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苏鲁神话》~附游戏视频~全集将军力荐

第72节:这个年轻人很重要

哦,我的天啊。
没什么。接着说。不过是–看见那个精瘦的小男孩了吗,在旁边那个座位上坐着的?那个长着扇风耳,留着老式发型的人?你没看见?哦

,我想你是没看对人,米尔蒂。实际上,我觉得我也没看对;他应该是大都会歌剧院的一个临时演员,你知道,他们有时会在幕间休息的时候

出来:全套伊丽莎白时期的装束,紫红色的斗篷,长筒靴,银黑相间的紧身衣。实际上,我刚想起来–大都会歌剧院两年前就搬到上城去了,

所以,他不可能穿成那样,对吗?
你还没看见他?我不觉得奇怪。这儿的光线太不好了。听我说,他是一个老朋友–我是说,他是一个老朋友的儿子–我最好过去打声招呼

,用不了一分钟。
米尔蒂,这个年轻人很重要!我是说,他和某个很重要的人有关系。谁?世上最伟大、最出色的制片人之一,就是那个人!他–嗯–他们

–想让我–你可以把它说成是,写个剧本给他们,对,当时我不想写,但是–
不,不,你就呆在这儿。我就过去打个招呼。你接着说那个"来自火星的美丽威胁"的事;我在那边也能听见;我就过去告诉他,如果他们

需要我,就来找我。
你的10个点?当然,你会得到你的十个点。你是我的经纪人,不是吗?为什么,如果不是为了你,我可能就不会–当然,你会得到你的十

个点的。你爱怎么花,就怎么花:象牙,大猩猩,孔雀,香料,还有黎巴嫩雪松木!
你所要做的就是收集它。
接着说,米尔蒂,好吗?不知为什么,我就想在我去旁边那个座位的时候,耳朵里还能听见你的声音。那些绝妙的想法。那么独到,那么

有创意。那么真实。正好就是大众想要的。当然,人们看事情的方法不同,而你和我,我觉得咱们对他们的认识也不一样,你知道吗?那就是

为什么你是一个受人尊敬的、成功的经纪人,而我–咳,不说了。那对咱俩谁都不好。
啊?哦,没什么。我什么也没说。我正听着呢。接着说吧,我去打声招呼,表达我深深的、卑恭的歉意,向阿兰·科波里诺爵士。以前听

说过这个名字吗,米尔蒂?没有?我不会觉得奇怪。
你接着说……树枝
卡尔·爱德华·瓦格纳

那个用小树枝捆扎成的构架从小河边的一个小石冢上伸了出来。柯林·雷佛瑞特不解地端详着它–6根长短不一的树枝,交叉地绑在一起

,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它使他很不安地联想到了某种异形的耶稣受难十字架,他开始在心里琢磨,埋在石冢下面的会是什么东西呢?
那是在1942年的春天–战争好像变成了遥远而虚幻的事,但在他的桌子上依然摆着一张应征入伍的通知。再过几天,雷佛瑞特就要关闭他

的郊区工作室了,也不知道他是否还能回来–当他真能回来的时候,是否还能够拿起那儿的钢笔、画笔和刻刀。这也是他向纽约州北部的森林

和小河告别的时候了。在希特勒的欧洲,没有假蝇鱼竿,没有在乡间的长途跋涉。没有奥特塞利克谷那样可以垂钓的鳟鱼小溪。
曼恩小溪–在以前的地质学测量地图上是这么标注的–流淌在德鲁伊特的东南部。一座在马车时代就已经存在的古老的石桥横跨在人迹罕

至的乡间公路上,雷佛瑞特开着他的那辆"福特",很轻松地便跨过了石桥,他把车停在了路肩上。他取出鱼竿和其它钓鱼装备,把小酒瓶装在

口袋里,腰上别了一只长柄的平底铁锅。他要往下游走几英里。中午过后,他就可以吃到新鲜的鳟鱼了,说不定还有牛蛙腿呢。
这是一条非常清亮的小溪,但不太容易钓鱼,因为岸边的斜坡上长满了浓密的灌木丛,伸展开来的灌木丛挡住了人的视线,让人很难看到

开阔的水面。但当看到冒失的鳟鱼跳出水面吃他的假蝇时,雷佛瑞特的兴致高涨起来。
从桥那里顺流而下,刚开始时曼恩小溪流域是一片相当开阔的牧场,但刚走过半英里,小溪流域的土地就被废弃了,上面长满了再生的常

绿植物和低矮的野果树。再往下走一英里,低矮的树木汇入了不曾被砍伐的、茂密的森林。他知道,这片土地在多年前就被州政府收回了。
沿着小溪一路下来,雷佛瑞特注意到了从前的一段铁路路基。没有残留的铁轨和枕木,只有路基,上面长满了高大的树木。身为艺术家,

雷佛瑞特很高兴自己能看到横跨在小溪上的、如此漂亮的、用石头垒成的涵洞。在他看来,这似乎有点怪异,这条已经被遗忘的铁路一直贯穿

了前面的一片荒野。
他能想象出一个带着圆锥形烟突的、烧木柴的旧机车头,冒着蒸汽,拖着两、三节木材拖车在山谷中穿行的情形。他认定这应该是从前的"

奥斯威戈中部地区铁路线"的一段支线,在19世纪70年代的时候很突然地就被废弃了。雷佛瑞特还记得很清楚,他是从他祖父给他讲的一个故事

里知道这件事的。祖父告诉他,1871年,他在度蜜月的时候,曾坐这条线从奥特塞利克去德鲁伊特。火车在爬克拉姆山的陡坡时显得非常吃力

,他干脆就下了车,在火车旁边步行。大概就是那个陡坡使这条铁路废弃了。
当他无意中看见一面石墙上有一窄条木板,木板上还钉着几条树枝时,他隐约觉得那也许是在告诉路人,"请勿入内。"奇怪的是,虽然那

条风化的木板已经看不出有什么特征了,但那些钉子似乎都很新。雷佛瑞特开始并没有在意,但没走多远,他又看到了同样的情况。然后,又

是一个。
他搔着他的长下巴颏上的胡茬。搞不懂这是为什么。是一个恶作剧吗?但针对的是谁呢?是小孩子的游戏吗?不对,那些布置实在是太复

杂了。从艺术的角度讲,雷佛瑞特很欣赏那些巧夺天工的造型–那些计算精确的角度和长度,那些错综复杂、令人完全无法解释、甚至于令人

抓狂的设计。它们带给人的是某种很特别的、不舒服的感觉。

第73节:我撞见这么一个人

雷佛瑞特提醒自己说,他是来这儿钓鱼的,随后便继续往下游走去。但当他走到一处灌木丛时,他又迷惑不解地停下了脚步。
这里有一小片开阔地,地上布置着好多用树枝摆成的格子,还排列着一组平整的石头。那些石头–很可能是从其中一个涵洞的干垒石墙上

取来的–组成了一个大约有20乘15英尺见方的一个图形,乍一看就好像是一所房子的平面图。这引起了雷佛瑞特的兴趣,但他很快便看出那不

是房子的平面图。如果说那是什么东西的平面图的话,那东西就应该是一个小迷宫。
到处都是那种怪异的格子构架。小树枝钉在窄木条上,排成奇怪的阵列。无法描述它们的样子;没有两个看上去是一样的。有些只是用一

、两条树枝成某种角度或是平行地扎在一起。有些是用好几十条树枝和木板组成复杂的格子构架。有一个可能曾经是小孩子的树屋–它有三个

面,但那种抽象和不实用的样子让人觉得它顶多不过是一个疯狂的、树枝和金属线的集合体。有时,那种构架是插在一堆石头或一堵墙里的,

有时也会插到铁路路基上,或钉在树上。
那应该给人一种荒唐、可笑的感觉,但其实不然。相反,不知为何,那似乎让人觉得很凶险–这些完全无法解释的、构造严谨的格子架构

散布在一片荒野中,只有那条张满了大树的路基和被人遗忘的石墙才能证明这里曾经有过人迹。雷佛瑞特把鳟鱼和牛蛙腿的事都抛到脑后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截铅笔,开始匆匆地给那些复杂的构架画素描。也许有人能解释这些东西;也许它们那些疯狂的复杂结构让他

有理由更仔细地检视他自己的作品。
当雷佛瑞特猛然发现一所房屋的废墟时,他离那个桥已经有大概2英里远了。那是一所不太招人喜欢的、殖民时期的农舍,有着方方正正的

外形和复斜屋顶。窗户都黑洞洞的,窗上的玻璃都不见了;在房子两端的烟囱似乎马上就要倾倒下来了。从屋顶的破口处可以看见一根根的椽

,风化的木板墙上有好几处破洞,露出了被砍断的木梁。房屋的地基石头的,而且结实得与房屋本身有些不大相称。从那些没用灰浆砌合的石

块的大小看,房屋的建造者应该是打算让这个地基永远屹立不倒的。
房子几乎被低矮的、蔓生的丁香树丛吞没了,但雷佛瑞特还是能看出来,掩映在一大片令人难忘的树荫下的地方曾经是一片草地。再往后

是一些生着好多节瘤的、毫无生气的苹果树,还有一个荒草丛生的花园,一些失色的花朵还在花园中开放着–多年的荒凉使它们变得苍白、扭

曲了。到处都是树枝构架–草地上,树上,甚至房子上都布满了那些怪异的构架。那情形令雷佛瑞特想到了100张奇形怪状的蜘蛛网–如此紧

密地凑在一起,几乎把整个房子和空地都网住了。他一边不解地一张张画着那些构架的素描,一边小心谨慎地走向那所废弃的房屋。
他不知道他想在屋里看到些什么。农舍的样子一看就很险恶,在它所处的那一片阴郁的荒凉里,森林已经把人的所有痕迹都吞噬掉了–唯

一能够表明本世纪曾有人到这里来过的标志就是那些树枝和木板组成的不寻常的构架了。有些人可能走到这儿就返回去了。但雷佛瑞特的兴趣

反而上来了,因为在他的艺术创作中已经明显地表露了他对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事物的迷恋。他画了一幅草图,上面有遍布着谜一般的构架的

农舍和荒地,以及灌木树篱和扭曲的花朵。他遗憾地想到,也许得过上好几年他才能在刮板或画布上将这个地方的怪诞永久地保存下来。
门已经从铰链上松脱了,雷佛瑞特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希望房屋的地板还能禁得住他瘦小的身躯。午后的太阳从没了玻璃的窗洞中透射

进来,在糟朽的地板上印下一个个巨大的光斑。尘埃在阳光下漂浮着。房子里空荡荡的–除了堆积起来的、含义不明的乱石堆和多年积累下来

的落叶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有人到这儿来过,而且还是最近的事。有人在那些发霉的墙上画满了怪异的构架的图形。那些图形是直接画到墙上去的,腐烂的墙纸和剥

落的石膏墙面上画着粗重的黑色线条。一幅令人眼花缭乱的复杂构图占满了一整面墙,就像一幅疯狂的壁画。还有些图形很小,只有几条线,

令雷佛瑞特联想到了楔形文字。
雷佛瑞特不停地在笔记本上画着。他好奇地注意到,许多图形可以看出来就是他之前素描的那些构架的示意图。莫非这里就是当时那个制

作那些构架的疯子或有知识的白痴的设计室?软石膏上被木炭划出来的痕迹似乎刚留下的–也许才画上去几天或几个月。
通向地窖的门洞黑漆漆的。地窖也会有这些图形吗?还会有什么别的吗?雷佛瑞特在心里捉摸着他是否胆敢下去看。除了从地板的缝隙里

漫过去的光线外,地窖里就再没有光亮了。
"喂?"他喊了一声。"有人吗?"在这种时候,这似乎并不是一个愚蠢的问话。做出那些树枝构架的人看来几乎不是一个头脑正常的人。雷佛

瑞特可不想在这个漆黑的地窖里撞见这么一个人。他突然觉得,他可能真的会在这里发现什么,而他的发现在当时–1942年的时候–是不为人

所知的。
这对于雷佛瑞特这种性格的人来说魔力真是太大了。他开始小心地往下面走。地窖的台阶是石头的,因而比较坚固,但上面的青苔和碎片

还是让人感到很危险。

第74节:地窖真是太大了

地窖真是太大了–在黑暗处似乎还有更大的地方。雷佛瑞特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让眼睛适应黑暗。刚才那种印象重新出现在他脑子里。

对这么一个农舍来说,地窖真是太大了。莫非这里原来是另一所房子的地基–也许是被一个不太富有的人推倒重建了?他查看着里面的石砌结

构。这里的片麻岩大石块应该能支承住一个城堡。在更仔细地看过之后,他又联想到了一个要塞–那些干垒石墙的工艺是令人惊异的迈锡尼文

明的产物。
和上面的房子一样,地窖看起来也是空的,虽然因为没有灯,雷佛瑞特无法确定在那些阴暗的地方是否还隐藏着什么。在基础墙的部分区

域里,那种阴暗程度似乎比别的地方还要大,让人觉得那里是通往更进深的房间的通道。雷佛瑞特不由地开始感到不安。
在地窖的正中央有一大块东西,像张大桌子似的。那好像是石头的,从上面透过来的几缕微弱的阳光轻轻扫在它的边缘上。他很谨慎地走

到它跟前–它的高度到他的腰部,大概有8英尺长,宽度稍窄一点儿。他判断,那是一块片麻岩石板,经过了粗粗的打磨,下面是用干垒起来

的石柱支撑的。在黑暗中,他只能对这个物体作出一个大概的认识。他用手摸索着石板。沿着它的边缘似乎有一道槽。
再继续摸索时,他的手碰到了某种织物,某种冰冷的、像皮子似的、柔韧的东西。可能是发霉的甲胄,他很厌恶地揣测着。
有什么东西缠到了他的手腕上,冰凉的指甲掐到了他的肉里。
雷佛瑞特惊叫起来,发狂地要挣脱开。他被抓得更紧了,而且石板上的那个东西向上拔了起来。
一缕微弱的阳光扫到了石板的一个边缘上。这已经足够了。当雷佛瑞特奋力往后退的时候,抓着他的那个东西从石板上立了起来,那缕阳

光扫过了它的脸。
那是一具僵尸的脸–干肉紧紧地附着在它的头骨上。它的头皮上覆盖着一缕缕脏污的头发,从破烂不堪的嘴里露出了发黄的断牙,那双本

应该是黯淡无光的、深陷到眼窝里的眼睛闪着亮光,充满了可怕的活力。
雷佛瑞特再次发出了惊叫声,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他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别在腰上的长柄铁锅。他把锅拽下来,用尽全身力气,把锅砸到了

