点,
它们显得比平常更大、更灿烂。
我就是这样沉思默想,这样把星空观望,
这时,我昏沉入梦乡;而这睡梦往往
在事实发生之前,就知道新的事物即将出现。
我想,就在西特丽亚从东方
最先照耀山岭的那个时刻,
她似乎一直被爱情之火所烧灼,
我仿佛在梦中看见一位贵妇在一片平川上走着,
她既年轻又美丽,采摘着鲜花朵朵;
她一边唱歌,一边在说:
“不论是谁,若想问我的名字,
都该知道:我就是利亚,我要把我美丽的双手向周围移转,
我要为自己扎成一个花环。
为了揽镜自照,令我自己欢喜,我才在这里修饰装扮;
但是,我的妹妹拉结,却总是寸步不离她的那幅明镜,
整日价坐在一边。
她只想观赏她那双美丽的眼睛,
正如我只想用双手把自己打扮一番;
我满足于动,她满足于看。”
登上伊甸园
这时,破晓前的光辉反照,
给游子带来更大的喜欢,
因为这光辉照得愈高,归途中的游子就愈觉离家不远,
这便使黑暗四下逃散,
我的睡梦也随之逃散;于是我站起身来,
看到两位伟大的老师早已站立一边。
“凡人千方百计地从如此众多的枝蔓中
寻找的那个甜美的果实,
今天将会使你的渴望得到休止。”
维吉尔向我说出这些庄严的话语;
从来没有什么礼品
能像这些话语那样令人感到欢喜。
我是如此加倍地渴望登上顶峰,
以致后来我每迈出一步都觉得
像是长出翅膀,在轻松飞腾。
等到我们的双脚把整个阶梯跑完,
我们来到最高一级台阶上面,
维吉尔用他的双手盯住我观看,
说道:“儿子,你已见识到暂时的和永恒的两种烈火;
你如今来到这样一个地方:
在这里,我依靠我自身的力量,已不能进一步辨别方向。
我曾用才智和技巧把你领到此处;
现在,你可以把你的喜好当作向导:
你已走出了陡峭的通途,也走出了狭窄的山路。
你可以看到太阳正照在你的前额;
你可以看到绿草、鲜花和灌木丛丛,
这些都是这里的土地自产自生。
你尽可席地而坐,也可步入花草丛中,
直到那双欢乐的秀目来临,
这双秀目曾含泪让我前来助你脱身。
不必再期待我说什么话,也不必再期待我做什么手势:
你现在有了自由、正直和健全的意志,
若不按照它的指示去做,就会犯错:
因为,我为你把王冠和皇冕戴在你的头上,让你自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