那张如恶梦般恐怖的脸上。
借着那点阳光,他看到长柄锅像一把斧子似的劈进了那个腐烂的前额里–把干肉和脆硬的骨头都劈开了。攥在他手腕上的力消失了。那张

僵尸脸落入了黑暗中,它被劈开的前额,还有它开始往外渗血的–浓稠的血水–一眨不眨的眼睛留给雷佛瑞特的印象将会使他在无数个夜晚里

从恶梦中惊醒。
雷佛瑞特飞也似的逃开了。当他匆促地冲入灌木丛的时候,他酸胀的双腿已经使他步履维艰了,但他还是拼死地往前冲,因为他还记得,

当他从地窖里逃出来的时候,从他的身后传来了什么东西绊倒在地窖台阶上的脚步声。

当柯林·雷佛瑞特从欧洲战场上回来的时候,他的朋友都说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变老了。他的头发有些已经变白了;他轻快的步伐

也变得迟缓了。他曾经像运动员似的身材已经变得虚弱不堪,像生了病似的。一些无法消除的纹路刻画在他的脸上,而他的眼神也变得游移不

定了。
更令人不安的是,他的性情变了。一种尖酸刻薄、玩世不恭的态度已经完全取代了他以前那种古怪的苦行僧似行为方式。他依然对那些令

人毛骨悚然的东西着魔,但却表现出一种更阴暗的心理,达到了一种不健康的程度,令他的那些老朋友感到不安。但谁让他参加的是那样一场

战争呢,特别是还在亚平宁山脉打过仗。
就算他想把他在曼恩小溪遭遇的恶梦般的经历讲出来,他也不会告诉他们的。但他没有透露自己的想法,当他克服恐惧,回想起他在那个

废弃的地窖里与之搏斗的那个东西时,他经常会说服自己相信那只不过是一个无家可归者–一个疯狂的隐士,是微弱的光线和他自己的幻觉将

那个人的面貌扭曲了。他推断,他用长柄锅打的那一下不过是擦过了那人的前额,因为那个人很快就起来追他了。最好是不要老想着这件事,

当他从梦见那张脸的恶梦中惊醒时,这种理性的想法帮他恢复了正常的心智。
此后,柯林·雷佛瑞特回到了他的工作室,再次拿起了他的画笔和刻刀。那些低俗杂志–在他去战场前,他的作品就登在那些杂志上,并

受到他的崇拜者的追捧–用一长串的约稿欢迎他的归来。他收到了来自画廊和收藏家的委托,他还有未完成的雕塑和木刻。雷佛瑞特忙得不亦

乐乎。
这时,问题来了。《短篇小说》以"过于怪异"为由退回了他的一幅封面画。一本新编的恐怖小说集的出版商把他的两幅插图退了回来–"太

可怕了,尤其是那些被吊着的人的腐烂、发胀的脸。"一个客户退了一件银制的小人像回来,抱怨说那个殉道的圣徒表现出的苦难太过分了。就

连专门预告了他的作品将重返它那些恐怖的篇章的《诡丽幻谭》也开始退还他们认为"即便是对我们的读者群来说也太过震撼"的插图。
雷佛瑞特试图马马虎虎地低调处理这些事情,但发现结果不好。到最后,那些约稿渐渐地停止了。随着时间的推移,雷佛瑞特变得更加遁

世了,他把那些低俗杂志抛到了脑后。他默默地在他地处偏僻的工作室里工作着,偶尔会接受委托为个人或画廊创作作品,有时还卖一件雕塑

或一幅画给大博物馆。艺术评论家们都对他极其抽象的雕塑作品给予了好评。

第75节: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当战争已经过去25年后,柯林·雷佛瑞特收到了一封信,那是他在以前那些低级趣味的生活里结交的一个好朋友,普雷斯科特·布兰登,

现在是哥特出版社的编辑兼发行人,那是一个小出版社,专门做恐怖科幻类型的书。虽然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联系了,但布兰登的信还是以他具

有代表性的开门见山的口吻写道:
马萨诸塞州塞勒姆/艾瑞巢/8月2日
致中部地区的恐怖隐士:
柯林,我正在编一套3卷的豪华本的H·肯尼思·艾拉德的恐怖小说集。我恰好想起他的故事是你的至爱。你要是中断退休状态,为我的书

画插图怎么样?每卷需要两色的封套和各12张插图。希望你能用一些特别恐怖的画作–有别于那些常见的骷髅头、蝙蝠和狼人–给书迷带来惊

喜。
有兴趣吗?我会把材料和详细说明寄给你,你可以自由发挥。等你消息–斯科特。
雷佛瑞特感到很高兴。他有点怀念过去那种低级趣味的生活了,而且他一直崇拜艾拉德的才华,因为他能用写散文的手法来表现他所构思

的宇宙恐怖的。他很热情地给布兰登写了回信。
他花时间重温了那些小说,为画插图准备了笔记,还画了写草图。别让一惊一乍的助理编辑来这儿添乱;斯科特明白他这话的意思。雷佛

瑞特带着一种疯狂的享受专注于他的工作。
斯科特要求说要有些特别的东西。可以自由发挥。雷佛瑞特很挑剔地审视着他的素描。那些形象的设计思路似乎没错,但画里还需要某种

别的东西–某种能将贯穿于艾拉德的作品中的那种危险的邪恶情绪注入其中的东西。用狞笑的骷髅头和柔韧的蝙蝠吗?太老套了。艾拉德要的

不止这些。
那个念头无情地抓住了他。也许是因为艾拉德的故事唤起了那种同样的恐怖感;也许是因为艾拉德构思出来的北方佬的那些的垮塌的农舍

和里面邪恶的秘密令他记起了那个春天的下午在曼恩小溪……
虽说从他那天跌跌撞撞地拼死逃出来开始,他就一直拒绝去看他的那个笔记本,但他很清楚地知道他把笔记本扔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从一

个很少用到的文件夹后面把笔记本找了出来,逐页翻看着已经起皱的本子。这些速写再次唤醒了那种充满不祥之兆的邪恶的感觉,和那天所经

历的阴森森的恐怖。看着那些怪异的构架,雷佛瑞特觉得别人似乎不可能没有和他一样感觉–那种由这些树枝构架在他心中唤起的恐怖感受。
他开始在他的素描里勾画少许的树枝构架。艾拉德的那些堕落的生物脸上除了轻蔑之外,还被罩上了一种危险的阴影。雷佛瑞特点点头,

对这种效果很满意。

几个月后,布兰登来了一封信,他在信中告诉雷佛瑞特说,他已经收到了他为艾拉德的书画的最后几张插图,并且对他的工作感到非常满

意。布兰登又在附言中写道:
看在上帝的份上,柯林–你在这些插图上画得哪儿哪儿都是的这些荒唐的树枝是什么意思呀!这些该死的东西实在是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你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个东西的?
雷佛瑞特觉得他该给布兰登做个说明。他很尽责地写了封长信,把他在曼恩小溪的经历写了下来–只略掉了那个在地窖里抓住他的手腕的

恐怖的东西。可以让布兰登觉得他是一个古怪的人,但不能让他以为他疯了,并且还杀了人。
布兰登的回信很快就来了:
柯林–你写的曼恩小溪的那段经历真是太神奇了–而且简直令人难以置信!那就像是在读艾拉德的一篇小说的开篇一样!我冒昧地把你的

信转给了佩尔汉姆的亚历山大·斯蒂夫罗伊。斯蒂夫罗伊博士是一位热心于研究这个地区的历史的学者–你可能已经知道了。我敢肯定,他会

对你写的这段经历感兴趣,而且他可能还会帮助我们理解那些怪异的东西。
预计第一卷,《阴影里的声音》,下个月就能装订完毕。校样看上去非常棒。祝好–斯科特。
一个星期之后,从马萨诸塞州的佩尔汉姆寄来了一封信:
我们共同的朋友,普雷斯科特·布兰登,把你写的东西转给了我,内容是你在纽约州北部一个废弃的农舍里发现那些怪异的树枝和石制物

品的经历。我发现这真是最令人感兴趣的消息了,我想知道你是否还能回忆起更多的细节?在过了30年后,你还能准确地找到那个地方吗?如

果可能的话,我想在今年春天的时候去查看那些地基,因为它们使我想起了这个地区类似的巨石遗址。我们有几个人很有兴趣去发现这类我们

认为是可以回溯至青铜器时代的巨石建筑的遗迹,并且确定它们在殖民时期的黑巫术祭仪中可能具有的用途。
现有的考古学证据表明,公元前1700-2000年左右,一大批青铜器时代的人突然从欧洲涌入东北地区。我们知道,青铜器时代见证了一种非

常先进的文化的发展,我们也知道,作为海员,那些人就是那个时期的北欧海盗。我们可以从迈锡尼的狮子门、英国的巨石阵和分布在欧洲各

地的桌形石、地道墓穴和古墓堆上看到起源于地中海的一种巨石文化的遗迹。此外,这些遗迹所代表的似乎远不止是那个时代所特有的一种建

筑形式。说得更确切点,它好像还与一种宗教迷信有关,那些信徒崇拜某种大地母亲,用多种祭仪和牺牲向她献祭,并且相信,不朽的灵魂若

埋葬在巨石坟墓里,就能得到保护。
从我们在美国一些地区发现的–和现在认出来的–许多巨石残迹来看,毫无疑问,这种文化也传入了美国。迄今最重要的一处遗址就是罗

德岛北部的"神秘山",那里有巨石建筑的大量墙壁和桌形石–最出名的就是Y形洞穴的古墓堆和祭台(见明信片)。规模稍逊一些的巨石遗址

包括在"矿物山"上的一群石冢和雕刻石碑,在诸如皮特谢姆和沙提斯伯里的那些有砌石过道的地下室,还有分布在这个地区的无数异型巨石和

地下的"修士隐居所。"

第76节:世界不久就会被摧毁

更有意思的是,这些地方似乎保留了那些早期的殖民地居民的神秘氛围,而且许多巨石遗址都有证据显示曾经被殖民时期的巫师和炼金术

士用作邪恶的勾当。特别确切的一点就是,在宗教迫害之后,许多术士都跑到了西部的荒野里–这就说明了为什么纽约州北部和马萨诸塞州西

部在后来涌现出了这么多的宗教团体。
最有意思的是,有一个叫做沙德洛克·爱尔兰组织的"新光兄弟会,"他们相信世界不久就会被邪恶的"外部力量"摧毁,而他们这些被挑选出

来的人,到时候将会获得肉体上的永生。对于他们当中那些事前死掉的人,他们的尸体会被保存在石桌上,等着"大恶神"来使他们重生。我们

已经确信,沙提斯伯里的那些巨石遗址和"新光兄弟会"后来的那些有害身心健康的活动有联系。他们在1781年被安·李院长的震颤派同化了,爱

尔兰腐烂的尸体也被人从他的地窖里的石桌上拉了下来,拖出来埋掉了。
因此,我觉得,你发现的农舍大概也和类似的神秘活动有牵连。在"神秘山"上有一个1826年建造的农舍,里面有一块和它的地基合为一体的

桌形石。农舍在大约1848-55年间被烧成了平地,当地有一些令人厌恶的传说,讲的就是那里面发生的事。我估计,你发现的农舍也是建在或

整合在类似的一处巨石遗址上的–而你发现的那些"树枝"表明,那里还存在着某个不为人知的教派。我记得某些资料里含糊地提到过出现在一

些秘密仪式里的构架设计,但无法查到确切的资料。它们有可能代表了一种新发展的神秘符号,是用在某些法术里的,但这只是一个猜测。我

建议你参考一下韦特的《仪式法术》或类似的资料,看你是否能认出类似的法术符号。
希望这些内容会对你有帮助。敬请回复。
亚历山大·斯蒂夫罗伊
信里还附了一张明信片–上面是一个四吨半重的花岗岩石板的照片,石板边缘有一道深深的凹槽,还有一个聚流口,上面注明这是在"神

秘山"上的祭台。在明信片的背后,斯蒂夫罗伊写道:
你肯定发现了某些和这个相类似的东西。它们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我们已经把一个祭台从原址–现在已经被夸滨水库淹没了–搬到了

佩尔汉姆。它们是用来献祭的–祭品包括动物和人–据估计,那道槽是用来把血引流到一个碗里去的。
雷佛瑞特把卡片丢到了一边,浑身战栗着。斯蒂夫罗伊的信又唤醒了旧时的恐怖,此时他真希望他已经把那件事遗忘在了他的文件夹里。

当然,那不可能被遗忘–即便是已经过去30年了。
他谨慎地给斯蒂夫罗伊写了一封信,感谢他提供的信息,同时还为自己的那段经历补充了一些无足轻重的细节。他答应–但不知道他是否

能履行诺言–今年春天,他会试着去曼恩小溪找那个农舍。

那年的春天来得很晚,而且直到6月初柯林·雷佛瑞特才得空重返曼恩小溪。从表明上看,30年所带来的变化微乎其微。那座古老的石桥还

在,乡间的小路也没有被铺平。雷佛瑞特心里琢磨着,自从他惊恐地飞车走过之后,是否还曾有别的人开车经过这里。
他向下游进发,很容易地就找到了那段旧铁路路基。30年了,他告诉自己说–但他内心的恐惧有增无减。路远没有以前好走了。天气又热

又潮,令人难以忍受。当他吃力地穿过蔓生在林子下面的矮树丛时,被他惊起的大团大团的黑蝇在他的身上胡乱地咬着。
从那些挡在他前进的路上的堆积的原木和碎石瓦砾可以看出,小溪在过去这些年里显然遭遇过大水灾。小溪沿岸尽是光秃秃的岩石和砂砾

。在一些地方,由连根拔起的树木和和碎石构成的巨大的障碍物看上去就像崩塌的古代防御工事。他越往前走,越觉得他此次来将会是一无所

获。过去的那场洪水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甚至于把小溪的流向都改变了。许多的干垒墙涵洞都不再是横跨在小溪上了,而是远远的离开了小

溪现在的堤岸。还有一些涵洞已经被冲垮了,或被埋到了成吨的、腐烂的原木下面。
雷佛瑞特在一处长满荒草和灌木丛的地方发现了一个苹果园的残迹,他觉得那个农舍应该就在附近,但这里遭受的灾害特别严重,就连那

些坚固的石头地基显然都已经被冲塌了,埋在了碎石下面。
最后,雷佛瑞特转身往回走了。他的步子变得轻快了。
他写信把情况告诉了斯蒂夫罗伊,一个星期后,他收到了他的回信:
原谅我没有及时回复你在6月13日的来信。最近我正在追踪调查一些事情,我希望,这些调查可以使我们发现一个此前未曾被报告过的、具

有重大意义的巨石遗迹。当然,在获知曼恩小溪那处遗址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之后,我感到很失望。尽管我不抱什么希望,但那些地基似乎很

有可能没有被冲毁。在查看地方文件时,我注意到,在1942年7月和1946年5月的时候,奥特塞利克地区分别遭遇了两次特别严重的突发洪灾。很

有可能,在你发现那个地方之后不太长的时间,那个农舍和那些不可思议的构架就遭到了严重的破坏,这是一片很神秘、很荒蛮的山区,无疑

会有许多我们永远都无法知道的事。
我是怀着一种沉痛的心情来写这封信的,就在两天前的晚上,普雷斯科特·布兰登死了。这对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我敢肯定,这对于你

和所有认识他的人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我只希望警方能抓到那些恶毒的凶手,他们的这种行为毫无目的性可言–那些贼在他的办公室里

翻箱倒柜时显然是受惊了。从他们愚蠢、凶残的犯罪手段上看,警方认为那些凶手服用了毒品。

第77节:真是令人难以相信!

我刚收到一本艾拉德小说集的第三卷,《亵渎之所》。这本书设计得太棒了,而这场悲剧使我们认识到,斯科特再也不会给世人呈上这样

的珍品了。亚历山大·斯蒂夫罗伊
雷佛瑞特被那封信惊呆了。他还没有得到布兰登的死讯–几天前他刚收到出版社寄来的一个包裹,里面是《亵渎之所》的首印本。他想起

了布兰登在最后一封信了写的一段话–当时他还觉得那段话似乎很好笑:
柯林,你的树枝使许多爱好者感到迷惑不解,单就回复各种问询我就已经用完了一卷打字色带。有一个人很特别–乔治·伦纳德少校–他

竭力要求我把详细情况告诉他,恐怕我让他知道得太多了。他写过好几封信,要你的地址,但我知道你很重视自己的隐私,所以我告诉他说,

如果有信的话,让我来替他转给你。我推断,他是想要看你的速写原件。但这些气势凌人的、神秘的东西让我觉得很痛苦。坦白地说,我本人

不想和那个人会面。

“是柯林·雷佛瑞特先生吗?”
雷佛瑞特审视着那个正微笑着站在他的工作室门口的、瘦高个的男人。他开来的那辆跑车看上去价格不菲。从他的高领衣和宽松的皮裤,

还有他携带的时髦的公文包也能看出他很有钱。门口的阴影使他瘦削的脸显得像死人一样惨白。从他稀疏的头发看,雷佛瑞特估计他的岁数有

小五十了。他带了一副黑墨镜,手上还带着黑色的驾驶手套。
"斯科特·布兰登跟我说了在哪儿能找到你,"那个陌生人说。
"斯科特?"雷佛瑞特警觉起来。
“对,我们失去了一个共同的朋友,很遗憾。我和他谈过,可就在那之后……我从你的表情可以看出,斯科特还没来得及写信告诉你。”
他笨拙地支支吾吾地说,“我是达纳·艾拉德。”
“艾拉德?”
那个陌生人显得有点窘。“是的–H·肯尼思·艾拉德是我的伯父。”
"我不知道艾拉德还有其他家人,"雷佛瑞特握了握他伸过来的手,沉思着说。他从未见过艾拉德本人,但从他以前看过的几张照片来看,

这人和作家本人很像。他记起来了,斯科特曾经给某个庄园开过版税支票。
“我父亲和肯特是同母异父的兄弟。肯特后来随了他父亲的姓,但没有结婚,你也许知道。”
"当然。"雷佛瑞特有些局促不安。“请随便坐。你来这儿有什么事?”
达纳·艾拉德拍拍他的公文包。"有些我曾经和斯科特谈过的东西。就在最近,我突然发现了伯父的一叠没发表的手稿。"他打开公文包,

将一叠发黄的手稿递给了雷佛瑞特。"做为近亲,我父亲从州立医院取回了肯特的私人物品。他从未对伯父或他的作品有太多关注。他把这些塞

到我们家的阁楼里后,就把这回事忘了。当我把我的发现告诉斯科特时,他高兴极了。"
雷佛瑞特浏览着那些手稿–一页页难以辨认的笔迹,当中还穿插着修改的地方,就像一个难以破解的迷宫。他见过艾拉德的手稿的照片。

不会有错的。
雷佛瑞特全神贯注地读着一些段落。这是艾拉德的真迹–展现了他卓越的才华。
"自从伯父患病之后,他的思想好像就变得特别不健康了,"达纳壮着胆子说。"我非常喜欢他的作品,但我发现最后这些手稿……怎么说呢

,有点儿太恐怖了。特别是他翻译的那本神话《恶神之书》。"
这引起了雷佛瑞特极大的兴趣。他专注地看着那些脆硬的纸张,几乎没注意他的客人。艾拉德描述了一个巨石建筑,那是他遭受厄运的主

人公偶然在一个位于一片古代的教堂墓地下面的地下室里发现的。其中提到的"古老的象形文字"和他的树枝构架很相似。
"看这儿,"达纳指点着说。"这些是他从阿洛里-兹罗克罗斯的禁书上抄录的咒语:‘Yogth-Yugth-Sut-Hyrath-Yogng’–真该死,我都不知

道怎么念这些东西。他抄了好多页呢。"
"真是难以相信!"雷佛瑞特说。他试着要把那句话念出来。应该是能念出来的。他甚至都找出了一种韵律。
“太好了,知道你也有同感,我就放心了。我担心最后这几篇小说和片断可能会让肯特的那些书迷受不了。”
“这么说,你要出版这些东西啦?”
达纳点点头。"斯科特想出。我只是希望那些贼不是冲着这些东西来的–一个收藏家要用一大笔钱来买。斯科特说他要守住这个秘密,直

到他准备好把它宣布出来为止。"他显得很伤心。
“所以,我现在准备自己出这本书–做一个豪华本。我想让你给书画插图。”
"我感到很荣幸!"雷佛瑞特起誓说,他无法相信这一切。
“我真的很喜欢你给那套三卷本画的插图。我希望看到更多像那类的东西。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书出版出来。关于那些树枝的事……”
“怎么样?”
“斯科特跟我说了关于它们的事。真是太神奇了!你画了整整一本,是吗?我能看看吗?”
雷佛瑞特匆匆地把那个笔记本从他的文件夹里找了出来,便又回去看那些手稿了。
达纳翻看着笔记本,发出了惊叹。"这些东西真是太怪异了–手稿里也提到了这类东西,把它说得更神奇了。你能把这些都复制到我的书

里吗?"
"只要是我记得的,"雷佛瑞特向他保证说。“我有一个很好的记忆力。可你不觉得那么做有点太过了吗?”
"一点儿都不!它们和这本书很配。而且它们非常独特。就这样,把你所有的画都放到这本书里。我要用最长的那篇小说命名这本书,就叫

做《地球住民》。我已经把印刷的事安排好了,所以,只要你的画一好,我们就可以开始了。我知道你会尽力而为的。"

第78节:他正漂浮在太空中


他正漂浮在太空中。一些物体从他身边漂了过去。星星,那是他最先想到东西。那些物体向他漂过来了。
是树枝。各种形状的树枝构架。随后,他便漂浮在那些构架当中了,他看到,那些并不是树枝–不是木头的。那些构架是用一种颜色惨白

的物质做成的,就像是被冻住的一条条星光。它们使他想起了某种神秘的象形字母–复杂难懂的符号排列起来,拼成……什么?还有一个排列

–一个三维的形状。一个极其错综复杂、令人迷惑不解的迷宫……
然后,他不知怎么就进到了一个地道里。石头垒成的地道很狭窄,他必须要趴在地上,爬过去。潮湿的、长着粘滑的青苔的石头紧紧压迫

着他扭动的身躯,他像患了幽闭恐怖症的人一样发出了轻声的尖叫。
他不知在地道里爬了多远,然后又爬过了一些石头垒成的洞穴,有时还会爬过一些通道,那些通道里的角让他的眼睛很难受,就这样,他

应该是爬进了一个地下室。地下室的墙和天花板都是巨型的花岗岩石板,对角线的长度有12英尺,在石板之间是一些通向地面的洞穴。在地下

室的中央有一块巨大的片麻岩石板,就像是一个祭台。一股泉水暗暗地在支承着桌面的石柱之间涌动着。桌面的外缘有一道槽,上面有一些令

人作呕的污迹,和放在聚流口下面的那个碗里盛的东西是一样的。
一些人从地下室周围的那些黑漆漆的洞穴里出来了–一些无精打采的人形,只能模糊地看出他们的轮廓。一个穿着一件破斗篷的人形从黑

暗中向他走了过来–伸出一只像爪子似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拉向祭台。他顺从地跟着他走了过去,知道有什么东西在期待着他。
他们走到祭台前,借着凿在片麻岩石板上的那些楔形构架发出的亮光,他能看见引领他的那个人形的脸。一张僵尸似的脸,前额腐朽的头

骨已经碎裂了,凹进去的地方渗出了肮脏的……
雷佛瑞特会在他的尖叫产生的回音中醒过来的……
他工作得太辛苦了,他对自己说,他在黑暗中踉踉跄跄地摸索着,穿上了衣服,他太害怕了,不能再回去睡觉了。每天夜里都会做恶梦。

难怪他会那么疲惫。
可是,他的工作室里还有工作在等着他呢。现在他已经完成了大约50幅画了。他还准备再画50幅。难怪会做那些恶梦。尽管还存在着排版

的问题,而且在找达纳想要的那种特殊纸张时也遇到了问题–那本书就等着他了。
虽然他被累得骨头都疼,但他还是决意要熬过那个惨淡的晚上。如果把恶梦中出现的一些形象画出来的话,应该会很有意思。

最后一批插图已经寄给在皮特谢姆的达纳·艾拉德了,雷佛瑞特瘦了15磅,并且感到身心俱疲,在收到一张额外的支票后,他买了一箱上

好的威士忌。图版刚一排好,达纳就让胶印机转了起来。虽然他计划得很周密,但胶印机却坏了,一个印刷工没说明原因就辞职不干了,而新

来的工人又出了严重的事故–似乎有数不清的问题,而且每遇到一次延误,达纳都会大发雷霆。尽管如此,印刷工作还在往前赶。雷佛瑞特写

信说,这本书被诅咒了,但达纳回信说,一个星期后就会一切就绪。
雷佛瑞特在他的工作室里用树枝做构架自娱自乐,还努力抓紧时间补觉。就在他期待着那本新书时,他收到了斯蒂夫罗伊的一封信:
前几天给你打过电话,想找你,但你家的电话没人接。我现在时间很紧,只能长话短说。我确实发现了一处不为人知的、极其重要的巨石

遗址。它位于马萨诸塞州的一个一直很著名的家族庄园里–因为我无法得到授权进入这个庄园,我就不具体说它在哪儿了。有天晚上我偷偷去

看过一次(当然是违法的),只有很短的时间,还差点儿被抓住。我在一个神学院的图书馆里看到了一些17世纪的信件和文件,偶然发现了提

到那个地方的内容。作者揭露那个家族是一窝巫师和巫婆,提到了他们搞的炼金术和其它一些不太好的流言蜚语–还描述了地下的石室、巨形

的人造物体等等,说这些都被用来"做邪恶、残忍的事。"我只是匆匆地翻看了一下,但他的描述并没有夸大其词。而且,柯林–我在偷偷穿过

树林去那个地方的时候,偶然发现了好多你那种神秘的"树枝"!我带了个小的回来,让你看看。是新近做成的,和你画的像极了。走运的话,

我将会获准去那里查明它们的重要意义–毋庸置疑,它们具有重要的意义–但这些搞巫术的人很难把他们的秘密说出来。我会对他们说,我是

从科学的角度对这些感兴趣的,不是要揭露愚昧–再看看他们怎么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去近距离地看一眼。所以–我走了!亚历山大·斯蒂夫

罗伊
雷佛瑞特扬起了两道浓眉。艾拉德曾经暗示说,那些枝条构架象征着某种神秘的祭仪。但艾拉德30年前就这么写出来了,雷佛瑞特还以为

他曾经无意中发现了某个和曼恩小溪类似的遗址呢。斯蒂夫罗伊写的却是现在的事。
他真希望斯蒂夫罗伊发现的仅仅是一个空洞的骗局。
那些恶梦还在烦扰着他–现在已经司空见惯了,因为他只有在梦里才会进入那些场景中,并且见到那些幽灵。习惯了。它们带给他的恐惧

从未减弱过。
此时他正穿行在森林里–似乎就在附近的一个山丘上。一块巨大的花岗岩石板已经被拖到了一边,露出了曾被它盖住的一个深坑。他毫不

犹豫地就走进了深坑,对于深入地下的那些圆滑的台阶,他是再熟悉不过了。一个地下的石室,在它周围有好多引伸出去的石头垒成的洞穴。

他知道从哪个洞爬进去。

第79节:他不是在做梦

又进到了那个地下室,还是那个祭台和在祭台下暗涌的泉水,还有聚集起来的一圈模糊的人形。他们围在祭台周围,当他走近他们时,他

看见他们正在钉一个疯狂地扭动着身体的人。
那是一个体格健壮的人,白发蓬乱,污秽不堪的肉体被钉在了祭台上。那张扭曲的脸似曾相识,他在想自己是否应该认识那个人。但此时

,那个前额凹进去的僵尸正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着什么,他努力不去想从那个碎裂的前额里渗出来的那些污秽的东西,而是从那只只剩下骨头

的手里接过那把青铜刀,并且把刀高高地举了起来,因为他无法惊叫,也无法醒来,所以只能在那个衣衫褴褛的牧师的低语声中将刀……
在一阵充满邪恶的疯狂之后,他终于醒来了,他身上粘糊糊的,但那不是他出的冷汗,他的一只手里正攥着一颗被吞噬了一半的心,而这

也不是他在做恶梦。

雷佛瑞特不知道怎么竟能神志清楚地把那块肉处置掉了。整整一上午他都站在淋浴器下,搓掉了一层皮。他真希望他能吐出来。
电台里播出了一条新闻。在沃特利附近的一块倒下来的花岗岩石板下发现了著名考古学家亚历山大·斯蒂夫罗伊博士被砸得粉碎的尸体。

警方怀疑博士在进行挖掘时触动了那块巨型石板的根基。根据遗留的私人物品,警方确认的死者的身份。
当雷佛瑞特的手不再抖得无法开车时,他飞车去了皮特谢姆–在天快黑的时候赶到了达纳·艾拉德的老石屋。他疯狂地敲着门,等了很久

,艾拉德才开了门。
“是你,晚上好,柯林!你来得真是太巧了!书已经印好了。装订厂刚刚把它们送来。”
雷佛瑞特侧身从他身边走过去。"咱们得把书烧掉!"他脱口说道。从早上开始,他已经想过好多问题了。
“烧掉?”
"有件事咱们谁都没有仔细考虑过。那些树枝构架–有一个教派,一个该死的教派。那些构架在他们的祭仪中有着某种意义。斯蒂夫罗伊

曾经暗示说,它们可能是一种象形文字,我不知道。但那个教派还存在着。是他们杀害了斯科特……杀害了斯蒂夫罗伊。他们也来找我的麻烦

了–我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为了阻止你发行这本书,他们会杀了你!"
达纳的显得很焦虑,但雷佛瑞特知道,他并没有说动他。"柯林,这听起来太疯狂了。你真是自不量力,你知道吗。来,我带你去看那些书

。它们就在地窖里。"
雷佛瑞特让他领着走下了台阶。地窖相当大,铺的都是石板,很干燥。用牛皮纸包起来的一捆捆书堆成了一大堆。
"把它们放在这儿,就不会把地板压坏了,"达纳解释说。“明天就开始把它们发给发行商。来,我给你一本签了名的书。”
雷佛瑞特心不在焉地打开了一本《地球住民》。他盯着他所钟爱的那些插图上的腐朽的生物和地下的石室,以及污迹斑斑的祭台–还有无

处不在的那些怪异的构架。他浑身战栗着。
"给。"达纳把他签好的书递给雷佛瑞特。“再回答一下你的问题,它们就是古老的象形文字。”
但此时雷佛瑞特正盯着那行题字,那是他绝对不会认错的笔迹:"赠柯林·雷佛瑞特,没有你,这项工作就不可能完成–H·肯尼思·艾拉

德。"
艾拉德正在说着什么。雷佛瑞特看见,在一些部位上,那些匆忙涂上的肉色化妆品没能完全掩盖住它下面的东西。"代表异型规模的象形文

字–人类的大脑是无法理解的,在一种大得无法想像的召唤符–比如,跨度有几英里长的’五角星形’,它是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以前我们尝

试了一次–但你的铁家伙把艾尔索的脑袋打坏了。他在最后一刻犯了错–几乎让我们全军覆没。艾尔索从四千年前就开始计划那次召唤了。
"然后,你又出现了,柯林·雷佛瑞特–你和你在艺术方面的学识,还有你画的艾尔索的那些符号的速写。现在,一千个新的头脑将会看

到你还给我们的召唤符,并且和我们的头脑联合起来,而我们就在’神秘之所’里。大恶神将从地下归来,而我们这些坚定地侍奉他的死人,将成

为那些活人的主人。"
雷佛瑞特转身想跑,但此时那些人形从地窖的阴影里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同时,巨大的石板滑开了,露出了后面的地道。当艾尔索过来

要把他带走时,他开始尖叫起来,但他醒不过来了,只能跟着走了。
新生
菲利普·何塞·法默
排在德斯蒙德前面的是一个留着长发的年轻人,穿着一双拖鞋,一条破旧的蓝牛仔裤,和一件脏兮兮的T恤。在他的屁兜里塞着一本平装的

《罗伯特·布莱克作品集》。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能看到他的T恤上有两个大大的字母,M.U.。在他的两撇细细的胡子上粘着一些面包屑。
当他看见德斯蒙德的时候,他发黄色的眼睛–他肯定是得了黄疸–睁得老大。他说,"这儿不是申请进私立养老院的地方,老爹。"他咧嘴

一笑,露出了长得出奇的犬齿,然后又转回头去面向入学登记台。
德斯蒙德觉得脸上发烫。从打他在一张标着"Toaahd新生A-D"的桌子前排上队之后,他就感觉到了斜眼,窃笑,和嘀嘀咕咕的闲言碎语。

他站在这些年轻人中间,就像立在花园里的一块广告牌,放在宴会桌上的一具尸体。
队伍又往前移动了一个人。新生都在交谈着,但声音都压得很低。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都很克制自己,只有排在他前面的那个自以为是

的家伙是个例外。
也许是周围的环境震慑住了他们。这个建于19世纪末的体育馆已经好多年没有重新粉刷了。以前的绿色墙壁都斑驳了。高墙上打碎的窗户

都糊上了纸板,挡住了外面的天光。木地板都翘了,走起来嘎吱嘎吱地响,篮板上的篮圈都生锈了。然而,多年以来,M.U.在所有的竞技领域

中都是联赛冠军。虽然它招的新生远比它的竞赛对手要少,但它的队伍总能设法取胜,经常还是以大比分取胜。

第80节:一种说不出的气质

德斯蒙德系上了外衣的扣子。虽然这是秋季里很暖和的一天,但体育馆里却很凉。如果他不知道的话,他会以为在他的身后立着一道冰墙

呢。在他的头顶上,大灯挣扎着想要赶走黑暗,一点点降临的黑暗就像是沉入海底的死鲸的肚子。
他转身看去,紧排在他后面的女孩笑了笑。她穿着一件平滑、宽松、色彩艳丽的非洲服装,上面印着占星的符号。她的黑头发剪得很短;

她的脸不大,五官端正,但因为太尖了,所以不能说是漂亮。
在所有这些年轻人里应该是有一些漂亮的女孩和英俊的男孩的。他已经走过很多校园了,完全知道校花应该是个什么标准。但这里……那

边有个女孩,排在右手边的那个队里,脸长得跟模特儿似的。但是,少了点儿什么东西。
不,是多了点儿什么。一种说不出的气质,但是……令人厌恶?不,现在不见了。不,现在又有了。来回不停地变化,就像是一只蝙蝠在

明暗之间不停地扑来扑去。
排在他前面的那个小子又转过身来。他笑的样子就像是狐狸看见了一只鸡。
“漂亮妞,哈,老爹?她喜欢岁数大的。说不定你们俩挺般配呢。”
他的身上和衣服上的臭味在他的周围挥之不去,就像绕着一只死老鼠打转的苍蝇。
"我对有恋父情结的女孩没兴趣,"德斯蒙德冷冷地说。
"在你这个岁数就不能挑挑捡捡了,"那小子说着,又转回身去。
德斯蒙德脸涨得通红,他很快想像自己把那小子揍趴下了。但不太管用。
队伍又往前挪动了。他看看手表。他本打算半小时后给他妈妈打电话的。他应该能早点到这儿的。但他睡过头了,而且闹钟还停了,当它

又走起来的时候,似乎还满不在乎似的。当然,它并非如此,但不知为何,他觉得他的东西就应该对他在意。这是非理性的,但他如果是一个

相信理性至上的人的话,他还会在这儿吗?这些学生有谁还会在这儿呢?
队伍走走停停地向前移动着,像一只蜈蜙,不时地站下来,确认一下有没有人偷了它的腿。当他排到了头一个的时候,离他预定的打电话

的时间已经过去10分钟了。在登记台后面的是一个比他老得多的男人。他的脸上全是褶,像是在一团灰色的生面团上用手指甲划了划,又捏成

了大致的人形似的。乌贼嘴似的鼻子贴在面团上。杂乱的白眉毛下,一双眼睛转个不停。
一只手接过了德斯蒙德的材料和打孔卡片,那不像是一个老年人的手。手很大,很厚,白白的,很光滑。手指甲很脏。
“我猜,是罗德里克·德斯蒙德吧。”
那声音很刺耳,一点儿没有一个老人所有的嘶哑的颤音。
“啊,你认识我?”
“当然喽。我看过你的几篇写神秘学的小说。而且,10年前,我还拒绝了你的要求,没给你影印那本书的某些章节。”
挂在发旧的斜纹呢外套上的名牌上写的是:R·莱亚门,COTOAAHD。看来,这位就是"神秘艺术和历史系委员会"的主席了。
"你写的那篇讨论阿尔哈兹莱德的名字的起源的论文是一篇很出色的语言学研究文献。我知道那名字的起源不是阿拉伯语,甚至都不是闪米

特语,但坦白地讲,我不知道那个词是什么时候被从阿拉伯语里剔除的。关于它是如何保留下来的,在你的解释中只提到了它和也门人有关,

你说它的原意不是’疯子’,而是’那个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的人’,真是说得太对了。"
他停了一下,又笑着说,“当你的母亲迫不得已陪你一起去也门的时候,她抱怨了吗?”
德斯蒙德说,“没-没人强迫她。”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可是你怎么知道她……?”
“我看过写你的传记。”
莱亚门轻声笑了起来。那笑声听着就像是晃动一个装着钉子的木桶时发出的声音。"你写的关于阿尔哈兹莱德的文章和你在你的小说里所展

现的知识就是你在60岁的时候还能被这个系录取的重要原因。"
他在表格上签了字,把卡片还给了德斯蒙德。"拿着这个去收银处。噢,对了,你们家真是一个不同寻常的长寿之家啊,不是吗?你的父亲

是意外身亡的,但他的父亲活到了120岁。你的母亲80岁了,但她应该能活到100岁以上。还有你,你能再活40多年,正如你所知道的那样。"
德斯蒙德觉得很恼火,但还没有到他敢于表现出来的地步。在由灰变黑的气氛中,那个老头的脸泛着光。那张脸慢慢漂向他,膨胀开来,

猛然间,德斯蒙德就进入那些灰色的皱纹里了。这儿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地方。
那个小人形在一个有着淡淡的光晕的平面上舞动着,然后消退了,而他又陷入了一片咆哮着的黑暗之中。他探身向前,紧紧抓住桌子的边

缘。
“德斯蒙德先生,你经常会这么犯病吗?”
德斯蒙德松开了手,直起身子。“太激动了,我想是。不,我从没犯过病,现在没有,过去也没有。”
那人轻声笑了。“对,那应该是心情紧张的结果。或许你可以在这儿找到消除紧张的方法。”
德斯蒙德转身走开了。在他离开体育馆前,他看到的只是模糊的人影和标志。那个老巫师……他是怎么看透他的心思的?难道那只是因为

他看过他的传记,做了一些调查,推测出了一幅完整的图片吗?或者还不止是这些?
太阳已经躲到了厚厚的云层后面。越过校园,越过掩映在许多树木中的城里的房屋,就是塔米塞奇格山了。山是按那个早以灭绝的印第安

人部落的名字命名的,据说,他们曾经是邪恶的巨人,并且发动了和英雄米卡图尼斯以及他会变魔术的朋友,奇加斯帕特之间的战争。奇加斯

帕特被杀死了,但米卡图尼斯用魔棒把那些巨人变成了石头。
但每隔几个世纪,那些巨人的首领,科托阿德,就能把他自己从符咒中解脱出来,有时,一个巫师能把他放出来。那样的话,科托阿德就

会到外面游荡一番,然后再回复到石头状态沉睡。1724年,在城市边缘的一所房子和许多树木在一个暴雨之夜被化为了平地,就像是被巨人的

脚踏平了似的。那些折断的树木形成了一条小路,直通一座形状怪异的小山,小山的名字叫科托阿德。

第五部分:

第81节:这完全是巧合吗?

这些故事无一不被印第安人和18世纪那些迷信的白人说成是富有传奇色彩的自然现象。但是,那个由莱亚门牵头的委员会的名称缩写与那

个巨人的名字一模一样,这难道也完全是巧合吗?
猛然间,他意识到他正在走向一个电话亭。他看了看手表,感觉到了恐慌。他宿舍里的电话就该响了。最好就在电话亭给她打电话,这样

可以节省走回宿舍的那3分钟时间。
他停下了。不行,如果他从电话亭打电话,听到的只能是忙音。
"40多年的生命,正如你所知道的,"那个主席刚才说。
德斯蒙德掉头要往回走。他的路被一个大个子年轻人挡住了。他比6英尺高的德斯蒙德高出一头,胖得就像"梅西"的圣诞游行时那个圣诞老

人气球,不过小一号罢了。他穿着一件很脏的圆领长袖运动衫,胸前是无处不在的M.U.,一条短裤,一双破网球鞋。他用像香蕉一样粗的手指

拿着一个巨大的萨拉米香肠三明治。
看到他,德斯蒙德突然意识到,这儿的大多数学生不是太瘦,就是太胖。
“德斯蒙德先生?”
“对。”
他们握了握手。那家伙的皮肤又湿又凉,但手很有劲。
“我是温德尔·特里潘。就你的学识,你应该听说过我的祖先。那个最出名的,或说声名狼藉的康沃尔女巫,雷切尔·特里潘。”
“噢,特雷丹尼克·乌勒斯村的雷切尔,离波尔杜湾不远。”
“我就知道你知道。我继承了祖业,但是谨慎多了,当然。反正,我已经大四了,还是兰卡阿里夫兄弟会推选的委员会主席。”
他停了一下,咬了一口三明治。蛋黄酱和萨拉米香肠和芝士慢慢地从他的嘴里溢出来,他说,"你被邀请参加我们今天下午在会所举行的一

个聚会。"
他把另一只手伸到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卡片。德斯蒙德草草地看了一眼。"你想让我加入你们的兄弟会?我太老了,做不来那种事。我觉得

我适宜……"
"胡说,德斯蒙德先生。我们是一个很严肃的团体。其实,这儿的兄弟会和别的学校的不一样。你应该知道。我们觉得你会带来稳定,还有

,我得承认,威望。你非常有名气,你知道。顺便说一句,莱亚门就是兰卡阿里夫的一员。他会关照属于他的兄弟会的学生。当然啦,他不承

认这点,而且如果你这么说的话,我也不承认。但事实如此。"
“哦,我不知道。假如我立誓入会了–如果我被邀请的话–我就得住进兄弟会所吗?”
“对,我们一视同仁。当然,那只是在你立誓以后。在你做积极分子时,随便你住在哪儿都行。”
特里潘笑了,露出了嘴里没嚼完的东西。“你没结婚,所以没问题。”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德斯蒙德先生。只不过是说,我们不发展已婚的人入会,除非他不和妻子一起生活。已婚的人失去了他的某些力量,你知道。当

然,我们决不主张独身。我们也有一些很不错的聚会。每月一次,我们会在科托阿德山脚下的一个小树林里搞一次狂欢活动。大多数女宾都是

巴盖辛女生联谊会的。她们当中的一些人真的喜欢老成持重型的,要是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的话。"
特里潘往前跨了一步,他的脸正对着德斯蒙德的脸。"我们不光有啤酒,大麻,麻醉剂,和女生。还有别的吸引人的东西。有些好东西是曼

纽尔·德登布隆侯爵按他自己的配方做的呢。但大部分都是小儿科的东西。那儿还有一只山羊呢。"
“山羊?黑山羊吗?”
特里潘点点头,他叠成三层的下巴上的垂肉嘟噜嘟噜地晃。"对。老莱亚门会去那儿监督,当然,他会戴上面具。有他在,不会有出格的事

的。去年的万圣节,虽然……"
他顿了一下,又说,“反正,有东西可看。”
德斯蒙德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他的心砰砰地跳,像那种祭拜仪式中敲打的手鼓声,他只在书里读到过那种仪式,但他曾经设想过好多次了


德斯蒙德把卡片装进口袋。“一点钟?”
“你会来吗?太好了。回头见,德斯蒙德先生。你不会后悔的。”
德斯蒙德走过学校四方广场上的那些大楼,其中气势最雄伟的一幢建筑是博物馆。它是校园里,也就是最初的校区里最古老的建筑。光阴

在其它建筑的砖石上都留下了印记,但博物馆的建筑好像把光阴都吸收了似的,而且好像又要慢慢地把吸收的东西再散放出来似的,就像水泥

、石头和砖块在太阳下吸收热量,然后在黑夜里又释放出来一样。其它的建筑上都爬满了攀缘植物,而且有点太茂密了,但博物馆外面什么植

物都没有。想要爬上它灰暗的骨白色石墙的那些攀缘植物都枯萎了,并且掉到了地上。
莱亚门的红石头房子很窄,有3层楼高,上面是一个双峰屋顶。覆盖在房子外面的攀缘植物长得很茂盛,似乎那房子没有被它们的重量缀得

垮塌下来已然是一个奇迹了。那些攀缘植物的颜色与其它建筑上的也略微有些差别。从一个角度看去,好像是青紫色的。从另一个角度看,又

是绿色的,像极了苏门答腊岛上的一种蛇的眼睛的颜色,那是德斯蒙德在一本爬虫学专著里的一张彩页上看到的。
岩人部落的巫师就是用这种有毒的爬虫来传递信息的,有时还会用它去杀人。作者没有解释他所谓的"信息"是什么意思。德斯蒙德从另一

本书里知道了"信息"的含义,但在那之前,为了看懂那本用阿拉伯语写的手稿里的马来语,他还学会了马来语。
他匆匆走过那所不会引人驻足观看的房子,回到了宿舍。宿舍楼是1888年在另一座建筑的旧址上兴建的,1938年又重新改建过。灰色的墙皮

都剥落了。又几扇窗户被打破了,窗口被钉上了硬纸板。门廊的地板都翘了,在他的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大门是橡木制的,上面的漆早

就掉光了。门上有一个青铜的猫头,猫嘴上挂着一个当门环用的粗重的青铜圆环。

第82节:现场到处都是血

德斯蒙德进了门,走过铺着破地毯的大厅,顺着光秃秃的楼梯上到了二楼。在第一个楼梯平台的灰白色墙壁上,留有很久以前某个人写的

字:约梭托混蛋。那些字被冲洗过好多次,但显然只有用涂料才能把这句带有侮辱性的、危险的情绪表现掩盖掉。昨天一个大三的学生告诉过

他,谁也不知道那是谁写的,但在它出现后的那个晚上,有人发现一名新生吊死在了一个壁橱里。
"那孩子在自杀之前把自己毁得不善,"那个大三学生说。"我那时没在,但我知道那情形。他应该是用一把剃刀和一个热熨斗干的。现场到

处都是血,他的生殖器和睾丸在桌子上,被摆成了一个T型十字架,你知道那是谁的标志,他还把墙上的石膏抓下来一块,留下了一个很大的血

手印。那看着简直不像是人手留下的。"
"我很惊讶,他还能活到把自己吊起来的时候,"德斯蒙德说。“流了那么多的血,你知道。”
那个大三学生大笑着说。“你肯定是在开玩笑吧!”
过了片刻,德斯蒙德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他的脸马上变得煞白。但后来他又在想,那个大三学生不会是照老规矩和新来的新生开玩笑吧

。他想,无论如何,他不会再去向别人问这件事。如果他真是被愚弄了,他不会再受骗第二次。
他听见了长长的走廊尽头有电话铃响。他叹了口气,经过那些关着的房门,往他的房间跑去。从他的身后传来了轻轻的窃笑。他打开了房

门,并且又随手关上了。他站在那儿,盯着电话看了好长一段时间,电话铃不停地响着,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想起了一首诗,诗里写的是一个

澳大利亚的流浪汉在一个野兽饮水的水坑里泡澡的事。邦依普,就是澳大利亚民间传说中的那个神秘而又邪恶的生物,就栖息在那个水坑里,

默默地,很殷勤地保护着那个流浪汉。他放在火上的茶壶叫个不停,但没有人能听到。
电话铃还在不停地响着。
邦依普就在电话那头。
一种突如其来的罪恶感令他涨红了脸。
在他穿过房间的时候,从眼角里瞥见了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黑黑的东西,转眼间便钻到了塌陷下去的、泛着霉味的沙发床下面。他在

边桌旁边站住了,伸出手去抚摸着听筒,感觉到了它冰冷的颤动。他把手又缩了回来。虽然显得很蠢,但他还是觉得,她似乎能察觉到他的抚

摸,并且知道他就在旁边。
他吼叫着,开始在屋里转圈。他注意到踢脚板上的那个洞又露出来了。他塞进去堵洞口的那个可乐瓶被推了出来。他蹲下去,把可乐瓶又

塞了回去,然后站直了身子。
当他下到最后一级台阶时,他依然能听见电话铃响。但他不知道那是否只是他脑子里出现的声音。
他交过学费之后,又去食堂吃了饭–食堂的饭菜比他预想的要好,然后他向后备军官训练队(ROTC)的大楼走去。大楼的状况比其它建

筑要好,也许是因为军队管理得好吧。反正,它还没到要人来巡查的地步。那些大炮就架在后面。难道学生真的要学会用这些美西战争时的武

器吗?在这些东西都生出铜绿的时候?
当德斯蒙德要求领他的制服和手册时,那个当班的军官愣住了。
“我不明白。你不知道ROTC不再收新生和大二的学生了吗?”
德斯蒙德坚持说他想要参加。那个军官摸了摸他胡子拉茬的下巴,吸了一口"提华纳金牌"雪茄。“唔,让我想想。”
他查阅着一本书,书的边好像都被老鼠磕坏了。"那,你都知道什么?条例上没规定年龄。当然,这儿缺了几页。应该是一个勘误表。以前

没招过像你这种年纪的人。但是……好吧,要是条例上没提到这种情况,那么……真该死!不会伤到你的,我们的小伙子不必非得通过障碍科

目,或其它类似的科目。
“可是,你都60岁了呀!你为什么要来登记?”
德斯蒙德没告诉他,他曾经在"二战"时延期服役,因为他是他生病的老妈的唯一支柱。从那时起,他就有一种负疚感,而现在他起码可以

为他的祖国尽一些–别管多微薄的–义务了。
那个军官站起来,但态度不是很配合。"好吧。我给发装备。但我还是要提醒你,这些混帐东西玩的是一些很不寻常的把戏。你就会知道他

们从他们的大炮里打出来的都是什么东西。"
15分钟过后,德斯蒙德把一套制服和手册夹在胳膊底下离开了。他不想带着这些东西回家,所以,他把东西寄存在了学校的书店里。店里

的女孩把他的东西放在了一个架子上,那上面还有别人的东西,其中有些东西是外行人根本不认识的东西。那当中就有一个罩着黑布的小笼子


德斯蒙德走到兄弟会街。除了那个"哈斯特尔之家"外,那儿的房子都有一个阿拉伯名字。这些房子和学校里的其它建筑一样,都显得很破

旧,疏于维护。德斯蒙德拐上了一条水泥步道,步道的裂缝里都是枯死的蒲公英和其它野草。在他左手边斜着一根15英尺高的大木头柱子。城

里人根据柱子上刻的那些头和符号,把它看作是一根图腾柱。当然,它并不是图腾柱,因为拥有它的那个部落并非西北海岸或阿拉斯加的印第

安人。这里曾经立着好几百根这样的柱子,但现在只剩下了两根,另一根保存在学校的博物馆里。
德斯蒙德从柱前经过时,把左手的拇指根放在了鼻子下面,食指尖放在了前额的正中间,轻声念着古老的敬语,"Shesh-cotoaahd-ting-

ononwasenk。"他从各种文献中得知,在这个月相时间里,每个塔米塞奇格人经过这根柱子时都必须念这段话。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段话的

含义,因为它是从另一个部落传下来的,又说不定是源自于很久以前的一种语言。但它表达的是一种敬意,如果不遵守这种惯例,就很可能会

遭遇不幸。

第83节:我会把你介绍给兄弟们

他在做这些的时候,觉得自己有点傻,但他知道,这么做是没有坏处的。
没有刷漆的木楼梯走上去嘎吱嘎吱地响。门廊很大;纱窗都生锈了,而且有好多窟窿,根本挡不住外面的小虫子。前门开着;从里面传出

了音量很大的摇滚乐声,同时能听到好多人在大声交谈,还能闻到一股刺鼻的大麻的味道。
德斯蒙德险些掉头回去。他害怕到人多的地方去,而且一想到他的年龄,他就觉得很尴尬。但温德尔·特里潘就站在走廊里,他被一双大

手拉住了。
"进来吧!"特里潘低声吼着。“我会把你介绍给兄弟们!”
德斯蒙德被拽进了一个大房间里,里面挤满了男男女女的年轻人。特里潘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不时停下来拍拍某人的背,高声打着招呼,

有一次还拍了一个体格健美的年轻女孩的屁股一下。他们来到了一个角落里,莱亚门教授正坐在那儿,围在他旁边的一些人看上去比这里的大

部分人要年长一些。德斯蒙德估计他们都是研究生。他握着那只又肥又厚的手说道,"很高兴再见到你,"但他有点怀疑他是否听见了他说的话


莱亚门把他拉近一些,以便他能听见他说什么,然后说道,“你决定好了吗?”
那老头的口气很难闻,但他肯定是喝了什么了,德斯蒙德以前从没闻到过这种气味。那双红眼睛好像闪着光,就像是在眼球里点了两根小

蜡烛似的。
"决定什么?"德斯蒙德大声问。
那个老头笑笑,说,“你知道。”
他把手松开了。德斯蒙德站直了身子。虽然屋子里热得能让他冒汗,但他却突然感到很冷。莱亚门暗示的是什么?那不会是他真知道的事

。难道他真的知道吗?
特里潘把他介绍给了周围的那些男女,然后带着他走到了人群里。他又被介绍给了更多的人,大部分是兰卡阿里夫兄弟会的成员,或是街

对面的女生联谊会的成员。他能准确认出的唯一一名入会候选人是一个黑人,一个加蓬人。等那些人都走开之后,特里潘说,"布卡瓦来自一个

巫医世家。如果他能接受我们的邀请,他将成为一个真正的宝贝,当然,'哈斯特尔之家’和’卡夫·达尔·瓦’也特别想要他。系里在中部非洲科学

方面比较薄弱。过去曾有过一个特棒的老师,贾尼斯·蒙玛亚,但她10年前在塞拉里昂休假的时候失踪了。如果布卡瓦能担当助教的话,我不

会感到惊讶的,别看他名义上只是一名新生。老兄,有天晚上,他还教过我一部分你简直无法相信的祭奠仪式的内容。我……好啦,我现在不

说它了。改天再说。反正,他最尊敬莱亚门,而且,因为那傻老头是系里的头头,布卡瓦几乎是笃定要加入我们了。"
突然,他开始呲着牙,咧着嘴,弯下腰,手紧紧捂着他的大肚子,脏乎乎的皮肤变得煞白。德斯蒙德问,“怎么回事?”
特里潘摇摇头,深深叹了口气,直起了腰。
“啊,真疼啊!”
"怎么啦?"德斯蒙德说。
"我不应该说他是傻老头。我没想到他能听见我的话,但他不是用耳朵听的。该死,世上再没有别人比我更敬重他了。但有的时候,我就喜

欢信口胡说……好啦,再也不会了。"
"你是说?"德斯蒙德说。
“对呀。你以为是谁?别管它。跟我来,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
他拉着德斯蒙德走过了一个小房间,里面有好多书架,摆满了书籍,小说,教科书,偶尔还有几本包着旧皮面的书。
“我们这儿有一个好得不得了图书室,可以说是所有会所里最好的一个。它是我们最吸引人的部分之一。但那指的是它开放那部分。”
他们进了一道小门,走过一小段走廊,在另一道门前停了下来,特里潘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把钥匙,开了门。门里是一个狭窄的旋转楼

梯,台阶上满是尘土。在高处有一个窗户,微弱的光线从脏污的窗玻璃透射进来。特里潘打开了一盏壁灯,他们开始爬楼梯。到了顶上的第三

层,特里潘又用另一把钥匙打开了一道门。他们走进了一个小房间,房间周围的墙壁前都摆满了和天花板一样高的书架。特里潘开了一盏灯。

房间的一角有一个小桌子,还有一把折叠椅。桌上有一个台灯,还有一个德登布隆侯爵的半身石像。
特里潘喘着粗气说,"一般的,只有大四的和研究生可以来这儿。但我对破例。我只是想让你看看加入兰卡阿里夫的一大好处。别的会所都

没有像这样的图书室。"
特里潘眯着眼睛看着他。“看看那些书。但别动手。它们,唔,吸人,你懂我的意思吧。”
德斯蒙德在房间来回走着,看着那些书名。看完之后,他说道,"真让我吃惊。我以为这其中的一些书只有在学校的图书馆里才能找到呢。

还得是在上的锁的图书室里。"
“一般人都那么想。听我说,如果你立誓入会,你就可以看这些书。只是不要告诉其他低年级的人。他们该嫉妒了。”
特里潘依然眯着眼睛,好像他正在思考着什么也许他不该想的事,他说道,“你不介意转过身去,用手指把你的耳朵堵住吧?”
德斯蒙德说,“为什么?”
特里潘笑了。“啊,如果你立誓入会,你就会得到一个小方子,那是在这儿工作是必需的。但在那之前,你还不能看到它。”
德斯蒙德尴尬地笑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同时,他又觉得很兴奋,他转过身去,背对着特里潘,用手指把耳朵堵上了。他站在这

间安静极了的房间里–它是用绝缘板,还是用什么也许是非物质的东西隔音了吗?–数着数。一千零一,一千零二……

第84节:他肯定长了好多疣

过了一分钟多一点的时间,他感觉到特里潘的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转过身,把手放了下来。那个胖子手里正拿着一本大开本但很薄的

书,书皮上有好多黑色的小鼓包。德斯蒙德很惊讶,因为他确信,他在书架上没看到这本书。
"我把它抑制住了,"特里潘说。"给,看吧。"他看了一下手表。“能看10分钟。”
封面上没有书名,也没有作者署名。此时,当他更近距离地看这本书,并且拿在了手里后,他觉得,书皮不是动物皮制成的。
特里潘说,“那是一个老阿台奇罗农自己的皮。”
德斯蒙德说了声,"啊!"手不住地抖。接着他又恢复了镇定。
“他肯定长了好多疣。”
“对。接着看吧。但是,很遗憾,你看不懂。”
第一页微微有点发黄,但对于有400年历史的纸张来说,也就不足为奇了。上面全是大大的手写字符。
"1641年,西蒙·科南特亲笔手书。
"西蒙,罗杰·科南特的同父异母兄弟,"德斯蒙德说道。"他是第一个造访塔米塞奇格的白人,并且就没再离开。他也和那些袭扰塔米塞奇

格人的定居者打交道,但他们不知道他到底向着谁。他和受了重伤的阿台奇罗农一起逃进了荒野。20年之后,他带着这本书在弗吉尼亚现身了

。"
他慢慢地翻着拿5页纸,把每一个象形文字都记在他如照相机一般的记忆里。有一个形象他不喜欢去看。
特里潘说,“莱亚门是唯一能看懂它的人。”
德斯蒙德没告诉他,他也精通塔米塞奇格语的语法和一小本词典,那是威廉·科·邓纳1624年编写的,并于1654出版发行。其中包括的一个

附录翻译了那些象形文字。他用了20年的时间寻找,并且花了1000块钱才得到了一份影印件。他的母亲坚决不同意出这笔花销,但他唯一的一

次勇敢地和她作对。就连大学里都没有这份拷贝。
特里潘看看他的手表。“还有一分钟。嘿!”
他从德斯蒙德手里夺过那本书,很严厉地说道,“转过身去,把耳朵堵上!”
特里潘显得很慌乱。他背转身,过了一分钟,特里潘把德斯蒙德的一只手拉了下来。
“抱歉,这么急慌慌的,但时间就快到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总是只有10分钟的时间。”
德斯蒙德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认为那也许是因为特里潘对那本书太敏感了,所以才会有那种表现。
特里潘显得很紧张,说道,“咱们走吧。我觉得冷了。”
下楼的时候,他说,“你确信你看不懂那本书?”
"我从哪儿知道怎么读?"德斯蒙德说。
他们又回到了大房间里的喧嚣和刺激气味当中。他们没呆多久,因为特里潘想带他看看会所里的其它部分,除了地下室。
“这周的某个时间你可以去看。但现在最好别去那儿。”
德斯蒙德没问为什么。
当他们走进二楼的一个非常小的房间时,特里潘说道,“通常我们不让新生有自己的房间。但对你……如果你想要,它就归你了。”
这让德斯蒙德很高兴。他不用去忍受别人的坏习惯了,也不用去听那些让他恼火的唠叨了。
他们下到了一楼。此时,大房间不再那么拥挤了。刚刚从椅子上站起来的老莱亚门招手让他过去。德斯蒙德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出于某种

原因,他知道,他不会喜欢莱亚门要对他说的话。或许他也不能肯定他是否会喜欢听。
"特里潘带你看了兄弟会的好多好书,"莱亚门说。那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一个陈述句。“特别是科南特的书。”
特里潘说,"你怎么……?"他咧嘴笑了。“你感觉到了。”
"当然,"莱亚门说。“好啦,德斯蒙德,你不觉得是该接那个电话的时候了吗?”
特里潘显得很迷惑。德斯蒙德感到很不舒服,浑身发冷。
莱亚门的鼻子都快贴到德斯蒙德的鼻子上了。那张生面团似的脸上的许许多多皱纹就像是象形文字一样。
"你已经决定了,但你没让你自己了解这一点,"他说道。"听着。那是科南特的建议,不是吗?听着。从你上飞机去波士顿的那一刻起,你

就做错了。你在机场的时候本可以收手不干的,但你没有,即使,我猜想,你母亲还在那儿大吵大闹了一番。但你没收手。所以,拖着也无济

于事了。"
他吃吃地笑着。"我好心给你建议是要表示我对你的敬意。我想,你会出名的。如果你能够消除某些性格缺陷的话。在这儿,即便是要获得

一个学士学位,也需要有力量,智慧,严格的自律,和巨大的奉献,德斯蒙德。
"有好多人申请到这儿来上学,因为他们觉得,这里的课程很轻松。但很快他们就会发现,系里的要求比麻省理工对工科学生的要求还高。

而且还更危险。
"然后是道德问题。这在申请入学时都有声明。但有多少人想去遵守道德声明呢?有多少人决定要站在错误的一边呢?他们放弃了,不知道

,对他们当中的任何人来说,要回到另一边去都为时已晚了。他们已经表明了自己,已经抵抗过了,并且好像已经被永远记住了。"
他停顿了一下,点了一只棕色雪茄。烟雾围着德斯蒙德打转,但他没有闻到他预想中的味道。烟味和他曾经有一次闻到过的死蝙蝠味不太

像。
"每一个男人和女人都要决定他或她自己的命运。如果我是你,我就会马上做出我的决定。我已经盯上你了,你在这儿的进步取决于我对你

的性格和潜质的评估。

第85节:他已经看到了死亡

“日安,德斯蒙德。”
老头走了。特里潘说,“这说的都是什么呀?”
德斯蒙德没答话。他在烦躁不安的特里潘旁边站了一会儿。然后,他对特里潘说了声再见,开始慢慢地往外走。他没回家,而是在校园里

漫无目的地走着。闪烁的红灯吸引了他,他走过去看出来什么事。一辆带有校园警察标志的汽车和校医院的一辆救护车停在一个两层楼的建筑

前。从写在很脏的窗玻璃上的字可以看出,这个建筑的底层曾经是一个食品杂货店。里里外外的墙皮都剥落了,墙上的石膏也掉了,露出了下

面的木板条。光秃秃的木地板上有三具尸体。其中一个是在体育馆里排在他前面的那个年轻人。他仰面趟在地上,小胡子下面的嘴张开着。
德斯蒙德问其中一个扒在窗户上的人出了什么事。那个人留着灰白的连鬓胡子,可能是个教授,对他说,"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出这种事。

有些孩子被带去尝试一些东西,那是只有文学硕士才想要去尝试的东西。是被严格禁止的事。但却管不住那些小傻瓜。"
小胡子的尸体上好像有一大块圆形的东西,也可能是他前额上的一块灼痕。德斯蒙德想离近点看看,但救护车上的人在把尸体抬出来之前

,先把一块毯子盖在了他的脸上。
灰白胡子的人说,"学校警察和医院会处理它们的。"他短短地笑了两声。"城里的警察根本不想到校园里来。家属会接到通知说,他们是吸

食海洛因过量。"
“那么做不会出问题吗?”
“有时会。私人侦探来过,但他们呆不了多长时间。”
德斯蒙德匆匆离开了。他决心已定。看到那些尸体使他动摇了。他要回家,与妈妈和好,把他花费了好多时间和金钱收集到的、并且研究

过的那些书都卖掉,把时间花在写神秘小说上。他已经看到了死亡的面孔,如果他真做了他想要做的事,幻想进行心理治疗,他将会看到她的

脸。死亡。他不能那么做。
他走进宿舍房间的时候,电话铃还在响着。他走过去,伸出手去,停了不知多长时间,然后又把手放下了。他往沙发那儿走的时候,看到

可乐瓶又从踢脚板上的那个洞里被推出来或是拔出来了。他蹲下身,把瓶子又塞回到洞里。从墙后面传来了轻轻的窃笑声。
他坐在塌陷的沙发上。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了笔记本,开始在纸上画那些他清楚地记在脑子里的象形文字。他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因

为复制的准确性很重要。电话一直响个不停。
有人在敲门,并且还大声叫嚷着,“我看见你进屋了!快接电话,要不就把线拔了!否则的话,有你好瞧!”
他没说话,也没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少画了一张象形图。现在他又拿起了铅笔。坐在电话那头的应该是一个很胖、很老的女人。她现在又老又丑,但她生下了他,在那之后

的很多年里,她是漂亮的。在他父亲死后,她不得不去工作,以维持他们的家,供养她的儿子。他去上大学的时候,她辛苦工作为他付学费和

其它费用。直到他卖出第二本小说后,她才停止了工作。当他开始带女人回家,并且说那是他的准太太的时候,她就生病了。
她爱他,但她不给他留自己的空间,那不是真正的爱。虽然他很不满,但在他的内心又存在着某种东西,让他又喜欢当笼中鸟。一天,他

终于决定要向自由迈进一大步。那是一个很隐秘、很迅速的决定。他很厌恶自己对她的畏惧,但他就是那样。如果他呆在这儿,她就会到这儿

来。他不能忍受这种情形。所以,他只得回家。
他看看电话,刚要站起来,又坐下了。
怎么办?他可以自杀。那样他就能自由了,而她也会知道,他和她在一起时的愤怒有多大。电话铃不响了,他站了起来。啊,她暂时放弃

了。但她还会再打的。
他看看踢脚板。可乐瓶正在一点一点地从洞里往外移动。墙那边有什么东西正在很有毅力的不停地努力着。有多少次,它在准备要离开那

个洞的时候,发现它的路被堵住了呢?如果它有思想的话,它肯定觉得那次数太多了。但它拒绝放弃,而且有朝一日它可能会找到解决问题的

办法,那就是把那个给它出难题的家伙杀掉。
但是,如果它被那个为难它的家伙的比它大得多的块头吓住了呢,如果它没有勇气呢,那它就只好继续去推那个堵住洞口的瓶子了。而且

……
他看看笔记本,哆嗦了一下。纸页的空白处已经被画满了。那画的是科托阿德,此时在他看来,那有点像他的母亲。
那是他在想事情的时候,无意中画出来的吗?
或者那图形是自己形成的?
无所谓了。不管怎样,他知道他该做什么。
他一张张看着那些图,吟咏着那些用久已失传的语言写成的句子,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胸膛里爬了出来,爬到了他的肚子里,他的

腿里,他的喉咙里,他的脑子里。当他眼睛盯着画纸,念着科托阿德的名字的时候,它在纸上的图像像是要冒火似的。
当他说出最后一个词的时候,屋里渐渐暗了下来。他站起来,点亮了一盏台灯,然后走进了狭小而又脏乱的浴室。镜子里的脸看上去不像

是一个杀人犯的脸;那不过就是一个60岁的人的脸,那人经受过痛苦折磨,并且还不能十分确定那种折磨已经过去了。
当他往屋外走的时候,他看见那个可乐瓶又从踢脚板上的洞里滑出来了。但把瓶子推出来的那个东西还没有准备好要出来。

第86节:他只是在为自己流泪

几个钟头之后,他从校园的酒馆里出来,踉踉跄跄地走回了宿舍。电话铃又响了。但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虽然那个电话是从伊利诺斯州

他的家乡城市打来的,但却不是他母亲打来的。
"德斯蒙德先生,我是比兹利斯警察局的鲁奇警官。恐怕我得告诉你一些不好的消息。唔,啊,你的母亲几个小时前心脏病突发,去世了。

"
德斯蒙德没有被吓晕过去。他已经全身麻木了。拿着听筒的那只手就像是在举着一块花岗岩。模模糊糊地,他觉得鲁奇的声音显得很怪异


“心脏病?心脏……?你确定吗?”
他叹息着。他的母亲是自然死亡。他不必去吟颂那些古老的词句了。现在他已经不能给自己开脱了,并且永远都会被困在里面。一旦动用

的那些词句,就无法挽回了。
但是……如果那些词句只是词句,死亡也是一般性的死亡,通过那种次关联传递的那些词句没有引起身体上的反应,那他还会受困吗?
他的罪恶感会消失吗?他能从这个地方走出去,而不必担心遭到报应吗?
"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德斯蒙德先生。一个很反常的意外。你母亲去世的时候正在和一个串门的邻居聊天,是山敏斯夫人。是山敏斯打电

话叫的警察和救护车。有些别的邻居进到了屋里,然后……然后……"
鲁奇的喉咙好像噎住了似的。
“我刚赶到,正在前门廊上,只觉得……”
鲁奇咳嗽起来,然后说道,“我兄弟也在屋里。”
房子莫名其妙地就塌了,三个邻居,两个救护人员,还有两个警察被砸死了。
“就像是有一只大脚把房子踩塌了似的。要是它再晚塌10分钟,我也完蛋了。”
德斯蒙德谢过他,并说他会搭下一班飞机回比兹里斯。
他蹒跚着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呼吸着外面的空气。楼下,在街灯的光影里,莱亚门正柱着拐杖,摇摇晃晃地走着。那张灰脸抬了起来。

牙齿闪着白光。
德斯蒙德哭了,但他只是在为自己流泪。耶路撒冷领地
斯蒂芬·金
1850年10月2日
亲爱的伯恩斯,
走进查普维特这个房子冰冷、透风的门厅时的那种感觉真是太好了!那个可恶的马车把我颠得浑身骨头疼,我快要撑破的膀胱也需要马上

解脱一下,在门边那张讨厌的樱桃木小桌上放着一封信,上面是你自己的、无法让人模仿的潦草笔迹。我保证,我关照完身体的需求后(在楼

下的一间很奢华的卫生间里,我在那儿能看见我呼出的热气在我眼前升起来),马上就开始看信。
得知你治愈了多年滞存在你肺部的瘴气,我很高兴,但我向你保证,我对治疗给你带来的那种道德上的左右为难也有同感。一个境况不佳

的废奴主义者在奴隶制根深蒂固的佛罗里达那阳光明媚的气候里恢复了健康!尽管如此,伯恩斯,做为一个也曾在那个影子山谷里漫步的朋友

,我要你多加爱惜你自己,在你的身体还未允许之前,不要冒险回马萨诸塞去。如果你失去了健康,你精细的头脑和锐利的笔锋就不能为我们

服务了,而且,如果南方是一个治病的地方,那岂不是理想的赏罚吗?
不错,正如我堂兄的遗嘱执行人曾使我确信的那样,房子相当好,但邪气也相当重。它坐落在波特兰以北9英里、法尔茅斯以北大约3英里

的一大片隆起的土地上。在它后面有大约4英亩的土地,呈现出一种可以想见的、极可怕的荒凉–杜松、矮藤、灌木丛和各种各样的爬行植物

在别具风格的石墙上恣意攀爬,而石墙就是这块地产和城区领地的分界线。小山丘上的那些丑陋的希腊雕像仿制品从废墟里向外窥探着,像是

随时要扑向过路的行人。我的堂兄斯蒂芬的嗜好好像都得到了体现,从令人无法接受的恐怖到完全彻底的恐惧。这里有一个很怪异的避暑小别

墅,几乎已经被猩红色的漆树掩盖住了,在一个曾经是花园的地方,中央有一个形状怪异的日晷。这也为这里添加了最后一点疯狂的意味。
但从会客厅望出去的景象就很不一样了;查普维特角脚下的岩石和大西洋本身构成了一幅令人眼花缭乱的图景。一个巨大的飘窗面临着这

一切,一个像蟾蜍似的大写字台就放在窗边。在这儿写东西应该很不错,我可以开始写我说了很长时间(肯定很烦人)的那本小说了。
今天是阴天,偶尔还有零星的阵雨。当我留意观察的时候,一切似乎就像是一个深蓝灰色的书房–那些岩石,古老、疲倦得就像时间本身

,那天空,当然还有那海洋,海水撞击着下面坚如磐石的海角,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准确地讲,那不是声音,而是振动–就在我写信的时候,

我都能感觉到我脚下的震波。这并不完全是一种令人不悦的感觉。
我知道,你不认同我的离群索居,亲爱的伯恩斯,但我向你保证,我很健康,很快乐。卡尔文和我在一起,还像以前一样实干,沉默,可

靠,我相信,周中前我们就可以理顺我们的事务,从镇上定购必需的物品,还要找一个保洁公司把这里的灰尘都打扫干净!
我要搁笔了,还有好多的东西要看,好多的房间要打开,成百上千件的坏家具要检查。再次感谢你的来信,以及你一如既往的关怀。
代我向你太太问好,爱你们。
查尔斯
1850年10月6日
亲爱的伯恩斯,
这地方真是太妙了!
它不断地令我感到惊奇–包括离这儿最近的镇子里的那些居民对我的入住所做出的反应。那是一个奇怪的小镇,有一个很独特的名字,叫

做传教士角。那儿就是卡尔文定购每周储备的地方。同时他还有另一件差事,就是联系定购足够的越冬木材。但卡尔回来的时候脸色很阴沉,

而当我问他有什么麻烦时,他很不高兴地答道:

第87节:我常常会想起你

“他们认为你疯了,布恩尼先生!”
我笑了,并且说那可能是因为他们听说了我在莎拉死后曾经患过脑膜炎–当时我确实说了好多疯话,你也可以证明。
但卡尔反驳说,除了通过我堂兄斯蒂芬–他也像我如今一样从那儿定购储备物品,没人知道我的任何事。"他们说的是,先生,任何一个

住在查普维特的人肯定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在冒险成为一名疯子。"
这让我很困惑,你也可以想像得到,我又问是谁告诉他这些的。他告诉我说,有人让他去找一个闷闷不乐、醉醺醺的伐木工,名叫汤普森

,他有四百英亩的林子,种着松树、桦树和云杉,他和他的5个儿子一起伐木,出售给波特兰的造纸厂和临近地区的住户。
卡尔对汤普森所抱有的成见一无所知,当他把送木材的地址交给他时,这个汤普森张着嘴,惊愕地盯着他说,他会派他的儿子在一天里最

好的时辰,走海边的路,把木材送去。
卡尔文显然错把我的困惑当成了痛苦,赶紧说,那个人满身的廉价威士忌味,说了一些胡话,关于一个废弃的村子,和斯蒂芬堂兄的亲属

–还有蠕虫的事!卡尔文和汤普森的一个儿子办好了交易,那个儿子,我估计,是一个相当粗暴而且不是太清醒、满身臭味的家伙。我估计,

在传教士角这个村子里,在卡尔和店主谈话的那个百货店里,都会有这种反应,而这是比较饶舌、比较委婉的一种表达方式。
这些都没有给我带来太多的烦恼;我知道,乡巴佬是多么喜欢用流言蜚语和神话传说来调剂他们的生活,而且我估计可怜的斯蒂芬和他的

亲属是易于受攻击的对象。我对卡尔说,一个几乎死在他自家的前门廊上的人是很容易让人说长道短的。
房子本身也是一个惊奇不断的地方。有23个房间哪,伯恩斯!嵌在楼上几层及肖像画廊的护壁板都发霉了,但依然很结实。当我站在楼上

我已经过世的堂兄的卧室里时,我能听见老鼠在卧室后面疾走,而且从它们弄出的声响来看,它们肯定个头儿不小–那动静就像是有人在那儿

走动似的。我肯定不愿意在夜里撞见它们谁,就是在白天我也不想这样。而且我既没发现鼠洞,也没看到粪便。奇怪。
楼上的肖像画廊两侧挂满了镶了框的劣质肖像画,肯定还值不少钱。有些像和我记忆中的斯蒂芬很像。我相信我准确无误地认出了我叔叔

亨利·布恩尼和他太太朱迪思;其他的人就不太熟悉了。我估计其中的一个人可能是我臭名昭著的亲祖父,罗伯特。但斯蒂芬那边的亲属我一

个都不认识,真是很过意不去。虽然这些画画得不怎么样,但依然能表现出斯蒂芬在写给莎拉和我的信中所表现出的好心情和机敏的头脑。是

多么愚蠢的原因使这个家族分崩离析的啊!一个被抢走的写字台,上上辈的兄弟之间的争吵,以及无辜的后代不必要的疏远。我不禁想到,那

是多么幸运的事,在我似乎就要追随我的莎拉进那个"大门"的时候,你和约翰·佩蒂成功地和斯蒂芬取得了联系–那又是多么不幸的事,机缘

又剥夺了我们面对面相聚的机会。我该是多么地喜欢听他为那些祖传的雕像和家具辩护啊!
但是不要让我把这个地方说得太不好。斯蒂芬的品味和我的不一样,没错,但在他没展示出来的那些东西里(许多都放在楼上的房间里,

上面布满了灰尘)有真正的极品。其中有床,桌子,用柚木和桃花心木制成的卷轴,而且许多卧室和储藏室,还有楼上的书房和小客厅,都具

有一种忧郁的魅力。地板都是松木的,有一种发自内部的、神秘的亮光。这里有一种庄严;庄严和时间的积累。我虽然说不上喜欢它,但我敬

重它。我渴望看到它的变化,就像我们在北方经历气候的变化一样。
天哪,我讲个没完了!快写信,伯恩斯。告诉我你取得了什么进展,你从佩蒂和其他人那儿都听到了什么消息。请不要错误地试图说服任

何你在南方新认识的人太勉强地认同你的观点–我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用他们的嘴来做出回答,就像咱们喋喋不休的朋友,卡尔豪恩先

生一样。
你亲爱的朋友,
查尔斯
1850年10月16日
亲爱的理查德,
嗨,你好吗?自从我开始住进查普维特这儿的居所后,我常常会想起你,而且还曾希望能收到你的信–我现在收到了伯恩斯的一封信,告

诉我说我忘记把我的地址留在俱乐部了!放心,反正我终究会写信的,因为,有时看起来我真正忠实的朋友似乎都是我留在那个真实且完全正

常的世界里的。而且,天啊,咱们真可谓天各一方了!你在波士顿,忠诚地为"解放者报"写文章(顺便提一句,我也把我的地址寄到那儿了)

,汉森在英格兰做他的又一次讨厌的徒步旅行,可怜的老伯恩斯在那个鬼地方疗养他的肺。
这儿的情形可以想见,迪克,等我这里的某些事务不太紧迫时,我肯定会向你呈上一份完整的报告–我想具有法律头脑的你可能会对在查

普维特及其周边地区所发生的某些事情感兴趣的。
但同时我想请你帮忙,如果你乐意的话。你还记得你在克拉里先生的募捐晚餐会上介绍我认识的那位历史学家吗?我想他的名字是比格罗

。不管怎样,他提起过他有收集各种稀奇古怪的历史传说的爱好,其中就有和我现在住的地方有关的内容。我想这样:你可以和他联系并且问

他是否了解什么事实、民间传说或比较普遍的传闻–如果有的话–是和离"皇家河"上一个名为"传教士角"的小镇不远的一个叫做"耶路撒冷领地

"的废弃的小村庄有关的吗?那条河是Androscoggin河的一个支流,在Androscoggin河上游大约11英里、靠近查普维特的地方汇入Androscoggin河。

那将极大地满足我的愿望,而且更重要的是,也许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第88节:他看上去充满恶意

浏览这封信,我觉得对你有点失礼,迪克,我为此衷心地说抱歉。但我保证会很快把我的意思说清楚的,届时我向你太太、两个好儿子,

当然,还有你,致以我最热忱的问候。
你亲爱的朋友,
查尔斯
1850年10月16日
亲爱的伯恩斯,
我有个故事要讲给你听,那对卡尔和我来说似乎有些怪异(甚至有点令人不安)–看你的看法如何。如果没什么,就权当是在你和蚊子做

斗争的时候给你解闷了。
在上次我给你寄信后2天,有一行4个年轻小姐在一个被称为克洛蕾丝夫人的、上了年纪、脸上勉强挂着职业的笑容的老女人的监督下,从

传教士角来这儿整理房间,打扫灰尘–这儿的灰尘已经使我似乎每走两步就得打个喷嚏。当她们在房子里做她们的杂务时,她们都好像有点紧

张似的;真的,有个女孩在楼上打扫客厅,当我走进去的时候,她竟然失声尖叫起来。
我向克洛蕾丝夫人问起这事(她正在打扫楼下的门厅,那种严肃的样子肯定会使你感到很吃惊,她把头发包在了一块退了色的大头巾里)

,她看着我,用一种很坚定的语气说:“她们不喜欢这个房子,我也不喜欢这个房子,先生,它一直都是一个’不好的’的房子。”
我对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感到很惊讶,而她又换了一种比较友好的语气继续说道:"我不是说斯蒂芬·布恩尼不是一个好人,因为他是好人

;他住在这儿的时候,我一直是隔周的星期四来为他打扫房子,我还给他的父亲伦道夫·布恩尼先生打扫房子,直到他和他夫人在1816年失踪

时为止。斯蒂芬先生是一个和蔼的好人,你好像也一样,先生,但这个房子是’不好的’,而且一直都是这样,布恩尼家的人在这儿没有一个是快

乐的,自从你的祖父罗伯特和他的哥哥菲利普为(她在这儿停顿了,像是心虚似的)在1789年失窃的东西而闹翻之后。"
看这些人的记性有多好,伯恩斯!
克洛蕾丝夫人接着说:"建房子的时候就不吉利,住到里面后也很不幸,里面曾经出过人命(你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伯恩斯,我叔叔

伦道夫曾经卷入过一次发生在地窖楼梯上的意外,那次意外夺去了他女儿玛塞勒的生命;他后来出于一时的懊悔也要了他自己的命。斯蒂芬在

他的一封信当中跟我提起过这件事,信是在他死去的姐姐的生日那天写的),有失踪,有意外。
"我曾经在这儿做活,布恩尼先生,而且我既不瞎也不聋。我曾经听见墙里有可怕的声音,先生,可怕的声音–沉重的脚步声和碰撞声,

有一次还有很奇怪的、半笑半哭的哀嚎。吓得我血都凝固了。这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先生。"她说到这儿就不说了,也许是怕她说得太多了。
至于我自己,我都不知道是应该觉得生气,还是觉得好玩,好奇还是无动于衷。恐怕那天我还是觉得好玩。"那你怀疑是什么呢,克洛蕾丝

夫人?是鬼在喀喀地玩铁链吗?"
她很奇怪地看着我。“可能有鬼。但墙里的不是鬼。鬼不会那样在黑暗里哭嚎,像那样又冲又撞地哭闹。那是–”
"快说吧,克洛蕾丝夫人,"我催促她。“你都说到这儿了。你可以把你已经开了头的东西说完吗?”
她的脸上掠过一种特别奇怪的表情,恐惧,愤怒,还有–我发誓那是真的–虔诚的敬畏。"一些不会死的东西,"她轻轻地说。"住在昏暗

的阴影里一起侍奉–‘他’!"
就这些。我又用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来迫她说出更多的东西,但她越来越顽固,决不再多说。最后我放弃了,担心她会鼓起勇气离开这个地

方。
这是故事的第一段,第二段发生在当天晚上。卡尔文已经在楼下生了火,而我正坐在起居室里,边看一份"情报员",边打瞌睡,同时听着

被风吹打的雨水敲打在大飘窗上发出的声音。我觉得很轻松,当外面的一切都是那么悲惨的时候,屋里的一切都是这么温馨和舒适;但过了一

会儿,卡尔文出现在门口,显得很兴奋,还有点紧张。
"您还没睡,先生?"他问。
"没有,"我说。“怎么了?”
"我在楼上发现了一些东西,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他说,语气中带着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
我站起身,跟着他去看。我们爬那个宽楼梯时,卡尔文说:“我正在楼上的书房里读一本书的时候–一本很奇怪的书–听见墙里有动静。”
"老鼠,"我说。“就这些吗?”
他在楼梯平台上站住了,很严肃地看着我。他手里的灯在在深色的帷幔和半隐半现的肖像画上透下了神秘的阴影,使那些画上的人看上去

充满恶意。外面的风发出了短暂的呼啸声,然后又勉强地平息下来。
"不是老鼠,"卡尔说。"是一种跌跌撞撞走动的声音,砰砰的,从书架后面传出来,然后还有一种可怕的咯咯声–太可怕了,先生。还有刮

擦声,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挣扎着要出来……来抓我!"
你能想像到我有多惊讶,伯恩斯。卡尔文不是那种喜欢胡思乱想的人。这下看来这里终究还是存在着一个神秘的东西–而且也许是一个丑

八怪。
"后来呢?"我问他。我们已经走到走廊里了,我能看见书房里的灯光铺洒在画廊的地板上。我有点心惊胆战地看着那灯光;这个夜晚似乎

也不再那么轻松了。
"那种刮擦声停止了。过了一会儿,那种砰砰声,跌跌撞撞走动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这次是离我远去了。声音停顿了一下,我发誓我听见了

一声奇怪的、几乎听不见的笑声!我走到书架那儿,开始又推又拉,觉得那里可能有一个隔间,或是一道暗门。"

第89节:我们发现了一个秘密

“你找到了?”
卡尔在书房门口站住了。“没有–但我发现了这个!”
我们走进书房,我看见左边的书架上有一个方形的黑洞。在那里放着的都是样书,而卡尔所发现的是一个小小的藏身之所。我用灯照着里

面,除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什么也没看见,那些灰尘肯定积了好几十年了。
"只有这个,"卡尔平静地说,同时递给我一顶发黄的圆锥形纸帽。纸帽是一张地图,用黑墨水勾画出蛛网那么细的线条–是一个镇子或村

子的地图。上面或许有7个建筑,还有一个显然画的是教堂,下面标着这样的图例:正在腐烂的蠕虫。
在地图的左上方,有一个箭头指着应该是这个小村子的西北方向。箭头下面标着:查普维特。
卡尔文说:“在镇上,先生,有人很迷信地说起过一个废弃的村子,叫耶路撒冷领地。他们都绕开那地方。”
"但这个呢?"我问,用手指着教堂下面那个奇怪的图例。
“我不知道。”
我想起了固执和胆小的克洛蕾丝夫人。"蠕虫……"我咕哝着。
“你知道什么吗,布恩尼先生?”
“也许……明天去这个地方看看可能会很有趣,你觉得呢,卡尔?”
他点点头,眼睛发亮。此后我们又花了差不多一小时的时间在卡尔发现的那个小窝后面的墙上找有破口的地方,但没有找到。那里也没再

出现卡尔所描述的那种声音。
我们那天晚上没有再去做什么冒险的事,就去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卡尔和我出发去树林里做我们的漫游。昨晚的雨已经停了,但天还是阴的,压得低低的。我注意到卡尔用一种怀疑的眼光看

着我,便赶紧再次向他保证说,我要是累了,或觉得走得太远了,我就会毫不迟疑地叫停。我们已经带好了中午要吃的东西和一个优质的"巴克

怀特"罗盘,当然,还有那张怪异而古老的、"耶路撒冷领地"的地图。
这是不同寻常的、沉闷的一天;在我们穿过那片高大、阴郁的松树林一路向东南方向走过去的时候,好像没听到一声鸟叫,没看到一只动

物走动。我们听到的只有我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大西洋的海水沉稳地拍打着海岬的声音。浓重得几乎有些异常的海水味始终相伴我们左右。
我们走了不到2英里,就遇到了一条荒草丛生的路,我相信那就是所谓的"木排路";这条路伸向我们大致要去的方向,我们便沿着它走下去

了。我们几乎没说话。沉闷且显得很不吉利的天让我们的情绪很不好。
大约11点的时候,我们听见了水流动的声音。前面的路急急向左转了个弯,在一条水花飞溅的蓝灰色小溪的另一边,右一片像是幻影的地

方,那便是"耶路撒冷领地"了!
小溪大概右8英尺宽,一个长满青苔的人行桥横跨在上面。在桥的远端,伯恩斯,是你能想见的最完美的小镇,虽然风化了,但完好的程度

令人惊讶。几栋房子在修剪整齐的堤岸附近连成一片,都是清教徒那种出名的朴素而威严的外观。再过去,沿着一条杂草丛生的大道,立着三

、四幢可能曾经是商业机构的建筑,从那上面望过去,就是地图上标注出来的那个教堂的尖顶了,尖顶直插灰色的天空,粉刷的涂料已经剥落

了,十字架也锈蚀、倾斜了,那种冷酷无情的样子令人难以形容。
"镇子的名字起得真对,"卡尔在我身边轻轻地说。
我们穿过镇子,开始在里面闲逛–这是我的故事开始令人吃惊的地方,伯恩斯,所以准备好!
当我们走在那些建筑群里的时候,气氛显得很沉重;压抑,你也可以这么说。那些大建筑都处于一种腐朽的状态–窗板都被扯掉了,屋顶

也在曾经的积雪重压下倾颓了,窗户上布满灰尘,鬼影重重的样子。奇怪的拐角和变形的边角形成了充满险恶的阴影。
我们首先走进了一家朽败的老酒馆–不知为何,我们似乎不应该闯进那里的任何一座房子,那里都是想要独处的人才会隐退进去的地方。

破木门上方挂着一块饱经风霜的老招牌,表明这里曾经是"公猪头度假村和酒馆"。只剩下一个铰链的木门发出可怕的吱吱嘎嘎的响声,我们走

进了阴暗的店堂。到处都是腐败、发霉的气味,浓得有点呛人。而在这种气味背后似乎还掩藏着一种更浓重的气味,一种黏糊糊的、有害的气

味,一种时间累积下来的气味。这种臭味可能只会出自腐朽的棺材或是被盗开的坟墓。我用手帕掩住鼻子,卡尔也一样。我们审视着那个地方


"上帝啊,先生–"卡尔软弱无力地说。
"那些都从来没被人碰过,"我替他把话说完了。
真的,没被碰过。摆在店堂里的桌子和椅子就像幽灵般守护的卫兵,上面满是灰尘,新英格兰的气候造成的大幅度的温度变化使桌椅都变

形了,但在其它方面都很完好–就好像它们数十年来都在默默地等待着那些久已离去的人再次光临,点一品脱啤酒或一打兰威士忌,玩纸牌,

抽烟斗。一面方形的小镜子挂在酒馆章程的旁边,没有被打碎。你明白其中的含义吗,伯恩斯?小男孩可都是喜欢到处乱走,破坏公物的呀;

没有一座"鬼屋"会有完好无损的玻璃,无论它们被那些怪异的居民传得有多可怕;没有一个阴森森的坟场没有被那些恶作剧的小孩子倒立过来

的墓碑。当然,离耶路撒冷领地不到2英里远的传教士角肯定也有一帮小倒蛋鬼。但这个度假村店主的镜子(肯定让他花了大价钱)却完好无损

–我们在闲逛时发现的其它易碎品也是如此。对了–造成破坏的只有没有人情味的大自然。其中的含义很明白:耶路撒冷领地是一个与世隔绝

的地方。但为什么呢?我有一种想法,但在我敢于把它说出来之前,我必须先把我们这次令人心神不安的探访说完。

第90节:我希望我会见到你

我们去了睡房,发现床都是铺好的,白镴制的大水罐都整齐地摆在床边。厨房好像从未被碰过,除了经年的灰尘和那种可怕的、腐朽的臭

味。酒馆本身就是一个古文物收藏者的天堂;怪异得令人惊叹的炉灶本身就可以在波士顿的拍卖会上拍得一个好价钱。
"你怎么看,卡尔?"当我们重又回到变幻莫测的天光下之后,我问。
"我觉得不是件好事,布恩尼先生,"他用他那种悲哀的语气答道。“但咱们必须多看,才能多了解。”
我们没仔细看其它的店堂–包括一个酒馆,生锈的钉子上还挂着发霉的皮货,一家蜡烛店,一间堆放着橡木和松木的仓库,一个铁匠铺。
我们走向矗立在村子中心的教堂的时候,又顺道进了两栋房子,房子都是清教徒似的模样,里面全都是收藏家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得到的东

西,都被弃置了,都充满了同样的腐朽的臭味。
这里除了我们好像再没有活的或能动的东西了。我们没看见虫子,没看见鸟,就连经常在窗角出现的蜘蛛网都没看见。只有灰尘。
最后,我们走到了教堂。它高耸在我们的头顶上,严酷,不讨人喜欢,冷漠。它的窗户都黑洞洞的,任何虔诚和圣洁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离

它远去了。我对此确信无疑。我们登上台阶,我把手放在大大的铁质门拉手上。我和卡尔文坚定而又隐秘地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我拉开了大

门。大门已经多久没被触摸过了?我可以自信地说,我是55年来的第一人;也许更久。被锈住的铰链在我开门的时候发出了尖叫。那种折磨着

我们的腐朽变质的味道几乎都可以用手抓到了。卡尔的喉咙里发出了作呕的声音,他不自觉地把头扭向一边,想呼吸些干净点儿的空气。
"先生,"他问道,“你确信你还–”
"我很好,"我镇静地说。但我觉得不平静,伯恩斯,现在更不平静。我相信有那么一种场所、建筑,能对心灵造成危害,在那里宇宙的奶

已经变得又酸又臭了。这个教堂就是这样一个场所;我发誓它就是。
我们走进了一个长长的门厅,里面有一个满是灰尘的衣物架和摆着圣歌集的书架。门厅没有窗户,油灯放在各处的壁龛里。一个很平常的

地方,我正这么想着,就听见了卡尔文急促的喘息声,同时也看到了他所注意到的东西。
那个一个很淫秽的东西。
我只能这么来描述那幅装在很精致的画框里的图画,不敢再多说了:那是仿鲁本斯的丰腴风格的作品;它怪诞地歪曲模仿了一幅圣母和圣

婴题材的画作;在背景上画着半隐半现地嬉戏、爬行的怪异的动物。
"上帝啊,"我轻声说。
"这里没有上帝,"卡尔文说,他的话像是悬在了半空中似的。我打开了通往教堂中殿的门,那种气味变成了一种瘴气,几乎令人难以抗拒


在午后微弱的光线下,教堂里的长椅恐怖地向圣餐台方向延伸过去,在长椅前方是一个高高的、橡木制的布道坛,还有一个阴暗的前厅,

里面有金色的东西在闪光。卡尔文都快哭了,这个虔诚的新教徒画着圣符,我也仿效着他。因为那金色的东西是一个制作精美的大十字架–但

它是被倒挂在墙上的,成了"撒旦的弥撒"的象征。
"咱们必须镇静,"我说。“咱们必须镇静,卡尔文。咱们必须镇静。”
但我的心里已经留下了一片阴影,我比已往任何时候都要害怕。我已经走在了死亡的阴影下,并且觉得不会有更黑暗的东西了。但是还有

。还有更黑暗的东西。
我们沿着侧廊走,我们的脚步声在我们的周围和头顶上方回荡。我们在灰尘上留下了足迹。在圣餐台那儿还有别种晦涩的艺术品。我不会

也不能把我的心思放到它们身上。
我开始往布道坛上爬。
"别上去,布恩尼先生!"卡尔突然叫道。“我担心–”
但我已经上去了。一本巨大的书翻开来放在架子上,是用拉丁文和难认的北欧古代文字两种文字写的,在我看来,那不是德鲁伊特文就是

凯尔特文的前身。我附上了一张卡片,上面有几个那上面的字符,是我凭记忆重新画出来的。
我合上了那本书,看见了印在皮面上的那几个字:DeVermisMysteriis。虽然我的拉丁文荒疏了,但还是能译出这几个字:蠕虫的秘密。
在我触摸那本书的时候,那个该诅咒的教堂合卡尔文仰望着我的苍白的脸似乎在我眼前游动起来。我好像听到了低沉了圣歌声,充满了邪

恶而又渴望的恐惧–在那种声音下面,还有一种声音,充斥在地球内部。一种幻觉,我怀疑不是–但在那同时,教堂里充满了一种很真切的声

音,我只能这么来描述那种声音,就像我脚下有一个巨大的。恐怖的旋涡。布道坛在我的手下面颤动着;倒置的十字架在墙上颤动着。
我们一起走出去了,卡尔和我,把教堂留在了它自己的黑暗中,我们俩都不敢回头,直到我们走过了用厚木板在小溪上架起来的简陋的人

行桥。我不能说我们跑得快四肢着地了,这样就败坏了人类从一个盘坐而迷信的野蛮人花费了1900年才竖立起来的形象;但我要是说我们是溜

达回来的,那我就是一个骗子了。
这就是我的故事。你不必因为担心我又得了脑膜炎而影响你的康复;卡尔可以证明我写的一切–到听到那个可怕的声音为止之前的内容。
我搁笔了,只想说我希望我会见到你(我知道我的大部分困惑会马上散去),还有,我始终是你的朋友和仰慕者,
查尔斯。

第91节:上帝诅咒你的礼貌

1850年10月17日
尊敬的先生:
在你们最近一期的家居物品目录(即1850年夏季版)上,我看到了一种名为"老鼠克星"的灭鼠剂。我想买一罐5磅装的这种制剂,按你们标

出的价格,即30美分。我附上了回邮的邮资。请寄给:卡尔文·麦卡恩,缅因州,坎伯兰县,传教士角,查普维特。
感谢你们费心处理此项事宜。
此致,
卡尔文·麦卡恩
1850年10月19日
亲爱的伯恩斯,
出现了一些令人不安的情况。
房子里的那些声音响得更厉害了,我越发地断定在我们的墙里走动的根本不是老鼠。卡尔文和我又找一遍隐蔽的墙缝或是暗道,但还是一

无所获。真可怜,我们快成为拉德克利夫夫人的小说里的人物了!但卡尔声称那些声音大部分来自地窖,所以我们明天就打算去那儿看看。一

想到斯蒂芬堂兄的姐姐就是在那儿遭遇不测的,我就感到不自在。
顺便说一句,她的画像就挂在楼上的画廊里。玛塞勒·布恩尼是一个可怜的尤物,要是画像师抓得好的话,我还知道她终身未嫁。有时我

觉得克洛蕾丝夫人说得对,这是一个不好的房子。它给它过去的住户带来的除了忧郁之外什么也没有。
但我还有更多关于那个可怕的克洛蕾丝夫人的事要说,因为我今天又第二次和她碰面了。做为我迄今遇到的来自传教士角的头脑最冷静的

人,我今天下午去找她了,那是在发生了一次不愉快的会面之后,我接下来就会说到。
木材应该是今天上午送货,但中午都过了,还是没有木材送过来,我决定今天的例行散步要走到镇上去。我的目的是拜会汤普森,就是那

个和卡尔谈木材生意的人。
今天的天气本来很好,充满了灿烂的秋日所具有的清新的活力,当我走到汤普森家地块时(卡尔留在家里翻腾斯蒂芬的图书室,他详细地

给我指了路),我感觉我的心情是最近几天来最好的,我都准备要原谅汤普森在木材问题上的拖拉了。
这片地方乱糟糟地长满了杂草,破旧的房子都该粉刷了;在牲口棚左边有一头大母猪,是给11月的屠宰准备的,猪咕噜着在泥泞的猪栏里

打滚,在住宅和外屋之间的一个脏乱的院子里,一个穿着破旧的方格棉布裙的妇女正在从她的围裙里取食喂鸡。当我喊她的时候,她转过头来

看着我,脸色苍白,毫无生气。
她脸上傻乎乎的无知的表情突然变了,变成了一种充满极度恐惧的表情,那过程真是太精彩了。我只是以为她把我当成斯蒂芬了,因为她

抬起手,做出了一个代表恶毒的眼睛的手势,同时尖叫起来。鸡食撒了一地,鸡都咯咯叫着,拍打着翅膀跑开了。
还没等我开口,一个庞大笨重的身影便出现了,一个只穿着旧内衣的男人摇摇晃晃地从屋里出来了,一手拿着一枝猎枪,另一只手拿着一

个细口瓶。从他发红的眼睛和走路不稳的样子,我判断他就是伐木工汤普森本人。
"布恩尼家的人!"他吼叫着。"上帝诅咒你的眼睛!"他扔掉瓶子,也做出那个手势。
"我来,"我用我在当时的情况下所能有的镇静语气说道,“是因为木材还没送到。按照你和我的人约定好的–”
"上帝也诅咒你的人!"我第一次注意到,在他虚张声势的恐吓和气势汹汹的咆哮背后,他已经是怕得要死了。我开始认真地思索,他是否

会在情绪激动的时候真的向我开枪。
我变得谨慎了:“做为一种礼貌的姿态,你可以–”
“上帝诅咒你的礼貌!”
"很好,那么,"我尽可能保持着威严,说道,"我祝你有美好的一天,直到你能控制住你自己。"说完,我便转身走开了。
"别再回来啦!"他在我身后叫着。"和你的魔鬼呆在一起吧!该死!该死!该死!"他向我掷了一块石头,打中了我的肩膀。我不会遂了他的

意躲避的。
所以,我去找了克洛蕾丝夫人,决心起码要解开汤普森敌视我这个谜。她是一个寡妇(别想你讨厌的媒事了,伯恩斯;她肯定得比我大15

岁以上,而且我也不会再有40岁了),独自住在紧邻海边的一个迷人的小屋里。我看见她正在晾她洗完的东西,而且她好像真的很高兴见到我

。我发现,这使我大大地放宽了心。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被人贬为被社会排斥的人,真是认我说不出来地恼怒。
"布恩尼先生,"她说着,行了一个半屈膝礼。"如果你是来问洗衣服的事,我9月份什么都没洗。我的风湿犯了,连我自己的事都做不了了。

"
"我希望我是来问洗衣服的事的。我是来求助的,克洛蕾丝夫人。我必须要知道你所能够告诉我的与查普维特和耶路撒冷领地有关的一切,

还有镇上那些人为什么要用那种恐惧和怀疑的态度对待我!"
“耶路撒冷领地!这么说你知道了。”
"对,"我答道,“而且一周前我还和我的同伴到过那儿。”
"天啊!"她的脸白得像纸,还摇摇晃晃的。我伸出一只手扶住她。她的眼睛充满恐惧地溜溜乱转,一时间,我确信她就要昏倒了。
“克洛蕾丝夫人,对不起,如果我说了什么–”
"到里面去吧,"她说。“你应该知道了。上帝,那可怕的日子又回来了!”
她在阳光明媚的厨房里煮浓茶的时候一直都没说什么。把茶端上来后,她忧心忡忡地望着外面的大海。她的眼睛和我的眼睛都不可避免地

被吸引到了查普维特角的那个突出的斜坡上,我们的房子就在那儿俯瞰着大海。那个大飘窗在西移的太阳照耀下像一颗钻石一样闪着光。那景

色很美,但很奇怪地令人感到不安。她突然转向我,断然宣告: